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盈, 郭熙煌
(湖北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2)
拓扑学是现代数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主要是研究几何图形或空间在连续改变形状后还能保持不变的一些性质的学科。拓扑性质即弹性变化中的不变性质,比如,咖啡杯和甜甜圈可视为拓扑同胚图形,因为一个洞的拓扑性质不改变。认知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已经证实认知具有拓扑性。Casati从空间表征的角度探讨了认知与拓扑的关系,认为拓扑性质是最普遍的空间性质之一,不因人的视角而变化[1]。语言是一种心理空间,是高度抽象化认知空间的表征形式,那么语言空间也具有拓扑性质。语言空间范畴属于一个新领域。Lakoff[2-3],Langacker[4],Talmy[5-6]对语言空间特征做了深有影响的研究。Lakoff认为隐喻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结构映射,其实现前提是概念域间意象图式对等,意象图式具有恒定性,即意象图式为拓扑结构。Langacker的范畴化理论是将具有共同抽象图式的不同事物拓扑同化,即抽象图式也是拓扑结构。Talmy将语言拓扑定义为空间图示中物体所表现出来的与其形状、大小和距离都无关的特性,除了语法功能词,语法结构也具有拓扑性。国内不少学者呼吁建立认知拓扑语言学或拓扑语法。文旭和赵耿林[7]认为将拓扑学的思维和方法引入到认知语言学是其发展的新趋势,从而产生了认知拓扑语言学。印世海[8]、齐振海[9]、华鸿燕[10]和吕公礼[11]等都论证了拓扑机制普遍存在于认知空间和语言空间。
综上,认知拓扑在语言空间中主要体现为意象图式,存在于范畴化、隐喻和概念整合中。以往的研究并未涉及转喻的拓扑性质,且拓扑性质在具体语法结构的应用较少。本文拟从认知拓扑语言观的视角探讨转喻同样具有拓扑性,以及转喻拓扑与拓扑空间压制在体词谓语句中的具体阐释。
体词谓语句是现代汉语句法中一种独特的句式,一般指由名词、代词、数词、量词等体词或体词性结构充当谓语的句子。如:
例1今天星期四。(例句出自口语和BCC语料库,若不是,均标明出处)
例2他谁啊?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例3这盘菜32元。
例4江上号子一阵又一阵[12]35。
陈满华[12]提出三个体词谓语句鉴别条件:1)句子必须有主谓两个部分;2)谓语部分必须是真正的体词或体词性成分;3)主语和谓语之间必须是真正的主谓关系。第一个条件可以排除体词性独词句,第二个条件可以排除形容词谓语句和动词谓语句,第三个条件可以排除同位语结构。谓语部分是该类句型的特色所在,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任何名词、代词、数词和量词的变式都可纳入体词谓语句范围。这里主要探讨体词谓语句的语义核心、语义类型与语义识解模式。
语言空间可视作拓扑空间,连续性是拓扑空间的一大特征。离散型是语言符号的基本属性之一,所以离散性可投射到语言空间。那么,体词谓语上层空间S就由主语S1和体词谓语S2两个子空间组成,即S=S1+S2。上层S具有连续性,而S1和S2具有离散性。很多从事汉语研究的学者[12-19]对其语义类型进行过分类,基本都是在前人研究有缺漏与不足的基础上进行添砖加瓦。语言是受规则驱动的创新性活动。新兴语式总伴随着网络共时强度突出的影响,使用频率增高进而固化。语言是一个包容性的开放系统,添砖加瓦式的补充永远不能穷尽。本文认为体词谓语句衍生于动词谓语句,其原型语义为动作义,其他语义类型在动作义的基础上呈放射性拓展。文章结合前人研究和搜集到的语料(口语与BCC语料库)将体词谓语句的动作义下分8个子类,即属性义、性状义、存现义、分配义、领属义、行为义、比较义和推移义,如图1所示。
图1 体词谓语句语义类型Fig.1 Semantic types of nominal predicate sentence
图1表明体词谓语句的核心语义为动作义,里层虚线说明在实际语言活动中动作义呈隐匿状态,外层加粗黑线说明在具体语言使用中凸显由动作义衍生而来的其他语义变体。动作义是体词谓语句在实际使用中所共有的语义核心,存在于所有S2子拓扑空间,可被视作语言拓扑空间中的恒常节点,这一恒常节点起中心凝聚作用,将其所有变体连接起来。动核不因具体概念内容所指而变化,在体词谓语空间中呈现等价特质。
语言是现实世界投射到人脑中的产物,所以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主观性。认知语法认为主观识解在语义变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语义变化是某些语义关系从客观层面调整到主观层面的结果。主客观轴向调整可解释在实际语言使用中体词谓语句动核隐匿,而由动核引申而来的其他语义变体得到凸显的情况。体词谓语句都可从动词谓语句演化而来,这里不同于动词省略说。Langacker[20]从两个方面探讨主观识解如何影响语义变化:1)概念化主体心理扫描的主观性位移代替事件参与者客观性空间位移;2)原始客观参照点成为言语事件情境的组成部分。
例5她高高的鼻梁,细细的皮肤,波浪式的披肩发,走起路来,风度翩翩[12]63。
例6窗外一片漆黑。
语言以使用为基础,明确语义必须结合具体使用情境。例5中,射体“她”是空间位移的参与者,体词谓语“高高的鼻梁”“细细的皮肤”“波浪式的披肩发”编码射体在物理空间中的客观位移时的状态,体现出主谓“拥有”的动作义。概念化主体沿着空间性实体“她”的延伸展开动态扫描(鼻梁-皮肤-发),句中谓语编码主体心理扫描的主观位移过程。该过程的参与者是位于舞台之下的概念化主体,而不是位于舞台之上的“她”。所以,“拥有”动作义在实施客观主谓连接关联之后隐匿,随之概念化主体的主观位移被前景化,凸显“鼻梁高高的”“皮肤细细的”“头发波浪式的”性状义。例6中,客观性空间位移表征窗外“夜色降临”的动作义,进而动作义退至舞台之下,句中谓语编码概念化主体沿着“窗外”心理扫描的主观位移过程,“一片漆黑”的存现义得到情景化处理。客观语义关系调整到了主观语义关系,语义随即发生改变。
动核是体词谓语句的语义核心,是其他语义变体范畴化的认知参照点。利用原型结构的放射性图式来理解体词谓语句的语义结构更符合人类认知规律,体现出通用认知能力在概念化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这里再次提及陈满华提出的第三条体词谓语句鉴别条件:S1和S2之间必须是真正的主谓关系。前两个条件不言而喻,那么何谓主谓关系?汉语和西方语言有着本质差异,没有性、数与曲折变化,无法从主谓语一致关系层面作判断。汉语中谓词前经常有多个名词出现,这无疑为主谓关系的判定增加了难度。Li和Thompson认为句子的主语同句中某个谓语必定存在选择关系,且主语表明动词所表示的动作、经历的状态等的方向[21]。主谓语义选择关系为识别主谓成分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但本文认为这种语义限制关系更适用于动词谓语句,于体词谓语句依然欠妥。如“The river was foaming”,“foam”要求主语“river”具有[+液体][+起泡]的义素,这样主谓成分可在语义层面相匹配。上文例句中,主谓成分并不能在语义层面直接相匹配,得借助转喻思维进行类推。如例1“今天”时间范畴转指“今天的日期”,“日期”与“星期四”语义匹配,例2“他”空间性范畴转指“他的身份”,“他的身份”与“谁”进行语义匹配。由此可见,主谓选择限制关系并不太适用于体词谓语句。
本文认为,S1和S2的主谓关系识解主要依靠转喻识解和人类心智的拓扑性,转喻同样具有认知拓扑性。S1和S2看似语义成分空缺,存在空间断层,表层看起来不连贯。但人们仍然能把表层不连贯的语篇识解为连贯的,拓扑认知能力起了很大作用,使相邻空间S1与S2无缝对接,呈现出拓扑空间的连续性。从某种程度而言,连贯性并不是语篇的特性,而是一种认知现象。语篇连贯不一定依靠衔接手段,而主要依靠心智上的连贯性[22],换言之,语篇的产出与理解是人脑的心智过程,心智过程是连贯性的核心,语篇不过是心智过程的一个副产品。
本文认为,转喻的拓扑性体现为域内转指实体与目标实体的语义概念内容识解等价。转喻植根于人类的具身经验,是人类组织思维和行动的方式,即转喻不仅具有指称功能,还有协同理解功能。转喻并非任意发生,而是遵循一定的认知原则,这些认知原则使转喻中喻体与目标实体的选择处于默认无标记状态,如具身经验、感知选择和文化偏好等。转喻思维的概念识解语义具有拓扑等价性,如图2所示。
图2 概念转喻拓扑Fig.2 Topology in conceptual metonymy
S2间接地与S1发生联系,是S1百科性知识中的某一方面。具体语境激活S1不同侧面,侧显成分的生成是人类认知结构化的结果。汉语是话题性语言(topic-prominent),S中S1与话题实现重合,即S2不仅凸显主语还凸显话语主题。隐喻的拓扑等价与隐喻等价不一样。隐喻是跨域映射,发生在多个认知域,多个认知域联结的基础是各认知域的拓扑结构等价,即意象图式的恒定性。而转喻发生在同一个认知域,邻近性是域内事体转指的基础,所以转喻的拓扑性体现为:S2虽然是认知结构化的具体凸显对象,但在概念化主体的语义识解层面,整个主语话题(S1)是整体凸显对象,那么S1与S2实现概念语义对等,即体词谓语部分等同于主语话题,S1=S2。
拓扑空间具有连通性,拓扑空间的连通通过元素之间的路径连接来实现[7]。语言是一种心理空间,由元素与元素间关系组成,且构成语言空间的各元素是相互连通的。例如,在“下馆子”这一语言空间中,其元素包括顾客、交通方式、餐厅、老板、服务员、菜单、支付方式等,元素关系包括顾客与交通方式、顾客与服务员、服务员与菜单、顾客与支付方式等,这些关系都是相互连通的,激活任何一个元素或一组元素关系,其他的元素与元素关系都相应被激活。同样,体词谓语句的语言空间依然体现出拓扑连通性。
例7冶金工业部部长戚元靖,今年五十六岁,大学文化程度,湖北武汉人。
S1“戚元靖”,S2分别为“五十六岁”“大学文化程度”“湖北武汉人”,所以S1分别转指“年龄”“教育程度”“所属”,是句子表层结构的语义缺省内容。“戚元靖”这一认知域中包含诸多元素,如图3所示。
图3 认知域(戚元靖)连通性图式Fig.3 Connectivity schema of Qi’s cognitive domain
同一认知域内的元素很容易被激活。“戚元靖”作为认知参照点,可以激活与之相关的概念,如图3所示,符合人类的普遍认知规律,从而参照点“戚元靖”与激活的概念得以连通。图3中“年龄”“教育程度”“所属”黑线,表明认知凸显,语义间的相互选择以致激活以上三个概念的阈值达到饱和,得到前景化处理,使读者可以将含有语义缺省的句子理解为“冶金工业部部长戚元靖,今年年龄五十六岁,教育程度大学文化,祖籍湖北武汉”的完整句。
语言空间中的连续性体现为句法、语义、语用的连续性,三者是一个连续统,并非一个个孤立的模块。“关联”对思想表达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它赋予句子有机性和生命力[23]。句法关联体现为词与词的依存从属关系,语义关联体现为语块与语块之间的意义连续关系,语用关联体现为语言系统外部的各个界面与语言系统内部界面的多重互动关系。语义与句法结构是相对应的,语义的连续势必体现在句法结构的连续性上。体词谓语句中,语言空间的拓扑连通性使读者在心智上理解语义缺省的信息,拓扑连续性使读者将主谓语块的意义相关联,主语与名词谓语的语义是一个连续统,不能一刀切。人的思维总会在概念之间形成联想过程,一个概念的激活会引发其他相关概念的激活,是一个连锁反应。
Goldberg[24-25]认为语言中存在的即是构式,构式是句法表征的基本单位。构式可以是大到句子小到词素的结构,大小中性。语言的句法层面存在的是各种各样的构式[26],体词谓语句和动词谓语句是以句法结构为单位的构式。本文认为,体词谓语构式衍生于动词谓语构式,并不是动词谓语构式的省略,也就是说,动词谓语构式是典型形式,而体词谓语构式为非典型形式;从二维层面看,句位压制迫使体词产生动作义素进而谓词化,体词谓语构式的谓语部分依然是体词性的,但整体构式是动词性的,体词的动词性来源于整个构式而不是其本身;从三维层面看,上层S空间对S2子空间进行空间压制,从而使整个语言空间呈现连续状态。
构式语法认为,构式本身就有意义,独立于其组成成分[24],即构式义从构式组件中无法直接推导。句法形式的差别意味着意义也存在差别[27]。
例8你一个手势,他就明白了意思。
若例8转化成动词句:“你做一个手势,他就明白了意思。”这两句的语义存在明显的差别。在动词句中,整个句式是叙述性的,叙述与主语相关的动作行为。而体词句中,整个句式是描写性的,描写与主语相关的事体状态。上述两句可以被看作是同一句式群的分立性句式,编码不同的派生关系。省略说无疑违背了语言的经济性原则,为什么要用两个构式来编码同一个语义呢?显然每个构式都有其独特的形式和意义特征。所以,体词谓语构式与动词谓语构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句式,意义也存在很大的差别。
在小句中,动词往往处于核心地位。动词的句法功能是以能够充当谓语或谓语中心为必要条件,而名词的句法功能是以充当主语宾语为必要条件[28]。可见,体词谓语构式中,体词充当谓语在句法功能层面存在错配现象。
人类在语言习得的过程中并非仅仅学习具体的词素、词、短语、句子,还会在这些语言单位的基础之上学习语言结构,如主谓宾等。句子层面的构式会抽象为内在语言存在于人脑心智中。心智具有具身体验性。皮亚杰将儿童认知发展的第一个阶段称为“感觉运动阶段”,这一阶段的认知活动主要是儿童通过探索感知与运动之间的关系来获取运动经验,如手的抓取等,进而形成行为图式。所以,心理起源于动作,是认识的源泉,是主客体相互作用的中介。动作是人类认知发展的重要通道。人类将运动经验获得的行为图式投射到语言系统中,动核由此而来。所以,动词谓语具有原型性,汉语中的动词谓语句是为所有群体接受的常态构式,具有典型性。谓语句作为非典型构式产生的原因在于,构式基于使用,具有能产性和动态性,为了满足表达需要和语用效果,语言在发展过程中会产生变异。动词谓语构式改变搭配规矩,体词功能扩展,体词谓语句逐渐泛化与扩散,然后固化下来,形成体词谓语构式,非典型构式就产生了。
体词的谓词性从何而来呢?从二维层面而言,构式内句位如果长期由某种句法成分充当,就会抽象出其原型句法语义。原型句法语义角色会对进入构式句位的语言单位进行限制。动词谓语构式的谓语句位容纳动词,该句式的句位就会对其他入句的单位产生压制。压制是当构式框架与填充词汇发生冲突时,人们通过语义转换等认知方式进行协调从而满足构式的句法规约[29]。体词谓语构式衍生于动词谓语构式,体词进入动词谓语构式的谓语句位,其语义发生冲突,受到谓语句位的压制,其意义则临时改变,动作义浮现。体词的功能扩散,随着使用频率的增高会逐渐固化下来,那么体词就会出现谓词化现象。从三维层面而言,构式由语块组构而成,各组块有其固定的位置和句法功能。体词谓语上层空间S对S2子空间进行空间压制,从而使整个语言空间呈现连续状态。由于动词谓语的原型性,S2必须带有动词性,否则与上层S发生冲突,导致空间断层与识解短路。鉴于此,为了保证空间的连续性,S对由体词成分构成的S2进行空间压制,使S1与S2之间形成一条通达路径,识解畅通也能得以达成。
体词的谓词性由构式句位压制而来。但压制不能作为包容万物的统摄性因素,并非所有的体词成分都可入句成为谓语部分。收集到的语料若主谓倒置,均不成立,倒置过来的主语话题不可作谓语。本文认为,具备描述性功能的体词成分可以入句成为谓语,而只有指称性功能的体词成分则不可以。原因在于,从二维层面,描述性功能强调域内实体之间的关系,体词空间性有所弱化,指称性功能仅仅强调实体所指,体现极强的空间性;从三维层面,S具有顺序性,S1与S2在时间的推移中是不可逆的:S1凸显指称,S2凸显指称关系。
例9其他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例10他一身伤病。
例11这个傈僳族小伙黝黑的皮肤,浓密的卷发。
例12你孬种队伍。
例13我O型血。
如例9至例13,主谓倒置,则谓语部分分别为“其他人的脸上”“他”“傈僳族小伙”“你”“我”,空间性极强,仅强调实体所指,不可作谓语。而正常句序中,体词谓语表现出描述功能,强调主谓两部分之间的关系,实体空间性有所减弱。
言语交际中经常会出现一些表层结构看似不合语法的“问题”语句,但是它们能够传达语言使用者的特定意图。体词谓语现象看似不合语法,实则已作为固化的规约单位储存于话语使用者的语言清单之中。本文认为虽然体词谓语句由动词谓语句衍生而来,但其语用效果要强于后者,总是携带主观量性评价义和客观事体态度。
主观化程度的高低与语言编码形式的多少成反比,即说话人呈现的语言形式越少,信息量就越少,听者需要对有限的语言形式做最大化的关联处理,此时听者的认识加工加大,随即主观化程度也变高[20]。换言之,体词谓语句的表达形式较动词谓语句减少,受话人便要联想建立语义关联,主观程度随之增高。动词谓语句与体词谓语句所表达的自然意义相同,而非自然意义相异。自然意义讨论的是命题内容,与说话人无关,而非自然意义是人为的意义,是说话人的意图[30]。在非自然意义层面上,体词谓语句的动作义在舞台之下,凸显由动作义派生而来的其他语义变体,强调语义变体的描述性语义。简言之,说话人意图在动词谓语句中是动作性的,而在体词谓语句中是描述性的。
例14格朗泰尔正在和他的一个对手你一言我一语。
例15怎么顿顿空心菜?你就不会换换样儿吗?
例16遏云满手冷汗,把小淘抱得紧紧的。
如例14至例16,例14强调格朗与对手激烈辩论的程度,若该句添补上动词,那么焦点则在“辩论”这个动作上,凸显“辩论”带来的影响,言外之意很难凸显。而“你一言我一语”体词谓语则需受众进行主观编码辩论环环相扣的激烈程度,此句中评价是客观的。人脑可以建构虚拟会话场景,在会话场景框架中,双方你言我语的话轮不断交替,激烈程度不言而喻。体词谓语为人脑认知加工提供平台,描述性语义凸显得淋漓尽致;例15“顿顿空心菜”体现出对空心菜的厌倦与反感,主观量性很高。假使添上动词“吃”,凸显的仅仅是重复“吃”空心菜的动作,主观评价义不强。而体词谓语“空心菜”依然能让受众搭建一顿又一顿吃空心菜的语境框架,凸显客观事体引发的厌恶情绪。语境与认知加工在凸显体词谓语句的语用效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例16同理可推。文学作品中亦是如此,如句子“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出自《鲁迅全集》,旨在表达作者怆然有怀的心境。该句中名词谓语意境感十足,可充分调动受众主观联想,建构语境框架,设身处地体验作者之感。若补上动词,则仅是叙事,强调话语的真值命题内容,情感摄入不足。可是,文学作品的表意功能往往不仅仅是叙事,叙事只是冰山一角,潜藏的是作者丰富的情感。
体词谓语句的特殊性体现在谓语部分,本文从认知拓扑语言观对其进行了探讨。研究发现:1)S2存在一个拓扑恒常点连接所有语义变体且在实际使用中隐匿,原因在于识解主体由客观轴调整到了主观轴;2)S1与S2之间的语义缺省识解依赖心智拓扑性和转喻拓扑性,后者体现为域内转指实体与目标实体的语义概念内容识解等价;3)体词谓语句派生于动词谓语句,体词谓化机制在二维层是由于句位压制,体词谓语构式的谓语部分依然是体词性的,但整体构式是动词性的,体词的动词性来源于整个构式而不是其本身,而在三维层,S2谓词化来源于上层S空间压制,原因在于确保空间的连续性与识解的畅通性;4)能够进入体词谓语的体词从二维层必须具备描述性功能,此时体词空间性减弱,而指称性功能空间性太强,不可作谓语,从三维层S具有顺序性,S1S2不可逆;5)体词谓语句语用效果携带主观量性评价义与事体情感态度。认知语言拓扑观直至目前暂没有完整系统的体系,文章将拓扑等价、拓扑连通与拓扑连续运用于体词谓语构式是一个尝试,旨在拓宽认知拓扑语言观在具体语言结构中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