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行业标准指导下的MTI科技笔译教学探析

冷冰冰

(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 上海 200093)

“MTI教育的目的是培养社会需要的各种专门翻译人才,包括科技、经贸、新闻等领域,要求具备合理的知识结构和专业技能。”[1]理工科大学的MTI科技笔译课程需要匹配相应的ESP教学,来夯实学生驾驭专业语言的能力——专业写作或是专业翻译能力,此外,还需要以语言服务行业的规范为纲,拓展MTI学生的语言服务能力,从而提升MTI毕业生的就业力。

20世纪90年代,语言服务行业迅速发展,并逐渐具备了一系列特征,如专用计算机辅助软件的研发、翻译需求量的增大、服务的组织方式开始标准化(翻译活动以项目的方式进行,并且由项目管理者监控项目流程)、翻译公司的增加、寻求生产利润、分工和专业化、众包和全球化等。其中,“翻译服务出现两个显著变化,一个是翻译服务的需求量增大和翻译工具的功能增强,另一个变化就是对行业翻译质量提升有了共同做法,即建立行业服务标准”[2]。

一、MTI教育与翻译行业标准的对接

MTI教育是一种职业翻译教育,培养能够提供语言服务的应用型、专业化和职业化的翻译人才。我国自2007年翻译硕士学位教育起步,至今已逾10年,MTI招生人数由2008年的约350人,发展到现在每年招生超过8 000人[3]。2018年中国翻译协会发布的《2018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指出:“在针对语言行业翻译标准方面进行调查发现,近八成受访教师表示,在当前国内语言服务人才培养单位的研究生评估方面,现阶段符合语言服务行业标准要求的翻译类专业毕业生不足一成。受访教师普遍认为应当将语言服务行业的行业标准与教学相结合,将其纳入当前语言服务教学的体系当中。”[4]

国内外翻译理论家已确定了行业标准对职业翻译人才教育的重要性。劳伦斯·韦努蒂在总结北美地区翻译学位点的教学经验后认为:“提高翻译实践和理论水平的教育理念从文化背景、历史时期和方法论等角度会各不相同,如果从翻译行业角度来看,根据语言服务产业的要求与时俱进来改进教学方法可能是最重要的。”[5]方梦之先生提出:“与文学翻译使用‘等值、动态对等、信达雅、神似、化境等’不同,应用翻译的翻译标准应采用权威机构发布的翻译服务标准和质量标准。”[6]就行业标准对教学的适用性来说,Greere在《EN15038标准对翻译教育是否有反拨作用?》(TheStandardEN15038:IsthereaWashbackEffectonTranslationEducation?)一文中指出:“EN15038不仅对语言服务市场的专业化有重要作用,对罗马尼亚的翻译教育也是一个有用的指导性工具。其作用表现在:有利于从教学效果、大纲设计和培训方法等角度检查是否符合市场需求;提升了高校译员培训的专业化水平;为高校翻译教育的质量保证提供标准等。”[7]Kiraly认为为了建立真实、可信和公正的评估,很重要的是将职业译员在行业中执行的标准引入翻译教学点的评估中[8],同时,他以DIN2345行业标准引入教学大纲为例说明行业标准有助于提高翻译教学评估的可信度。

近五年来,随着国内职业翻译教学研究的深入,我国翻译教师开始关注国内外翻译行业标准与规范的对比,如《中外口译服务标准与规范对比研究与启示》[9]、《中美笔译行业标准就翻译质量控制的差异及其启示》[10]、《中欧翻译服务标准的对比与启示》[11]等,以及翻译行业标准对翻译学科建设的重要理论价值,如《国外翻译服务标准研究初探》[12]等。笔者认为,翻译行业标准与翻译教育的对接,仍需要从课堂教学角度进行深入、详细的探讨。以下将尝试对T/TAC.1-2016翻译服务标准指导下MTI科技笔译教学的意义、教学的重要特征及核心进行探析。

二、T/TAC.1-2016标准指导的MTI科技笔译教学

根据《2018中国语言服务发展报告》公布的数据[4],我国语言服务标准中的笔译标准在继“GB/T 19682-2005翻译服务译文质量要求”“GB/T 19363.1-2008翻译服务规范第1部分:笔译”后,发布了“T/TAC-2016翻译服务笔译服务要求团体标准”,以下简称“T/TAC-2016标准”,这是截至目前国内最新的笔译服务标准。

(一)T/TAC.1-2016标准指导MTI科技笔译教学的意义

T/TAC.1-2016标准使用翻译法等同采用ISO 17100:2015 Translation services—Requirements for translation services。在该标准的第一部分“范围”中规定了适用范围——按照客户需求明细与适用规范要求交付优质笔译服务所需的核心过程、资源及其必要条件;第二部分“术语和定义”阐释了笔译和笔译服务的相关概念、笔译服务过程控制的相关概念等,如“译后编辑”“风格指南”“文本类型惯例”“客户”等;第三部分“资源”对笔译员、双语审校员、单语审校员、笔译项目经理等专业能力作了规定;第四、五、六部分则分别对译前过程和活动、笔译过程和交付后过程进行说明[13]。

笔者认为,T/TAC-2016笔译服务要求的重要教学意义在于赋予笔译工作者描述岗位工作的一套工作语言,并明确规定了笔译课堂的内容和能力目标,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该要求提出了笔译流程、笔译服务、项目管理、语言服务提供方、客户等行业服务方面的概念,以及相关的译学概念,如源语言、目标语言、文本等,这些概念标识了MTI科技笔译教学的聚集对象是“笔译服务”——“客户和笔译服务提供方互动产生的无形产品”,为译员描述语言服务工作提供了工作语言。第二,该要求阐述了从事笔译服务的基本流程:笔译、自检、双语审校、单语审校、校对和最终核验与交付以及各个笔译服务环节中的具体操作。如,规定了笔译服务项目管理的内容包括:1) 在译前过程中明确关键要求和笔译项目要求明细与规范;2) 监视和监督笔译项目准备过程;3) 监视任务执行,以确保符合约定的项目进度和截止期;4) 需要时可就项目需求明细与规范中发生的变更进行沟通;5) 对客户与笔译服务提供方之间的协议、项目需求明细与规范是否持续符合情况予以监视,在必要时与项目参与各方,包括客户,进行沟通;6)确保有关笔译和其他方面的疑问得到解答;等等[13]。又如,T/TAC-2016笔译服务要求附录D对译前工作的安排包括:1) 获取或创建翻译记忆库、术语库、风格指南及笔译过程中可用和有用的其他资源;2) 为翻译技术处理准备内容;3) 项目分析和范围确定,包括对源语言内容的分析;4) 需要应用或需要创建的风格样式表或模板;5) 收集和准备各种参考资料;等等[13]。这些译前工作指导,正是与行业对接的笔译教学的必要内容,将文本分析能力和翻译技术应用能力通过项目流程整合在一起,具有重要的教学实操价值。第三,T/TAC-2016笔译服务要求为MTI科技笔译教学设置了明确的能力目标。首先,该要求规定了笔译员的专业能力、双语审校员的专业能力、单语审校员的专业能力以及笔译项目经理的能力,便于MTI师生根据行业岗位要求对照能力养成,以确保笔译培训的针对性。其次,该要求对笔译产品的质量标准做了规定,如笔译员提供的服务应在以下方面符合本标准:1) 依照特定专业领域、客户的术语用法和(或)其他参考材料,确保笔译中术语使用的一致性;2) 目标语言内容的语义准确性;3) 目标语言的正确句法、拼写、标点、变音符号和其他拼写惯例等。这一质量规定具有翻译质量检查清单的价值,便于师生从行业实用性角度对译文进行评估。

(二)T/TAC.1-2016标准指导下MTI科技笔译教学的重要特征

笔者将尝试从教学模式的角度,分析T/TAC.1-2016标准指导下MTI科技笔译课的四个重要特征:课堂聚焦整个项目流程;课堂评估以满足客户要求为参照;课堂组织以合作式学习为基本模式;教学目标凸显多种岗位能力。

1.课堂聚焦:整个项目流程

传统笔译教学中采取的翻译流程指的是“分析原文-转换原语-生成译文-审校”,翻译行业标准则以“译前-译中-译后”的翻译项目流程为纲,如T/TAC.1-2016附录A“笔译流程图”(见图1)由译前过程和活动、笔译过程和交付后过程三个步骤组成;译前过程和活动依次包括询价和可行性分析、报价、客户与笔译服务提供方之间的协议和项目相关的客户信息处理,笔译过程则依次包括笔译、自检、双语审校、单语审校(备选)、校对(备选)和最终核验与交付。而国际同类标准,如ISO/TS 11669:2012的第五部分“翻译项目的各个阶段(Phases of a translation project)”和BS EN15038:2006的第五部分“翻译服务的各个步骤(Procedures in translation services)”等均以项目流程为纲叙述了项目流程中的各个相关翻译活动。

“翻译项目流程”是将翻译作为一种活动,是多人(包括译员、客户和出版商等)组成的翻译项目团队参与完成译文的社会活动[14]。原文质量的影响、译前主题知识的检索准备、客户是否提供术语表、是否有翻译记忆库辅助、翻译过程中的需求变更或进度变更以及交稿时间等都会对翻译质量产生影响。与以译文为中心的传统翻译教学模式,如词汇的翻译、特殊句式的翻译、数字图表的翻译等相比,这种聚焦项目流程的教学模式涉及进行翻译活动的具体社会语境、客户需求和团队合作,能够帮助译员习得真实完整的翻译规范。

图1 T/TAC.1-2016笔译流程图Fig.1 T/TAC.1-2016 Translation workflow

2.课堂评估:以满足客户要求为参照

T/TAC.1-2016标准在“译前过程和活动”章节中指出:“笔译服务提供方应就源语言内容中的难点和其他项目需求明细与规范中的疑问,联系客户并征求其指导意见,尽可能获得各种有关附加信息,并将获得信息传达给项目参与各方”;“客户和笔译服务提供方可约定笔译服务方将恰当的术语用于笔译项目”;“如果客户提供风格指南,笔译服务提供方应使用该指南”;等等。

翻译理论家Chesterman和专业译员Wagner在讨论翻译理论对翻译实践是否有指导作用时一致认为:“由于不同的动机,翻译理论家会聚焦翻译质量的不同方面,但是当翻译被视为一种服务时,其质量评估应建立在客户的满意度上。”[15]“译员要提供最佳服务,首先要认识到翻译是某人在某种交流语境下提供服务。”[16]“学习者要想做出正确的翻译抉择,重要的是他们要认识到在翻译时要满足客户的目的,原文和译文本质上是客户实现交流目的的工具……对非文学翻译来说首先要对客户忠诚。”[14]而从本地化服务提供方商务运营角度分析,客户是本地化服务的中心,客户满意是本地化成功的关键要素[17]。因此,对学生翻译质量进行评估时,引入行业标准下的MTI笔译课堂不宜再沿用“信达雅”的标准抑或是功能对等标准,而是将客户要求作为第一标准,最大程度地分析和挖掘客户信息,从而创立充分的“翻译要求(translation brief)”(根据具体的翻译项目客户给译员的一套说明[18]),作为项目译前准备的一部分,译中制定的翻译策略都要参考客户提出的翻译要求,译后审校也要围绕这一要求来进行。

3.课堂组织:以合作式学习为基本模式

在T/TAC.1-2016标准第二部分核心概念“笔译服务人员的相关概念”中,涉及了语言服务提供方、笔译服务提供方、客户、笔译员、双语审校员、单语审校员、校对员、项目经理等。而在“笔译服务项目管理”中体现了以上角色彼此合作的关系。在ISO/TS 11669:2012(E)标准中用“stakeholders(利益相关者)”一词概括了以上各个角色。合作式学习模式中,学生以团队合作的方式来共同完成翻译项目,这种团队合作既符合行业的真实情境,也会让学生在合作中受益良多。

Kelly提到团队合作对译员培训的益处:“首先,教育研究显示合作式学习更为高效;其次,合作式学习赋予学习者更重要的社会体验和个人体验;第三,人际交流技巧是职业译员翻译活动中的重要元素。”[18]此外,根据EMT专家小组对“能力框架(competence framework)”的描述,团队合作能力能够让学习者通过合作中的学习不断自我评估、提升技巧和能力,学会与客户就交稿时间、工作条件、权利与责任等进行沟通,以及组织、预算和管理包括一人或多人的翻译项目,等等[19]。Kiraly 认为:“社会建构主义的方法特别适用于译员培训中,因为译者能力表现为社会构建的、多方面的技能和能力的综合体”[8];“笔译课堂需要通过基于真实情境的活动、合作式的知识建构和个人体验,与真实世界相联系”[8]。

4.教学目标:凸显多种岗位能力

T/TAC.1-2016标准在第三部分“资源”中区分了人力资源和技术资源;在“人力资源”中规定了笔译员的专业能力、双语审校员的专业能力、单语审校员的专业能力和笔译项目经理的专业能力,体现了对不同岗位译员的能力要求。T/TAC.1-2016翻译服务笔译服务要求“笔译员的专业能力”包括:1) 使用源语言和目标语言的语言文字处理能力;2) 研究信息获取和处理的能力;3) 文化能力;4) 技术能力;5) 领域能力。笔译教师在教学中还可以结合相关翻译理论书籍和行业知识对翻译行业标准中阐述单薄的内容进行补充。例如,一般翻译行业标准对审校的工作和岗位职责叙述较少,然而审校是笔译质量保证的重要一环,因此可以参考理论书,如RevisingandEditingfortranslators[20],提出的审校参数如准确性、完整性、逻辑性、数字正确性、文字流畅、习语、排版等进行增补。

自21世纪始,国际翻译培训领域就开始使用基于译者能力的培训模式(Competence-based training,CBT)。在CBT中,多种翻译子能力是翻译教学大纲的核心[21]。我国近年来也有许多教学研究者从事翻译能力研究和教学,如《建构主义的项目式翻译能力培养研究》[22]《汉译英翻译能力研究》[23]等。Shreve[24]认为:“对翻译能力的充分定义是翻译教学能否成功的中心,如果缺乏对译者高效完成翻译任务需要的能力是什么的说明,就不是一个成功的翻译课程和翻译大纲。”在笔译教学中,既可突出译审(在行业中译员和审校岗位关系密切)岗位技能培养,也可培养一专多能的译员能力,让笔译员了解排版人员和项目经理的岗位职责。以上海理工大学MTI科技笔译课程为例,学期结束时要求3～4名学生为一组负责翻译项目,并分别就各自的岗位工作做5分钟汇报。项目经理主要叙述在译前准备时其对项目时间的规划、翻译记忆库和术语库的制作以及客户翻译要求的详尽记录;笔译员则主要叙述其在翻译过程中在在线检索、翻译记忆库和术语库辅助下的翻译抉择过程,包括译员之间的新术语及时共享、项目执行中与其他人员的工作衔接情况等;审校员则从审校工作的理解和着手的角度进行举例阐释。笔者认为,凸显岗位角色的翻译行业标准赋予笔译学习者更强的职业意识和团队理念。

(三)教学核心:一个“中心”贯穿两个“过程”

以上分析的翻译行业标准指导下MTI科技笔译教学的四个重要特征在教学过程中可做以下描述:学生通过小组合作着手虚拟项目或真实项目,扮演不同岗位角色,在合作学习中完成项目;翻译教师指导学生关注项目进程中对翻译质量的影响要素,如项目经理是否能全面收集整理客户的翻译要求、翻译工具使用是否得当、译员之间是否能及时共享新术语、审校是否全面等。影响翻译质量的因素既来自单个岗位人员的工作质量,也来自岗位角色之间的合作,因此建议教师在教学中突出两个过程:其一是项目进程中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过程;其二是单个岗位人员,如笔译员、审校员或项目经理等的工作过程。对于笔译课堂,以笔译员的认知翻译过程为核心,教师不必全部聚焦于译文,说服学生接受某种措辞,而是聚焦于引导学生解决翻译困难的思维过程,例如:“可以以识别翻译陷阱、解决翻译问题为主要方式,训练学生的思维能力,养成以‘情景建构、意义翻译、自上而下思维、重逻辑、常批判’为特征的专家思维能力。”[25]前一个项目合作过程比较适合学期开头几周,后一个过程——以评价学生的翻译思维抉择并介绍一些翻译问题解决办法为主要内容,可以成为后续课时的重心。

履行“客户翻译要求”是行业标准指导下MTI笔译教学的中心,教师引导学生通过聚焦两个过程——“项目合作过程”和“译员认知翻译过程”来思考如何实现“客户翻译要求”。实现客户翻译要求贯穿“译前-译中-译后”整个项目进程,而译前阶段细化客户翻译要求并制定质量保证指标,这一质量保证指标将贯穿后续岗位人员的整个活动过程。如一个学术论文英译的项目,可制定表1进行客户翻译要求分解:译前阶段详细记录客户的翻译要求或预期(非具体要求或较为宽泛的要求),然后进行预分析,根据客户要求确定实现翻译要求的指标要素。举例来说,要实现“内容专业”这一要求,则需要确保译文“术语准确一致”和“专业逻辑正确”等,故需要在译前阶段制定术语表,译文理解和生成阶段保证逻辑正确,双语审校和单语审校阶段确保质量,因此,“内容专业”这一客户要求将由项目经理、译员和审校员共同配合才能最终达成。

表1 “客户翻译要求分解”示例Tab.1 Example of a Translation Brief Analysis

三、结束语

本文从理工科大学MTI教育与翻译行业标准衔接的需求和可行性入手,以T/TAC.1-2016标准为例,探讨了翻译行业标准指导MTI科技笔译教学的意义、重要特征和核心。笔者认为,将翻译行业标准纳入高校MTI科技笔译教学,以项目为训练模式,做到翻译任务项目化、翻译活动团队化、团队成员岗位化、质量评估客户化,这样更符合语言服务产业中的行业规范。翻译行业标准指导理工科MTI笔译教学,在实施上具有可行性,正如Venuti[5]所说:“传统教学法中的教学内容,在大纲中相对独立;以项目为背景产生的(建构主义)教学法看似缺乏结构,但却是在具体项目这一灵活的框架中归纳进行的,这种教学法能够实现教学技能的累积性获得,并逐步深化。”笔者认为,将ESP的语言特点学习和语言服务产业的翻译规范学习作为MTI科技笔译教学的两个重要抓手,能够夯实译者思维,完成既能符合专业技术交流要求,又能满足客户要求的翻译产品。

致谢:感谢上海创凌翻译服务有限公司资深译员李义先生对本文提出的宝贵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