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题解

2020-03-12 05:29曾祥云
广东社会科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化哲学

曾祥云

自毛泽东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主张,至今已80余年。对于这一命题的原初本义,我国学界似乎鲜见有人关注与论及。由于毛泽东并没有对这一短语给出明确界说,而对其意涵的理解,又直接关系到对它的一系列问题的认识和看法,因此,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行题解,是很有必要和重要的。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初表达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由“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两个语词组成,因此,要获得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意涵的准确认知与把握,必须从这两个语词的语义分析入手。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短语中的“马克思主义”,其义项究竟是什么?或许,在一些研究者看来这并不是问题。但我们认为,正是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遮盖和阻滞了对“中国化”思想实质的思考与探明。如果我们对其发生发展历程稍作考察,“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义项即清晰可辨。首先,从“中国化”的发生来看,它是在我党将科学社会主义推向中国实践中引发的问题。实践总是在特定理论指导下围绕具体实践目标而展开的。党的一大提出要在中国实现社会主义,“使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实践发生了联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才得以产生与存在。”①在中国实现社会主义这一政治目标的确定,这既是“中国化”的实践基点,也是逻辑起点。我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中国革命,即是根据其政治目标而具体展开的。但在我国“中国化”研究中,许多研究者都忽略甚至无视了这一极其重要的实践初始环节。这里,提请读者注意的是,我党提出的政治目标是实现社会主义,不是其它什么主义,它表征的是由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过渡阶段。而作为党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并不是表征人类社会发展阶段和国家性质的社会形态概念。正是我党提出在中国实现社会主义这一政治目标,开启了社会主义实践的中国征程,决定了我国实践的社会主义方向,规定了我国实践的社会主义内容。其次,从“中国化”出场的历史语境来看,它是针对教条主义思想错误提出的。我党是在科学社会主义引领下,而展开革命活动的。但党内教条主义将马克思主义神圣化,使革命遭致惨败。教条主义的思想错误在于,将无产阶级革命理论不加分析地推及到中国革命实践,将共产国际所主张和俄国革命所实践的“城市中心论”,原封不动地照搬到中国革命。这表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就其直接和具体的理论指向来说,它主要是指科学社会主义,而并非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再次,从我国近100年马克思主义实践来看,它始终是围绕“如何创建中国社会主义”和“如何建设与发展中国社会主义”这两个阶段性政治目标而相继展开的。实现前一个政治目标的过程,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第一次历史性飞跃的过程,其所取得的标志性理论成果,就是以探索中国革命特点和规律为核心内容的毛泽东思想;后一个政治目标的实现过程,则是一个仍在不断发展的过程,其核心内容是探索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特点和规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即是已经取得的标志性理论成果。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改革开放40年来,我们党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②我国从革命、建设到改革近100年马克思主义实践深刻表明,其核心主题和基本内容都是社会主义,其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都共同指向社会主义。实际上,在我党早期一些领导人那里,在论及“中国化”时,多是指科学社会主义。李大钊说:“大凡一个主义,都有理想与实用两面”,“社会主义,亦复如是。”③他认为,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主义“就是革命的社会主义”,其目的是“把现在为社会主义的障碍的国家界限打破”。④恽代英主张寻求“适合国情,而又合于共产主义的方针来。”⑤毛泽东说,俄国“十月革命”就是“社会主义的内容,民族的形式”。⑥上述党的领导人所说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都是指科学社会主义,并非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也即我党领导人民从革命、建设到改革的社会主义实践发展过程。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的“马克思主义”,其主要义项或者说核心义项是指科学社会主义。中国马克思主义实践史,也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其核心内容就是科学社会主义在我国获得理论发展和实践发展的历史。

再看“中国化”的所指。在我国近代思想文化界兴起的“中国化”社会思潮中,以振兴中国传统文化为主要内容的“民族化”,曾经风靡一时,当时及当今的一些研究者都把这种“民族化”看作是“中国化”的同义语。但在我们看来,这种“民族化”意义上的“中国化”,突显的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复兴、重塑,因而它与后来我党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中国化”,实际上是有着根本性的语义差别的。在当时的理论界,艾思奇主张“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把辩证法唯物论“应用”于中国实际。陈唯实提出辩证法的“实用化”,并使用了“具体化”一词。陈伯达也持类似主张,提出要使唯物辩证法在中国问题研究中“具体化”起来。显然,我党早期理论工作者提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要是在“应用”的意义上使用“中国化”一词的,即强调应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具体分析中国的实际情况、实际问题。不难看出,这种“具体分析”意义上的“中国化”,已超越了狭隘的“民族化”涵义,而被赋予了某种程度上的学理意义,其进步性是明显的,并且他们使用的“具体化”一词,还被毛泽东用作了对于“中国化”的另一种表述。

毛泽东明确指出:“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⑦有研究者指出,毛泽东此语原本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为避俄共对我党将马克思主义民族化之嫌,而在出版时作出修改的。在我们看来,毛泽东用“具体化”代替“中国化”,不仅表明了他对于“中国化”思想实质的独到而深刻的理解,而且为我们解读“中国化”提供了启迪,指明了思考方向。他认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从实际中“抽出来的总结论”,⑧是“关于一般规律的结论”,⑨而“只有一般的理论,…打不得敌人。”⑩教条主义就是“只有原理原则,没有具体政策”,不能解决问题。因此,马列主义“在实践中的表现形式,各国应有所不同”。如果“把理论用到实际上去”,“创造些新的东西,这样就用得了。”换言之,只有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探索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革命的“表现形式”,提出符合中国革命实际的具体方针、政策,才能根据这些方针、政策,解决中国革命问题。我党的任务,就是进一步从中国实际研究中,“作出合乎中国需要的理论性的创造”。因此,毛泽东的“中国化”,既非“民族化”,也不仅仅限于用马克思主义具体分析中国革命实际,而是在此基础上提出关于中国革命的行动方针、政策,也就是探索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革命的“表现形式”。因此,毛泽东的“中国化”,是指将科学社会主义由原理原则转化为中国革命具体方针、政策的认识过程。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初表达,应是“科学社会主义具体化”,其原初意涵是指创建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的“表现形式”并用以指导中国革命的过程。这里的“表现形式”,也就是关于中国革命的具体方针、政策等。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已经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名称,因而,在语言社会中保持这一表达式的稳定性是很有必要的。正因为此,除非特别需要,本文也仍然沿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习惯性表述。但是,作为理论研究者来说,对于它的确定的所指,必须有正确和准确的认知,否则就会造成对“中国化”问题研究的混乱与偏颇,我国现阶段的“中国化”基本理论研究,之所以滞留于表面、肤浅而不能深度推进,其根本症结即在于此。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识论阐释

毛泽东的一系列论述清楚地表明,他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乃是为解决中国革命的具体行动方针问题,创造出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革命的“表现形式”。为什么科学社会主义不能具体指导中国革命、而它的“表现形式”能够直接指导中国革命呢?下面,我们运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作些学理性解释或说明。

对这两个问题,毛泽东虽没有直接回答,但其相关的一些认识则是明确的。在《实践论》中,毛泽东说:人们在变革“某一客观过程实践”中,形成了“相应于该客观过程”的“思想、理论、计划或方案”,然后再将其应用于“该同一客观过程的实践”。这段话是毛泽东对理论实现过程的描述,其中的“思想、理论、计划、方案”,都是在实践观念涵义上使用的。在《驳第三次“左”倾路线》中,他引于《资本论》的一段话,即是马克思对实践观念的阐释。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中,他说,思维能够反映事物的性质和运动,并由此产生“科学的预见”,而“这种预见经过实践又能够转化为事物。”“也可以拿我们的人民大会堂作一个例子。人民大会堂现在是事物,但是在它没有开始建设以前,只是一个设计的蓝图,而蓝图则是思维。”“科学的预见”、“设计的蓝图”,是毛泽东对实践观念的表述。所谓实践观念,是指实践活动前人们预先建立的关于现实实践过程的观念模型。毛泽东对认识论的“实践观念”范畴已有正确的认知与把握,这是确定无疑的。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揭示的是“一般规律”、“总结论”,不能直接用以指导中国革命,因而要开展中国革命,须首先在思维中形成“中国革命的图样”。从他对“中国革命的图样”的具体解释来看,它是指涉及到中国革命的各种路线、方针、政策、计划、方案等,也就是中国革命理论,它是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的“表现形式。”

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看来,人的全部活动不外乎是两个方面:一是认识世界的活动,也就是从具体的现实实践中提出思想主张、形成理论学说,这是人的认识的第一次飞跃;一是改造世界的活动,也就是在具体的现实实践中应用和实现思想主张或理论学说,这是人的认识的第二次飞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是在我党所领导的中国革命实践过程中引发的问题,是我党在反对党内教条主义思想路线错误的斗争中提出的问题。因此,我们首先可以明确和确定的是,从认识论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属于在实践中应用和实现思想的问题,即实现马克思主义向中国社会实践飞跃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它主要解决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实践问题。认识论认为,理性认识是认识的高级形式,它从根本上超越了感性认识的界限。因此,作为理性认识的成果,科学理论具有高度抽象性。而实践是以具体性为表征的,改造自然事物是如此,改造社会事物也是如此,不论是开展实践的对象、从事实践的人,还是人们用于实践的工具、手段、方式、方法,等等,都无一不是具体而多样的。由于理性认识对事物本质和规律的把握,并非由客体直接给予的,而是借助思维的抽象综合能力实现的,科学知识与现实对象并非直接对应的。因此,“理性认识的成果无法直接应用于实践活动。”

作为从具体实际中抽出来的“总结论”和“一般规律”,科学社会主义同样具有高度抽象性,也是不能直接指导现实实践的。由于科学社会主义观念把握的客体,是对事物的间接反映,而世界各国的政治、经济等实际情况是客观存在的,并且彼此有所不同,甚至存在很大差异,因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实际并非一一对应的。从认识论看,以抽象形式为表征的科学社会主义,不能直接地具体地应用于现实实践,因为“它不符合实践活动具体性的要求。”如果将马克思主义原理原则简单推及到现实实践,就会沦入教条主义,中国早期大革命之所以失败,原因即在于此。以抽象形式反映客体的科学理论,不能直接指导现实实践,这是认识论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的最直接根据。从学理上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对认识运动发展规律的最好诠释。

理论知识因其抽象性而不能直接指导现实实践,但认识的目的就在于实践,理论必须服务于实践。应当怎样用科学社会主义来指导中国实践呢?认识论认为,高度抽象的科学知识,只有“经过一系列的形式变换,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指令和方法”,才能对现实实践活动提供具体指导作用。因此,要使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社会得以实现,就必须使科学社会主义具体化,形成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具体“表现形式”,即创造出符合中国革命实际、反映中国革命特点和规律的中国革命理论。这个中国革命理论,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话语表达,就是中国革命实践观念。换言之,要使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得以实现,将它转化为中国的实践活动,就必须让科学社会主义产生一种适应中国具体环境、符合中国实践需要的“变化”,提出和探索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实践的“表现形式”,对中国革命所需要的某些实践环节如实践路径、实践手段、实践方式等,预先进行设计与把握。一般说来,实践观念的内容既包括确定实践目标,也包括制订实现实践目标的实施性方案。从实践观念的构成来说,它“本质上是要观念地实现主体的内在尺度与客体的外在尺度…在人的活动及其结果中的内在统一和有机结合。”作为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革命的“表现形式”即中国革命实践观念,它是两方面的有机结合体。认识论看来,“结合”的过程实质是一个复杂的实践性把握过程,一方面,中国革命理论必须以科学社会主义作为自己“研究的出发点”,因而它必须根据无产阶级暴力革命实践的基本要求,而将科学社会主义中的有关内容包含在自身之中,另一方面,它必须根据中国革命实践的特定需要,提出能够满足和实现这些特定需要的手段、措施等内容。因此,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革命的“表现形式”即毛泽东的中国革命理论,实质是科学社会主义与反映中国革命实践具体需要和中国实践主体特定需求两者相互交织融合的内在统一体。科学社会主义从一种理论观念转化为作为实践观念的中国革命理论,这无疑是一种具体化,表明我党对它的认识的不断深化与发展。由于实践观念直接同人们具体的感性活动发生了联系,它是实践主体对于实现理想客体整个过程的实践性把握,它是具体的,又具操作性,可以直接指导具体实践。

因此,用认识论话语体系来表达,毛泽东语境中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指将科学社会主义转化为中国革命实践观念并用以指导中国革命的认识过程;如果跳出毛泽东语境概而言之,它指将科学社会主义转化为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观念,并用以指导中国实践的认识过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即是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观念。

三、从整体马克思主义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马克思主义由三个部分组成,因而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行题解,必须回到整体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地位和作用,给出必要的分析与阐明。

马克思主义是一个严谨的科学体系。一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构成了整个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牢固的理论基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础上的”,正是唯物史观为马克思主义创立政治经济学,奠定了坚实的历史观和科学的方法论基础。也正是唯物史观,使科学社会主义从根本上区别于空想社会主义及其它社会主义思潮。而马克思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目的,则在于 “以此为社会主义的意图”,为其奠定“科学基础”,正是政治经济学为科学社会主义提供了现实依据。因此,从其三个组成部分各自的理论功能与作用来看,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整个体系的理论根基,政治经济学提供了充分的现实依据,科学社会主义则是由前者得出的科学结论。

在我国哲学界,有研究者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但在我们看来,这一命题是不能成立的。首先,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推不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在一些研究者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过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题中之义,而其实不然。因为,人们通常所说的“马克思主义”,是指整体马克思主义而言的,正因为此,我国研究者一般都不具体论及各个部分的“中国化”问题,持此主张者仅属个别现象。既然“中国化”命题,是从整体上理解“马克思主义”的,那么,按照形式逻辑推理规则,从整体的属性并不能必然推出其部分也具有此属性。换言之,从逻辑上,上述两个命题之间,实际上是一种“推不出”的关系。其次,它是由哲学思维的根本特性所决定的。人类几千年思想发展史表明,哲学是人类对于世界的一种根本性把握、总体性把握,科学则是人类对于世界的一种实证性把握。哲学与科学的分野,“到今天已是确定下来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把哲学理论等同于科学知识了”。而从哲学的固有特质来说,哲学从来就不属于具体科学。哲学是人类寻求智慧的根本方式,追问与批判开启了人类哲学思考的出发点,也成为了它探寻人类智慧的直接表征。因此,反思构成了人类思想的哲学维度,也决定和规定了哲学区别于科学的内在特质。科学虽也是以理性、理论的方式把握世界,但在追求目标和把握方式上与哲学有着根本性不同。科学是以人类实践的不同具体领域为思考视域和研究对象,它探寻的是人类世界中事物运动如物理运动、化学运动等具体运动形式的具体规律。因而,科学是为解决人类实践中的具体实际问题而产生发展的。包括社会科学在内的科学理论的具体化,可以根据人们的愿望和现实需求,让人类生存生活世界中许许多多不符合和不能满足需要的旧事物消失、灭亡,并相应地创造出各种各样的能够满足人们需要的新事物。与科学的实证性把握方式不同,哲学是对人类世界的整体性把握、根本性把握,它既要以各门具体科学为反思对象,但它又必须超越具体科学的实证经验层面,形成对人类世界的总体性观点和根本性看法。哲学并不精确地刻画经验,也不预测具体现象,它“不提供有实际效用的知识”,“不能具体地指导人们改造、控制自然或干预某些社会过程的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之被称为哲学,就在于它具有哲学所独有的思维特质,这就决定了它不可能像科学理论那样具体化。再次,两个“中国化”的涵义是有根本区别的。从认识论立场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质是科学社会主义在我国的理论实现过程,因而它必须经过提出理想客体、形成实践观念、付诸现实实践活动、创建现实客体等重要认识环节,而马克思主义哲学不可能、也不需要实现这些“中国化”认识环节。

当然,这并不等于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于科学社会主义具体化的作用。实际上,正是前者为后者提供了根本的世界观指导、价值观引领和方法论支持,才使得它的实现成为可能、成为现实。“中国化”问题是我党将科学社会主义用于改造中国社会过程中引发的,而哲学最重要和最根本的方法论意义,又是以“合规律”、“合目的”地改造客观世界为突出表征的,因此,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具体化、现实化的过程,它所遵循和体现的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揭示的认识辩证发展规律。可以说,没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指导和方法论支持,科学社会主义中国化就不可能实现。

在我国理论界,还有研究者提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国化”。对于这一问题,著名经济学家许涤新先生早就指出:“《资本论》是以资本主义社会为研究对象的”,“它是与实际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完全适应的,但若把这种体系照样用去分析或叙述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经济,却显然并不切合现实。”“如果硬要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材料塞进资本主义的结构中去,那不但不能表现中国经济的特点,而且是在对《资本论》开玩笑,在玩弄《资本论》的体系的”。许先生认为,《资本论》揭示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关系,它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经济,是有根本性差异的,因而,用《资本论》的理论框架分析中国经济特点,这是行不通的。也正因为此,许涤新先生认为,“政治经济学的中国化自然不能以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之阐发为满足”。同样,以揭示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为主要内容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它与我国现阶段经济关系也存在着根本性差异。任何科学理论都有其赖以成立的条件和适用的范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也同样如此。在所有制上,我国是公有制,它与资本主义国家私有制,存在着本质性的区别。我们决不能将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国化”,并以其为指导来制订中国的社会经济制度、经济政策。因此,笔者认为,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本身固有的理论特质和核内容来看,它也是不可能“中国化”的。

但也不意味着否定它独特的地位与作用,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为科学社会主义提供了现实依据,没有前者就没有后者的理论建构,也就谈不上后者的“中国化”;并且,前者对未来社会主义经济特征的预测和描绘,直接成为了后者有关生产资料所有制和消费料分配原则的内容。二是为“中国化”提供理论借鉴。科学社会主义具体化,意味着它由一种抽象理论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实在客体。而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而言,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因此,政治经济学中的劳动理论、商品理论、价值学说和货币学说等,必然为科学社会主义中国化,提供重要的理论借鉴与指导。

总之,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根基”,政治经济学是“根据”,科学社会主义则是“结论”。马克思主义从根本上说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学说,因此,将科学社会主义看作是在唯物史观引领下,由政治经济学延伸的一个逻辑后陈,这是符合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内在逻辑的。而科学理论的具体应用,主要是指科学原理或说者科学结论在实践中的应用,而不是指一种科学理论形成过程的应用。“1+1=2”的分析论证过程是复杂的,是不需要“具体化”的,人们日常运用的只是这一计算公式本身。同样,在“中国化”过程中,也只需将 “总结论”即科学社会主义“中国化”。

综上所析,我们认为,从中国马克思主义实践本质和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立场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其实质和核心是“科学社会主义具体化”。用认识论话语体系来表达,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指创建中国社会主义实践观念,并用以具体指导中国实践的认识发展过程。

②习近平:《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日报》,2018年12月19日第002版。

③中共中央党校党史教研室选编:《中共党史参考资料》(一),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18~119页。

④《李大钊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114页。

⑤《恽代英文集》(上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258页。

⑦⑨《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34、5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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