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红河州河口县醴陵话的语音变异研究

2020-03-15 16:01李冬香易惠媚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阳平合流醴陵

李冬香,易惠媚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 文传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一、引 言

河口瑶族自治县是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下属的一个县,位于中国西南最南端,云南省东南边,是云南省与越南毗邻的一个边境县。全县共辖6个乡镇(其中1个民族乡):河口镇、南溪镇、老范寨乡、桥头苗族壮族乡、瑶山乡、莲花滩乡;有27个村委会,285个村民小组,4个社区,4个国营农场即河口农场、坝洒农场、南溪农场、蚂蝗堡农场。到2018年年底,全县总人口10.92万人,其中少数民族人口64757人,约占全县总人口的59.3%。少数民族主要有瑶、壮、彝、苗、傣等。[1]

河口县汉族主要分布在河口镇、桥头街以及4个国营农场。河口镇世居河口的本地人使用河口云南话,河口云南话属昆贵片西南官话。河口镇和桥头街部分汉族是清末民初因修筑滇越铁路而由两广招募来的工人和随之而来的商人的后裔。这些来自粤语地区的汉民族居住较为集中,粤语世代相传,当地人把他们所使用的粤语称为“河口广话”。国营农场的汉族主要是上个世纪60年代前后来河口开发橡胶事业的湖南移民及其后裔,主要来自湖南湘潭、醴陵、攸县,其中又以醴陵居多,他们使用的方言主要是赣语。[2]这些从两广以及湖南等地来的汉族人一般都会说河口云南话,通常情况是对内使用自己的母语,对外使用河口云南话。

本文调查的是河口农场八队的醴陵话,属于赣方言中的一种。发音人陈可辉,1954年出生,6岁时随父母从当时的湖南省醴陵县白兔潭区富里公社敖塘村(敖塘村今划归李畋镇车上居委会)来到云南河口农场生活至今。调查时间是2019年8月,调查材料是《中国语言资源调查手册·汉语方言》中的1000个单字、1200个词以及50个语法例句。[5]

二、河口醴陵话的声韵调

(一)声母(20个)

p拜保变榜八 pʰ刨派病潘劈

m名毛面蚊密 f风反红户复

v碗黄位弯稳万 t打单照到登

tʰ推桃动昌塔 l李兰农连列

ts斋炸资壮桌 tsʰ刺抄茶贱拆

s酸生身石杀 ʨ假去朱精节

ʨʰ除浅桥近却 ȵ女年软严热

ɕ少多~线修晓歇

k哥街锯管郭 kʰ敲葵糠共壳

ŋ鹅爱瓦硬鸭 x害厚咸汉瞎

ø安雨夜味黄一

说明:

1.v的摩擦比较轻微。

2.s在a韵中有时有卷舌色彩。

3.ʨ、ʨh、ɕ与撮口呼相拼时,带有舌尖色彩,实际音值接近 tʃ、tʃh、ʃ。

(二)韵母(36个)

ɿ四紫制时汁 i鸡皮椅集

u步户舞富哭 y徐猪鱼吹出玉

a茶话客滑袜 ia写提甲茄踢

ua瓜挂 ya抓靴

o坐禾脱恶国 io雀脚药虐

e二哲失贼革 ie泻去叶热歇

ye悦月血 ai大埋开街坏

uai乖怪快 ei吕崔尾偷后

uei桂鬼跪 yei追税瑞

au毛考赵闹 iau交苗要叫

əu鲁苏锄抽族 iəu柳秋牛幼肉

aŋ含咸炭山冷 iaŋ领井轻钉萤

uaŋ关万还动词梗 oŋ酸双光官筐

ioŋ抢良养江 e~ŋ根恩灯层衡

ie~ŋ尖烟建边全 ye~ŋ完穿拳远愿

əŋ针本衬成动 iəŋ心银冰京熊

uəŋ滚问公共 yəŋ准匀军永荣

ŋ五吴 m姆~妈

说明:

1.y的实际发音带有舌尖色彩。

2.e单独作韵母时为卷舌音。

3.o比标准音稍低。

4.e~ŋ中的ŋ尾比较弱。

(三)声调(5个)

阴平 44 衣敲钢堆丰

阳平 13 麻移吴陈床

上声 31 马雨桶软等

去声 22 近菜你凳用

入声 45 急黑六白舌

三、湖南醴陵话和河口云南话的声韵调

在考察河口醴陵话语音变异之前,先简单介绍湖南醴陵话和河口云南话的声韵调。

(一)湖南醴陵话的声韵调

据《客赣方言调查报告》[4]11,湖南醴陵白兔潭方言的声韵调系统如下:

1.声母(20个)

p布剥 ph怕步 m马忙 f发火

v完话 t刀竹 th土夺 l路南

ʦ祖桌 ʦh粗窗 s苏双 ʨ酒脚

ʨh秋杰 ȵ女业 ɕ修象 k贵主

kh开船 ŋ安软 h海河 衣而。

2.韵母(35个)

ɿ资知 i第急 u故乌 y许猪;

a蛇花 ia姐野 ua瓜刮

o河国 io脚削 e耳北 ie去铁 ye缺月;

ai排太 uai怪快 oi台开

ei杯斗 uei桂追 yei税随

au刀交 iau苗条 əu初炉 iəu流右

aŋ胆生 iaŋ平岭 uaŋ关梗

õŋ甘 官 iõŋ 枪羊

ẽŋ占根 iẽŋ 天边 yẽŋ 砖圆

əŋ针东 iəŋ心穷 uəŋ工昆 yəŋ 准永

ŋ五吴

3.声调(4个)

阴平55诗通 阳平24时铜 上声31死桶去声33 士栋 入声45食梯

(二)河口云南话的声韵调

1.声母(包括零声母在内21个)

p布北 ph怕盘 m门妹 f飞扶

t斗夺 th太条 n女脑 l吕路;

tʃ 祖招 tʃh曹丑 ʃ思蛇瑞 ɜ日软

tɕ 精杰 tɕh秋旗 ɕ休虚

k桂刮 kh开课 x化胡

w武危(变体:ʋ闻危) j月药(变体:ʑ言药)

ø安安而(变体:ŋ硬)

2.韵母(31个)

ɿ 思师 i基居 u 故绿

a拉杂 ia架夹 ua花刮

o过落 io若确药 ə而北百 iᴇ茄靴;

ai 介败 uai快帅 ei飞妹 uei吕灰;

ao挑烧 iao桥条 əu 手丑 iəu 九流

iu欲曲出 an干胆 ian减间 uan短酸

ən门庚 in心星 uən温横

aŋ昌党 iaŋ讲良 uaŋ光床

əŋ生声 oŋ红翁 ioŋ胸穷

3.声调(4个)

阴平 44 高粗安边耕生

阳平 42 陈云前竹月约

上声 53 古手走买懒女

去声 213 爱送痛骂厚淡

四、河口醴陵话的语音变异

(一)声母的变异

对照河口醴陵话与湖南醴陵话的声母系统,发现除了个别音值的记录如h与x稍有不同以外,两者的演变规律完全相同。如古全浊声母今逢塞音、塞擦音时,无论平仄,一般读送气音;知二、庄与知三、章有别,知三、章逢洪音读t、th;精组和见组在细音前合流为 ʨ、ʨh、ɕ;泥、来母逢洪音合流为l。不过,深入考察内部的声韵拼合规律时,发现两者还是有细微的区别,主要表现在遇摄、山摄和臻摄合口三四等中知三章、见系与撮口呼相拼时的读音。

河口醴陵话知三章、见系与撮口呼相拼时,虽然我们记为ʨ、ʨh、ɕ,但其实际音值接近tʃ、tʃh、ʃ,如:朱猪 tɕy44、举主煮 tɕy31、句 tɕy22、除 渠水~tɕhy24、书 输 ɕy44、传~下来船 权 tɕhyẽ24、砖 tɕyẽ44、软 ȵyẽ31、月 ȵye45、均 军 tɕyŋ44、裙tɕhyŋ24。遇合三个别常用字由于韵母白读音的影响而读 k,如:锯 ke22。

据《客赣方言调查报告》[4]20-160,湖南醴陵话知三章、见系与撮口呼相拼时,逢塞音、塞擦音一般读k、kh,只在遇合三中有极少数字或文读读 ʨ、ʨh,如:猪朱 ky44、砖 kyẽŋ44、准 kyəŋ31、出 khy45;厨 ʨhy24、住 ʨhy33、除 khy24白/ʨhy24文。遇合三也有个别常用字由于韵母读音的影响,白读 ʨh,文读 kh,即:去 ʨhie33白/khy33文。见系疑母读 ŋ时,与泥母有别,因此,语 ŋy31≠女 ȵy31。逢擦音时,知三章、见系读ɕ,如:书=虚=输ɕy44、竖 = 树 ɕy33、血 ɕye45、顺训 ɕyəŋ33。

由上可知,湖南醴陵话合三中知三章、见系的演变并不同步,由遇摄内部文白异读差异可知,今读 k、kh的早于今读 ʨ、ʨh。也就是说,湖南醴陵白兔潭知三章、见系的颚化率先在遇摄里产生,但还未波及到山合三四、臻合三等。醴陵境内的其他赣方言中,板杉(言岚2007)[6]和城关(李冬香2015)[7]知三章、见系与撮口呼相拼时,逢塞音、塞擦音尚未颚化,仍读k、kh;逢擦音颚化为ɕ。

从前文介绍可知,河口醴陵话知三章、见系的读音无论是在遇摄还是山合三四、臻合三都已完全颚化为 tʃ、tʃh、ʃ,走在了湖南醴陵话的前面。这种变化,无疑是受到周边云南话影响所致。从上文列举的周边云南话的声母可知,云南话 k、kʰ、x只与洪音相拼,ʨ、ʨh、ɕ与细音相拼。河口醴陵话 k、kʰ、x 向 tʃ、tʃh、ʃ演变的同时,疑母ŋ向ȵ演变,因此, “语”“女”同音读ȵy31,显示了语音演变的规律性。

李冬香(2015)指出,湖南醴陵方言知三章与见系的今读k、kʰ、x是两者合流后为 tʂ后继续演变而来的。[7]91-92徐通锵(1994)对此有非常详细的解释:“由于y难以与tʂ配合发音,因而它或者使y变为u,或者使它前面的tʂ声母变为k,因为tʂ要在保持的y条件下只能使为 tʂ的发音部位后化和上抬。”[8]也就是说,湖南醴陵方言见系三、四等今逢撮口呼的读音k是由tʂ到k的回归演变,属于晚近的变化。今天,河口醴陵话知三章与见系一起演变,由k向tʂ的方向回归。

(二)韵母的变异

对照河口醴陵话与湖南醴陵话的韵母系统发现,两者的演变规律基本相同,如入声韵完全消失;流摄一等与蟹摄合口一等合流读ei;咸山摄一二等与宕江、梗摄合流读aŋ等,三四等与曾摄合流读õŋ等;深臻摄与通摄合流读əŋ等。不过,两者的韵母数以及个别韵母不同,如河口醴陵话比湖南醴陵话多了声化韵m、韵母ya,少了一个韵母oi。

这里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河口醴陵话比湖南醴陵话多了声化韵m。笔者注意到,河口醴陵话自成音节韵母m只见于“母亲”的面称“姆妈”的“姆”字中。在《客赣方言调查报告》中,“母亲”词条下的调查内容为“娘”[4]332,作者没有指出是面称还是背称。醴陵境内的其他赣方言中,城关“母亲”的背称为“娘/娘老子”,面称为“姆妈”[9]107。板杉母亲的称谓有两个:□m33妈、娘佬子。[6]160。对照我们的调查以及醴陵境内这两个方言点“母亲”的说法,很明显,《客赣方言调查报告》记录的是“母亲”的背称,没有记录它的面称,因而没有自成音节韵母m。也就是说,河口醴陵话比湖南醴陵话多的这个韵母只是因为《客赣方言调查报告》没有记录而已。

下面讨论河口醴陵话韵母ya的产生和oi的消失。

1.河口醴陵话ya韵母的产生

河口醴陵话ya暂时只发现见于“抓”“靴”两个字。笔者认为,ya是受周边云南话影响产生的文读音。

先来看“抓”的读音。我们注意到,河口醴陵话庄组读 ʦ、ʦh、s,不读 ʨ、ʨh、ɕ;效摄开二韵母 为 au,不 读 ua,如 :找 tsau31、抄 tshau44。从上文云南话的韵母系统来看,周边云南话并没有 ya,“抓”读 tʃua。这样,河口醴陵话由于缺少 tʃua这样的音节,因此,在接受云南话 tʃua之类的读音时,直接折合为本方言的 tɕ、tɕʰ、ɕ与撮口呼相拼。类似的现象在湖南赣语华容、岳阳楼,湘语长沙、湘潭、韶山、益阳等地都存在。不过,华容、岳阳楼、长沙等地这一现象分布更为广泛,还延伸到假摄合二、宕摄三等、江摄二等字。如华容:耍 ɕya21、抓 tɕya45、霜双ɕyaŋ45;长沙:双 ɕyan33、床 tɕyan13、耍 ɕya41、抓tɕya33。[7]73河口醴陵话假摄合口二等、宕江摄庄组韵母不读撮口呼,如:耍 sa31、床 tshoŋ24、双soŋ44。《客赣方言调查报告》没有记录湖南醴陵话“抓”的读音,普通话的“抓”(人)湖南醴陵话用“捉”[4]54,因此,其“抓”是否读ya无法得知。

“靴”属于果摄合口三等字,在河口醴陵话里属于非常用词,口语中基本不说。果摄开三见系“茄”读tɕhia24。因此,可能是受到同一摄里“茄”字读音的影响,河口醴陵话接受“靴”这个词时,读 ɕya44,而不读 ɕye44,与“抓”韵母相同。《客赣方言调查报告》没有记录湖南醴陵话“靴”的读音。

醴陵境内其他赣方言中,板杉“抓”读kyɛ33,“靴”读 ɕyɛ33,两者声母与 知 三 章、见系合流读k,韵母则与山合四入声韵如“决kyɛ35”合流[6]54;“茄”读 tɕhia13[6]134,“抓”“靴”与“茄”声母、韵母都不同。看来,不同的方言,其文读音的走向可能各不同。城关“抓”“靴”“茄”分别读 kya44、xya44、kʰya13[7],三者声母、韵母都一致,“抓”“靴”的演变方向与板杉方言以及河口醴陵话都不同。

2.河口醴陵话oi韵母的消失

河口醴陵话蟹摄开一与开二合流读ai,如:袋 thai22、来 lai24、菜 tshai22、开 khai44、爱 ŋai22、盖 kai22(开一);埋 mai24、牌 phai24、柴 tshai24、解 kai31、矮 ŋai31(开二)。

湖南醴陵话oi来源于蟹摄开一,如:台thoi24、代袋 thoi33,栽 ʦoi44、菜 ʦhoi33、财 ʦhoi24、改 koi31、开 khoi44、爱 ŋoi33、盖 koi33、害 hoi33(开一)。蟹摄开二读 ai,如:拜 pai33、排 phai24、界kai33、街 kai44、矮 ŋai31(开二)。不过,蟹摄开一也有极少数字读 ai,如:戴带 tai33、来 lai24、哀ŋai44。醴陵境内的其他赣方言中,板杉[6]和城关[7]蟹摄开一与开二的分合与其基本相同,不同的是城关开一还有部分读 ei,如:抬 tʰei13、来lei13、腮 sei44。

由河口醴陵话与湖南醴陵境内醴陵话的对照来看,其蟹摄开一与合一的合流与周边云南话的影响密切相关。从上文云南话的韵母系统来看,云南话没有oi。在周边云南话的强势渗透下,河口醴陵话蟹摄开一与开二合流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彻底完成。

(三)连读变调的变异

从河口醴陵话与湖南醴陵话的声调系统来看,除个别调类的调值与《客赣方言调查报告》稍有不同以外,两者声调演变的规律完全相同,如古入声合流为一个入声调,清去和浊去合流为一个去声调。不过,两者的有些差别在声调系统中无法体现出来,这主要表现在连读变调上。

1.河口醴陵话的连读变调

据笔者调查,两个语素相连时,河口醴陵话处在后字的语素往往会产生音变。音变后有两个调值,一个读高升调45,此时与入声调合流;另一个读中升调,调值33、44不定,我们统一记为33。

读高升调45的现象主要出现在后字为上声词语中,如:开水 ɕy45、锣鼓 ku45、蔗秆 koŋ45、老虎 fu45、蚂蚁 ȵi45子、扫把 pa45扫帚、锁匙 sɿ45、洋碱 kaŋ45肥皂、洋火 xo45火柴、耳朵 to45、屁股 ku45、钱纸 tsɿ45纸钱、老弟嫂 sau45弟媳、欢喜 tɕhi45喜欢、暖和xo45。也有极少数浊平字为后字时变为45,如:飞蛾 ŋo45子飞蛾、奶婆 pu45子乳房、猪蹄调 thi45子、爷爷ia45父亲。

后字演变为33的绝大多数来自浊平字,而且暂时只发现见于非上声字后,①阴平和去声调值与这个变调调值非常接近,目前还无法确定它们的读音是本调还是变调。如:日头thei33太阳、鲫鱼 ȵy33、猪栏 laŋ33猪圈、眉毛 mau33、面盆phəŋ33、猪 油 iəu33、喉 咙 ləŋ33、婆 娘 ȵioŋ33妻子、舅婆pho33舅母、祠堂 thoŋ33、混名 miaŋ33唧绰号、锄头 thei33、零 钱 tɕhiẽŋ33、算 盘 phoŋ33。 后 字 为非浊平字读33的极少,暂时只发现以下几个:红 枣 tsau33、番 薯 ɕy33红薯、翼 夹 ka33子翅膀、指 甲ka33子。不过,浊平处在后字时(前字为非上声时)也有极少数不变的,如:工钱 tɕhiẽŋ24、学堂thoŋ24。如果前字为上声的话,后字为浊平字时一般仍读本调,如:水田 thiẽŋ24、水瓢 phiau24、鲤鱼 ȵy24、火柴 tshai24、斧头 thei24、本钱 tɕhiẽŋ24。

除了处在后字的常用语素有两个读音以外,词缀“唧”“子”“哩”也有 45和33两个读音。

“唧”一般读 tɕi45,如:水沟唧、鸟唧、猪崽唧、手巾唧、毛毛唧、伢妹唧、妹唧、叔唧叔父、姐唧姐姐、孙伢唧、混名唧绰号、风筝唧、古唧故事、谜唧谜语。读 tɕi33的暂时只发现 2个,即:坝唧坝、皮撮唧簸米用的簸箕。

“子”一般读 tsɿ33,如:星子星星、今年子、沙子、竹子、叶子、黄豆子、爪子、猫子猫、猴子、麻雀子、蚊子、虾子、鑊子锅、袋子口袋、帐子、盖子、瓶子、梳子、编子辫子。读tsɿ45的暂时只发现4个,即:桃子、梨子、茄子、男子。

“哩”一般读 li33,如:山坳哩山谷、冬下哩腊月、乡下哩、圳哩小的河、上哩上面、下哩下面、弄子哩胡同、内哩里面、灶下哩厨房、灰屋哩厕所、集市哩。读 li45的暂时只发现以下几个:坼哩/□la45哩缝儿、日哩白天、屋哩家里。

2.湖南醴陵话的轻声

据我们初步统计,在《客赣方言调查报告》调查的1120条词语中,非词缀读轻声的相当多,只是该书没有描写这个轻声的具体调值,[4]如:屋 场 thõŋ0村 子、夜 里 li0晚上、灶 下 ha0厨房、衫 袖 ʨhiəu0袖子、眉 毛 mau0、鼻 屎 sɿ0、哑 巴 pa0、后 生 saŋ0年轻、客 气 ʨhi0大方、姨 娘 ȵiõŋ0姨母、老妹mei0妹妹、学 堂 thõŋ0学校、头 名 miaŋ0第一名、墨盘 phoŋ0砚台、冷水 ɕy0、簷老鼠 ɕy0蝙蝠、豹老虎fu0豹子、尿桶 thəŋ0、锁匙 sɿ0、扫把 pa0、耳朵 to0、贼牯ku0子、欢喜 ʨhi0喜欢。我们注意到,河口醴陵话读变调45和33的,湖南醴陵话一般也读轻声。

湖南醴陵话词缀一般读轻声,如“子ʦɿ0”:星子星星、港子小溪、谷线子稻穗、茄子、桃子、骨子果核儿、菌子蘑菇、蚂蚁子、袄子棉袄、心子包子馅儿、瞎子、缺子豁嘴儿、男子丈夫、刀子;“积 tɕi0”:牛崽积小牛、屎缸鸟积喜鹊、扣针积扣针、奶嘴积奶头、手指脑积手指头、伢妹积小孩儿、毛毛积婴儿、叔积、婶积、姐积、姨积;“哩 li0”:坪哩坪、野物哩野兽、鸟哩鸟儿、肚哩肚子;“牯 ku0”:酒糟牯酒糟、颈牯脖子、下额牯下巴、拳头牯拳头、膝脑牯膝盖、懵牯傻瓜。

3.河口醴陵话变调的变异

前文指出,河口醴陵话的变音45和33在《客赣方言调查报告》中一般都读为轻声。从河口话的连读变调来看,我们怀疑,《客赣方言调查报告》中记录的这个轻声也许也有两个音值,只不过作者统一记为轻声了。因此,根据《客赣方言调查报告》,我们无从观察到河口话连读变调的演变情况。我们来看周边方言的连读变调情况。

罗兰英(2019)调查了醴陵城关话,其声调系统为:阴平 55、阳平 214、上声 31、去声 33、入声35。两字组连读变调中,阳平、上声和入声在后字以及叠词的后字,有时会变调。阳平在阴平之后,有时读成高升调,调值35;阳平在阳平、上声、去声、入声后面有时变读高平调,调值55。上声、入声在后字以及叠词的后字,有时会读成高平调,调值55。词缀“唧”读55,其余词缀读轻声。①罗兰英(2019)提供的这个材料为未刊稿。我们注意到,上声以及多数阳平变调为55时,与阴平合流;少数阳平变调为35时,与入声合流。我们最近初步调查了与醴陵相邻的江西萍乡上栗方言,其声调系统为:阴平13、阳平 34、上声 325、去声 21、入声 4。两字组连读变调中,处在后字的上声变调后多读5,不与任何调类合流;处在后字的阳平变调后多读4,与入声合流。词缀“唧”读上声的变调5,词缀“哩”读 3,“子”的读音也较高,接近5。

把河口醴陵话的变调与醴陵城关、上栗两地方言进行比较发现,河口醴陵话同后两者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同的是三者上声变调后都往高调发展。河口醴陵话与入声合流读35;醴陵城关话与阴平合流读55;江西上栗话自成一类,读5。不同的是处在后字的阳平变调河口醴陵话后只有极少数读高调35,其余一般读33;醴陵城关多读高调55,极少数读另一高调35;江西上栗一般都读较高调4。就词缀而言,河口醴陵话词缀的读音不稳定,“唧”一般读 35,但也有读 33的;“子”和“哩”一般读 33,但也有读35的。醴陵城关与江西上栗两地方言词缀的读音比较稳定,一个词缀只有一个读音。

上文介绍了江西上栗和醴陵城关两地方言连读变调以及词缀的读音。醴陵白兔潭位于江西上栗以及醴陵城关之间,距离两者都不过二十三公里,三个方言点几乎在一条线上。赵元任(1980)曾指出:“原则上大概地理上看得见的差别往往也代表历史演变上的阶段。所以横里头的差别往往代表竖里头的差别。一大部分的语言的历史往往在地理上的散步看得见。”[10]104因此,可以推测的是,醴陵白兔潭方言连读变调以及词缀的读音与醴陵城关、江西上栗两地方言基本相同。据此,我们进一步推测,河口醴陵话阳平处在后字时变调后的调值在迁移到云南后发生了弱化,因为周边醴陵城关多数读高调35,江西上栗一般读高调4,只有河口醴陵话极少数读高调35,一般读33。在阳平弱化的同时,其词缀的读音处在一个演变的过程中,因此,出现了一个词缀有两个读音的情况。不过,这个演变还处在刚刚开始之中,整体上还保持了醴陵白兔潭方言原有的面貌。

五、结 语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为开发边疆,湖南醴陵大批中青年从家乡来到云南河口。如今,这一批最早的开发者绝大多数已经过世,现在熟练掌握湖南醴陵话的一般是当年跟随父母从醴陵到河口的。不过,自迁移到云南河口至今,醴陵话就一直只限于农场内部使用,对外一般使用河口云南话。因此,由于周边云南话的影响,河口醴陵话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如知三章、见系与撮口呼相拼时由k、kʰ、x演变为 tʃ、tʃh、ʃ;韵母 oi消失,新增 ya。此外,阳平处在后字时,变调后的调值弱化。从河口醴陵话目前的变异来看,这些变异还只是在其音系结构内部进行的声韵调的重新组合,既没有新的音位出现,也没有已有音位的消失。也就是说,目前醴陵话受云南话影响还不是很大。但是,近年来,由于与周边本地人通婚,以及越来越多的农场职工改行从事其他工作,很多家庭中的孩子已开始放弃醴陵话而改说河口云南话。今天,30岁以下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会说一口流利的醴陵话,他们对内、对外基本上都使用河口云南话。据此可以推测,河口醴陵话很可能不会经过方言融合的阶段而直接走向消失,因此,抓紧时间抢救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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