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马孔多

蓬山

清早醒来，还不到起床时间，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刷起来。每天睡前，刷新YouTube、抖音、哔哩哔哩已成习惯。刷来刷去，首页推送的几乎都是已经看过的内容，大同小异。突然想起了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

《百年孤独》里，布恩迪亚家族次子奥雷里亚诺落叶归根，每天炼金制作小金鱼，積攒够二十五条便放到坩埚里熔化，重新做。而他的妹妹阿玛兰达，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缝制殓衣，缝好了又拆，拆了再缝。循环往复，没有终点。

他们的父亲，布恩迪亚家族的家长何塞·阿尔卡蒂奥曾痛苦地说：“咱们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啦，咱们会在这儿活活地烂掉，享受不到科学的好处了。”

而今的人们，充分享受着科学带来的便利与趣味，却不知不觉地堕入了炼金和缝制殓衣的怪圈中。智能算法，精准推送，一段段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视频，缠绕着每天的生活。是科学的异化，抑或娱乐至死，都无暇考虑。

这样的“信息茧房”，是如此舒适有趣，善解人意。吃播、美妆、二次元、追剧、脱口秀，按照清晰而浅薄的逻辑自动分发，一切仿佛圣诞老人的礼物从天而降，让我们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渐渐地凝结成了坐井观天、故步自封的桎梏。既热闹又孤独，就像一个个量身定做的马孔多，“茧房”的外壳愈加坚硬。

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之后，宙斯为了惩罚他，将他用锁链缚在高加索山的岩石上，每天都有一只饿鹰来啄食他的肝脏，到了晚上再重新长出来，日复一日承受着痛苦。我们不是盗火的英雄，每天推送的节目是那样好玩，没有丝毫痛苦。不过，这却也在蚕食着我们的时间与精力。这虽然说不上是惩罚，但至少是一种警示：破茧成蝶，才是更广阔的生活。

孤山夜雨//摘自2020年7月10日《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