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使用短视频平台进行自我表达的特点探究
——以山东省内高校为例

2020-02-22 04:48田钰佳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人际媒介符号

田钰佳,郭 平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文化传播学院,济南 250103)

一、前言

未知和多变的媒介环境让很多传播要素都随之发生了变化。大学生作为对新兴媒介传播方式反应速度较快的一个群体,更是将自己日常的人际传播、大众传播等传播形态融入了越来越多的新媒介特点。近几年,短视频的井喷式发展更是让这种媒介形式迅速成为当代大学生媒介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凭借音视图文结合的符号表达优势,短视频app除了成为大学生获得信息、满足娱乐消遣需求的选择渠道外,也逐渐成为部分大学生进行自我表达的一种重要媒介形态。

“从2016年开始,社交网络正在实现从图文到视频传播方式的转变。当生产流程简单、制作门槛低、参与性强、传播方式灵活、内容轻松幽默的短视频横空出世后,迅速成为互联网平台的爆点。”[1]各大资本纷纷出手抢占短视频市场,推出了一大批优质平台,如抖音、快手、秒拍等。短视频app随之攻占手机市场,并迅速成为信息传播的重要媒介,传播者、受传者通过短视频app实现信息的流动。

“短视频app是一种视频长度以分钟为计时单位,依托智能手机等电子产品为移动智能终端,可进行快速拍摄、编辑、播放和分享的新型社交应用”。[2]在这种释义下,我们就会发现短视频app作为一种能打通个体人际传播表达与大众传播表达的媒介工具,它注重传播的视频符号,注重传播过程中的内容生产与反馈互动。它的这个特点也是本文研究大学生可以利用短视频app来进行自我表达的逻辑起点。

表达是一种主观行为,存在于各种传播方式中。自我表达是作为传播主体的“我”将自己的思想情感、态度观点等内容通过一定的方式展现出来。新媒体环境下,短视频app提供给了所有个体一个新型的表达平台,符号可以通过新的方式进行重新的组织,尤其是表达的主要形式在短视频app中变成了视觉化的方式。新媒体时代,除去传统的人际传播,大学生的自我表达常见于微博、朋友圈、微信公众号等平台,这些平台中的自我表达更多使用的符号是文字、图片及少量视频。短视频app的兴起让自我表达的符号变得更加符合视觉感触,当下通过短视频app进行视频化的自我表达已经成为部分大学生青睐的方式之一。

为研究新兴的媒介平台与传播方式对大学生产生的影响,我们采用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的研究方法,对在校大学生短视频app的接触与使用情况进行了调查分析,本文重点就大学生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基本状况展开研究。我们通过发放纸质版、电子版问卷以及深度访谈等形式,对山东省内高校在校大学生进行了调查,调查对象来自于济南大学、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山东大学、山东旅游职业学院、滨州学院、枣庄学院、青岛黄海学院等学校,共发出问卷300份,收回有效问卷267份,有效率89%。由于研究者地处山东,受各种情况限制,问卷数据主要来自山东省内高校,所以调查得出的数据可能存在些许偏差,但依旧可以用来观照和探测大学生使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特点,基本观点存在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调查结果及分析

(一)大学生经常接触短视频app

使用的前提是接触,为研究大学生对短视频app的使用状况,我们首先对其接触情况进行了调查。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将“接触”分为四种层次,第一层次是“没有下载短视频app但经常通过别人分享的链接观看短视频”;第二层次是“下载并注册了短视频app但是较少打开app观看短视频,经常处在第一层次的接触中”;第三层次是“自身下载并注册了短视频app并且经常通过app观看短视频”;第四层次是“不仅下载、注册并经常使用短视频app观看短视频,还有上传短视频的爱好与习惯”。其中接触的第四个层次就是我们所要重点探讨的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层次。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发现几乎所有的在校大学生都是短视频app的接触者,并且接触的层级也在逐渐提升。根据我们的调查,有56.5%的在校大学生手机里下载了短视频类的app,其中包括抖音、快手、美拍等。有47.5%的在校大学生是经常打开短视频app观看视频。这其实意味着在校大学生群体中的多数人在心理上认同并接受了短视频类的app,他们也成为了短视频app这种应用的核心用户。虽然数据显示仅有42.5%的在校大学生愿意通过短视频平台上传自己拍摄的内容,但在深度访谈阶段,大学生们都表达了由于短视频现在的发展态势,自己有意愿逐渐转变为第四层次的短视频接触者,即愿意尝试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

(二)短视频app正在成为在校大学生自我表达的主平台之一

短视频app的盛行让很多普通人找到了在大众面前进行自我表达的出口,大学生也不例外。我们的调查数据显示有近半数的大学生愿意上传自己拍摄的短视频,成为短视频平台的内容输出者。

根据调查,在校大学生愿意上传自己拍摄的视频的原因主要有三个。其一是认识和表达自我的诉求。按照美国人安德鲁·基恩在其《数字眩晕》所言,“社交网络中的每个人都热衷于暴露自己”,大学生使用短视频app的一个动机之一亦是通过这种媒介平台传递自己的信息和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来获得社交媒体用户的青睐。同样根据库利的“镜中我”理论和“约哈里之窗”理论,人需要在传播过程中获得社会我的形象认知,在校大学生愿意通过短视频向已知的和未知的受众进行自我形象的塑造与传播,以期更好地认识自己和挖掘自身的潜能。其二是对高知名度的追求。从美国社会学家戈夫曼的“拟剧理论”视角来看,“个体通过在短视频平台的‘台前’表演,来增加自身的‘社交货币’,更好地强化与表现对‘自我’的认知并塑造自身的形象定位”。[3]这是一种对情绪表达之外的需求,大学生希望通过短视频app的内容传播来寻求关注,达到获得高知名度的目的,即便这并不是像想象中一样简单的事。其三是娱乐的需求。在校大学生作为从高中生向社会人过渡的一个群体,其自身也承担着许多压力,譬如就业、考研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往往热衷于看并拍一些短视频来放松自己,在别人的肯定和自己的满足中获得快乐。

(三)大学生通过短视频平台的自我表达意愿存在性别差异

收回的问卷数据显示,在愿意通过短视频平台进行内容输出的大学生中,女性占比68%,明显高于男性,也就是说女性在短视频平台上的自我表达意愿更强烈。相较于微信朋友圈这样的表达平台,短视频app进一步模糊了人际圈子和大众圈子的界限,其受众更多不再局限于自己的好友圈子,而是拓展为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在涉及通过短视频平台面向公众展现自己的层面,男性竟然比女性更为谨慎。针对这一现象出现的原因分析,我们通过深度访谈总结出可能有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其一是新兴的网络媒介强化了女性话语权。在男权社会,男性对话语权进行了绝对控制,女性丧失了话语权,处于“失声”的境地,而随着新型的网络媒介兴起,女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交流空间、话语空间、交流对象,“她们抛弃了现实生活中所有的性别束缚和顾忌,让自己的话语在公共领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广泛传播”[4]。其二是男本位视觉文化的影响。在男本位的视觉文化中男性处于看者、欣赏者、审视者的位置中,而女性则处于被看者、欣赏对象、审美对象的位置中。在这种“看与被看”的关系影响下,女性长时间处于被欣赏的位置,使得她们相比较男性来说更加习惯也更加愿意在短视频app中进行自我表达,展现自己。

(四)专业背景在大学生通过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过程中影响不大

按照传统观点和常规判断,我们可能会认为艺术类专业的大学生相比较普通专业的大学生应该更加热衷于展现自己,更愿意通过新的媒介形态进行自我表达。但是,与研究之前的猜想不同,在通过短视频app上传自制内容的在校大学生中,艺术类专业学生比例低于普通专业类学生。艺术类专业学生占比31.5%,普通专业学生占比68.5%。

当然这个结果后面有基数的偏差,因为艺术类专业学生本就在调查样本的专业背景中占少数。但这起码说明,在大学生的自我表达意愿中,艺术与非艺术的学习背景并没有成为大学生进行公开自我表达的限制因素。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在媒介飞速发展的大语境之下,愿意尝试使用新的平台试水,大学生同样也不例外。短视频app让内容的生产与传播突破了大学生专业的界限。

我们调查的艺术类专业学生包括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表演专业、舞蹈专业、美术专业、设计专业、广播电视编导专业、摄影专业等,普通类专业学生主要有汉语言文学专业、广播电视学专业、英语专业、计算机专业、财务管理专业、文秘专业等。虽然在通过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意愿影响过程中,专业因素并未显示出明显的差别,但在内容方面,具体的专业还是影响了视频的涉及要素。调查发现,在艺术类专业学生中,播音与主持艺术、表演专业、舞蹈专业学生愿意上传自己拍摄的视频,而这些视频又多是自己出镜的视频;但美术、设计、广播电视编导、摄影等专业学生却表示自己不太愿意上传含有自身形象的内容,大多数上传的视频为自己拍摄但本人并未出镜的。在普通专业中,广播电视学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英语专业的学生不介意上传的视频内容中包含自身影像,而理科类专业学生的上传内容更多则是并未出现自身形象尤其是面部形象的视频。

我们根据深度访谈分析,外显型的艺术类专业学生自身外在形象较好,所以更愿意将自己的优势进行进一步传播;而部分幕后的艺术类专业学生并不觉得自己的外在形象是值得在公共平台进行进一步传播的有效吸引要素,更侧重以专业的内容进行自身整体形象塑造。这种考量在普通类专业背景的大学生中同样适用,愿意上传包含自身外在形象的视频内容的大学生往往对自己的外貌等有基本的肯定与自信。

(五)面部视觉符号逐渐成为大学生热衷的自我表达符号

通过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可运用的传播符号更为丰富。有声语言符号、无声语言符号、视觉性和听觉性的非语言符号都可以包容在短视频这种传播形态中,以视觉化的方式传播出去。而在各种符号的使用中,面部形象逐渐成为大学生进行自我表达的重要符号载体。随着技术的发展,面部视觉符号能够通过美颜等方式得到最好的“修正”,以美拍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更是满足了大学生向熟识的和未知的受众展示最好的自我形象的需求。

根据调查,在愿意上传自己拍摄的短视频的大学生中,选择经常面部出镜的比例为87.5%。这其实反映出在大学生的自我表达过程中,大学生愿意传播自我形象并乐意被他人评价的态度,或者确切地说是渴求获得赞美的心态在自我表达过程中占有主导性地位。

(六)在校大学生愿意将看到的短视频进行二次分享与传播

大学生在短视频app上进行传播的动机基本符合人际传播的动机,即希望认识自我、与他人建立联系、控制周围环境和满足情感需求。[5]所以,通过短视频app平台进行自我表达行为的大学生期望自己传递的信息被别人关注,希望通过这一传播行为能够得到他人及自我的肯定,并满足自己情绪抒发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他们通过各种形式传播自己的短视频内容,同时也作为互换行为愿意转发所看到的别人创作的短视频,内容传播者们愿意彼此之间充当他人信息传播的加速器。

接触观看短视频的大学生同样愿意将自己看到的短视频内容进行再次的分享传播,因为他们的分享一方面能够加强与内容生产者之间的关联,另一方面这种分享传播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态度和观点的自我表达。

从我们的问卷来看,有超过70%的大学生表示自己乐于将看到的视频进行分享传播,大学生在使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过程中经常乐意作为介质受众进行间接表达。

三、分析与思考

(一)短视频app满足了大学生利用媒介平台对人际交往进行巩固和拓展的需求

自我表达是人际传播的一种重要技能和基础,但是现在在新的媒介语境下经常以新的媒介形式呈现出来。网络传播时代,机器辅助的人际传播方式越来越流行,这种传播兼具人际传播和大众传播情境的特质。大学生在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时,一方面是在进行大众传播,另一方面其实更多地是对自己原有的人际圈子的巩固和拓展。

在巩固层面,大学生通过短视频app表达观点,抒发情感,获得受传者心目中的存在感。在我们的调查中,很多大学生所上传的短视频内容的接收者是熟人,再经由熟人进行二次传播,所以从本质上而言,短视频平台满足了他们利用媒介对自己的人际圈子进行再次筛选和巩固的需求。

在拓展层面,大学生期盼用碎片化的信息传播重构自己在新的圈子中的形象或打入新的人际传播圈子。短视频app的技术属性,使它在进行内容传播时是处于碎片化的状态。大学生的自我表达在视频碎片化的特点之下可以进行主观的选择删减与美化的呈现,成为大学生跳脱生活交往圈子进入虚拟交往圈子的助力。

我们发现,在现实人际交往圈子中更加特立独行的大学生通过短视频app的自我表达,能够在网络中获得更多对自我的认可与肯定。他们往往通过内容传播吸引那些在现实生活中缺乏共情者而在短视频平台能拥有共同经验范围的圈层,从而获得新的支持和新的网络人际圈子。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短视频app本质上的不设限,所有的有可能接触传播内容的受众都可以对他做出评论,传播者也可能收获更多现实生活中少见的批判与否定。但由于大部分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的大学生并不是被广受关注的公众人物,所以得到的恶意评价与所拓展的人际圈子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二)视觉化的自我表达能够满足大学生的自我实现需求

短视频app对于内容生产而言存在两点优势:一是操作层面的易用性,二是表达符号的融合性。视频作为兼容多种符号的表达形式,能够最大可能地满足大学生自我表达过程中的编码需求以及传播之后的解码需求。大学生在自我表达过程中愿意以面部出镜,恰恰是视觉化表达的优势所在。而面部出镜的形式也反映出大学生愿意改变自我、提升自我、获得肯定的内在需求。

在前面的调查中,我们得出结论,专业背景并没有成为大学生利用短视频进行自我表达的限制要素。这其实说明,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有自我实现的内在驱动,虚拟化的传播语境加上视觉化的传播形态,使大学生的自我实现有了新的路径。虚拟和真实的交融,能够满足大学生通过这种方式的表达认识自我、折射自我。同时短视频app的即时互动点赞转发,又恰恰让大学生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获得了认同感。

同时,在深度访谈阶段我们发现,愿意在短视频app上进行自我表达的大学生主要处于现实生活中的两种状态,一种本来就是现实群体生活中的积极者,他们愿意表达自己,本来就是现实生活中的舆论领袖;另一种更多为现实生活中的沉默者,他们往往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不被身边的人所理解与关注。处在这两极状态中的大学生更愿意通过短视频app上视频化的自我表达形式去完成自我实现与获得肯定。

(三)大学生利用短视频app进行的自我表达行为存在扩散效应

从最初接触短视频app的起源来看,大学生接触使用短视频app首先来自于其所关注的大V们的推荐与引用、现实生活中相关人际话题的出现、朋友圈子中的转发等,这个过程基本符合创新扩散理论的特点。同时,大学生开始使用短视频app进行内容生产和自我表达多数在2017-2018年度,说明大学生对这种媒介形态表达的使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

在使用其进行自我表达的过程中,由于受其社交范围的影响,在校大学生利用短视频app的内容传播,最大的受众群体也是互为同学、朋友的大学生。在社交网络的短视频刷屏下,受到从众及好奇心理的影响,那些不使用短视频app的大学生也开始接触、使用短视频app,然后逐渐发展为主动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从而产生短视频app使用的裂变式扩散现象。

(四)表演式的自我表达模糊真实与虚假边界

著名社会学家戈夫曼提出“拟剧理论”,他认为人类的行为是根据不同的受众与场合来进行不同的表演,“前台”是展现给公众的部分,是表演出来的自我;而“后台”是相对真实的自我,不容许前台的公众介入。在校大学生利用短视频app进行自我表达,短视频成为进行表演的前台,大学生通过控制各种符号营造出符合自己意愿的自我表达产品,所呈现出来的内容经常是与真实情况存在一些区别、经过选择与美化的自我,但这个传播内容到底与真实世界存在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是否在可以接受的误差范围之内,有时候难以明显界定。

当大学生以这种类似表演的方式以美化过的形象进行自我表达,并收获来自于熟人或陌生人的反馈时,他们对自身的认知和评价就已经出现了偏差,长此以往,大学生的自我认知就会在真实与虚假的边界变得日渐模糊。

(五)短视频内容生产过程中身体物化程度加深

当面部、手部以及腰部、腹部等身体部位成为在校大学生短视频app平台上所产出内容的主要组成部分时,在校大学生的身体超越了生理层面而成为被物化的商品。身体所蕴含的丰富表征逐渐消失,在短视频app的内容中“被平面化为仅具有色相的肉体”[6]。在持续的内容产出中,在校大学生逐渐习惯于利用身体的展现来获得一定的社交资本,身体在成为自我表达的符号的同时也逐渐成为他人短视频观看过程中消费的商品。

从上面的调查可知,相较于男性而言,女性更加愿意在短视频平台上传内容,部分是由于女性意识的觉醒与话语权的掌握。女性基于自我意识觉醒的话语表达客观上将自身物化成为可供消费的商品,在客观上的身体物化的结果下,女性解放成为悖论。

与此同时,女性意识的觉醒与话语权的掌握在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大背景下造就了在校大学生中的女性群体成为短视频app上的活跃群体,在点赞、转发、评论等“三联操作”下,男性也逐渐从观看者的“神坛”跌落成为表演者与被观看者,男性身体的神秘面纱逐渐被揭开,成为供他人消费的视觉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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