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理论关切与实践方向

2020-03-12 12:58
贵州省党校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现代化时代

符 妹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 广州 510053)

新中国成立70多年以来,我国社会治理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渐进性探索中不断推进。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面临政治制度变革、经济发展和思想意识更新的现代性发展困境。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以改革开放为动力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催生了多样化的社会阶层,中国社会治理在外部“经济社会”需求倒逼和党政引领的自觉调适下,开始突破传统“管控型”“统治型”的治理框架禁锢,民营企业主、个体户、私营企业主、自由职业者等新社会阶层成为社会治理的多元主体之一。借助“政企分离”“政社分离”的体制制度改革,释放和激发了多元主体共同助力“共同富裕”经济发展格局的效能和动力。从“统治型”到“治理型”的社会治理转变,中国社会治理着重挖掘和发挥“社会”的协同治理作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变革了传统的“政治社会”,培育了中国特色的政治服务和行政调控型的“市场社会”,它以追逐经济利益为显著动力特征,具有马克思所批判的“市民社会”的偏私性和狭隘性。为此,新时期社会治理在注重听取和反映不同社会阶层利益诉求的同时,需要政府有效调控和引导“市场与社会”“经济利益”“社会效益”的合理范围及限度,由此形成了政府主导、社会协同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治理体系。从新中国、新时期到新时代,中国社会治理大体经历了“政府独大”“社会失声”“政府放权”“利益偏颇”到“政府引导”“社会协同”的社会治理观念及制度变革。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作为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关键环节和重要领域。因此,从理论上厘清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现实参照、理论关切和实践方向,不仅有助于深化对中国特色社会治理模式的认识,而且有利于打造社会治理的“中国模式”,有利于推进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一、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现实参照

(一)西方现代社会治理的“局限性”

西方社会治理信仰“国家-社会”的思想传统及其实践设计,现代国家作为公民权利让渡的政治共同体,履行和服从公民社会的公共意志。问题在于,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奉行新自由主义,经济领域鼓吹自由贸易、财产私有化、市场竞争等,虽承认个人主体地位和市场自由,却将诸如福利、教育、医疗卫生甚至养老等国家应承担的责任私有化和个体化,实际上转移和推卸了国家公共服务的职责。在将政治共同体本应承担和履行的责任“社会化”的过程中,个体被“共同体”所抛弃,成为“自负责任”的“自由人”。西方社会组织虽具有庞大的数量和规模,但遵从和信仰市民社会“偏私利益”的“自由物权”,作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性的“上层建筑”,往往以“微调”或“改良”意义上的表层社会治理效益掩饰其真实目的;作为多元人群利益表达和反映载体的“社会共同体”服从于“外在必然性”的资本支配,无法摆脱利益分立和私利优先的偏私价值倾向。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批判西方社会治理忽视社会大众的普遍利益,作为大多数存在的民众被“边缘化”。资本主义国家实则制造了“有缺陷的消费者”“新穷人阶级”,社会贫富差距加大,阶层进一步分立和进一步固化。西方国家社会治理存在市场失灵、寻租行为、个人主义等矛盾,难以正确处理经济与社会、个体与集体之间的利益关系。在这样的语境中,任何合乎自由市场和资本物权规则的社会治理观念、组织和制度设计,都是合法且合理的“正常行为”。由此极易滋生披着“公益”旗号的“偏私”社会组织,以“程序正义”为幌子施行实质上非正义的治理实践,损害和违背社会治理共同性和公共性的应然价值。于此,新时代中国社会治理现代化需反省和警惕社会治理“西方化”“现代化”的“同一性”弊端,对其批判性分析和借鉴。

(二)发展中国家社会治理的“滞后性”

在西方社会治理模式占据话语权的语境中,许多发展中国家往往在经济低迷、政治动荡、社会贫困等国内外压力催逼下,开始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社会治理模式。大体来说,发展中国家普遍面临经济发展滞后、社会组织不成熟、社会两极分化、社会公共服务不足等发展困境,社会治理的善治“既要求政治参与,也要求激活当地经济,保护弱势群体”[2]28。在这样的语境中,广大发展中国家往往被迫首先解决经济发展难题,将经济建设视为社会治理的“前提任务”,通过直接干预、税收优惠、国有化、适度改革等政策刺激和鼓励社会经济发展,虽取得了一定的经济发展成就,但社会贫富差距、社会分配不公、社会两极分化随之加剧。如印度借助政府管制的改革开放式私有经济和集体联邦制,创造了自身独特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但同时加剧了社会贫富差距,贪腐成风、社会贫穷和种姓等级现象普遍存在。发展中国家试图以经济建设和政治改革为首要推动力来寻求社会发展的活力和动力,但结果是公共领域的“善治”改革降低了政治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偏颇强调致使社会治理问题成为被忽视的事实。有些发展中国家甚至过度依赖国际社会援助和西方支援,将本国社会发展问题的解决置入西方经济战、宣传战、游行抗议等“颜色革命”的陷阱中,国家社会治理模式缺乏自主性、自发性、主导性、可行性和滞后性,缺乏创设基于本国国情的社会治理模式的成熟条件和政治自觉。

(三)中国社会治理语境的“特殊性”

马克思强调,“正确的理论必须结合具体情况并根据现存条件加以阐明和发挥”[3]。对社会治理现代化来说,并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模式。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具体模式并不是同质化和统一化的,它建立在具体民族、地区、国家的政治文化传统和经济基础之上,具有内在性和内生性。西方社会治理模式具有局限性,并非普遍适用的真理,中国特色社会治理不能盲目套用、借鉴、移植其社会治理的理念及其实践,而应发挥创造力和首创精神,构建基于中国特殊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国情的社会治理模式。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成功实践为新时代中国社会治理创造了制度前提和物质基础,但新时代中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当前“我国经济发展处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阶段,我国经济发展进入了新常态,强调要贯彻新发展理念,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4]234。中国自古是高度行政化的社会结构,传统社会奉行全能型和单一化的治理模式。历史因素致使中国社会治理的政治传统、文化基础、社会组织、公民意识等比较薄弱,忽视了对社会组织、公民理性、政府善治意识的培育,具有与西方截然不同的社会治理语境。立足中国实践、反映中国国情、实现社会治理的“中国特色”,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逻辑前提和现实依据。

二、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理论关切

(一)“世界性”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时代要求

置身全球化的时代语境和既定事实,任何国家的社会治理都不应局限于民族的狭隘视野,而应具有宏阔的世界关怀。从资本主义发展的实践来看,西方新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社会制度、文化价值、社会治理等之所以具有全球性的“霸主地位”,占据全球社会发展的话语权,与其制度、意识形态的“世界自觉”紧密相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始终强调社会主义的世界价值,主张社会主义的普遍性发展,邓小平在谈到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时,也曾强调要在坚持社会主义本质的基础上借鉴一切可资利用的外部因素。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需突破“教条主义”“封闭主义”等实践陷阱,积极借鉴西方国家社会治理的有益经验。以自由物权和偏私利益为始基的西方社会治理虽难以有效规制资本逻辑泛化对社会公益的损害,但其社会组织参与社会治理的方式、方法和手段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需厘清西方社会治理的“本体”与“手段”,积极借鉴西方社会治理培育公民意识,以及西方社会治理现代化手段的方式和方法,善于创造性转化中国传统优秀治理文化,主动向别的民族和国家宣传、推介中国社会治理的性质、优势和特点,塑造中国特色社会治理作为治理模式的“普遍性”价值,以“世界眼光”培育和传播中国特色社会治理的话语体系,提升中国社会治理的全球话语权。

(二)“善治”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践要求

善治即善于治理和良好的治理。俞可平认为,“善治就是使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社会管理过程,以政府与公民合作管理公共生活为本质特征”[2]8。善治虽是西方学者针对“治理失效”现象所构建的治理概念和理论范畴,但西方善治实践远离了治理失效问题成因的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虽可以促进西方社会治理进行改良意义上的微观调适,但这种不触及问题根源的理论尝试和制度改良,不可能从根本上规制资本抽象力量的不良影响。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经济基础,以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为制度前提,具有根本区别于西方社会治理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前提,这为新时代社会治理推行真实的善治实践创造了基本前提。从宏观层面来看,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围绕三大关键性问题来展开:一是释放和激发社会活力,二是实现法治化治理,三是推进社会治理体系现代化。这三大问题的解决涉及执政党治理、政府职能改革、社会组织、法制建设等层面,实际上是寻找党委、政府、社会、公众等多元治理主体合作,共同参与社会治理的有效模式。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包括透明、参与、回应、公正、效率、廉洁、实效、法治等基本要素,其治理水平是逐步提升的过程,所推进的社会治理也更加深入、系统和全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实际上是推进社会良好的治理和善于治理,即推进社会治理的“善治”实践。

(三)“人民性”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内在要求

大卫·哈维批判西方现代国家的自由是少数人的自由,“为了小部分人的自由,大多数人的自由将受到限制”[5]。西方新自由主义逻辑形成对社会生活的全面宰制,以破坏环境、损害人的生存质量来维护金融体系等经济利益,无视社会大众的幸福和自然的生态权益,由此造成阶级力量的重建:资本集中、财富集中、社会贫富差距加剧、贫困普遍化、社会阶层固化和社会结构失衡。西方现代社会治理模式“所有人的幸福生活”的理论预设与其实际结果相背离,形成了无法克服的系统性偏差。马克思革新了黑格尔国家决定市民社会的解释路径,从市民社会政治经济学的事实中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运行机制。资本逻辑凭借总体性的统摄力量将整个现代社会生活图景纳入价值增值的逻辑链条之中,政治共同体、国家治理、社会治理等皆受制于“抽象力量”的统治。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理念设计和具体实践遵循规制资本以服务人民的基本原则,人民对社会治理的需求是推动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最基本、最根本的动力,而人民对社会治理的直接需求来源于对自身利益及发展的关怀。是否善于把这种对个人利益关怀的需求与历史唯物主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相结合,进而转化为社会治理的内在动力机制,决定着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成败。以人民为中心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的重新原则[6],人民性是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内在要求,也是其价值指向。于此,新时代社会治理既利用资本,同时限制资本逻辑泛化对社会治理价值倾向的渗透;以马克思主义国家治理理论为指导,以中国具体的国情为立足点和出发点,以中国传统的社会治理经验为内生资源,以人民根本利益作为内在动力和最终目标。

三、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践方向

(一)治理主体的多元化

治理与统治最本质的区别在于权威主体的不同,统治或者治理的主体都是政府等公共机构,但治理则要求打破政府单一主体的局面,增加社会组织、公众等非政府性的社会力量。作为理性的观念实体,黑格尔意义上的国家经由家庭和市民社会的中介环节而扬弃有限性,是理性观念实现的无限自由实体。马克思从实证性层面还原市民社会决定国家的历史事实,揭示现代国家内部存在生产资料占有者的统治阶级与被剥削的被统治阶级的二元对立。他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受制于资本价值增值的利益意图和偏私意志,以市民社会“私利优先”原则为基底的“社会”治理是虚假的“精英式”治理,而非扬弃物化的抽象力量的“属人的”真实社会治理。马克思主张从根本上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经济基础,建立起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工人阶级的社会主义国家机器,让农民、工人、知识分子等成为国家的事实主人。社会主义国家是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因而,社会治理在其主体构成中就内蕴社会、公民等多元主体的原初意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四十多年的发展,创新利用了资本的新形式和新动能,从历时态和共时态两个维度把教育、医疗、卫生、就业等社会问题挤压在新时代的时空境域,客观上形成了变革和增加社会治理主体的外部压力。新时代社会治理的主体要从政府单一的主体转向政府、社会、公民等多元主体,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1],最大程度地吸纳和汲取不同社会阶层主体,这是遵循和顺应作为“代表人民”的社会治理的理论逻辑及现实要求的应然选择。在一切生产工具中,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7],党政机关、经济组织、事业单位、人民团体、社会组织甚至个人,都应成为社会治理的主体。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凝聚民意、集聚社会力量、协调社会关系、规范社会行为、化解社会矛盾和降低社会治理成本,从而提高新时代社会治理效率,为人民群众提供与制度优势相称的优质公共服务。

(二)治理方式的精细化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强调马克思主义本身并非固定不变的教条主义、本本主义或经验主义,而应与各个民族、地区和国家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形成适应不同实践基础和话语语境的不断发展的马克思主义。自创立时期起,中国共产党人就在不断探索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实践形式,将马克思主义宏大抽象的理论描述和经验阐述具体化为可操作性的现实路径,从宏观叙事转向微观实践,并具体化为“基层”共同体和“个人”的实际行动。事实上,这正是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开辟的作为人类奇迹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道路的核心经验和关键遵循。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不仅要推进宏观维度的社会治理制度设计,而且需探索微观领域的有效治理方式及创新路径,这是发挥和显示中国特色社会治理制度效力的关键一环。于此,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需直面信息化、“互联网+”、大数据的时代语境,社会治理方式要从粗放式、唯经验论转向精细化、科学化和精准化,采用立体化、信息化和科学化的治理方法,“精准研判社会风险、精准回应社会需求、精准调控社会矛盾”[8];提高社会治安立体化、法治化、专业化、智能化水平[4]38,变革传统单向、线下的治理惯性,采用互联网、大数据的思维方式和方法,借助大数据扁平化、交互式和快捷性的优势,建构从城市到农村的数字化、数据化社会风险预测、社会心态调控、社会矛盾解决的综合性治理平台;改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理方式,实施专项治理、系统治理、综合治理、依法治理和源头治理,从根本上解决社会矛盾和协调社会关系,统一信息治理与公共服务,真正实现社会治理的规律性、目的性、针对性、精准性。

(三)治理体制的实效性

没有现代化的社会治理体制机制,就不可能有社会治理的现代化,社会治理现代化实质是社会治理体系建构和成熟的过程。作为公共性质的“过渡型共同体”,社会主义国家政权奠基于人民当家作主的理念原则及制度设计,其历史任务之一是将社会共同体规制在现实的人的“真实需求”的价值理性之中。就此而言,新时代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的建构和完善需遵从人类平等、公平、正义等基本价值追求,同时体现和符合新时代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也就是说,新时代社会治理体制机制必须具有明确的价值规定和使命要求。如此,社会治理体系才可能具有合理性和合法性。具体来说,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需坚持治理体制建构的自主性、民主性及制度运行的实效性,要从建立畅通有序的诉求表达、利益协调和利益保护机制,社会心理危机处理、疏导和干预机制,社会治安治理体制机制,公共安全及国家安全体系等方面入手,疏通国家、社会和公民的沟通渠道;完善正确处理新形势下人民内部矛盾有效机制,完善社会治安防控体系,完善国家安全体系,健全公共安全体制机制,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1];以治理体制的创新发展激活社会治理制度的活力,实现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的科学化、规范化、程序化。通过社会治理制度有效性的不断提升,来提高社会治理体制的认同度和支持度,力求把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的价值合法性、制度合法性提升为事实合法性,构建价值合法性、制度实效性与事实合法性相统一的社会治理体制机制,以增强中国特色社会治理体系的制度自信。

(四)治理格局的有机性

作为系统的综合性工程,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并非机械的僵硬单向或线性系统,而是各个治理主体依据相关治理制度规则,就公共事务相互协商和互助合作,从而形成互动性的动态双向格局。作为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的布局核心和领导力量,中国共产党对社会治理现代化无疑具有极其关键的作用。自建党时起,中国共产党始终以创新发展、维护民利作为执政合法性的根基。中国共产党紧抓作为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领导者的身份角色,一方面通过从严治党,从严抓党的作风建设、纪律建设、制度建设等,严肃党内政治生活,提高党的领导能力和执政水平;另一方面坚持群众观点和贯彻群众路线,融入群众、汲取群众力量和接受群众监督,保证执政的“人民性”,以自觉自为的自我革命不断推进党的自我创新发展,提高党领导和统合社会治理格局的能力和水平。政府作为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的直接管理者和服务者,通过政府机构和行政体制改革简化机构、厘清职能和提高效率,不断推进服务型政府建设,正确处理政府和社会关系,加快实施政社分开,推进社会组织明确权责、依法自治、发挥作用[9];完善社会组织注册、登记、管理等制度,为社会组织发展提供财经支持;鼓励社会组织、公民个人等参与社会治理,提高公民个人参与社会治理的责任感和自觉意识;通过相关制度设计和措施建设,保证社会组织、公民个人等治理主体有序参与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与此同时,新时代社会治理既要求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治理体制机制,强调科学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促进制定良好的法律[10]198,亦培育社会主义治理的参与意识和法律观念,推进已经成立的法律获得普遍的服从,为社会治理营造法治氛围和提供法治保证[10]199。在这一过程中,多元治理主体通过相互协商和紧密联系,通过各自角色功能的发挥形成了包含治理主体权利义务、治理方式、规则程序等有序集合。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以高度审慎的自我革命来增强党的先进性,通过党领导政府、社会、公民个人,共同参与社会治理,党政机关、社会力量和公民个人相互联系、相互贯通。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强调,“必须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1]。这一治理体系的建构,实际上是各治理主体有机合作的结构性治理格局和治理共同体的形成及完善。新时代社会治理格局是多元主体围绕社会关系调节、社会公共产品分配、社会公共事务处理等问题,民主协商、相互合作所形成的动态性治理格局。这种社会治理格局坚持党的领导基础上的平等对话和民主协商,强调社会治理的人人有责、人人尽责,既注重集中领导,亦强调不同主体的协同关系;正确处理社会治理的统一领导与民主协商、制度设计与方式方法、硬件建设与意识培育等关系;通过建设统合内容与形式、原则与方法、统一性与差异性、集中性与积极性等辩证关系的社会治理格局,以有机治理格局的整体合力来增强新时代社会治理的信度和效度。

(五)治理目标的共享性

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马克思将人类历史发展划分为人的依赖关系、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和人的自由个性三个阶段。在这里,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式主要包括原始公社所有制、奴隶制和封建所有制社会;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社会形式即资本主义社会,人的自由个性阶段是摆脱人身依附关系和物的抽象力量限制的共产主义社会。人的依赖关系阶段的前资本主义社会的产品分配以“公社”“族群”的共同体占有(群享)为主要形式[11]。资本主义私有制的蓬勃发展改变了共同体占有与私人占有的分配比重及份额,消除了“群享”的所有制基础,形成了以“私人占有”为主的“私享”分配。马克思从历史、现实、制度、理论的四重维度批判资本主义“私享”的虚假分配预设。“私享”奠基于资产阶级凭借生产资料所有权占有劳动产品的物质前提及其偏私意志,造成了资本家与工人阶级贫富两极的二元对立的非人生存样态,其借助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经济基础及政治共同体、社会共同体的制度配置,构筑了形式合法而实质“偏私”的整体制度设计;借助古典经济学混淆了不变资本与可变资本,将工资视为全部预付资本的产物,掩盖和遮蔽了剩余价值剥削的真实源泉及运作机制。于此,马克思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探索超越“群享”与“私享”的真正意义上所有人共同占有的“共享”。虽然“共享”相比“群享”“私享”更具理论优势和实践空间,但马克思、恩格斯同时强调要正确处理“共享”实现的阶段性与长期性、现实性和理想性的关系。从根本上消除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起生产资料个人联合所有的物质基础和制度前提的社会主义“共享”,实际是对“结束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状况”的阶段性历史任务的践行[12]。事实上,无论是中国“天下大同”“天下为公”“大同社会”等文化传统,还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话语逻辑,都将“共享”视为原始目标和价值规定。新时代社会治理强调解决关乎人民切身利益的微观意义的“琐事”和“小事”,合理平衡不同社会阶层的利益需求及资源动态,处理好不同区域、不同领域、不同阶层和不同个体的利益关系;通过“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的社会治理共同体”[4]353,“使全体人民在共建共享发展中有更多获得感,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13];以实践不断创造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的物质基础和现实可能,最终促进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共享”作为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的终极追求,既是社会主义治理与资本主义治理的本质区别,也是社会主义治理的独特优势和本质特征。

总的来说,立足我国特殊的社会治理语境,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是在反思现代西方社会治理的“局限性”、发展中国家社会治理的“滞后性”,以马克思主义国家治理理论为指导,以“世界性”为时代要求,以“善治”为实践要求、以“人民性”为内在要求的社会治理模式。由于治理主体的多元化、治理方式的精细化、治理体制的实效性、治理格局的有机性、治理目标的共享性等,新时代社会治理现代化具有鲜活的人民性、实效性和有机性,具有理论的比较优势和实践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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