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婧祎：偶像没有假期

蒋顺发 何豆豆

自从资本热衷于批量制造偶像，从一个平凡普通人到娱乐圈流量偶像只需要一个夏天的时间，“后浪”们前赴后继涌来。与此同时，身为“前浪”的鞠婧祎也因为一档综艺而成为舆论焦点。如何定义偶像？花路又该通往何方？舆论一直争论不休，这也是鞠婧祎出道7年来一路所经历的。

从某种意义而言，当鞠婧祎主动选择了偶像这条道路，并试图从小众走向大众时，她也在将自己暴露于某种喧闹之中，同时承受着拥趸热捧和反对者冷眼的双面夹击，并接受了作为偶像被规范和被误读的命运。

完美强迫症

鞠婧祎对于《我要这样生活》会引发争议，似乎早有预判：“我很少上综艺节目，因为没什么社交能力，要很快跟人家熟起来玩游戏，总觉得有点尴尬。”

在节目中，她被要求和同场的范丞丞互动，但打完招呼后她便陷入沉默，场面一度冷掉，直到杨迪替她解围。高冷自我、不好相处，是大多数与她打过交道的人对她的最初印象。因为怕生，在剧组她很少会主动搭讪，而其他人则觉得她不愿意融入集体。

“其实我很希望大家能够来跟我搭讪一下。”2020年年初，鞠婧祎的新戏杀青，意外的是，她收到剧组同事很长的短信：“原来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重新认识了你。”

“听到这样的话，我还蛮开心的，说明大家终于看到了我真实的一面。”鞠婧祎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来熟悉她的慢热，给她带来争议的是她在节目中呈现的独居生活，视频滤镜中的“素颜”、吃一口面包嚼几十下的习惯、费力切菜的动作……都被网友们一一放大端详，并从不同角度揣测解读，以此来佐证她的“做作”和“假”。

这是鞠婧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展示偶像身份之外的私人生活状态。在大众的既往印象中，她因为“四千年一遇美女”的标签破圈出名，是日系偶像女团SNH48的正统代表，一直是正面偶像的典范。但在现在的综艺节目叙事中，明星们得过“反转”的普通生活，才更符合观众的期待。显然，节目里鞠婧祎呈现的私下状态并不符合这种议程设置。

独立单飞的她至今仍然住在曾经的公寓宿舍里，因为懒得搬家，也离不开习惯了的热闹的宿舍环境。一年中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横店拍戏，住酒店成了常态。不工作的时候，喜欢睡觉，睡醒了看个电影，吃个火锅，就足够令她开心。

她自曝爱好是吃东西且无辣不欢，工作人员却透露她每次吃得很少，每个菜吃个两三口就差不多了。一道菜只吃几口，一口面包嚼30多下，其实她一直如此。

没有恋爱绯闻，没有出格言行，没有不良嗜好，在工作之外鞠婧祎展示了一种克己的自律生活，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都保持着一种偶像的职业自觉：力求完美。

这种自律一方面来自年少时的性格養成，从小她便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特长班。无论工作多忙，妈妈始终坚持接送她上下学。另一方面则来自偶像职业的长期规范训练。SN H48原型是日本大型女子偶像团体AKB48，通过挖掘选拔素人少女，并以残酷的总决选优胜劣汰，将一批又一批少女，从朴素不起眼的原石打磨成闪闪发光的钻石。

鞠婧祎正是这个模式中国化至今培养出来的第一位纯血偶像。19岁通过二期选拔入团，直到2017年达成总决选二连冠后宣布成立工作室单飞，鞠婧祎在SNH48模式下工作生活了近4年。在众多成员中，不乏比鞠婧祎外形条件更优秀的选手，也有比她性格更讨喜的少女。但只有她一步步从边缘走到了团队C位，凭借着毫无疑问的人气成功登顶总决选，并投身主流娱乐圈，成为流量演员，走上了春晚的舞台。

一路蜕变而来的坚韧心态，早已内化为她对于规矩感的把控和身为偶像的一种长期自觉，注重形象，私生活简单，个性乖巧，形象正面，鞠婧祎在某种意义上是SNH48模式偶像的标准答案。

往角落里躲

鞠婧祎进入女团颇有些戏剧化，邻居家的姐姐帮忙投的应征简历，在入选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少女偶像，只是从小喜欢唱歌跳舞，天真地以为能参加一个歌舞团好像也不太坏。

成团后出去参加活动， 有粉丝在合照时总会要求“ 卖个萌吧”。每到这个时候，鞠婧祎都会觉得尴尬，因为她在团里是出了名的“高冷”。

她证明自己的方式是靠舞台实力。她所在分队的首次小剧场公演上，她凭借着扎实的唱功，成了二期生中公演唯一的so lo，同年在广州万人演唱会中独挑大梁。

圈层内部的粉丝可以通过日积月累的观察消除偏见，但要消除大众对偶像的刻板印象并非一日之功。

2014年，彼时还只是在S N H48团内小有名气的鞠婧祎，因被日本网友评价为“四千年一遇的偶像”第一次被外界所熟知。这句冲破次元的标签简单又粗暴，肯定了她的颜值，为她吸引了大规模的圈外注意力，却也为她带来了铺天盖地的争议。

参加综艺《我要这样生活》

舞台上的鞠婧祎

主演的网剧《漂亮书生》在暑期档热播

蜂拥而至的关注和聚光灯专注于拆解她的外貌，致力于寻找瑕疵，舆论也开始对她展示了不友好的一面。第一次面对大量陌生的诘难，当时20岁的鞠婧祎一度崩溃。粉丝们同樣对这个标签又爱又恨。他们一方面清楚地知道，争议性的标签为她带来了大量的关注度，但另一方面是流量带来的反噬，直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揪着这个标签对她进行攻击。

借着总决选冠军所匹配的影视资源，鞠婧祎开始将重心转向表演。非科班出身，没有接受过表演培训，突然成了演员，走入主流视野，意味着一切需要从头来过。鞠婧祎清楚地知道“偶像”的身份并不会为她作为演员带来任何便利或加持，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演。

扛过去是她一直以来面对争议时的唯一方式。“其实每件事情对我来讲都挺难的，我总会先把事情往坏了想，然后自己给自己信念，一步步让自己自信。”这是鞠婧祎特有的自我调节方式。“可能现在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太多，只要人多的地方，我就想往角落里钻。”

面对疾风吧

其实鞠婧祎大可以继续留在S N H48的顶点做她的女团偶像，不用去面对外界的血雨腥风。但养成系偶像的使命，是与粉丝共同成长。在追随着偶像从平凡到成功的逐梦之路上，粉丝也从凡俗中感受到激励和共情，而“追逐梦想”是没有终点的。

对于这份职业，鞠婧祎说她唯有一个方向：得往上走。“我是一个很需要新鲜感的人，我不喜欢原地踏步，一定要往上走。不管这一步走得大还是那一步走得小，都是努力的结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同时兼顾着偶像与演员的工作，叠加的工作强度不难想象。她记得有一次拍戏，早上5点就出工，一整天拍的都是重场戏，一直拍到凌晨1点收工，回酒店卸完装，坐车直奔上海，化装后就开始进棚拍团内新歌M V，拍完又回横店，再化装继续拍昨天的那场戏。

鞠婧祎4年拍了9部电视剧，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中度过。当大家都已经习惯以演员身份看待她的时候，她又着手回归舞台的计划，如果不是疫情导致计划延迟，她今年还将发新专辑，并有意进军海外市场。

永不满足，追求向上，鞠婧祎的确称得上一位敬业的恪守着“王道”的正统偶像。而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和自我职业约束之下，身为偶像的鞠婧祎、个人生活中的鞠婧祎，到底哪一个才算真实？抑或两者都是，只不过是她的一体两面，因为偶像是没有假期的。

没有工作的时候，鞠婧祎喜欢窝在房间里看电视。“正在进行时态的东西，能给我一种生活感。”拍戏时每天开车去片场，沿路会经过一些水果摊，有时候她会特意停车光顾他们的生意，在挑选水果的几分钟，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活气息，“很热闹”。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节目中，和好友久违地走在上海街头、逗逗猫、学做菜时，她难掩雀跃。尽管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做作和浮夸，但正常的生活对她而言是难得的奢侈。

鞠婧祎偶尔还会怀念在团里的时候，“大家很多人，就像一起去玩一样，也不像工作，就是一群人一起”。她明白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尽管已经面对过很多舞台，但她仍保持着需要熟悉的工作人员在场的习惯，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安全感。

制作人甘世佳曾根据对鞠婧祎的认知，为她写了一首歌，叫《孤独与诗》，歌词里写“她很清楚，越往更高越是寂寞”。

“最感同身受的就是孤独感吧，因为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在奋斗，”鞠婧祎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路还是要走下去，因为她还想要往更高的地方去，“那就面对疾风吧。”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第18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