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洲
我小时候惯看被面上的牡丹,虽然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但那被面花花绿绿的绕不到头,一朵花恨不得比脸盆还大,热闹是热闹,但是透着俗,叫人目眩头疼,不愿亲近。再后来看图画里的牡丹,只觉得那图画团团簇簇的扯不到边,红橙黄紫,恨不得用盡所有的颜料,叫人心里发慌,喘不过气来,艳是艳,但还是透着俗,依然无法十分亲近。
看花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拍照。可蹲下站起凑近退后,变换很多角度,却发现镜头里的牡丹始终不及眼前所见的牡丹,亦不是心里所要的效果,只好屡次放弃,对花兴叹。
看花多年,对花多次,才忽然明白,牡丹就是那样丰艳娇美,冠绝群芳,气势浩大。画者与设计师心里无疑明白这一点,他们想努力表现牡丹的气韵,在裁度布置上大费脑筋,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好选择妥协:牡丹怎么开,他们就怎样画,牡丹怎么美,他们就怎样织,团团簇簇娇红深紫,雍容富丽堆锦叠绸。可怜了这些画者和设计师,他们心里也许在想:你自己去看看吧,看看牡丹四月里绽放的样子,你就知道我只能这么设计,只能这么画。牡丹就是这样,美到让人无能为力。
诗人和词作家也很努力,诗人写牡丹的心情大约都有些癫狂,若微醺的状态。词作家写牡丹则干脆化繁琐为直白:“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采牡丹,三朵两朵采一篮……”不这么写他们还能怎么写?牡丹真是美到让人无能为力!
新鲜甜美的四月,草色绿的那么嫩,树叶翠的那么嫩,天色蓝的那么嫩,云团也白的那么嫩,泥土丰润,石头也精神,何况还有流水同远山呢。在这巨大背景的铺陈之下,牡丹的艳腴才有了着落,有了依托。她是四月最水灵妩媚的女儿,整个河洛大地都是她的庭院。
看牡丹,还须到花前。你会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花瓣重叠错落的巧妙妥帖,看到她的颜色由脂红到粉红的精致过渡,你会看到她的肌肤在春晖中沁透的莹润光泽,你会看到她从含苞到半开到盛放的各种姿态……
鲜活的生命质感是最细腻的颜料也无法模拟的,它包含着浆液流动的蓬勃韵律,包含着感时而动的内在温度,包含着一秒一变的千百情态,包含着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的清澈气息。这是一种从注视到注视,从心灵到心灵的感觉,只属于鲜活的生命。
到洛阳来吧,到花前来吧。那些以河洛大地为庭院的四月女儿会让你知道,山水不是距离,美是致命吸引,你与牡丹的一朝相逢,将是此后的终生不渝。
责任编辑 杨 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