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菁,刘红霞,胡阅,王晗,郭雪洁,韩梦汐,王莎莎
(北京中医药大学护理学院,北京,102488)
肾移植手术被普遍认为是提高终末期肾病患者生活质量的最佳治疗方法,也是全球范围内最常见的移植类型[1]。随着肾移植技术日渐成熟和器官保存技术极大改善,术后受者生存期延长,肾移植手术的人群数量逐年增长[2]。然而,由于手术创伤性大,加之受者在术后需长期坚持服用免疫抑制药物,免疫功能低下,术后可能会出现感染、排斥反应、移植肾功能延迟恢复以及代谢综合征、心血管疾病和肥胖等问题[3],使受者移植肾失功。体力活动(physical activity,PA)是指由于骨骼肌收缩导致机体能量消耗明显增加的各种身体活动[4],可分为职业性、交通性、家务性和闲暇性体力活动[5]。其中,职业性、交通性和家务性体力活动不容易干预,而闲暇时间体力活动(leisure-time physical activity,LTPA)作为体力活动的常见类型之一,可改变幅度最大且具有显著的健康效益,是体力活动干预的重点[6]。久坐行为是指能量消耗低的活动,已被概念化为久坐或躺卧,其能量消耗范围为1.0至1.5 代谢当量[7]。就肾移植受者来说,久坐时间与移植受者生活质量关系密切[8]。但久坐行为对健康的不利影响是独立于体力活动而存在的,久坐行为也可能发生在体力活动水平高的人群中[9]。因此,肾移植受者除了提高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还需避免长时间的久坐行为。本研究2018年6月—10月对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和久坐行为进行调查,并进行相关因素分析,以期了解肾移植受者体力活动情况,为未来实施干预提供依据。
采取方便抽样法,选取2018年6月—10月在北京市某三级甲等医院肾移植随访中心定期随访的284例肾移植受者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肾移植术后6个月以上的受者;②移植肾有功能;③年龄在18岁以上;④意识清楚,有一定的沟通和理解配合能力;⑤知情同意,自愿参与本研究。排除标准:①有精神疾病不能配合者;②多个器官移植;③两次或多次肾移植。④有肢体运动障碍者。
1.2.1 调查工具
1.2.1.1 一般资料调查表 由研究者自行设计,内容包括人口社会学资料和疾病相关资料2 部分。受者的人口社会学资料包括年龄、性别、居住地、体质量指数(body mass index,BMI)、工作状态、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家庭月收入、经济负担;疾病相关资料包括移植术后时间、术后感染情况、术后排斥情况、并发症情况、原发病复发、血肌酐及尿素氮水平。
1.2.1.2 国际体力活动问卷(international physical activity questionnaire,IPAQ) IPAQ是自我报告式问卷,要求研究对象回忆过去1周所进行的各项体力活动和时间。由工作、交通、家务、闲暇、静坐和睡眠6个部分组成,共27个条目[10]。本研究采用IPAQ 闲暇时间体力活动部分来调查人们闲暇时的体力活动情况,询问研究对象过去1周进行高强度体力活动、中等强度体力活动、步行的时间(min/d)和频 率(d/周)。2004年屈 宁 宁等[11]引 进IPAQ 中文版,并在大学生中进行信效度检验,重测信度为0.689~0.934,以加速度计作为校标,效度为0.50。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730,内在一致性较好。
计算体力活动水平:研究者根据活动强度为体力活动赋代谢当量(metabolic equivalent,MET)值,对步行、中等强度活动、高等强度活动赋值分别为3.3MET、4.0MET和8.0MET,以MET-minutes/week(MET-min/w)作为最终的评价指标[12]。个体每周从事某项体力活动水平为:该项体力活动对应的MET 赋值×每天平均活动时间(min)×每周活动天数[13]。总体力活动水平应为3 种强度体力活动水平相加,即总体力活动水平(MET-min/w)=步行活动水平+中等强度体力活动水平+高等强度体力活动水平。
体力活动水平分组[13]:根据IPAQ 体力活动水平分组标准进行分组,具体如下。①体力活动水平活跃(满足以下2个标准的任何1个):各类高强度体力活动≥3d/周,且每周总体力活动水平≥1500MET-min/w;3 种强度的体力活动合计≥7d/周,且每周总体力活动水平≥3000MET-min/w。②体力活动水平适中(满足以下3个标准中的1个):每天至少20min的各类高强度体力活动每周至少3d;每天至少30min的各类中等强度和/或步行类活动每周至少5d;3 种强度的体力活动合计≥5d,且每周总体力活动水平≥600MET-min/w。③体力活动水平不足(满足以下2个标准的任何1个):①没有报告任何活动;②报告了一些活动,但是尚不满足上述中、高分组标准。
采用IPAQ 静坐部分调查人们的久坐行为,询问研究对象过去1周工作日、休息日的天数和静坐时间。久坐行为判断:根据工作日和周末的静坐时间加权平均得出总静坐时间(h/d),即总静坐时间=[(工作日静坐时间×工作日天数+休息日静坐时间×休息日天数)÷7][14],再按照总静坐时间第75位百分位数(6h)判断受者有无久坐行为[14]。总静坐时间低于6h,判断为无久坐行为;总静坐时间大于或等于6h,判断为有久坐行为。
本研究在获得北京中医药大学和调查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同意后进行资料收集,在资料收集之前对调查人员进行统一培训。调查人员在肾移植受者门诊复查时评估其是否符合标准,向符合标准的研究对象解释该研究的目的和内容,并请其签署知情同意书。调查问卷由研究对象独立完成,无法填写者,由调查人员仔细询问后协助其填写。问卷当场发放当场收回,调查员须检查内容填写是否完整,有遗漏的地方提醒研究对象及时补填。本研究共发放问卷310 份,回收有效问卷284份,问卷回收有效率为91.61%。
数据采用SAS 9.40 统计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进行描述,计数资料用百分比和频数描述。计量资料若不服从正态分布则用非参数检验。计数资料比较使用χ2检验。检验水准α=0.05。
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情况见表1。根据IPAQ的体力活动水平分组标准,判断其中有100例(35.21%)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不足,140例(49.29%)体力活动适中,44例(15.49%)体力活动活跃。肾移植受者每天总体力活动时间的中位数为1h,且1周能坚持3~5d。
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影响的相关因素分析见表2。由表2可见,不同年龄、性别、工作情况、居住地、文化程度、婚姻状态、家庭月收入、经济负担、体质量指数(body mass index,BMI)、移植术后时间、术后感染情况、并发症情况、原发病复发情况、血肌酐、尿素氮的肾移植受者的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得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而有无术后排斥反应与闲暇时间体力活动状况比较,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31)。与无排斥反应受者相比,有排斥反应的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较低。
在过去7d 中,肾移植受者工作日为4d,工作日每天静坐时间4.8h。肾移植受者休息日为3d,休息日每天静坐时间4.5h。根据肾移植受者总静坐时间为(4.63±2.32)h/d,第75 位百分位数是6.0h/d。判断出206例(72.54%)肾移植受者无久坐行为(总静坐时间小于6h/d),78例(27.46%)肾移植受者有久坐行为(总静坐时间大于6h/d)。
肾移植受者久坐行为的单因素分析见表3。由表3可见,不同年龄和移植术后时间的肾移植受者的久坐行为不同(均P<0.05),而不同性别、工作状态、婚姻状态、移植术后排斥反应等肾移植受者的久坐行为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
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在纠正肾移植受者贫血,改善生化指标如肾小球滤过率[15-17]、肌酐等[15],提高其生活质量[16,18]上发挥着重要作用。其可以有效预防肾移植术后并发症的发生,如高血压[19]、糖尿病[20-21]、代谢综合征[22]、心血管疾病[23]以及肌肉骨骼疾病[24-26]等,降低全因死亡[27]的风险。除了对身体健康有益,闲暇时间体力活动与心理健康也关系密切[28],规律的体力活动能够增加幸福感[29]、降低患抑郁症或焦虑等精神疾病[30]的风险。肾移植受者开展体力活动过去一直备受争议,但近些年研究表明[21],合理体力活动对肾移植受者是安全的,不会对肾功能产生不良影响。
表1 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情况(n=284)
表2 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影响的单因素分析(n=284,M(P25~P75))
表3 肾移植受者久坐的单因素分析(n=284;n)
本研究结果显示,240例(84.51%)肾移植受者闲暇时运动方式为步行,原因可能为步行相比其他闲暇时间体力活动,不受时间、场地限制,强度较低,受者容易接受。步行是最常见的有氧运动,可降低疾病/不良事件的风险[31],不同疾病的人群都可以通过步行受益,如肾脏疾病、心脏病、2 型糖尿病和哮喘等[32]。本研究还显示,中等强度体力活动(34.51%)和重体力活动人群(23.94%)较少,表明肾移植受者闲暇时体力活动强度不足,原因如下。①9.86%肾移植受者无任何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可能是与受者身体状况不佳无法行动,或缺乏锻炼相关知识有关。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每周至少进行150min的中等强度体力活动,或至少75min的剧烈有氧运动[33]。而对于终末期肾病受者,国际肾脏疾病建议每周至少进行30min 中等强度的体育锻炼5次[34]。但本研究显示多数肾移植受者的闲暇时间体力活动处于不足或适中水平,远低于推荐的体力活动水平,与国外研究一致[35],表明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有待提高。可能是因为受者对肾移植术后进行体力活动存在着知识缺乏和误解[36]:受者不清楚移植后是否需要进行体力活动,对运动量、运动时间和运动类型尚不明确;部分受者可能害怕进行体力活动会导致身体状态恶化,如移植物失功,甚至危及生命,误认为不进行体力活动有利于移植肾功能的稳定,表现出对移植肾过度保护的行为。存在着知识缺乏和误解的原因可能是缺乏医务人员的体力活动指导,受者自身也未主动去了解关于肾移植后体力活动相关知识。其提示我们医护人员应加强健康宣教,告知受者体力活动的益处以及低体力活动可能带来的风险,鼓励移植后受者进行体力活动,使其达到最低推荐水平。③本研究中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不足,还可能是因为受者感知体力活动的障碍因素较多:运动能力不足、运动自我效能感低等[37]。受者在移植后可能由于衰弱、贫血等并发症感到运动能力不足,表现出行走困难、疲乏感、躯体活动量减少等,对这类人群建议进行病因治疗,明确运动能力不足的原因,采取针对性的治疗护理措施,增强受者的体能,进而增加体力活动。运动自我效能感低也是肾移植受者体力活动的障碍因素,部分受者可能认为体力活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能很好的监督自己去进行体力活动,对于开始参与体力活动缺乏信心;还有受者可能感觉难以把体力活动当成习惯,认为缺乏他人的支持难以坚持下去。对于运动自我效能感低的受者,家属及朋友可以提醒其进行体力活动,亦可与受者一起散步或相约打球、爬山等体力活动,增加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④此外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不足可能与长期坚持服用免疫抑制剂有关,而免疫抑制剂有较多的副作用,会导致受者视力下降、骨质疏松和骨折风险增加,这些可能会间接影响受者的体力活动水平[38]。因此,在制订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计划时,应根据受者的体力活动水平来制订,明确活动的强度、时间和频率,以获得最大的健康效益。
本研究显示,与有排斥反应的受者相比,无排斥反应的受者有更高的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P<0.05)。国外研究表明[39],移植后排斥反应的发生增加了低体力活动的风险,身体限制与低水平PA 显著相关。究其原因,各类排斥反应的出现使受者移植肾功能恶化,躯体功能减退,表现出疲乏、衰弱,加之排斥反应导致的身体疼痛,促使受者的运动能力下降;发生排斥反应后,部分受者担心移植肾无法恢复正常功能,容易出现怀疑、焦虑甚至自暴自弃的心态[40],表现出对体力活动充满恐惧或失去兴趣,运动意愿低;同时,有排斥反应的受者通常需要非计划再入院,住院期间缺乏合适的体力活动时间和场所,进一步限制了受者的身体活动。因此,对发生过排斥反应的肾移植受者,可根据受者自身情况选择合适的体力活动项目,加强关于疾病和体力活动相关知识的健康宣教,重视肾移植受者的心理干预,提高其体力活动自我效能。
典型的久坐行为是坐在电脑面前看电视、使用电脑或乘坐长途汽车[41]。若1d的静坐时间不少于6h,被称为久坐人群。研究表明[42],久坐行为与健康之间具有不利的关联。久坐不动的生活方式可增加失眠的风险,引起白天嗜睡和疲劳。而疲劳和睡眠受损会增加交感反应,提高静息心率和血压,从而导致心血管疾病[43]。在久坐人群中,肥胖、糖尿病、代谢综合征等疾病发病率较高[44],原因可能为久坐会影响新陈代谢,减少腿部血流量,血管扩展能力下降,增加患病风险。
本研究调查肾移植受者的久坐行为(每天静坐时间>6h),结果显示肾移植受者每天平均静坐时间为4.63h。而J.RAYMOND[8]的研究结果表明,肾移植受者每天在久坐行为上花费10.20h,但该研究使用久坐时间问卷(sitting time questionnaire,SIT-Q)调查不同领域的久坐时间,测量肾移植受者的久坐行为,而本研究仅调查了闲暇时的久坐行为。本研究中27.46%的肾移植受者每天静坐时间>6h,表明部分肾移植受者存在久坐行为。可能传统观念认为,患病人群应多休息,有利于疾病的康复,因此其更倾向于采取“静坐”“静养”的生活方式。对肾移植受者来说,因病情较严重,治疗时间也较长,受者自我感知身体较差,这可能也是部分受者静坐时间较多的原因。研究表明[45],久坐行为与肾脏损伤关系密切,静坐时间增加,肾脏损伤的风险就会增加。原因为久坐不动的生活方式可能会引起广泛的内皮功能障碍和/或毛细血管稀疏、低度炎症、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活性降低、肾交感神经活性降低以及其他不利影响,进而导致肾小球滤过率降低和蛋白尿产生,增加了肾脏损伤的风险。因此,医务人员应告知肾移植受者体力活动的益处以及久坐行为的风险,鼓励受者在闲暇时进行体力活动,避免长时间的久坐行为,进一步提高肾移植受者的体力活动水平。
本研究结果显示,年龄与久坐行为关系密切,年龄越小的肾移植受者相对容易久坐。而研究表明[7],一般成年人年龄与久坐行为呈正相关,也就是久坐更易发生于老年受者。结果不一致的原因可能是多数年轻肾移植受者处于事业的黄金时期,在移植后更倾向于回归工作岗位且多从事轻体力工作,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占据了大量精力和时间[46],下班后受者感到疲惫,不能进行更多的闲暇时间体力活动,表现为久坐。加之网络和手机的普及,青年人群使用手机和平板的时间增多[47],总静态行为时间增加,因此年轻受者表现出更多的静坐行为。另一方面多数老年人更加注重运动养生,且有更多的闲暇时间享受体力活动带来的快乐感,因此老年肾移植受者通常会通过太极拳、广场舞等活动来排遣闲暇时间,这就降低久坐行为发生的风险。医务人员应采取多种途径向年轻肾移植受者宣传体力活动知识及理念,根据其闲暇时间合理安排体力活动时间,减少久坐时间,提高体力活动依从性。
久坐人群更倾向为移植术后时间短的受者,肝移植术后6~12个月的受者久坐时间明显长于移植后1年以上的受者,移植术后早期,受者的久坐行为很可能与身体的恢复和对疼痛的恐惧有关[48],术后因伤口疼痛受者不愿意进行体力活动,更倾向于采取缓解疼痛的体位进行休息,久坐行为增加;而移植后1年以上,受者表现出更多的运动行为,原因可能为移植后1年受者身体基本完全康复,体力活动限制较少,受者更倾向于采取更加积极的生活方式,久坐行为减少。因此,对于不同移植术后时间的受者,建议分阶段采取不同的体力活动方案,循序渐进,逐步增加活动强度,但应注意避免过度疲劳。
本研究发现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不足且部分久坐(每天静坐时间>6h)。排斥反应与闲暇时间体力活动水平相关,年龄和移植术后时间与久坐行为的相关。由于本研究属于单中心的横断面调查,故在研究结果的推广上有一定的局限性。本研究仅探讨了年龄、性别、移植术后时间、排斥反应等一般人口社会学因素与肾移植受者闲暇时间体力活动、久坐行为的关系,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讨影响受者体力活动水平的心理社会学因素,制订出肾移植受者个体化的运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