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磊
(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哈尔滨 150080)
史料是历史发生后,时人或后人对其的一种记录或追记而成的一种客观存在的历史遗迹,是为史学研究的服务基础。史学研究的论文、著作,是后人根据史料记录,按照一定的问题意识,进行分析、研究所得观点和结论的作品成果[1]。马克思对于史料与历史研究指出:“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种发展形式,探寻这些形式的内在联系。只有这项工作完成以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这点一旦做到,材料的生命一旦观念地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2]史料一旦被记载下来,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固然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增加,但不能随意篡改;在史学研究中,可以根据新史料、新认识不断修订,以臻不断完善,常写常新。
东北抗联史作为抗日战争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也愈发得到党史、军史学界的关注。关于抗日战争的历史研究,中国共产党早在延安时期就组织抗战史研究,并“分别搜集材料,用综合文摘体裁出版参考书”[3],抗战胜利后又在较大范围内开展抗日战争史研究。由于抗联部队在日军的疯狂讨伐下,其党组织、部队指挥机关和密营多次遭受敌人的破坏,档案文献较大的损失就有六次。抗战胜利前夕,抗联部队仅剩千余名官兵,巨大的牺牲,使得口碑资料不全,抗联游击区和部队主要领导人牺牲之后,其历史情况便无从得知。1950年年初,毛泽东主席在访苏归国途中经哈尔滨时,告诫时任黑龙江省副省长、原抗联第四军军长李延禄:东北抗联当年的斗争比我们两万五千里长征要艰苦得多。指示由他挑头编写东北抗日联军军史。随后,在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由中共东北局组建东北抗日联军军史研究室,开始抗联史资料征集工作[4]。大量的回忆录、口述史、日记等资料的出版,丰富了抗联史史料。此后,因高饶反党集团案件把抗联史研究室主任周小舟、副主任李延平牵连其中,导致这一工作中断。20世纪60年代初,在毛泽东倡导“将军写回忆录,整理革命斗争史料,编写革命斗争史”的号召下,东北三省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史料征集工作。中共东北局成立党史研究机构,从中央档案馆复制了大量历史文献,这些文献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依据,但由于某种因素加之“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使得抗联史史料的研究与整理陷入停滞的状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思想解放浪潮的推动下,国内抗战史及东北抗联史研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迎来了盛世治史的春天,并结出了丰硕的成果,不仅研究的视角不断拓展、深入,而且随着大量史料的发现,新提法、新观点迭现,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1980年前后,东北三省党史工作机构成立,中央批准编写东北抗联史。由于史料的缺乏,编写组又从中央档案馆复制了大量文献,此时编写东北抗联斗争史文献已达到三千余件。从1982年起,韩光兼任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东北组组长,开始致力于对中共党史特别是东北抗日联军史及东北地方党史的史料征集和研究工作。党的十三大期间,韩光主动申请完全退出一二线,之后把主要精力投入到抗联史与党史研究上。1986年,中共中央对《东北抗日联军历史问题座谈会纪要》做出批示,全面回顾了东北抗联的历史功绩,解决了东北抗联历史上一些争议问题,充分肯定了东北抗日联军的历史地位。改革开放40多年来,据不完全统计,出版的抗联有关著作近400部,发表各种学术论文有3000余篇;出版文献资料专集100余册,文献档案专题汇编70多种,抢救了一批活资料,挖掘整理了一批档案资料。做好东北抗联史料的整理与研究是深入研究好东北十四年抗战史的基础性工作。在东北抗联史研究中,由于研究者所占有的史料不同、分析问题的视角不同,在对同一重大历史问题、事件或人物进行研究时,往往做出不同的评判,提出不同的学术观点,甚至构建了“历史虚无主义”,也引发了许许多多的争议。这些争议问题的研究有许多促进了东北抗联史的深入研究和方向性拓展,解决了一些重大历史疑案。若将这些有价值的新的学术研究成果加以系统总结,可以拓宽研究视野,引导公众正确认识这段历史,已达到“资政育人”的目的。
改革开放以来的40年,东北抗联史史料的收集、整理、考证和利用工作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主要是克服了研究碎片化不足的基本史料,顺应抗战时期社会史研究方兴未艾而生成的社会调查史料等,符合东北抗战史料的实际情况和抢救濒临寿命期限的抗联史料而不断涌现复制,还涌现出类书史料及史料补充类具有一定价值的回忆录、口述史料等。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这类文献资料的构成分属三个部门,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中央档案馆、黑龙江省档案馆、吉林省档案馆、辽宁省档案馆及各地市档案部门多年搜集而整理出的丰富抗联史料。东北十四年的抗战史留下了许多弥足珍贵的革命历史文件,现存于中央档案馆的东北地区各级党组织及其领导下的群众团体和军队历史档案资料总计4000件以上,为研究东北抗战史提供了重要的客观依据。为了满足对东北革命史研究的需要,中央和地方档案部门近年来相继编印了档案资料,从1988年8月至1992年8月编成《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23—1945年)共70册,约1500万字,汇编了东北各地党组织及其领导下的抗日联军和革命群众团体形成的档案资料。二是东北烈士馆、伪满皇宫博物院、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及各地市博物馆、抗联纪念馆陆续收集而近年又不断增补和征集的抗联文物、实物和资料;如《辽宁省图书馆馆藏抗战文献汇编:历史卷(十册)》《辽宁省图书馆馆藏抗战文献汇编:经济卷(六册)》《辽宁省图书馆馆藏抗战文献汇编文献卷(九册)》(上海远东出版社2017)等。三是东北三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以及地方党史部门、档案部门多年征集补充的回忆性抗联史料。如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黑龙江、辽宁、吉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不能忘记的历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5)等。
上述的三类文献资料是抗联史料的主要部分,但还有大部分史料没有被挖掘和系统的整理。此外,东北三省各地社会科学院、党校系统和各地图书馆、高校历史系也结合自己的研究,收集保存了大量东北抗联史料。
学界对重要历史史实的考证取得了成果。诸如:九一八事变的起因、东北抗日义勇军将领的抗战史实考证、东北抗日义勇军失败的原因、东北抗日义勇军败走新疆的经过及后期斗争情况、东北抗日联军组建时间、东北抗日联军的建制人数、东北抗日联军重要战斗的历史考证、东北抗日联军西征的历史考证、东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的历史史实考证、“一二六”与“六三”指示信对东北抗日斗争的影响、东北抗联教导旅的建制及配合苏军反攻情况、杨靖宇和赵尚志等抗联将领牺牲前后的历史真实经过、抗战八年改为抗战十四年的经过及重大意义,等等。上述历史史实考证,大多形成了专著,如以李鸿文、谭译、赵俊清、孔令波为代表的一批专家学者,对东北抗战史的深入研究与解读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以1995年纪念抗战胜利50周年、2005年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为时间节点,史实考证类论文也呈现出上升的趋势。
学界对日本学者及日本关东军的史料集成与考证也得到了重视。综合中日双方资料对照考察,以期澄清事实和真相,着眼点主要放在记述史实的资料性上,如记录、文件、情报等方面。如西原征夫著、赵晨译《哈尔滨特务机关——日本关东军情报部简史》(群众出版社1986),史丁著《日本关东军侵华罪恶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卢德峰著《山河破碎国安在——从中日史料解读东北抗战》(山东画报出版社2016),上述著作利用发现的日军史料对抗联的历史细微之处做了解读和剖析。此外,抗联史料还被广泛应用于纪念展馆布展、陈列,通过多渠道进行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东北烈士馆、东北抗日联军纪念馆、杨靖宇烈士陵园、九一八纪念馆、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等史料文物陈列,“资政育人”效果显著。
东北抗联的史料按照记录载体划分,可分为文字史料与非文字史料两大类。文字史料主要指依靠纸质化和电子版记录的东北抗联史史料,如档案、报纸、期刊、日记、书信、函电、文集、回忆录、年谱等。
1.文件集及抗损史料调查有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中共延边州委党史研究室编《东满地区革命历史文献汇编》(内部刊行2000)等。从2004年10月开始,中央党史研究室组织全国党史部门和其他部门单位的有关人员,对“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简称“抗战损失”)情况进行大规模的调研。出版了中共黑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著《黑龙江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中共辽宁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著《辽宁省抗日战争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等。
2.报刊史料中主要是在东北抗战时期反映东北抗联作战史实的报道,记载了东北军民为赢得民族独立而献身的崇高理想信念,可以弥补抗联文献的空白点。报刊史料主要来源于日伪统治报刊和抗联部队自办的报刊。抗联各部队相继办起了各种报刊,如南满地区创立的报纸有《人民革命军报》《东边道反日报》《东边道青年先锋报》,东北抗联第二军在东满地区创办的《战族》《反日周刊》《人民革命报》《人民革命画报》等报刊,北满地区的哈东《人民革命报》《北满救国报》,吉东地区的《绥宁报》《吉东战报》等。中国共产党在法国创刊的《救国时报》发表“日寇铁蹄下的东北”专栏文章14篇,“东北义军捷报”27篇,“抗联文告”16篇,“抗日烈士传略”5篇,反映抗联各部斗争的通讯29篇。《新华日报》对东北抗联宣传集中在1946年2月14日至9月21日,在此期间发表了抗联有关的文章87篇。谢华主编《老报刊里的日本侵华实录》(哈尔滨工业大学出版社2015)。全套书共四卷(6册)本。该丛书以1931年至1937年间中国东北地区为重点,在军事、政治、经济、思想和文化战线全面侵华的罪恶行径,通过报刊记载反映了中国军民抗战的历史。
3.档案史料集汇编。例如:东北师范大学政治系中共党史教研室编《中共党史教学参考资料8·东北抗联若干资料》(内部刊印1981),李铸等译《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关于东北抗日联军的资料》(中华书局1982),东北抗日联军史料编写组《东北抗日联军史料》(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1990年5月经新闻出版署批准,更名为中共党史出版社),中共吉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吉林历史资料丛书·东北抗日斗争烽火》(2011年内部刊行),等等。中国抗日战争军事史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抗日战争军事史料丛书·东北抗日联军》(解放军出版社2015),该丛书由综述、文献、大事记、回忆史料、图片、表册、参考资料等部件构成,史料主要来源于中央档案馆、解放军档案馆等重要部门,是加强抗联史研究和学术交流的重要支撑。还有专题史料集的出版,如抗日义勇军史料汇集等,中共辽宁省委地方党史编委会编《东北抗日义勇军史料汇编(吉林分册)(内部刊印1988)。高术乔主编《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在辽宁史料长编》(白山出版社2001),该书收录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在辽宁的史料,全书有13章。此外,还形成了革命文化史料及抗联歌曲、歌谣的汇集,例如:辽宁、吉林、黑龙江省文化厅编《东北革命文化史料选编》(内部刊印1992)。吉林省博物馆编《东北人民抗日歌谣》(内部刊印1959),郝默然搜集整理《延边抗日歌谣》(春风文艺出版社1962),辽宁、吉林、黑龙江、延边人民出版社联合编《东北人民抗日歌谣选》(辽宁人民出版社1995),本溪市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委员会编《不朽的旋律——东北抗联史料之歌谣集》(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内部刊印2008)等。刘贤编著《抗联歌曲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2017),该书收录了东北抗联歌曲68首、抗战歌谣90首、抗联将领诗词15首、抗联歌曲研究文章20篇。
4.敌伪资料,国内对发掘的日伪“敌方”档案资料进行了编译和介绍。当前,东北各地的档案馆存有大量的日伪军警宪特机关的“纸灰”档案,亟待整理与研究。在抗联斗争时期敌对言辞利于己方,歪曲记录历史史实,对敌伪资料进行史料研判和考证,对今天抗联史的深入研究仍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日军的史料编译情况,例如:伪满军政部顾问部、军政部军事调查部编《满洲共产匪研究(第一辑)》(1939),伪满治安部警务司特务刊科编《满洲党并抗联匪团关系文献集》(1941)等,上述史料都是日伪内部刊行,史料可信度较高。还有中央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合编《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中华书局1993)。吉林省档案馆编译《东北抗日游击概况1938—1942》(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是根据日文档案资料《满洲共产抗日运动概况》编译出的。原档案资料是伪满时期日本关东军宪兵司令部于1938年至1942年逐年分册编出。这部分档案主要来源是日伪军警宪特机关的情报和抗日队伍中被捕或变节分子的供词以及日伪搜获我军的文件等。
5.抗日烈士传记、个人抗战资料汇编、文集、日记、回忆录等成为“三亲”资料,也是抗联史料重要组成部分。抗联将士的传记、年谱,成为史料性的综合记录,也反映出抗联将士浴血杀敌、忠贞报国的爱国主义情怀和大无畏的抗争精神。代表性著作有:纪云龙《抗联史料1·杨靖宇和抗联第一路军》(东北书店1946),郭肇庆著《杨靖宇将军》(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58),郭红瑛主编、中共吉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著《杨靖宇将军》(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刘文新、李毓卿著《周保中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7),刘文新、彭南著《季青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3),赵亮、纪松著《冯仲云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4),郭肇庆著《魂系长白山:魏拯民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9),辽宁社会科学院地方党史研究所编《李兆麟传》(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老姜、及之著《柴世荣传》(白山出版社2015),赵俊清著《杨靖宇传》《赵尚志传》《周保中传》《李兆麟传》(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等等。抗联将士还撰写了大量回忆录,丰富了东北抗联史史料。例如:冯仲云《东北抗日联军十四年苦斗简史》(东北书店1946),冯仲云《在东北抗日联军中战斗生活的回忆》(辽宁人民出版社1960),金日成回忆录《与世纪同行》(朝鲜外文出版社1992中文版),李敏《风雪征程》(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3),李在德《松山风雪情》(民族出版社2013),薛雯《白发回首》(中信出版社2013),李长德、李冬英《我的姥姥——回忆抗联吕老妈妈》(中国文化出版社2013),《忠骨——抗联名将王明贵将军回忆录》(白山出版社2012),李荆璞《长白雄风》(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陈雷《征途岁月——陈雷回忆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血荐轩辕——王钧回忆录》(哈尔滨出版社1994),王传圣、胡维仁《风雪长白山:王传圣回忆录》(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彭施鲁《我在抗日联军十年》(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中共黑龙江省汤原县委党史研究室编印《风雪松山客:于保合回忆录》(内部刊印1998),等等。
非文字史料又进一步划分为实物史料、口述史料、电化音响史料和形象史料。非文字口述史料即如口碑、传说、史诗、风俗习惯、口述访问、社会调查、现实生活中蕴含的历史因素、惯性或一般所谓历史的“活化石”[5]。非文字记录的史料,尤其是口述史料,在抗联史研究中具有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可以弥补文字史料记载内容和方面的不足。
6.抗联研究学者整理出版的口述史料,使得当事人的回忆口述得以保存。20世纪50年代,史学工作者采访了东北地下党组织和抗联负责人,留下数百万字的访谈录。1958年,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部分师生经过实地调研走访,采写了20万字的《磐石抗联口述资料》,这份资料是对磐石游击队时期的历史整理,收录了133份口述记录,虽然多是片段性的口述资料,但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和参考价值,对南满地区抗战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改革开放后,党史部门又进行了大规模“活资料”抢救活动。例如: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地方党史研究所编印《中共东北地方党史资料访问录选编——冯仲云同志专辑》(1979),《中共东北地方党史资料访问录选编——周保中同志专辑》(1980),《中共东北地方党史资料访问录选编——抗联三军专题》(1980),中共佳木斯市委党史研究室编《抗日烽火遍三江(抗日口述)》(内部刊印1990),刘振操编《义勇军攻打沈阳传说:口述实录》《“九·一八”事变及东北抗日传说:口述实录》(辽宁人民出版社1999),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中心编《我的抗联岁月——东北抗日联军战士口述史》(中信出版社2016)等。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将东北抗联作为研究项目专题,2012年年初启动,相继在北京、辽宁、黑龙江、湖北、新疆等地展开史料收集。目前,已抢救性收集到一批珍贵手稿日记、历史照片和东北地方文献目录等文献资料;对近20位东北抗联老战士和他们的子女进行口述史访问,共采集到70余小时、数十万字的影像资料。此次发布的专题资源包括东北抗联老战士口述史视频、历史照片、专题文献目录等内容。其中,老战士口述史视频是通过对多位年届耄耋的东北抗联老战士或东北抗联战士的后代进行采访制作而成,揭示了白山黑水间抗联将士英勇战斗的众多历史细节,对了解和研究东北抗联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7.数字化史料。以电子技术为载体的电子化、数字化史料和大型数据库史料,由于存储量大,获取方便等,将成为今后抗联史史料主要载体之一,与纸质史料双峰并峙,越来越重要。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项目中心建立起了抗联数据库,东北烈士馆、吉林省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关于东北抗联的数据库建设都在运行中,正在进一步完善,有利于学者合理地利用资源。
8.实物史料和电化音响史料。实物史料,包括遗存、遗址、遗迹史料,如碑刻、实物、文物、故居、公署遗址等,为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所依赖。按照北满、南满、吉东等区域划分,黑龙江省东北部、吉林省东部、辽宁省东南部均属于抗战革命老区,各级政府高度重视抗战遗址遗迹的发掘,修缮、利用和保护工作,形成了特色的红色文化遗址群。出版的史料,例如:李兴进编《让民族之魂永存——抗日义勇军斗争活动遗址、遗迹视察纪实》(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中共辽宁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辽宁省革命遗址通览》(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朗乡林区抗日斗争遗址遗迹汇编》《七星砬子抗联遗址简介》等。电化音响史料,包括录音、电化、录像、唱片、电影、电视片、幻灯等,可以增加历史的现场感。如东北抗战的电影及抗联纪录片等,使大众读者形成直观的记忆,不仅宣教作用明显,还增强史料利用的价值。
9.形象史料是近年来新提出的一种史料种类,指文字史料以外的一切可视史料,范围比较宽泛,不仅包括实物史料,还包括图像、影视、视频等史料。可以讲,与文字资料相比,形象史料是一种包含实物、图像、动作等在内的一种综合性新史料,具有直观、生动、形象、复杂多样的特点,呈现出“左史右图”的特点,还包括体现历史传承的活动、场景以及记录他们的照片、视频资料等[6]。可以讲电化音响史料与形象史料有诸多重合之处,都可以使抗联史料具有直观、生动、鲜明的特征。中共辽宁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历史永远不能忘记——辽宁人民抗日斗争图文纪实》(辽宁人民出版社2005),全文分为侵略罪行、巨大损失奋起抗争、遣返改造记录了14年间辽宁人民抗战的历史史实。刘金树主编、辽宁省档案馆编《国难国耻国愤国魂:东北沦陷及抗日斗争史实图片资料选编》(万卷出版公司2005),董丹、辛巍主编《黑龙江抗日历史图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书中收录百余幅照片客观地揭露了沦陷时期日本侵略者的凶恶与残暴,真实反映了黑龙江人民的苦难与抗争。中共黑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抗日民族英雄赵尚志画传(1908—1942)》(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刘春杰主编《东北抗日联军历史图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6)等。
10.按照版本的划分,史料有原件、复制品、改制品、重版品以及伪造品[7]。其中,复制品既有纸质版与电子版,也有影印版与排印版。抗联史学者在研究中一定要注意版本的差异与区别,现在档案馆中许多档案史料也多是复制品,如中共满洲省委在领导东北抗战中的有关史料及抗联将士的部分口述史、回忆材料等,要通过甄别,让“真”史挖掘出有效维度,还历史于“本真”。
东北抗联史料的收集、整理与研究已经取得了诸多成绩,但就东北十四年抗战史研究深入性所提出的客观要求来看,与现实需要仍然存在很大差距。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1.对东北抗战史料的搜集和整理仍然不够全面。多年来,抗联史料的编选内容单薄而领域狭窄。《东北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虽然刊印,但仅是内部刊印,目前多藏于部分高校、党校、社会科学院及各地市图书馆中,能够有效利用该套丛书的学者仅是少数;此外,部分抗联学者没有经过严格的史学训练,对于丛书中的史料解读存在一定的偏差。东北三省及各地市抗联史料搜集和整理也很不平衡,延边地区出版了《东满地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其他地区革命史料汇集都散见于各地市县党史办的资料集中,大多都是内部刊印,呈现出史料的碎片化,使得史料不能有效利用。研究中应从原始史料解读入手,不要仅凭某些碎片化史料,做出“判断”,容易对历史做出“误解”。目前,亟须公开出版一部东北抗联的史料汇编,以弥补上述史料的缺陷和不足。抗战时期东北属于沦陷区,沦陷区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史料收集和整理工作[8],还有待于加强。中共满洲省委领导下的东北抗战,使得满洲省委的史料也亟待整理和研究。东北抗联史、东北沦陷史与中共满洲省委史是一个相互关联的有机整体,不能顾此失彼、厚此薄彼。加强东北三史的研究与史料发掘,以加强东北抗联史的研究为主线。海外资料的搜集整理也有待加强,比如,在日本有大量的侵华日军老兵会编写的一些未公开发表的史料,这些史料包括照片、画册、回忆录等,在这些史料中有大量反映九一八事变后与东北义勇军及东北抗日联军作战的史料,这些史料与国内史料互证的作用很大。比如,萨苏发现的赵尚志、范廷桂在城高子颠覆日军列车的照片及日伪资料中记载的日军伤亡人数。吉林大学王广义教授主持的国家社科项目《东北抗联国外相关文献的搜集、整理与研究》,使得抗联史料搜集的外延范围扩大,学界也亟待广泛应用于海外史料于研究中去。
2.学者对抗联史料的考证与研究未能深入。当前对于东北抗联史料的解读不充分、不全面、不系统,整体上解读史料缺乏逻辑上的关联性。抗联研究学者李鸿文、谭译、赵俊清等人,早年均出版过文集或相关论著,对抗联部分史料进行过深入解读,在学术界起到了良好的示范效应,使得抗联史的研究进一步深入。当今,抗联史研究队伍出现梯队专业化断档现象,呈现出倒三角形的趋势,年轻的研究的人员越来越少。治学不严谨的现象反复出现,使得部分抗联史料经错误的解读后,后续研究人员直接再拿来利用,不经二次考证,继续以讹传讹,史实上的错误不能得到纠正。史料误读误判的现象屡屡发生,例如,周保中日记现在有三个版本:一个是《东北革命历史文件汇集》中的《周保中简短日记》;一个是1991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一个是2015年解放军出版社的《周保中东北抗日游击日记》。其中的部分内容,通过三个版本比对发现与其他抗联将领的回忆录、口述史相互印证衔接不上,史料只有互证才能保证历史不出现偏差,所以抗联历史研究队伍及专业化研究水平亟待加强。
3.对抗联史料的搜集、整理和利用尚欠充分。新中国成立后,对于东北抗联史料的征集工作已成为常态化,但是大部分史料还散落于民间、非专业性研究机构中。搜集、整理、考证与研究抗联史料,对于研究者来说首先是利用好史料,对于档案馆、图书馆中非专门研究抗联史的工作人员来说是为了提供给研究者使用,但是在实际史料利用中,常出现以下三种情况:其一,有些图书馆、档案馆和其他史料征集、保管部门积压抗联史料不能清理归宗,人为设限使得史料迟迟不能公开。其二,有的研究者非专业人员出身,对档案、报刊、资料集、回忆录等来源渠道不甚了解;哪些是基本史料,哪些是非基本资料;如果懂得外文是否已有译本等等,情况不甚了解。正因为如此,往往有的文章是下功夫不小,但未能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料,影响到文章的质量。其三,有的研究者不重视抗联史文献资料的质量以及如何正确使用史料。例如,有的学者在研究关东军侵占东北的历史中常常引用《日本关东军侵华史》的史料而未参照中方资料进行记述,就使得记述史料带有某种程度的片面性。
抗联史的研究,实质上是与资料征集、整理、考证同步进行的,而又相互促进[9]。对抗联史料搜集、整理和利用的现状进行分析后,进一步探讨如何利用好抗联史料,以进一步提升东北抗联史的研究工作,应当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着手。
1.总结抗联史料的搜集、考证、整理和利用的经验,提高抗联史料工作水平,使史料与理论相结合,有助于撰写出高质量的抗联史学论著。(1)要广泛深入搜集史料。随着2015年纪念抗战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多部学术著作及史料解读类文章的发表,抗联史的研究呈现新的高潮。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十八届政治局第25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抗战研究要深入,就要更多通过档案、资料、事实、当事人证词等各种人证、物证来说话。要加强资料收集和整理这一基础性工作,全面整理我国各地抗战档案、照片、资料、实物等,同时要面向全球征集影像资料、图书报刊、日记信件、实物等。要做好战争亲历者头脑中活资料的收集工作,抓紧组织开展实地考察和寻访,尽量掌握第一手材料。2018年9月28日,由长白山管委会联合中华书局、季我努学社发起的“东北义勇军与东北抗联史料集成”编纂项目在当年东北抗联腹地长白山正式启动。2018年,12月7日,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第七研究部、吉林省委党史研究室主办的东北抗联历史资料征集工作推进会在延吉召开。会议强调要充分认识东北抗联历史资料的征集和研究工作的重要性,抓住机遇,乘势而为。充分发挥党史部门在推进东北抗联历史资料征集研究工作中的指导作用,加强顶层设计,做好协调工作。可以讲,做好东北抗联史料的搜集、整理工作已成为抗联史研究的新的突破口,必将提升研究的深度。(2)要严肃认真考证史料。所谓考证史料就是要鉴别史料的真伪、作者、时间、地点和用途及史料在当时的条件下所起的作用。近年来对抗联史实进行考证的文章已发表多篇,如王连捷的《关于东北抗联第一军两次西征史料考证》,张彦夫的《关于陈翰章抗联职务级别问题的考证》等文章,作者利用权威档案材料,还访问了当年抗联老同志,考证令人信服。抗联学者刘贤自20世纪80年代先后采访了抗联老战士和知情者300余人,整理了800多万字的档案史料。刘贤主编《长白山抗联故事》(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汇编了抗联口述史料220篇,共计53万字,将20世纪60年代、80年代和新世纪三代抗联口述史料整理出版,全景勾勒出长白山抗联斗争史,真实再现了杨靖宇和抗联一路军大起大落、颇具传奇的征战历程。(3)要准确无误地解读史料。在整理中做到条理有序,深入解读,不能简单地排比分类,要通过正反两方面经验的检验,对史料前后逻辑关系进行验证,以保证史料的使用准确无误。在抗联史料解读中要注意以下四点:一是抗联史料本身所固有的具体含义和引申义不同,或者说抗联史料具有直接、间接、具体、抽象之含义差别;二是在史料解读中谨防抽解史料,对史料碎片化的解读会造成盲人摸象、以偏概全;三是反对断章取义,或者过多附会渗入史料中没有的主观意图;四是切忌孤立进行,就事论事,抗联史实动态发展的过程,需要联系或者整合其他相关各种不同的史料,方能得其真解或确解。这样才能保证史料的准确无误,还原历史于“本真”。抗联专著要在有关史料整理的基础上写成。例如,赵俊清著《赵尚志传》《杨靖宇传》《周保中传》《李兆麟传》,四本传记合计250万余字,引证文献共计七大类近千余种,其中多为党史、军史档案、文件,历史事件亲历者口述资料,日伪档案,传主生前著述等一手资料,并进行了细致的梳理考辨,去伪存真,是东北抗战史研究的重大成果、中国抗战史研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参考文献。赵俊清先生以史家治学的严谨态度做到“文直,事核,不溢美,不隐恶”,真实还原了英雄本色和艰苦复杂的东北地区抗日斗争历史真相,使这套丛书成为信史,成为中国抗战史研究领域里重大成果和重要的参考文献。赵俊清先生为抗联史学界的研究树立了标杆,从事抗联史研究的专家学者,一定要认真甄别,科学、系统整理史料,才能推出新的学术研究成果。
2.应及时编纂出一套抗联史文献资料及相关工具书,将抗联史料的提供和编纂结合起来,以推动抗联史研究的深入发展。(1)编纂一套大型综合性东北抗联史料丛书,当前《中国抗日战争军事史料丛书 东北抗日联军》已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但是还是不够丰厚,难以改变抗联史料零碎、片断成集的局面。编纂抗联史料丛书不仅要包括军事、政治方面内容,还应涵盖沦陷区社会、经济、文化的资料;资料内涵不仅要包括宏观的足以进行定性的研究,还应包括微观历史细节足以做出定量研究;资料形式不仅有档案、函电、文件,还应有回忆、报刊;资料来源要有国内中文资料,还要有日本、朝鲜、俄罗斯等国的翻译材料,并附有数目题解、资料来源说明等等。总之,要做到全面、系统、准确、翔实。(2)继续编纂若干专题史料,特别是极为短缺的史料。在抗联史专题研究中,东北抗日统一战线、国际交通线、情报站(地下交通站)、抗联文化等专题史料都比较欠缺,相应资料编纂也欠缺。例如,抗联密营战术研究方面的史料,密营在东北抗战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需要用大量的历史史实印证,这方面的史料亟待挖掘整理研究。(3)要重视翻译与抗联斗争中有关国家,如日本、俄罗斯、朝鲜等国出版的抗联史料。东北抗日战场是全国抗日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战略上起到牵制日军和配合全国抗日战场的作用,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日本外交文书和其他著述中所包括的侵华史料,俄罗斯、朝鲜等国的收藏的史料有很大数量,除了个别研究者谙熟外文有所涉猎以外,绝大部分没有进行译介。如能对国外相关史料进行整理研究,将会使研究的视域更为开阔。在国外史料运用中,既要重视对国外抗联史研究的主要学派观点和现状了解,又要重视对国外抗联史研究的历史渊源的探讨。唯有如此,始可取得对国外研究东北抗日战场乃至中国全面抗战的重要发言权,以史实驳斥日本“右翼”言论,驳斥历史虚无主义。(4)编纂抗联史研究有用的目录、索引、辞典、地图集等。近年来虽有少量编纂出版,如哈尔滨地图出版社2015年出版了《黑龙江省抗战遗址分布图》,它按地级市区域划分,并用统一编号表示了102处纪念设施和遗址。东北抗联战迹地的相关地市抗战地图至今还未见到,抗联辞典、相关文献目录索引是下一步史料编纂工作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