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铭 盛群力
摘 要:大规模、开放的在线课程(慕课)是一种计算机辅助学习形式。它为无数参与者提供开放的互联网教育资源,然而有人却批评其整体质量和实用性。在建设慕课时,大多数开发者只在最低程度上,考虑人类认知架构及相关的教学设计原则。本文认为,认知负荷理论源于人类认知架构和进化教育心理学,可以为任何计算机辅助学习形式(包括慕课)提供理想的教学设计原则。本文首先概述这一理论,之后提出一些教学设计原则。在计算机辅助学习环境下,人可以据此设计在线学习,并找到教学设计的理论基础。
关键词:认知负荷理论;进化教育心理学;人类认知架构;教学设计;慕课
一、引言
2008年以来,慕课(MOOCs)平台越来越多。对那些想在校外学习,却没有正式学历的人来说,这些平台为其提供了开放获取(Open Access)的资源和在线课程(Hew,2016;McAuley,Stewart,Siem-ens & Cormier,2015)。正是由于这种可选择性和人们对慕课的需求,一些人研究了可能提高慕课教学质量的因素(Deimann & Vogt,2015;Moe,2015;Siemens,2013)。然而,尽管慕课起源于学习科学,但其中大多数的组织基礎并不是目前对人类认知的认识(参见Clarà & Barberà,2014中的讨论部分)。本文认为,要想设计出教学效果更好的在线学习(包括慕课)材料,就需要用到基于人类认知架构(human cognitive architecture)的认知负荷理论(cognitive load theory)(Sweller,2012;Sweller,Ayres & Kalyuga,2011)。首先,我们将对在线学习的一些理论和实践问题进行概述,之后简要介绍认知负荷理论,并假设该理论同计算机辅助学习(例如慕课)相关,最后在其指导下,总结教学效果。
二、影响慕课设计有效性的一般因素
香槟(Champaign)等人(2014)研究了在线学习时间与表现和技能之间的相关性。结果表明,学生的技能水平与在线学习时间呈强烈的负相关关系。这说明领域内专业知识较多的学生,只需较少的时间就可以学习相关材料。然而,在线学习时间与概念学习却呈强烈的正相关关系。这说明学生在线学习的时间越长,概念学习效果越好。不过,作者担心,由于被试的选择范围大、可用的教学技能多,很难确定究竟是哪些因素影响了学习。
休(Hew,2016)研究了影响学生在线学习参与度的教学设计因素。研究对象是参与语言、文学和艺术与设计三个慕课项目的学生。通过检查这些学生反映的数据,他找到五个影响参与度的因素:(1)课程以问题为导向,有明确的解释;(2)讲师愿意与学生互动,教学富有热情;(3)学生可以和同伴互相分享知识和见解;(4)学生专注于学习和思考正在讲授的内容;(5)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风格偏好,使用和参与多种在线资源和活动。
埃尔·哈穆多娃(El-Hmoudova,2014)基于多种学习风格偏好,探讨了课程数量多但辍课率(dropout rates)高的问题。许多学生在视觉效果、活跃程度和学习顺序方面有中等程度的偏好。此外,如果学生对某个学习风格有强烈偏好,那么就会想让在线学习环境也能适应其风格。郑(Zheng,2015)等人也着重研究了辍课率。结果表明,激励学生学习慕课的一个原因是,其可以帮助自己做好高中升大学的准备。另一个原因则是社交互动(social interaction)——至少对一些学生来说,最初加入慕课的动机是认识更多的人。此外,王和贝克(Wang & Baker,2015)关于学习动机的观点也很引人注目,即完成慕课的学生对其内容本身更感兴趣,而未完成的学生却只会视慕课为一次学习体验。
三、影响慕课学习质量的因素
有人指出,目前慕课不但教学质量(包括内容质量、教学设计质量和教学实施质量)低,而且鲜有研究关注其提高(Bali,2014;Fischer,2014)。奥西安尼尔索等人(Ossiannilsso,Altinay & Altinay,2015)的研究表明,教学设计和学习环境会影响学习者的学习体验,并且这二者同开放性(openness)、个性化(personalization)、选择性学习(choice-based learning)和协作学习环境(colla-borative learning context)一样,会从多个方面影响慕课质量。这些因素解释了恩库瓦沃西(Nkuyubwatsi,2013)的看法。他基于学生视角,从学习环境评估和慕课设计两方面,比较了在线学习和面对面教学,并认为慕课在开放性、可选择性、多样性和风格化方面可能优于面对面教学,但后者可以安排更多同龄人之间的互动。费希尔(Fischer,2014)认为,就学习质量而言,慕课也许不是最理想的在线学习形式。因为许多慕课仍采用传统教学模式,并且已经商业化。大多数批判性研究都明确指出,目前缺乏对慕课教学方法的研究(Bali,2014;Deimann & Vogt,2015;Moe,2015)。此外,不论是那些主张互动、提供协作学习空间的,还是那些提供内容的慕课(Siemens,2013),都没有重视在线学习者的认知需求。
以上回顾了一些关于慕课和其他计算机辅助教学形式的研究。本文认为,为了设计出有效的在线教学,未来可能需要基于人类认知设计和评估计算机辅助学习环境。在下一节,我们将介绍基于人类认知架构的认知负荷理论,之后从认知角度出发,讨论慕课和其他计算机辅助学习形式的结构。
四、认知负荷理论
知识可分为两级:生物初级和生物高级(Geary,2007,2008,2012;Geary & Berch,2016)。随着进化,人习得生物初级知识(biologically primary knowledge)是不费力的、顺理成章的,并且不需要他人指导。大多数通用认知技能都是生物初级的,例如一般的问题解决策略(Tricot & Sweller,2014)。
随着文化的发展,人类开始需要另一类知识——生物高级知识(biologically secondary knowledge),其与生物初级知识存在本质上的不同。习得生物高级知识需要自己下意识的努力和他人明确的指导(Kirschner,Sweller & Clark,2006;Sweller,Kirschner & Clark,2007),因为从本质上讲,其中大部分都是特定领域知识而非通用认知知识。我们之所以需要思考“怎样做到相关信息的最佳传递”,就是因为习得生物高级知识需要他人明确的指导。认知负荷理论关注的就是这个问题,它与一切计算机辅助教学形式的成功密切相关。
人类认知架构是认知负荷理论的基础,涉及对认知结构、认知功能和加工过程的组织。正因其存在,我们才能用教学设计的重头戏——生物高级知识——来学习、思考和解决问题(Sweller et al.,2011)。人类认知架构类似于生物进化论中的“自然信息加工系统”(natur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system)。我们可以将其描述为“五项基本原则”(Sweller & Sweller,2006)。
信息存贮原则(Information store principle):人若想其认知系統发挥作用,就需要在长时记忆中存贮大量特定领域的信息(De Groot,Gobet & Jongman,1996)。我们认为,长时记忆中的信息容量和存贮时间是没有限制的。从教育角度看,一个人在相关领域有无专长,取决于他(她)之前是否习得并存贮了大量的生物高级知识和特定领域知识。
引用与重组原则(The borrowing and reorgani-zing principle):认知系统需要大量信息才能发挥作用,这些信息主要引用自他人。比如,我们阅读他人的作品,聆听他人的讲话,以及模仿他人的行为(Bandura,1986)。其他物种几乎都不具备这项生物初级技能——从他人身上获取信息的能力。引用的信息与长时记忆中的原有知识相结合(即整合与重组)以后,才能存贮在长时记忆中。
随机生成原则(Randomness as genesis princi-ple):在解决问题时,人如果无法引用他人信息,那么就可以用“随机生成和检验程序”来生成信息,之后将其与长时记忆中存贮的有效信息进行比较,以确定其有效性。无效的信息不能进入长时记忆。
变化最小原则(Narrow limits of change princi-ple):“随机生成和检验”过程发生在工作记忆中,但是如果需要检验的元素过多,那么工作记忆就不能有效工作。原因是在加工来自环境的新信息时,工作记忆容量(Cowan,2001;Miller,1956)和持续时间(Peterson & Peterson,1959)有限。不过,也正是由于工作记忆每次加工的信息量有限,长时记忆才不会发生大而迅速的变化,从而保持其正常功能。
环境组织与联结原则(Environmental organizing and linking principle):最后这个原则揭示了人如何从长时记忆中提取存贮的信息,并据此确定行为。环境中的外部信号激活了长时记忆中存贮的相关信息,之后人再将其转移至工作记忆中,以确定行为。与来自环境的新信息不同,工作记忆可以无限处理来自长时记忆的良构信息(Ericsson & Kintsch,1995)。
本节介绍了人类认知架构,它是认知负荷理论的基础。我们可以利用“引用与重组原则”,从他人那里获取信息。如果获取不到所需信息,我们也可以尝试利用“随机生成原则”生成信息。根据“变化最小原则”,工作记忆虽然其容量和持续时间有限,但还是必须加工这些新信息。人可以利用“信息存贮原则”,将加工后的信息存贮在长时记忆中。完成存贮后,根据“环境组织与联结原则”,环境中的线索(cues)可以激活这些已有的、熟悉的信息。
五、元素交互性与认知负荷类型
上述结构解释了人如何获取和使用信息,也指导了基于计算机技术的教学设计(例如慕课和计算机辅助学习)。下面我们将用元素交互性(element interactivity)的概念,讨论为什么某些信息会造成繁重的工作记忆负荷。
元素交互性
元素交互性是衡量任务复杂性的指标之一,作为一个基本概念,人们可以用它来确定认知负荷类型。由于交互的元素之间有逻辑联系,所以工作记忆必须同时加工它们(Sweller,2010)。例如,当学生正在学习解代数方程时,其工作记忆负荷和问题的元素交互性都很高。这是因为方程的任何一部分发生变化,都会对整体造成影响。学生必须学习方程中的各个交互元素。反之,当学生正在学习第二外语的单词时,却可以分别理解其释义,因为其互相之间没有逻辑联系。学习这类材料时,元素交互性和认知负荷都很低,原因是学生在学习某个单词的释义时,不需要考虑其他单词。
两种认知负荷类型
最新版本的认知负荷理论讨论了两种认知负荷:内在认知负荷和外在认知负荷(Kalyuga,2011)。内在认知负荷(intrinsic load)由学习材料确定,其影响因素包括学习材料性质和元素交互性水平。之前提到的两个示例——解代数方程和学习第二外语单词——都隐含内在认知负荷的变化。
改变学习信息或学习者的类型,都会使内在认知负荷发生变化。例如,如果解方程的人是专家,那么与新手学习者相比,其内在认知负荷和元素交互性较低。根据“环境组织与联结原则”,专家可以将整个方程视为一个元素,因为其长时记忆中有相关信息。
与内在认知负荷不同,外在认知负荷(extraneous load)的影响因素是学习材料的呈现方式。这种认知负荷会干扰学习,因此教师应努力减少或消除其影响。它的另一个影响因素是元素交互性。如果我们能在不改变学习内容的情况下,改变元素交互性,那么外在认知负荷也会发生变化。例如,当新手学习者采用样例学习时,工作记忆中必须同时加工的交互性元素就会减少,而当其尝试解决问题时,相反的效应就会产生,因为此时元素交互性水平高(Sweller,2010)。在学习样例时,学习者只需要加工那些得到答案所必需的步骤。而在解决新问题时,学习者则需要加工那些无效的步骤,从而提高了元素交互性。
六、基于认知负荷理论的慕课建设指南
虽然在建设慕课时,还没有用到认知负荷理论,但是有理由认为,人可以将其提供的教学设计建议,直接用于慕课和其他计算机辅助学习过程。文献中已经指出了一些慕课的问题,我们假设这些问题由不良教学设计引起。所谓“不良”,是指忽视人类认知架构和进化教育心理学。在本节,我们将研究如何基于认知负荷理论,指导慕课教学。
有随机对照实验表明,和传统的教学条件相比,认知负荷理论提出的教学条件,可以让学习者更高级地学习。这证实了认知负荷理论框架下的认知负荷效应(cognitive load effects)。我们假设,在其指示下,人可以有效建设计算机辅助学习平台(例如慕课),以促进学习。本节我们将讨论这些效应,以直接用于计算机辅助学习。
自由目标效应(The goal-free effect)
自由目标问题旨在通过“手段—目的分析法”来减少无关认知负荷(Sweller,Van Merri nboer & Paas,1998)。假设现在需要解一道几何问题:求角的值。这是一道“固定目标问题”。新手一般会用“手段—目的分析法”,专注于问题目标,找到一系列问题解决步骤,以减小已知条件和目标之间的差距。在过程中,学习者需要学习许多交互性元素,这加重了工作记忆的负荷。
然而,自由目标问题可能是一些开放性问题,例如让学生找到所有满足题设的角度值。学习者只需阅读题目的已知条件,计算出可能的角度值即可。学习者在同一时间内,只需要考虑某一个,而非一系列满足题设的角度,这降低了元素交互性,所以他便能以更好的状态,区分问题类型并做出相应行为。艾尔斯(Ayres,1993)表示,与传统的固定目标问题相比,使用自由目标问题的教学效果更好。
样例效应(The worked example effect)
样例效应是指与不提供指导相比,向学习者提供完整的问题解决指导会使其学得更好(Renkl,2014)。由前面的理论分析可知,根据引用与重组原则,学习样例就是引用他人的良构知识;而根据随机生成原则,如果学习者缺乏特定领域知识和问题解决知识,那么在解决问题时,就需要随机生成解决方案,并分别测试其有效性。与后者相比,学习者在加工样例时,需要处理的交互性元素较少,其外在认知负荷也较小。
许多研究调查并支持了样例效应,其内容涉及多个领域(Cooper & Sweller,1987;Kyun,Kalyuga & Sweller,2013;Paas,1992;Rourke & Sweller,2009;Sweller & Cooper,1985)。有人調查了用播客提供样例,是否可以提高学生的数学表现(Kay & Edwards,2012;Kay & Kletskin,2012)。学生对这些播客的反响强烈,其数学表现也有所提高。然而,在这些实验中,样例学习并未与其他形式的教学设计进行比较。
不过,并非任何程度的样例都能有效地减少外在认知负荷。如果提供了无效样例,或学习者不需要的样例,那么就可能产生负面影响。我们将在后面几个部分讨论这些问题。
问题补全效应(The problem completion effect)
待补全的问题可以替代那些提供了全部解决方案的传统示例。它明确提供一些解题步骤,但却留下关键步骤,以供学习者补全。
范梅里恩伯尔(Van Merri nboer,1990)首次深入研究了任务补全的有效性。“任务”的来源是认知负荷理论框架下的计算机编程课。研究人员将学生随机分为两组:传统策略组和问题补全组。在传统策略组,学生需要设计和编写新的计算机程序;而在问题补全组,学生则需要修改和扩展现有的计算机程序。后测结果表明,问题补全组的表现更好。范梅里恩伯尔和德克罗克(DeCroock,1992)进行了类似内容的研究。后测结果也表明,问题补全比传统问题解决的效果要好。
为了研究问题补全效应,帕斯(Paas,1992)比较了三种情况:样例、问题补全和传统问题解决。结果表明,样例组、问题补全组比传统问题解决组的效果要好。然而,对问题补全组来说,或许只有在远迁移后测任务中,才能产生这种“好效果”(Van Merri- nboer,Schuurman,DeCroock & Paas,2002)。
分散注意效应(The split-attention effect)
课堂上的信息可能在空间或时间上相互分离。当学生需要分散其注意力,以处理这些来源丰富的信息时,分散注意效应便发生了。如果信息本身不够清晰,并且难以理解,那么学生就需要在心理上整合(Sweller et al.,2011)。然而,如果教师已经整合了这些信息,那么交互元素的数量就会减少。学生不再需要自行整合,其外在认知负荷就会减少,学习效果也会变好。
多媒体学习也提出同样的效应。例如,卡尔优加、钱德勒和斯维勒(Kalyuga,Chandler & Sweller,1999)将图表和文字制作成计算机辅助教学材料,之后测试效果。他们发现,与分散注意的信息相比,预先整合的信息可以增强学习效果。谢里希和吉崎(Al-Shehri & Gitsaki,2010)比较了两种教学设计:分散注意和整合呈现,之后评估了学习者的在线阅读表现。结果表明,在线整合材料可以增强学习效果。类似地,刘、林、蔡和帕斯(Liu,Lin,Tsai & Paas,2012)研究了在物理领域中,移动学习(mobile learning)的分散注意效应。结果也表明,当文字和图片同时出现在移动设备中时,学生表现得更好。
冗余效应(The redundancy effect)
在认知负荷理论的框架内,任何不需要学习的信息都是冗余信息(Sweller et al.,2011)。例如,用多种形式提供的相同信息(如供学生聆听或阅读的文字),或不必要的装饰性信息(诱人的细节,如与文字有关的动画)。如果工作记忆加工了这些信息,那么就会增加其外在负荷。冗余信息似乎也能分散注意,因为它也来自多个信息源(source),但冗余效应更强调,学习者不用互相对照这些信息,就能实现理解。例如,在多媒体学习中,当相同的信息同时以图表和文本,或书面和口头的形式呈现时,冗余效应就可能产生。
当冗余发生时,我们应该减少一个信息源,而不是整合来自多个信息源的信息。例如,钱德勒和斯维勒(Chandler & Sweller,1991)设计了一个生物学实验,一组的学习材料是心脏、肺和身体的血液流动图,以及一篇相同内容的书面文字;而另一组则只能看到相同的流动图。结果表明,没有书面内容的小组反而学得更好。梅耶、海泽和隆(Mayer,Heiser & Lonn,2001)发现,当学习材料只是带有讲解的动画,而不在屏幕上附加与讲解内容一致的文字时,大学生学得更好。
双重通道效应(The modality effect)
怎样使用图表和文本?这取决于其产生的分散注意效应和冗余效应。类似地,怎样提供视觉和听觉信息,则取决于两个信息源之间的逻辑关系。如前所述,我们不应该口头重复书面信息,因为这会造成冗余。然而,在某些严格界定的条件(与分散注意效应的条件类似)下,同时提供视觉和听觉信息反而是有益的。如果學生没有文本就无法看懂一张图表,那么便满足了分散注意效应的条件,此时最好口述内容,而非提供书面文字,或将图表和文字整合在一起。
工作记忆有两个组成部分:视觉-空间画板(visuo-spatial sketch pad)和语音回路(phonological loop)(Baddeley,1992)。廷德尔福特、钱德勒和斯维勒(Tindall-Ford,Chandler & Sweller,1997)指出,与只利用视觉通道相比,学习者同时利用视觉和听觉通道,可以学得更好。可能的解释是,同时使用两个通道增加了工作记忆的可用容量(Penney,1989)。许多人都研究了双重通道效应(Kalyuga,Chandler & Sweller,2000;Mayer & Moreno,1998;Tindall-Ford et al.,1997)。廷德尔福特等人(1997)比较了两种文字和图表的呈现方式:一是分别用听觉和视觉呈现;二是只用视觉呈现。结果表明,混合呈现要优于单一通道呈现。梅耶和莫雷诺(Mayer & Moreno,1998)也做了类似的研究,设计了多种实验,内容是解释闪电形成过程或汽车制动系统。在实验中,一组聆听主要步骤的讲解,而另一组则阅读屏幕上的文字,其内容与前一组的讲解相同。结果证明,混合呈现的学习效果更好。
信息即逝效应(The transient information effect)
双重通道效应表明,用听觉形式呈现信息具有潜在优势。然而,这种方式有其局限性。与文本不同,口述是短暂的。如果这些冗长并且元素交互性很高的材料是书面文字,那么学习者就可以随时重复阅读。他们可以停下来去思考某一部分内容(例如难点),也能根据需要回看;但是如果口述呈现,由于其短暂性,我们就很难甚至不可能思考和回看,因为新信息很快就会取代旧信息。如果材料的元素交互性很高,那么工作记忆就需要同时加工新旧信息,但是问题在于,旧信息已经消失。基于认知负荷理论,不应以口头形式呈现元素交互性高的信息。因为在旧的声音信息消失以前,学生可能来不及加工,之后也很难,甚至不可能恢复它们,这便产生了信息即逝效应。
信息即逝效应表明,在材料的元素交互性高时,短暂式呈现(例如口述)比书面呈现相同材料的效果要差。此外,信息即逝效应也会影响双重通道效应。莱希和斯维勒(Leahy & Sweller,2011)得到的“反通道效应”(reverse modality effect)认为,书面信息优于听觉信息。只有当元素交互性高的文本分小段呈现时,才能得到传统的“双重通道效应”,即听觉信息更有用。
即逝信息不只是听觉信息,还包括视频和动画。黄、莱希、马库斯和斯维勒(Wong,Leahy,Marcus & Sweller,2012)也研究了信息即逝效应。他们采用讲解教学和动画辅助教学两种形式,得到了与莱希和斯维勒(2011)相似的结果,后者检验了双重通道效应。结果表明,冗长的动画辅助教学不如静态图像有效,而后者则不如分段呈现的动画有效。
信息即逝效应与计算机辅助学习系统密切相关。随着现代教学技术的发展,我们能更加轻易地使用口头语言、视频和动画。不过,使用这些技术的能力并不能解释其自身的合理性。最终判断教学方法有效性的不是教学技术,而是之前就出现的人类认知。
想象效应(The imagination effect)
想象效应是指在学习程序或概念时,想象学习比传统学习的效果好(Leahy & Sweller,2004)。一些研究应用想象策略,来学习程序性和概念性知识,已经得到了正向结果(Leahy & Sweller,2004,2005,2008)。莱希和斯维勒(2004)比较了想象策略和传统学习。结果表明,使用想象策略比学习说明书的效果好。后来,莱希和斯维勒(2005,2008)扩展了他们2004年的结论:元素交互性高的材料更可能产生想象效应。
洛伊特纳、利奥波德和萨姆弗斯(Leutner,Leopold & Sumfleth,2009)在多媒体学习的化学课上,比较了绘制示意图和想象分子结构图这两种行为。结果表明,想象分子结构图降低了认知负荷水平,并增强了学生的理解,而绘制示意图却提高了认知负荷水平,并降低了其理解。
独立元素效应(The isolated elements effect)
独立元素效应是指最开始呈现的教学信息中,独立的元素,而非复杂交互的元素,可以减少过多的内在认知负荷。其缺点是,由于信息以独立元素的形式呈现,所以学习者起初可能不太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学习者可以先形成部分图式,之后再借助下一阶段的教学,来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进而形成整体图式(Pollock,Chandler & Sweller,2002)。
布莱尼、卡尔优加和斯维勒(Blayney,Kalyuga & Sweller,2010)比较了两种教学形式:独立—交互元素形式和完全交互元素形式。实验的参与者是会计专业的大学生。结果表明,新手学习者从前一种形式中获益更多,而专家学习者则在后者中的学习效果更好。在实验中,当专家采用独立—交互元素形式学习时,需要动用额外的工作记忆资源,以将这些简单的独立元素和原有知识整合起来,这反而干扰了学习。结果还表明,独立—交互元素策略与学习者的专业知识存在交互作用,下一节讨论的就是与其相关的“专长逆转效应”。
专长逆转效应(The expertise reversal effect)
所有教学上的“效应”,包括认知负荷效应,都有各自的适用范围。专长逆转效应(Kalyuga,Ayres,Chandler & Sweller,2003)与许多认知负荷效应一样,其边界的来源是学习者类型和任务特征的交互作用。假设我们基于认知负荷理论,提出了一种与传统方法相比,对新手学习者更有效的新方法,那么随着学习者专业知识的增加,新方法的相对有效性可能降低。最终,新方法可能彻底失去优势,其与旧方法的相对有效性甚至会逆转。
人们普遍用冗余效应来解释专长逆转效应。新手学习者必需的信息,对专家学习者来说是冗余且负面的。例如,新手可能需要在样例的协助下,才能理解问题的解法。但是随着学习者专业知识的增加,这些样例会变得无效、冗余,直至产生专长逆转效应(Kalyuga,Chandler,Tuovinen & Sweller,2001)。再例如,卡尔优加(Kalyuga,2000)等人在进行对照实验时也发现了专长逆转效应。参与实验的两组学生分别学习带有和不带有声音讲解的图表。在实验中,教师对学生进行了培训,以增加其专业知识。起初,带声音讲解的效果更好,但随着学生专业知识的增多,不带声音讲解的效果反而更好。
计算机辅助学习是克服专长逆转效应的理想方式。根据该效应,随着学习者专业水平的提高,教师也应该改变其教学类型。一种可行的办法是:对学习者进行在线评估,据其知识水平来改变教学方法,这比“一把尺子衡量法”(one-size-fits-all regime)要合理得多(Kalyuga & Sweller,2004,2005)。
撤除指导效应(The guidance fading effect)
根据专长逆转效应,学习环境的设计依据是学习者的专业知识。撤除指导效应(Renkl,2014)提供了一种合理设计学习环境的方法。例如,我们可以将完整的样例改成待补全的任务(参见相关章节),之后再让学生解决问题(Van Merrinboer,Kirschner & Kester,2003;Van Merrinboer,1990)。“撤除指导效应”的提出基于这样的假设:随着学习者专业知识的增多,虽然其解决的问题更复杂,但仍将拥有充足的工作记忆资源。
伦克尔、阿特金森、迈尔和斯特利(Renkl,Atkinson,Maier & Staley,2002)将“逆向与正向撤除指导”同另外两种教学策略——“传统样例”和“问题解决对”——进行比较。不论是课堂实验还是实验室实验,“撤除指导”都优于另外两种策略。
在使用该策略时,应该注意的另一个问题是撤除指导的速度。赖斯林、 苏里文等人(Reisslein,Sulli-van & Reisslein,2007)比较了三种撤除速度:立刻撤除、快速撤除和缓慢撤除。立刻撤除组在学习样例后直接解决问题;而快速撤除组则在学习样例后,完成待补全的任务,其待补全程度逐渐增加(第二个任务有一步待补全,第三个任务有两步待补全,依此类推);缓慢撤除组与快速撤除组相比,只在待补全程度的增加速度上有差异(每两个样例只增加一个待补全的步骤)。实验结果表明,撤除指导的速度与学习者专业知识水平之间存在交互作用。专家学习者在指导“立刻撤除”和“快速撤除”时获益更多,而缺乏经验的学习者则在指导“缓慢撤除”时学得更好。充分的指导和慢速的教学减少了外在认知负荷,因此更适合新手。
元素交互效应(The element interactivity effect)
人们通常认为,专长逆转效应是一种独立的认知负荷效应。但最近却有人认为,它只是一个更普遍的效应——元素交互效应的特例。元素交互效应已经流传多年(Sweller,1994,2010;Sweller & Chandler,
1994)。它与专长逆转效应都是二级效应,都为一级效应提供边界。对专长逆转效应来说,是学习者的专业知识水平提供了边界;而对元素交互效应来说,提供边界的则是材料的元素交互水平。
当信息的内在认知负荷高时,就会产生认知负荷效应;反之,认知负荷效应就会消失,同时产生元素交互效应(Sweller & Chandler,1994;Tindall-Ford et al.,1997)。實际上,当材料的元素交互性低时,某一效应不仅可能消失,也可能产生。陈、卡尔优加和斯维勒(Chen,Kalyuga & Sweller,2015,2016)发现的例子很有说服力,这个例子关于元素交互效应,是说元素交互性高的信息会产生传统的样例效应;而元素交互性低的信息则会产生“反转效应”,又叫“生成效应”(generation effect),后者比样例效应发现得更早。当后续记忆任务为学习者提供的还不如他们自己生成的答案时,生成效应便产生了。
如前所述,改变元素交互性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改变任务类型。例如,像我们在得到“独立元素效应”时那样,减少任务中交互元素的数量。二是改变学习者的专业知识水平,这便是“专长逆转效应”和“元素交互效应”的联系之处。
假设一个人正在解题:已知……求……。对一个刚学解方程的人来说,這个问题不仅难,而且元素交互性相对较高。为了成功解题,工作记忆需要同时加工的元素数量很多。然而,只要一个人具备代数计算能力,就可以轻松地在工作记忆中加工所有元素。许多人都能轻易地心算出答案。如前所述,根据环境组织与联结原则,人可以从长时记忆中提取相关知识,并以之解题。如果一个人已经解出过很多类似的题目,那么就会将整个问题及其解法视为一个元素。所以对领域内的专家来说,这类问题的元素交互性很低。
一个专长逆转效应的例子是:专家学习样例会造成冗余,从而增加其工作记忆负荷。专业知识的变化引起了元素交互性的变化,后者又导致了专长逆转效应。从这个意义上讲,专长逆转效应只是元素交互效应的特例而已。
那么,综合两种效应会产生怎样的教学效果呢?在一项实验中,陈等人(Chen et al.,2015)教新手计算几何图形面积。教学材料有两种:一种是元素交互性低的常规几何公式,而另一种则具有综合性,其目的是教学生运用那些公式来计算图形面积。对这些学生来说,后一种材料的元素交互性很高。结果表明,根据样例效应,在教授元素交互性高的材料时,教师应该提供更多样例的指导;而根据生成效应,在教授元素交互性低的材料时,教师则应该让学生自己生成答案,这样学生的表现才会更好。
然而,随着两组学习者专业知识的增加,第二次实验都得到了生成效应。这是因为随着学习者专业知识的增加,元素交互性水平反而降低。对专家来说,即便材料复杂到会产生很高水平的认知负荷,过多的指导也是冗余的。结果表明,只有在学习元素交互性高的材料时,才会出现样例效应,这也与“元素交互效应”的表述一致。此外,结果还说明了专长反转效应:对新手有益的“样例效应”,其实是对专家有害的“反样例效应”(reverse worked example effect)。
由此可见,“专长逆转效应”和“元素交互效应”是相互“纠缠”的关系。随着学习者专业知识水平的提高,元素交互性也会降低,此时教师应降低其指导水平。
七、认知负荷效应在慕课和其他计算机辅助学习形式中的应用
前面已经提到多种认知负荷效应。尽管有人已经利用多种计算机辅助学习形式,对其进行测试,但据我们所知,那其中不包括慕课。因此,我们只能在缺少随机对照实验的情况下,基于认知负荷理论及其相关效应,提出一些可能提高慕课学习效果的建议(假设)。实际上,由于没有实证依据,上述假设的有效性仍有待验证(每种假设都需要至少一条证据)。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猜测,认知负荷效应同样适用于慕课。对于知识,无论是生物初级、通用技能知识还是生物高级、特定领域知识,无论是电子版还是打印版,人都能加工。例如,没有证据表明,在学习效果方面,呈现在屏幕上的文字和图表,与相同内容的打印版之间有差异。在两种条件下,认知系统加工材料的方式一样,其中的工作记忆和长时记忆也都发挥了相同的作用。
显然,与打印材料相比,屏幕呈现更容易产生某些效应。例如,用电子版信息更容易产生信息即逝效应,从而对工作记忆造成负面影响。原因也很简单:数字技术更容易呈现即逝的信息。然而,不管媒介是什么,我们的认知系统都会用相同的方式,来对即逝的信息做出反应。
八、结 论
认知负荷理论提供了一种综合的教学设计理论。为了引出这个理论,本文首先解释了人类认知架构,之后提出了一些教学设计原则,并假设人可以直接用其来建设计算机辅助学习单元(例如慕课)。除慕课外,许多在线学习环境都已应用这一理论,它为有效学习系统的建设提供了很多指南。未来仍需很多研究,以使其适用于慕课。
基于认知负荷理论及其教学建议,我们可以解释慕课的一些失败之处,特别是为什么一些慕课不能说服学习者完成课程学习。另外,要强调的是,人已经基于人类认知架构提出认知负荷理论,据此提出假设,设计相关的对照实验,根据实验结果给出教学建议,并谨慎地检验。因此我们预计,即便在慕课环境下,这些建议也很可能有效。不同于目前多数学习系统,“基于认知负荷理论的计算机辅助学习单元”已经提出了许多教学建议,我们认为,采用这些建议会让学习效果更好。
参考文献:
O.Chen,G.Woolcott & J.Sweller.Using cognitive load theory to structure computer based learning including MOOCs,Journal of Computer Assisted Learning,2017,(33):293-305.本文翻译经作者授权。
(责任编辑 杜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