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维彬 武音茜
(1. 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2. 中共上海市虹口区委党校,上海 200081)
伴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倡议和落实,边疆地区成为我国国家发展和对外联通的重点区域,边疆研究随之进入到一个繁荣发展的阶段,构建中国边疆学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学者们基于不同的知识背景阐发了对边疆概念和特征的认知,并由此产生了“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争鸣。“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争鸣实际上是关于“中国边疆学”的基本问题,或称“元命题”[1]——“何谓边疆”的讨论。“边疆”作为构筑中国边疆学的标志性核心概念,如若无法界定一个“全面、科学、系统、理性”的学术定义,它将一直阻滞中国边疆学的学科发展。因此,揭开“边疆”概念的神秘面纱成为一代又一代学人的重要使命和任务。“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争鸣正是因应“中国边疆学”的发展而产生的学术辩论,其论争的焦点正是构筑中国边疆学的基本问题——边疆的概念与特征。笔者拟在梳理文献的基础上就边疆的概念和特征阐述一些观点和思考,尤其是围绕“边疆建构论”和“边疆实在论”的争鸣进行学术方面的梳理和反思,不当之处请方家斧正。
在中国的学术语境中,边疆是一个既古老又年轻、既熟悉又陌生、既遥远又亲近的复杂多变的学术概念。边疆概念虽然难以界定,但对于建设进程中的中国边疆学而言,廓清边疆概念又是一个基础的、必要的、不得不完成的学术工作。“边疆”一词最早出现于《左传》,“欲阙剪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蟊贼,以来荡摇我边疆”[2]。此时虽无主权理念,但此处的“边疆”已大概具备了与今日相仿的意义。中国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以实体国家形式延续至今的社会文明体,其在久远的历史长河中形成的关于疆域体系与边疆治理的智慧,绵延至今并深刻影响着当下国人对中国“边疆”一词的认知。
马大正分别从地理、历史、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等方面框定了边疆的内涵[3]。郑汕教授主张对边疆的概念作“小边疆”与“大边疆”的区分,小概念的“边疆”是专指大约靠近边界15至20 公里的边境地区,大概念的“边疆”是指行政区划的边缘省区[4]。周平比较分析了边疆在王朝国家时代与民族国家时代之间的差异,他指出王朝国家时期的边疆具有三重内涵:拱卫核心的缓冲地带、远离中心的边界地带、文化迥异的民族地带。近代主权国家理论的诞生,赋予边疆之“边”以国际法理意义上边界的清晰概念,随着国家边界的确立,边疆就须以边界来界定,指国家之临近边界的区域[5]。
李大龙综合分析了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对于“边疆”概念的不同阐释,在肯定了这些学者对于认知“中国边疆”概念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之后,他强调:“政治属性是边疆的第一属性、‘主权国家’较‘民族国家’更适合多民族中国的边疆研究、边疆的动态性、‘陆疆’与‘海疆’并重、边疆不宜泛化”等[2](P12-21)。关凯从政治文化意义的层面指出,“无论是基于地域还是基于族群,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结构性差异,对于区分边疆与内地具有根本性意义。”[6]吕文利尝试从“区域、制度、想象”等三重空间界定边疆概念,空间性、时间性和主体认识成为边疆认知的三重知识坐标[7]。
虽然在众多边疆研究学者的努力攻关下,但是没有为“边疆”确定一个科学的、全面的、理性的概念。这究竟是源于“边疆”概念实在过于简单,拆解开来界定为“国家的边缘性疆域部分”即可;还是源于“边疆”概念着实过于复杂,乃至动用数千年学术积累,结合各学科知识力量都无法为这一概念下个明确的定义。何谓边疆,似乎成为了边疆知识领域的灵魂发问,却也是构筑边疆学知识大厦的地基性工作。笔者认为,为具有复杂内涵的“边疆”概念下一个科学明了的定义,必须综合多学科的智慧来完成。边疆不仅是一个空间性概念,同时也是一个时间性概念,在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坐标中,辅之以政治、经济、文化与社会的多重因素,才能得出立体而形象的边疆认知体系。
国家是边疆存在的先决条件,没有国家就无所谓边疆的存在。若要全面而系统地理解边疆的概念则需将它放在特定的语境中,至少应将王朝国家时代与民族-国家时期的边疆区别开来。王朝国家时代的边疆一般是以王朝中央所在地为中心,按照“由内而外”的方式建立起来的,“它主要是指封建王朝统治核心区域的外围部分,尤其与其他政权实体相毗连附近的地区……是一个处在不断调整与变动的较大的地域范围。”[8]民族-国家时代的边疆则是在现代主权国家边界理论的基础上,按照“由外而内”的方式建立起来的,“主权国家疆域内,临近国家边界的边缘性部分”[9]。它是建立在主权理论与边界理论基础上的区域概念,它虽然也包含历史文化与社会经济的参考要素,但政治维度的考量显然已经成为了现代边疆存在的首要因素。
帝国时代的边疆更多地指向陆地边疆与海洋边疆,这一时期的边疆还只是“模糊的、不确定的、有边陲而无边界的”,并随着王朝国家实力的消长而不断伸缩的帝国边缘地带。17世纪之后,沙皇俄国向亚洲东部的迅速扩张,既打破了东亚地区的政治格局,也开始改变中国政府传统的边疆观念。尤其是《尼布楚条约》 《布连斯齐界约》《恰克图界约》 《阿巴哈依界约》等一系列国际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清王朝向近现代意义的主权国家转变,以及传统疆域(王朝疆域) 向近现代疆域(或称条约疆域) 转型的开始[11]。这种转型在鸦片战争之后的列强冲击下变得仓促而剧烈,王朝国家体系下那种“模糊的、不确定的、有边陲而无边界的”传统边疆观也逐渐被以国际条约分界定疆的现代边疆观所替代。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所讨论的边疆是糅合了现代民族-国家政治话语和传统中国疆域理念的复合型边疆概念,唯有综合考虑地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民族、军事等综合因素,才能全面而系统地认知当今时代的中国边疆。
在此方面,国内众多学者已经做过大量的研究工作。马大正将边疆放在时间和空间的双重维度进行了阐释,并提出边疆这个含义广泛的概念有着四重内涵:第一,政治性边疆,是由国家政权的统治中心区到域外的过渡地带;第二,军事性边疆,指国家的边防地区,在国家面临外敌入侵时意义极为重大;第三,经济性边疆,是经济区域类型及经济发展水平与内地有着较大区别的边远地带;第四,文化性边疆,指区域文化类型和居民结构(主要是民族和种族情况) 与内地差异较大的地区[3](P56-66)。周平教授依据国家形态的变化将边疆区分为:王朝国家的边疆和民族国家的边疆。王朝国家时代的边疆又分为:地理性边疆,即地理地貌区别于中原地区的国家统治区域内的边缘性地区;政治性边疆,王朝国家统治能力所及的外围性区域;军事性边疆,拱卫王朝国家核心区的政治缓冲地带;文化性边疆,即区别于华夏文化区的“夷狄之地”[11]。
曹亚斌从现代性政治边界的视角出发,将纷繁复杂的边疆区分为三种类型:第一,领土性边疆,即以国家领土范围来定义边疆,“一个主权国家边界内侧的一定范围,这个范围必须达到一定面积才能称之为边疆。”[12]第二,利益性边疆,即以国家的整体利益来定义边疆。在这一定义中,边疆不再以国家的地理边界为界限,那些涉及到国家利益的边界外区域也属于边疆。“利益边疆在全球化时代被凸显出来,它以国家利益为核心来划分国家之间以及国家与其他行为体之间的界线与范围,是领土边界概念的放大与转化。”[13]第三,社会文化性边疆,即以区域内部社会发展状况、文化发展状况、宗教文化特征等要素相关联。在这一视角中,边疆不仅要具备与邻国相接壤的边界线的“硬条件”,还要同时具有不同于中原地区发展状况的“软条件”[14](P177)。
边疆内涵的多元化缘于边疆知识体系的时代变革,这种多元化的趋势还会随着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能力的提升而不断延续下去。王朝国家时代的边疆更多地指向具有地理形态的“硬边疆”,主要包括陆地边疆和海洋边疆,尤其是依托于人类主要活动区域的陆地而产生的陆地边疆。近代以后,随着航海技术和航天技术的不断成熟,海权时代和空天时代递次到来,海洋边疆和空中边疆的重要性愈来愈凸显。全球化力量推动了利益边疆和战略边疆的衍生,网络信息技术的发展催生了网络边疆的概念。这些不再依托实在的地理空间而存在的边疆形式,我们姑且称之为“软边疆”。当然,这些新形态边疆究竟属不属于边疆范畴依旧存疑,但这些“新形态边疆”提出的出发点无疑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国家主权和利益。
边疆是一个包含“地理概念、历史概念、政治概念、经济概念和文化概念”在内的多重概念的复合体,这一内涵丰富的概念复合体与生俱来地蕴含了多种特征的辩证统一。罗中枢教授认为,“边疆是一个蕴含着诸多对立统一关系的集合体,并在对立统一关系中呈现出一系列特征”[15]。何明教授从建构论的视角分析得出边疆的三个主要特征,即“建构性、交错性和矛盾性”[16]。杨明洪教授则倾向于从边疆实在论和结构功能论的角度认识边疆,并给出了从实在论认识边疆的依据和意义[17]。在中国语境中,边疆的特征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辩证统一。
边疆的建构性与实在性是近些年学界争论较多的理论问题,也是触及边疆本质讨论的学术问题。边疆及其概念的生成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是伴随着国家政权的发展而孕育成长起来的。地理空间的实在性决定了“边疆”存在的实在性,但这种地理空间的实在性在人类政治、经济、文化等活动介入之前是毫无意义的。国家是边疆存在的先决条件,在国家组织出现之前,无所谓“中心”与“边疆”的存在。国家产生之后,随着归属于不同国家组织的人类群体活动范围的扩大,这些不同的政权组织开始出现接触与摩擦,边疆也随之出现并不断被明确化。在某种意义上,人类活动是赋予“边疆”灵魂的关键要素。边疆与内地族类群体的经济方式、文化活动和社会组织的差异性也是“边疆”存在的客观要素之一。
“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争鸣实际上是一个哲学命题在边疆研究领域的反映,这也触及到了边疆研究的“元命题”——“何谓边疆”。通常看似最简单的问题,却最难有确切的答案。“何谓边疆”困扰了几代边疆学者,至今我们仍处于探索这一难题的过程中。边疆建构论和边疆实在论,是学者们基于不同的知识背景从不同的学术视角对边疆进行的解读。这样的思想碰撞,推动了学界对于边疆本质属性认知的进程,有助于边疆知识体系的系统化、立体化和饱满化。基于“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争鸣,有学者指出,“边疆本体既包含了建构也有着实在,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从实践到理论的鸿沟”[18]。此次争鸣意味着边疆研究深入到边疆的本质与性质的讨论,标志着边疆研究的本体论转向[19]。笔者认为,在某种意义上,边疆是在客观地理空间的基础上,由国家根据治理需要而建构的产物,即边疆的特征之一:建构性与实在性的辩证统一。
“边疆的流动性”是指边疆随着国家实力的消长、国家疆域的盈亏和国际秩序的变化,而不断改变着自己的范围与样貌。王朝时代的边疆一般是随着封建王朝的盛衰而不断伸缩,犹如随季节变换而不断扩大缩小的“内陆湖泊”一样。这种流动性多是依赖王朝的军事实力而呈现出的外在表现形式的流动性,另外一种流动性则是边疆内在特质的流动性。边疆内在特质的流动性较为明显地表现在封建王朝向民族国家转型的过程中。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殖民列强的全球扩张,其所规制的民族-国家体系逐渐替代了中国周边的传统政治秩序[20]。主权和边界的相对稳定性决定了边疆外围的相对稳定性,但随着国家内部整合力量和现代化进程的推进,边疆范围开始由内而外被压缩,这一过程正是“边疆内地化”进程。现代变革力量大规模地渗入边疆地区,华夏夷狄分列“中心-边缘”的古老空间想象,在流动性日渐增强的现代中国逐步被打破,边疆内涵也随着现代性力量的大规模介入而不断发生流变。
边疆的固定性是指相对于边疆表现形式的流动性而言的其本质特征的固定所指。作为一个有着实体指向的“边疆”概念,必然有支撑其存在的某个或者某些不变的本质特征。周平教授在反复思考这一学术命题之后,指出中国边疆的两种本质内涵:第一,边疆依赖于国家疆域而存在;第二,边疆的边缘性和异质性[11](P62-72)。边疆具备的这两种固定特质毋论是封建王朝国家,还是近代民族国家都是适用的。当然,新形态边疆的出现,强烈地冲击着我们对边疆的传统认知。但就理论而言,这些包括“利益边疆、战略边疆、高边疆、信息边疆”等内容在内的新形态边疆能否被称为“边疆”尚存疑问。在此方面,笔者赞同李大龙研究员的观点:“‘边疆’不能脱离‘疆域’而存在,将其泛化也不利于对‘中国边疆’的研究”[2](P12-21)。边疆的边缘性和异质性是“边疆”存在的第二个客观要素。在“中心-边缘”的理论范式中,边缘是由中心决定的,异质是由主流决定的。随着中心的网络延伸和主流的价值外溢,边疆的边缘性和异质性逐渐减弱,这正是边疆地区“去边疆化”[21]的过程。
自然性是边疆存在的基本属性,社会性是边疆存在的关键属性。边疆是国家疆域体系中的特殊空间结构,地理空间既是“边疆”存在的基本要素,也是“国家”存在的基本要素。费孝通先生在《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格局》 一文中指出,“任何民族的生息繁殖都有其具体的生存空间。中华民族的家园坐落在亚洲东部,西起帕米尔高原,东到太平洋西岸诸岛,北有广漠,东南是海,西南是山的这一片广阔的大陆上”[22]。中华民族生息繁衍的这块地理空间内部结构多样完整,自成体系,东西走向的天山、阴山、昆仑山、秦岭、南岭与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大兴安岭、太行山、武夷山、吕梁山、贺兰山等,将中华民族生存的这块神州大地划分为复杂多样而又密切相连的空间板块。远隔重山的空间阻隔形成了“中心与边缘”的区分,跨江涉水的生态变化造就了“内地与边疆”的差异。然而,无论是封建王朝时代,还是民族国家时代,历来统治者皆倾向于将统治中心置于气候适宜、资源丰富、利于统治的地区,并以此为中心划定边疆的范围。边疆随着中心的变化而变化,这正是元代之前具有边疆意味的“蓟城”(北京古称),与元代之后作为帝国首都的“北京”之间天壤之别的差异原因之所在。
不同的自然生态环境孕育了不同的人文社会环境。自然生态的差异导致经济生产方式和社会文化形态的差异,地处内陆边疆地区的族类群体与生存于东部沿海平原地带的族类群体,其文化的差异性不言而喻。当然,没有社会性的差异也就无所谓边疆与内地的差别。流动的边疆,其地理范围的不断流动,更多的是由于社会性的变化而导致的。近代之前,东北地区是典型的边疆地区,但随着近代工业和铁路交通在东北地区的发展,东北地区的“边疆”性质逐渐消失,代而成为新中国工业发展的经济中心之一。杨明洪认为,“作为人类生产实践活动的结果,国家和边疆所体现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内化为边疆的属性就是边疆的‘社会属性’”[23]。单纯地具有地理空间并不足以成为边疆,边疆存在的关键要素在于“社会属性”的构造。境内、外多重力量在国家边缘地带的遭遇、互动、博弈,造成了国家边缘地带具备“边疆性”的关键要素——社会属性的存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边疆性是边疆研究中值得深入探讨的概念,也是边疆研究中和“边疆概念”一样的“元命题”。
边疆是两个国家的区隔地带,也是两个国家的联通地带。何明认为,“作为国家之间的分界线,边疆尤其是边境同时存在着相互对立的作为屏障的阻隔性和作为通道的联通性的二重性”[16](P130-136)。罗中枢指出,“边疆是国家之间的‘缓冲区’……也是国内与国外交往互动的依托”[15](P47-53)。作为国家与国家之间过渡地带的“边疆”,其功能不仅在于区隔和防卫,更有着交流与联通的价值。
边疆的区隔性是在古代王朝国家时期“一点四方”“守中治边”“华夷之辩”等理念下逐渐形成的。王朝国家时代的边疆多被视为“山川阻隔的遥远地带、文化迥异的边缘地带、拱卫核心的缓冲地带”。基于这种边疆认知,中央王朝常采取“羁縻制、土司制、藩属制”等措施因地制宜地对边疆地区加以治理[24]。这一时期的边疆作为藩屏中央的“缓冲地带”,其区隔和防御外来入侵者的价值极为显著。即便是到了近代民族国家时代,边疆仍然被视为保卫祖国的第一道防线。这种军事上的防卫作用正是边疆区隔性的体现之一,尤其是伴随着主权与边界理论的传播,政治上所认定的那条明确的界线,往往比“自然”的地理边界的区隔作用要大得多。
作为“通道”的边疆,其联通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功能也是被诸多学者所重视的。比如,拉铁摩尔的“过渡地带”理论[25]、费孝通的“民族走廊”理论[26]、王铭铭的“三圈说”理论[27]、徐黎丽的“通道地带”理论[28]、于逢春的“五大文明板块”理论[29]等等。这些理论都或多或少地论述了作为“通道”的边疆,在联通不同区域或不同人类群体方面的意义和价值。随着现代世界的网络化增强,作为现代性本质要求之一的“流动性”驱使着“资本、技术、物资、人员”等社会要素在不同国度的跨越与流通。口岸,作为边疆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现代国家对外开放的门户,其存在的价值正是推动上述社会要素在不同国度之间安全、稳定、有序地流通。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建设不断扎实推进的背景下,边疆作为国与国之间“桥梁”的联通价值更加凸显。
从中国边疆概念的发展史来看,边疆不仅是单纯的学术概念,更是一套涵盖古今的知识体系。在中国传统的“天下观”视野中,边疆一般是基于中心(多为王朝都城) 由内而外产生的屏护中央的夷狄之地。近代转型之后的主权国家时代,伴随着主权理论与边界概念的明晰化,边疆开始转变为由外而内界定的隶属主权国家的边缘区域。在中国语境中,边疆的特征至少包括以下诸方面的辩证统一:建构性与实在性的辩证统一、流动性与固定性的辩证统一、自然性与社会性的辩证统一、区隔性与联通性的辩证统一。在多重看似矛盾的辩证统一关系丛中,边疆的特征才能被呈现得更为全面、系统、客观,边疆的概念才能挖掘得更为清晰、透彻、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