肉香与书香

范基公

孩童时，只知道肉香，对逢年过节的香喷喷的米粉肉，是充满盼望的。上中学后，老师常常讲人和动物的区别，懂得了：只知道肉香的，是动物。读书多了，肉香渐渐淡去。

步入老年，夕拾朝花。时常追寻往日的书香记忆。

年轻时，读到《古文观止》中的《陈情表》，留下永志不忘的印象。这篇奏章是西晋李密写给晋武帝的。朝廷的任命下来，急切催促他赴任。可祖母已九十有六的高龄，病情日益加重，须臾不可离人。难题摆在面前，怎么办？自古讲忠孝不能两全，如何取舍？李密写出千古传诵的《陈情表》。他先赞扬圣朝以孝治天下的伟业，紧接着感怀祖母的养育大恩。他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体弱多病，多亏祖母抚育成人。现在祖母“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感念“臣无祖母，无以至今；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臣为祖母养老送终，是为大孝，亦是朝廷的圣训。他进一步表白：臣今年四十有四，尽忠于陛下的日长，尽孝祖母的日短，遂表忠心“竭命报国”。“臣当殒首，死当结草”：生在世上，拼命报国；死在地下，报恩结草。他的忠孝两全的论述，感天动地，获得了圣上的恩准和奖励。

《陈情表》成了千古传颂的名篇，它和诸葛亮的《出师表》齐名。人们常说：“没读过《出师表》，不知道什么是忠；没读过《陈情表》，不知道什么是孝。”

1960 年，我用获得的第一笔稿费，购买了《马卡连科全集》。这套书伴随着我的教师生涯。这套书我百读不厌，是我倾心品读的佳作。

马卡连科是和高尔基齐名的苏联伟大的教育家理论家和实践家。他的名言是“你若爱一个人，就要严格要求一个人”，这句话阐明了爱就是严格要求的教育真谛。此话非常质朴，但深含哲理，一直是我从教的座右铭。

退休后，我致力于国学传承。研读《孝经》，始知“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方悟到：任教几十年，未传承孝道，实为失职。这可谓晚到的书香。

我常常问自己：闻到书香是一种什么感觉？

书香，有时是读到某书、某章、某句，甚至某个字，瞬间有感，不禁“拍案叫绝”：这文章是怎么写得如此超凡？“人人意中所有，语中所无”，但作者却写得淋漓尽致，让人豁然开朗。

书香，有时是让人陶醉，有不知身居何处，产生“忘乎所以”之感。捧起书，持续追寻“拍案”和“忘我”……

一个口可以吃肉，三个口方可品书。书香是淡淡的 ，书香沁人心脾，你可曾有“云归不知处”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