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 康芸芸
内容提要:助力乡村产业振兴,我国农村金融市场亟需引入合作金融为主要形式的社会资本,形成“政府-市场-社会”的三角框架,创新农村金融供给模式。本文利用2007-2017年全国31个省的面板数据,分析政策性金融供给、商业性金融供给和合作性金融供给对乡村产业经济增长影响,发现这三种金融供给模式显著提升了乡村产业经济,其中政策性金融供给与乡村产业经济两者关系呈倒U型,政策性金融供给超过“拐点”会抑制乡村产业经济。而不同金融供给模式与农业保险对乡村产业经济的协同效应出现负向作用,这也表明两者协同合作有巨大空间;本文进一步分区域进行了异质性检验,发现中西部地区合作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经济增长作用尤为显著,而在东部地区,商业性金融供给作用显著。
关键词:乡村产业振兴;农村金融供给模式;供给侧改革
中图分类号:F8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148X(2020)12-0124-08
收稿日期:2020-09-11
作者简介:张芳(1979-),女,呼和浩特人,大连海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农村金融;康芸芸(1991-),女,河南安阳人,大连海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村发展。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而城乡发展的不平衡是这一矛盾的突出体现。因此,“要贯彻新发展理念,大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促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镇化发展迅速,城镇化过程中人才、资本、金融等各种要素从乡村流向城市,随之而来的是乡村的人才流失、土地弃耕和留守人口等现象。减缓乡村衰落速度,推动乡村走向振兴的关键是乡村产业振兴,农村金融供给侧创新则是助力乡村振兴的前提。
乡村产业发展普遍质量不高,产业发展规划性弱以致难以有较为完整的乡村产业发展链,粗放式的乡村产业发展使得乡村本身的价值功能难以充分发挥,无法凭借集聚优势释放更多效能。这就使得农村金融机构难以对乡村产业进行可持续的自组织服务[1]。回顾农村金融服务自身,我国“三农”金融服务普遍具有高风险、高成本、管理难、见效慢的问题,本质上缺乏真正的内生增长机制。不同于“政府-市场”两只手的制度框架,本文的研究视角是在“政府-市场-社会”的大三角框架下,探索以合作金融为主要形式的社会资本与政府角色代表的政策性金融、市场角色代表的商业性金融相互补充,探索针对乡村产业振兴发展的新型金融供给模式。
一、文献综述
(一)农村金融对乡村产业的促进作用
乡村振兴重点是乡村产业振兴,乡村产业振兴是加快乡村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Goldsmith(1969)、Mckinnnon、Shaw (1973)的“金融抑制论”与“金融深化论”为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实证研究奠定了基础,其中金融深化的重要性在于将储蓄导入最具生产力的投资中;在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实证研究中,国外学者将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作为研究基础,并进行适当扩展和创新[2]。具体到发展中国家,金融发展对经济的长期增长效益并非单调,过多的资金反而对经济增长有负面效应[3]。从国内研究来看,早期的探讨源于对农村居民资金借贷的讨论,衍生出农村“金融抑制”与“金融深化”问题,进而探究农村金融发展与农村经济增长的关系[4]。之后学者们开始关注两者关系,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我国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金融状况发展良好,可以有效促进经济的增长[5];具体到不同区域的异质性影响,部分研究表明西部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具有单向长期因果关系,东部地区具有双向长期和短期因果关系[6]。而有效的农村金融服务机制可以振兴乡村经济。一方面,农村金融规模对产业的影响作用显著,主要借助金融规模推动外部融资性强的乡镇企业成长[7];另一方面,银行信贷可以改善农村产业结构和消费结构,进而促进农村经济增长[8]。其中,资本要素进入乡村产业是必要的政策选择之一,创新的农村金融供给机制可以更好地引导资本要素进入农村从而优化乡村产业结构,提升产业创新力。进入农村的资本要素可以更好地撬动土地、知识等要素从而优化乡村的生产方式[9]。从乡村产业自身的特点出发,我国目前的乡村产业发展尚未形成成熟的产业链,乡村的加工业与服务业尚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正是处于金融排斥之下,较高的资本壁垒也阻碍乡村产业发展,有效的農村金融供给机制可以较好化解该难题,为资金顺利进入奠定基础。这也是本文研究农村金融供给模式的意义所在。
(二)农村金融的融资方式
在农村金融服务乡村产业振兴过程中,合理的融资方式是实现乡村产业资金有效供给的重要条件。舒尔茨(2009)认为财政是乡村振兴战略的基础和支撑,财政要加大力度,重点是农业科技和教育支出。在商业金融供给方面,具体模式要有针对性和分层次。在农业政策金融供给上,农业政策性供给水平越高,越可以更好地引导金融服务,为乡村产业引入资金,缓解金融抑制[10]。然而,回顾我国的农村金融改革史,“行政捕获”和反市场的行政手段弊端凸显,这也是金融供给机制创新上所真正需要克服的困难[11]。局限于“政府-市场”的框架之下,农村金融服务的发展难以真正有所实质性突破,因此,引入社会资本,形成“政府-市场-社会”的三角模式,使得以合作金融形式的社会资本引进农村金融体系,或许可以真正使农村的内生资本支持乡村内生产业,促进乡村产业结构调整[12]。具体的表现形式上,我们需要建立真正意义上满足农民需求和高信贷服务效率的农村信用社[13]。此外,还可以借鉴日本政府在农协内设信联等合作组织进行金融指导的相关合作金融方面的经验,形成合理的农村信用社公司治理结构,理顺“谁出钱、谁决策、谁负责”关系[14];其他社会多元化融资方面,微小企业和农村大户的资金需求也可以求助于小额贷款公司[15];最后,农业保险可以为农民提供较好的保障,避免金融资金供给的风险[16]。在金融服务的供给过程中,对于乡村产业链条上的小农户,又该如何保障其利益?从研究经验来看,可以借鉴孟加拉国的模式(谢金楼,2009)和微型金融模式(赵冬青等,2008),通过向小微农户发放小型贷款帮助少数贫困地区获得资金。若要农村金融供给服务顺利发展,还需要具有农村特色的金融监管,有效的监督结构,一定程度能降低乡村产业资金获得的门槛,降低农村金融供给风险 [17-18]。
(三)农村金融的供给模式
关于金融供给模式,美国经济学家Patrick(1966)提出“需求追随型”和“供给领先”模式,强调经济发展阶段不同模式不同。面对当下的农村金融体系,到底哪种模式可以帮助乡村产业振兴呢?[19]商业金融方面,商业性金融本质上是一种排他性运作机制,也是一种基于排他产权界定的市场行为,贷款达成的背后是风险与收益、边际成本与边际收益的对等。商业性金融供给模式在乡村地区实现较快发展需要有较好的区域经济发展基础,最突出的模式特点是需要资产方面的抵押才能获得信贷供给。面对资产抵押品缺乏,土地和住宅资本化或是创新的核心[20]。此外,商业性金融资金要顺利供给乡村产业内的农业经营主体,需要商业性银行在自身存在规模效益的前提下,有效搜集到有资金需求的农业经营主体的信息,以规避自身放贷风险。而当下的数字乡村建设或许可以更好地打造信息平台,利用大数据帮助商业性金融供给更好地服务乡村产业。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的运作机制则是基于非排他性制度,资金使用多具有正外部性,资金价格更多是对特定群体或项目的扶持的体现,其产生理论根源与现代农业融资理论有关。最初是考虑到农村居民储蓄能力较弱,且农民所从事的农业具有天然的风险收益和不确定等产出特征,导致农业处于金融排斥的状况,从而使得国家出于农业发展的考虑,为乡村产业注入政策性资金。之后,斯蒂格利茨的不完全竞争市场理论主张合理的政府干预是金融市场的有益补充,这也成为当下农村政策性金融模式的发展基础[21]。该模式最突出的特点是注重乡村产业融资的社会效益,且相比财政融资更具经济有效性。合作金融模式方面,该运行机制综合借鉴商业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的运行机制优点,同时又具备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从经济效益来看,合作金融自身内部运营实行的是商业性金融的运作机制,保证自身的风险收益,实现自身的保值增值。从社会效益来看,资金的来源与使用均在小团体内部,放弃了投资机会,用于满足内部资金需求,更利于解决弱势群体的资金需求。从农村地区的金融发展状况来看,考虑乡村产业的发展特点,以农村信用社为代表的合作性金融模式占据着农村金融市场主体地位。该模式最初是鉴于农村居民个人难以从正规金融机构得到贷款,所以社员共同出资入股而形成的,且不以盈利为目的,从而满足农村居民更多资金需求。再通过“熟人效应”,降低了交易成本,减少了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各种风险[22] 。然而,从实际支持乡村产业发展的情况看,该模式不断偏离“社员联合”形式和支农的基本目标,行政化与国有化干预反而使得农村地区的资金不断外流,使得乡村产业发展的金融抑制状况更加严重。在此状况下,有序引入社会资本会有较为积极的效果,借助高水平的社会内生性资金,能有效拓展农村合作经济组织的融资渠道。基于此,本研究将对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商业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合作性金融供给模式进行依次验证,探索更为有效的合作模式,寻求金融供给机制的创新。
二、数据与模型
(一)基础回归模型
从经验来看,农村金融供给对农业产出具有长期作用,为了进一步探究不同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的作用影响,建立农村金融供给模式与乡村产业振兴关系式如下:
其中,RE为农林牧渔业增加值,F表示金融供给模式(分别是农村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商业性金融供给模式,合作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农业保险);C表示财政资金,L包括劳动、资本、价格调整、居民投资、风险保障,分别用从事第一产业人数、人均农业机械总动力、农村商品零售总指数、农村固定资产投资和农业保费收入体现;ξ表示随机扰动项。
(二)数据来源及说明
本文在之前研究的基础上选择了国家农业发展银行的贷款、中国农业银行贷款、农村信用社各项贷款等指标为主要解释变量,和财政投入中具有代表性的农林水务投入、从事第一产业的人数等作为控制变量,同时将农林牧渔业增加值作为衡量乡村产业发展的主要被解释变量。为了便于分析,本文还对数值型指标进行了对数化处理,具体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
实证分析采用的是我国2007-2017年31个省的相关数据,所涉及相关变量的数据主要来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金融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国保险年鉴》以及31个省各自的统计年鉴和EPS DATA数据库。其中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贷款額、中国农业银行贷款额、信用社贷款余额的指标数据来自《中国金融年鉴》和各省年鉴,乡村农业保险保费收入来自《中国保险年鉴》等年鉴资料,农业牧渔业增加值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农林水务数据、乡村一产人数等数据来自EPS data数据库。 为保证实证分析数据的可靠性与完整性,研究对样本进行了整理,信用社贷款余额数据指标中删除了西藏、北京、重庆等这些缺失数据的省份。
(三)农村金融供给模式支持乡村产业振兴的指标测度
乡村振兴本质仍体现在乡村经济发展水平方面,本文将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作为研究基础,抽取面板数据,运用计量经济相关估计方法,分别就每种农村金融服务模式资金投入量对乡村基础产业农林牧渔业增加值进行回归,判断每种模式对乡村产业振兴贡献的显著性,之后作进一步的区域异质性研究,得出相应的农村金融供给模式策略。
被解释变量:乡村产业振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乡村产业振兴的衡量既包含生产生活生态发展方面的振兴,还包含了其他的多维含义。基于现有乡村振兴发展的现状、文献研究和数据的可得性,借鉴张婷婷等(2019)对乡村振兴的相关测度,将农林牧渔业增加值(RE)作为被解释变量,代表性研究乡村产业振兴的状态。
解释变量:农村金融供给服务模式(F)。基于“政府-市场-社会”的农村金融服务框架,将我国主要的金融机构对乡村产业的资金投入方式加以分类,主要选取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商业性金融供给模式、合作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农业保险四个方面进行研究。基于我国相应指标的省级层面数据的可得性,借鉴孙玉奎等(2014)的核算方法农村政策性金融供给用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贷款余额数据来体现,农村商业性金融供给用中国农业银行贷款余额的数据来体现,合作性金融供给用农村信用社贷款总额体现。
控制变量:由于影响乡村产业振兴的因素十分复杂,如何有效控制其他影响因素的影响,对测度不同资金投入方式对乡产业振兴的作用效度十分重要。因此,在借鉴林毅夫[23]和王向楠[24]相应研究思路的基础上,引入了部分控制变量:(1)财政资金(C)乡村产业振兴中的财政资金具体体现在国家对农林水务的投入资金上,因此用农林水务投资具体体现财政指标。(2)乡村就業人员从事第一产业人数(L)具体数据用第一产业就业人数加以体现,代表劳动。(3)农村零售商品价格总指数,表示价格调整(4)农村固定资产投资,代表投资(5)人均农业机械总动力,代表资本。(6)农业保险用农业保费收入体现,代表风险保障。
三、实证结果分析
(一)实证检验与回归
1.豪斯曼检验结果
为检验数据适合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本文依次对三个模型进行Husman检验,对选取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进行选择,Husman检验原假设为:选取随机效应模型,备择假设为:选择固定效应模型。但结果显示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的参数估计方差的差是一个非正定矩阵,所以较难判断。考虑到固定效应能缓解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固定效应模型进行相应的分析。
2.农村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发展的作用
表2为三个模型的回归结果,由第一列结果可以看出,涉农企业商业性贷款总额显著正向影响农林牧渔业增加值,其估计系数为0.143,结果在10%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时,涉农企业商业性贷款每增加1%,农林牧渔业产出量就会增加0.143%。第二列结果表明涉农企业合作性金融贷款余额显著正向影响农林牧渔业增加值,其估计系数为0.0477,结果在5%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时,涉农企业商业贷款余额每增加1%,农林牧渔业投入量就会增加0.0477%。同样,政策性贷款总额也显著正向影响农林牧渔业增加值,其估计系数为0.222,结果在1%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政策性贷款总额每增加1%,农林牧渔业投入量就会增加0.222%。这表明从总体看来,不同的农村金融供给模式在促进乡村产业经济发展的作用上是显著的,不同形式的金融供给水平越高,对该地区面向乡村产业的金融供给服务诱导性越强,金融抑制得到缓解的乡村产业经济发展越好。但乡村农业保险保费收入总额对农林牧渔业增加值具有显著影响,显著水平均在1%。这或许是因为在现有的市场条件下,作为农民的保障性措施,这也是十分必要的。最后,从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来看,控制变量财政性投入农林水务的系数显著为正,这也说明财政扶持的投入对于乡村产业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提升作用。
(二)稳健性检验
1.控制变量的追加
本文首先将增加变量农发行贷款的平方,其次,在控制了年度效应的情况下,加入不同金融供给模式与农业保险的交乘项(农发行贷款与农业保险交乘项、农信社贷款与农业保险交乘项、农发行与农业保险交乘项),加入前者,主要是考虑到政策性金融供给可能会限制我国农业产出增长[25],加入后者,是考虑到过往研究经验显示金融行业内的银行、证券和保险对中国经济未显示较好的协同效应,由此研究不同金融供给模式和农业保险对农业经济增长是否产生协同效应。此外,为更有效估计合作金融与农业保险对农业经济增长的协同效应,在该模型中加入了变量人均机械总动力,重新估计模型,结果如表3,结论显著并且符号未发生变化,结论稳健。
本文将各省份的不同年度的农业产值作为被解释变量,重新估计模型。结果显示如表4,商业性金融供给、合作性金融供给和政策性金融供给均在1%的显著水平上正向显著,并且符号未发生变化,此外,以上的金融供给模式与农业保险的协同效应、农业发展银行贷款平方结果也同样显著。可见本文的实证结论是稳健的。其中,从农发行平方的符号显著为负来看,政策金融供给与农业经济增长的关系呈现倒U形,当政策性金融供给小于“拐点”值时,政策性金融供给会推动农业经济增长,反之会有抑制作用。但具体到不同区域需要区别对待,具体分析。此外,拐点还由于受到除了政策性金融供给之外其他因素的影响,拐点会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对应发生相应的变化。
2.更换被解释变量指标
从不同金融供给模式和农业保险对农业产出的影响的协同效应来看,两者产生了负向的协同效应,即商业性金融供给、合作性金融供给、政策性金融供给三者分别和农业保险的交乘项显著且系数为负,这意味着,在金融供给更多的省份,农业保险对农业产出的抑制效果更强。 这或许一方面可以表明在金融综合经营的状况下,银行部门与保险部门存在着客户资源竞争的问题,两者是竞争关系,也表明二者的协作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农业保险的补贴策略尚需改善,在寻求农业保险补贴的过程中,乡村产业中的生产者更愿意生产农业保险补贴多的农作物品种,自身的决策受到影响,可能会扭曲金融供给带来的正面影响。
(三)农村金融服务支持乡村产业振兴的区域性差异
中国的乡村经济发展客观上存在地域性,考虑到中国农村金融体制的特点,一直以来,中国的银行体系一直集聚大量的资金,从地区层面来看,中国的信贷资源存在一定程度的地区分割,信贷资源供给在地区间存在巨大的差异,信贷环境的不同(张健华,2016),结合农村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商业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合作性金融供给模式的各自模式发展特点,那么预计不同的金融供给模式的对乡村产业发展的作用效果会不同。为了考察不同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振兴的影响是否在不同区域下作用不同,表5对东部与中西部的两个子样本估计了模型结果,在东部地区,商业性金融供给的系数为0.561,在5%的统计水平上正向显著影响农业产值,商业化的金融供给模式更加适合东部地区乡村产业的发展。
根据美国经济学家Patrick(1966)关于资金供给的“需求追随模式”和“供给领先模式”的相关理论,在东部较为发达的地区,市场化商品化程度较高,乡村产业发展体系中的新型经营主体和农业企业的资金支配地位较高,商业性的金融供给模式在东部地区具有较好的发展基础,商业性金融供给资金能力与东部地区的经济增长相关,可以为东部乡村产业提供更好的商业性金融服务,那么借由信贷渠道从供给侧对乡村产业的生产要素进行驱动,推动乡村产业资本形成,拉动乡村技术等要素创新,进而提升乡村产业产出。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与合作性金融供给在系数上不显著,这或许受制于政策性金融供给和合作金融供给本身的局限性,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地区,市场化水平越高,政策性金融对乡村农业发挥的作用越小,政策性金融供给为乡村产业输入资金,然而政策性金融的功能尚不健全,市场分割和储蓄管制效益的双重叠加会加大社会扭曲成本,从而造成该地区的金融机制扭曲,难以满足资金需求旺盛的东部发达地区的农业生产需求。而以农村信用合作社为代表的合作金融也或因为其自身的产权不明晰等问题在经济发达的地区资金从农村流失的现象更为严重,难以真正支持该地区的农业生产发展。此时,更多的是需要寻求金融供给机制的创新,寻求农业经济的突破。
在中西部地区,不同的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的作用是均为正向显著促进的,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合作金融供给模式促进乡村产业发展的估计系数分别为0.0625和0.165,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两种金融供给模式对中西部地区的乡村产业具有促进作用的结论是显著的,这种促进作用也是源于中西部地区不同的金融供給模式提升了乡村产业内的小微农户和大型农业经营主体的金融可得性,缓解了金融抑制。这也一定程度表明,处于金融抑制的中西部地区要实现乡村产业的发展,当前所需要首先缓解的金融抑制,完善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和合作性金融供给模式,积极改进商业金融供给模式,克服乡村产业中的金融排斥现象,有层次有针对性的实现乡村产业振兴。
四、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数字技术迅速发展形势下,农村金融服务机制需要不断创新,激发农村金融市场活力,从而助力乡村产业振兴。着眼于金融供给服务创新,在“政府-市场-社会”的三角框架下,需要借助数字化科技寻求面向乡村产业的特色金融供给模式。研究结果表明:(1)政策性金融供给、商业性金融供给和以合作金融为表现形式的社会角色,这些不同的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产业振兴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其中政策性金融供给与乡村产业经济两者关系呈倒U型,政策性金融供给超过“拐点”会抑制乡村产业经济。(2)三种金融供给模式与农业保险的协同作用是负向显著,农业保险对农业产出具有抑制效果,两部门协同合作有巨大空间。(3)基于东部与中西的区域划分,再次对不同金融供给模式的作用进行异质性分析,发现不同的金融供给模式对乡村经济的提升存在一定的区域差异,相比东部地区,合作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供给模式对中西部的乡村经济的提升效果更为显著,从造成这种差异的可能因素来看,金融供给在区域经济发展一定区间内可以缓解该地区的金融抑制,实现乡村经济的发展。
(二)相关政策建议
根据以上结论,为破解农村金融服务供给的僵局,推动金融服务供给机制的创新,全面提高我国农村经济的竞争实力,促进乡村产业的快速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1.商业性金融做好乡村产业链上的精准客户经营。在乡村产业的金融供给中,我们需要遵循金融供给的层次性,商业性金融供给的主要对象应该主要面向新型农业经营主体。
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普遍多以“土地”等作为标识,为了解决新型农村经营主体缺乏抵押品的问题,应推进农村产权明晰化,使得农民所拥有的“土地承包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等产权有所归属,进一步可以标准化进入市场进行流通。这样来说,可以有效地解决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向商业性银行申请贷款时抵押品不足的问题,提高其自身信用。同时,政府需要加强对相应农村金融等复合型人才的培养和财政的投入,从而满足银行抵押品标准化评估涉农贷款任务需求[26]。
结合商业银行自身的特点,商业银行本身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要实现自身商业利益的维持,需要将长尾客户群的信息进行数字化整合,从而通过规模化盈利,实现客群结构长尾化。这样一来,商业银行的供给动力与乡村产业发展金融需求达成了一致。一方面,相关部门需要通过克服传统农村金融市场化滞后,积极进一步推动面向乡村产业贷款的商业贷款利率灵活化,激发商业银行的农村金融活力。另一方面,商业银行自身需要深化与蚂蚁金服等第三方支付端的合作,寻求乡村产业链上的潜力客户,整合客户群信用信息,规避风险的前提下,做好金融供给服务。特别是,在乡村产业化较弱的中西部地区,商业金融机构需要积极推进农业的供应链金融,打造符合该区域特点的供应链金融服务平台,以专业化的“链式”发展,充分挖掘产业链上的客户需求,也一定程度规避信贷风险。
2.合作性金融理顺管理机制,定位产业数字金融小额贷款。在乡村产业链融资环节中,作为价值链外部融资环节中的核心,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作用尤为重要。受制于当前我国乡村产业链的不稳定,合作性金融对于满足乡村产业链上的小微农户的融资需求,缓解金融抑制显得尤为重要。
合作性金融机构首先需要梳理好自身的公司管理机制,主动向市场化发展,积极向数字化转型,结合互联网技术减轻长期的网点依赖性,积极推动针对小微农户的标准化小额贷款,争取做好“一次授信,循环使用”的信贷业务,做好小微农户贷款自助服务。借助大数据技术,将原本传统的信贷发放整个流程,利用征信、支付等相关指标作为参考,进行贷款的发放。其次,合作性金融供给的设计需要考虑当地经济的发展状况,对于欠发达的中西部地区,要考虑加强对产业内的农户进行进一步指导与支持。对于东部较为发达的地区,合作性金融的供给需要不断完善自身的金融功能,创新自身的金融产品,从而更好地满足当地农户的金融需求。最后,考虑到乡村产业链上的农户所面临的数字鸿沟问题,合作性金融机构可以利用其自身扎根农村的优势,充分利用本土社会资源与优势,在乡村做好相关金融知识的普及和金融业务的推广。这样可以提升特别是偏远地区的金融供给有效性,缓解金融抑制。
真正的合作性金融体系均是自下而上建立的,或许这种思路可以解决我国农村金融体系缺乏内生性机制的问题。引入社会资本进入乡村产业之中,确实可以解决部分贫困地区的产业发展资金缺乏的问题。在此过程中,政府需要做好土地制度的规划,做好高水平社会资本参与项目合作结构与合作份额的设计,为资本流通打通通道。然而面对乡村内源性资本和外源性资本的不同效应,如何避免“乡村精英”控制保障乡村产业及农民权益,这需要进一步去探讨。
3.政策性金融引导规划具有区域特点的乡村产业发展基金。政策性金融供给具有商业银行所不具有的中长期贷款优势,从而具有弥补市场失灵的功能。面对当前金融机构在绿色金融业务方面普遍处于起步的业务状况,结合绿色乡村产业具有的高成本和高风险门槛,政策性金融的资金导入可以有效规避这种金融排斥,也可以一定程度避免产业项目的开展对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冲击。作为乡村产业的融资困难户,一产二产的乡村产业发展基金尤为重要。
乡村产业发展基金的投放需要突出政策性金融的引领作用,对于不同地域,利用数字化整合碎片化信息,做好基金投放领域的规划,对于发展相对滞后的中西部地区,做好农林牧渔业等生产性经营活动的基础投资,做好全产业链的规划,以适度的规模与投资为之后的成熟闭环产业链打下基础。对于发展较为迅速的东部地区,产业基金的投入需要重点做好与提升农产品加工业附加值相关的资金投入,围绕农业生产大数据的使用、交易中心的打造和物流运输储存等相关的产业链环节,做好政策性资金的投放,从而更好引导社会资本加入,激发乡村产业的发展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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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