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韵”理论视角下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价值分析

魏永琪

（武汉理工大学 艺术与设计学院，武汉 430070）

前言

“光韵（Aura）”，又译作 “韵味”“光晕”“灵韵”“灵光”等，是德国文艺理论家瓦尔特·本雅明从艺术的审美价值角度对传统艺术向机械复制艺术替变所提出的概念，指在一定距离之外但感觉上如此贴近之物的独一无二的显现。本雅明认为艺术的膜拜价值就是艺术光韵的体现并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具有光韵的艺术泛指传统艺术，而光韵是由艺术作品的即时即地与独一无二所构成的原真性。所以，光韵蕴含于艺术生产在传统艺术的艺术创作、艺术作品及艺术鉴赏的各环节中，即传统艺术在艺术创作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原真性、艺术作品建立在原真性上的光韵及艺术鉴赏中以光韵体验为主的膜拜价值。

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又称照相写实主义绘画、高度写实主义绘画、高聚焦写实主义绘画，是指20世纪70年代占据美国艺术界主导地位的一种绘画风格。该风格绘画作品的主要特征是利用摄影作品对现实之物进行客观、逼真的描绘，以达到一种超出摄影作品的真实。

因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对事物客观性的描绘、细腻的细节刻画，其作品最终的视觉呈现上给人的感觉近似于照相摄影作品，并且肉眼难以对这两类作品进行直观区分，使得二者常被人们进行对比，常将二者价值等同化。立足于以上观点，超级写实主义绘画是否还具有传统绘画的价值、与照相摄影作品价值的无差异等问题也由此产生。上述观点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传统艺术的本质，而通过“光韵”理论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传统艺术在艺术创作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原真性、艺术作品建立在原真性上的光韵与艺术鉴赏中以光韵体验为主的膜拜价值角度进行分析，可以很直观地区分其与照相摄影在作为传统艺术与机械复制艺术上的价值，能够很好地阐释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传统艺术表现形式的价值所在。

一、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原真性

艺术作品的即时即地性，即它独一无二地现身于它所在之地——就是这独一的存在，且唯有这独一的存在，决定了它的整个历史，而艺术作品原作的即时即地性则构成了其原真性。艺术作品的原真性由其即时即地与独一无二所构成，其即时即地的限定也就从艺术家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对其较可机械复制的艺术品有所区分，而原真性所产生的价值是机械复制艺术作品所不具备且难以替代的，所以作为传统艺术表现形式的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也就具有照相摄影所不具备的原真性及其所产生的价值。

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因对事物客观性的描绘、细腻的细节刻画，所呈现的最终作品给人的感觉类似于照相摄影作品，并且肉眼难以对这两类作品进行直观区分，造成了二者在作品价值上的比较。艺术创作从总体上可以大致划分为艺术体验、艺术构思与艺术传达这三个方面或三个阶段，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的原真性就蕴含在照相摄影作品所不具备的艺术创作的三个阶段中。首先，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最终的呈现是一个历时的过程，其艺术体验与艺术构思所需的时间蕴含于其最终的艺术传达的作品中，且因该风格的写实性的特征，创作者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对其作品的细节进行刻画，创作的过程就构成了该作品所凝聚的时空的唯一，也就使得其作品最终的完成地点与时间具有独一无二性；其次，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最终的呈现具有唯一性，创作者在完成的瞬间其作品就已诞生，仅凭手工难以对其作品进行无差异化的复制；最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作为传统艺术绘画的风格之一，其作品因历时性的创作、最终的完成地点与时间的独一无二性与作品最终呈现的唯一性共同构成了其原真性。

因原真性蕴含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中，其每幅作品都凝聚了艺术家在创作时所要表达的客观事物的真实性及其自身的美感，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其原真性也就是价值的体现，仅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与照相摄影作品在视觉呈现上的类似就将其价值等同是不合理的。照相摄影作品相较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而言其原真性的缺失主要表现在其技术复制比手工复制更独立于原作，照相摄影作品拓宽了原作的地域范围，使作品不仅仅局限在某个时间或者空间内，摄影术通过底版复制可以将一些绘画作品的时空打开，得以在全世界范围内推广。照相摄影可以通过技术复制，实现其作品的无差异化复制且可以突破肉眼的局限，更加独立于原作，也就丧失了传统艺术作品的唯一性，且不具备传统艺术的独一无二性，原真性所产生的价值也就不存在于其中；因为无差异化的机械复制，照相摄影作品也就打破了时空的局限性，拥有可出现在任何所需之地的可能性，而这点也就打破了艺术作品的即时即地性，所以其原真性也就无从谈起，也就不具备传统艺术作品所具有的原真性的价值。

所以，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原真性主要体现在创作过程中历时的凝固及其诞生地点的唯一性所凝聚的时空的唯一性，即其即时即地与独一无二，也就构成了其原真性的价值。

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光韵

光韵是传统艺术的作品所散发的独特气质从心理上给人的一种神秘与崇拜的氛围营造，指在一定距离之外但感觉上如此贴近之物的独一无二的显现，也就是传统艺术作品所具有的原真性的特征所给人的感觉。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传统艺术的表达形式，其作品在创作过程中的原真性也就使其必然具有了光韵及光韵的价值。

即使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在最终的视觉呈现上与照相摄影作品无二，但是其独特气质所给人从心理上产生的神秘的氛围营造是照相摄影作品所无法替代的。首先，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每件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其传递的除了作为该风格绘画所具有的写实性之外还有艺术家所赋予的情感与理念的传达，其每幅作品都是唯一的、个性的、不可无差异化复制的，即使对其复制也无法与原作相媲美，而这些共同构成了其作品的独特气质；其次，因为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每件作品都有其独特气质，加上其数量上的唯一也就给人以神秘的感觉，因为这种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独特气质是非触手可及的，是非随时随地可以获取的；最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独特气质还由其距离感所构成，这种距离有两层含义：一是指空间上的距离，二是指心理上的距离，空间上的距离是由其原作的唯一性所决定的，因为绝大多数人与其原作是不可接触的、不直接可见的，就构成了一种实质上的远，心理上的距离也就因这种实质上、空间上的远给人以距离感，即使是近距离接触也难以占有而产生了心理上的距离感。

相较而言，照相摄影作品就缺少了这样的光韵，除了其不具备原真性的特征及其价值外，其也不具备光韵及光韵的价值。照相摄影作品虽然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的视觉呈现类似，但是其是可无差异地复制的，虽然每幅照相摄影作品也有创作者或艺术家独特情感的表达，但其作品缺少气质上的独特性，且难以营造神秘的氛围。首先，人们无法区分照相摄影作品的原作与复制品，因为其是可以用技术手段进行无差异化的大量复制的，一定程度上也就丧失了艺术作品原作的概念，人们也就没有必要对其作品区分原作与复制品，其唯一性的丧失，使得其作品的独特气质被破坏与稀释；其次，无差异化的复制还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获取某一照相摄影作品，其神秘感也就无从谈起；最后，照相摄影作品还因为可以无差异化地随时随地获取，并且占有该作品，也就打破了实质上和心理上的距离感。

综合来说，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不会因视觉呈现上与照相摄影作品的近似就丧失其作为传统艺术的原真性，且其在原真性的基础上还蕴含光韵及光韵的价值。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的光韵及其价值主要体现在原作的独一无二、神秘性与距离感。

三、超级写实主义绘画的膜拜价值

艺术的膜拜价值是指传统艺术在鉴赏过程中艺术光韵的体现，也就是以传统艺术的原真性为基础结合其在鉴赏活动中的礼仪性所产生的价值体验。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在其鉴赏过程中，也因其作品具有原真性所营造的光韵，也就具有了礼仪性，二者结合也就是其膜拜价值。

超级写实主义绘画所具有的膜拜价值除了上述的光韵及其价值外，在此基础上还由礼仪性所共同构成。艺术作品在传统联系中的存在最初体现在膜拜中，最早的艺术品起源于某种礼仪——起初是巫术礼仪，后来是宗教礼仪。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在其鉴赏活动中的礼仪性首先体现在因其独一无二、神秘性与距离感所带来的鉴赏过程中的崇拜感；其次，超级写实主义绘画对事物客观性的描绘、细腻的细节刻画，所传达出的对人所感知的事物的真实再现、力求最大程度上消除人的主观意愿以表现事物最真实自然的美，无论是其创作过程中使用夸张到近乎苛刻的手法，去强调“写实”的意图，还是人们在鉴赏过程中对其超高技巧再现事物的惊叹，都起到了给人以近似礼仪及礼仪性的传达。

即使是用照相摄影来表现与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相同的主题或事物，其也是偏向于展示价值而不是膜拜价值。首先是因为照相摄影作为可机械复制艺术不具备独一无二、神秘性与距离感，所以其鉴赏过程中也就无崇拜感而言，其作品的光韵也就被消解，取而代之是其展示价值；其次是其礼仪性的缺失，照相摄影是人借助于机器存留下时空的瞬时画面，在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借助照相摄影机器进行创作，缺乏历时性及技巧性，也就丧失了礼仪性。

总的来说，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品在鉴赏活动中其膜拜价值是照相摄影所不具备的，其膜拜价值的构成主要是由光韵及其价值与礼仪性相结合的一种在其作品鉴赏活动中的一种独特体验，其礼仪性包含原作因独一无二、神秘性与距离感所带来的鉴赏过程中的崇拜感与人通过艺术形式表现客观事物的礼仪性。

结语

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绘画的风格之一，虽然其作品在视觉呈现上近似照相摄影作品，给人以可机械复制的感觉，且易使人对二者价值等同化，但是该观点忽略了其内在所蕴含的传统艺术的价值。借由“光韵”理论，结合超级写实主义绘画作为传统艺术在艺术生产的艺术创作、艺术作品及艺术鉴赏的各环节中来进行分析，可发现其具有照相摄影所不具备的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历时的凝固及其诞生地点的唯一性所凝聚的时空的唯一性，即其即时即地与独一无二的原真性价值，艺术作品原作的独一无二、神秘性与距离感所构成的光韵价值，艺术鉴赏中以光韵体验为基础结合礼仪性所构成的膜拜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