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中洋 陈锦
摘要:身体叙事是立足于文中人物身体为基本意象,呈现于不同的语境之中,这种身体叙事带有强烈的叙事功能的符号,审视作者如何通过身体叙事把自己的思想物质化,不仅使文本在传递基本信息的同时,而且能够在更深层次之上传达出作者的思想与意图,从而推动故事情节的全方位发展与延伸。也即以客观存在的人物的身体作为的载体、作为“漂浮的能指”寄居作品中,进而促成身体的符号化和叙事文本的躯体化并且传递出道德伦理价值观念,政治文化信息审美情趣等丰富内涵的叙事方式。本文从《马贩子女儿》,《请买票》与《处女与吉普赛人》中出现的女性身体意象出发,并借用福柯的惩戒规训等理论解析劳伦斯笔下男女之间玄妙与复杂的性别关系。
关键词:男性;女性;身体叙事;规训;漂浮的能指
《请买票!》《马贩子女儿》与《处女与吉普赛人》作为D.H.劳伦斯的三篇短篇小说,都生动描写了男女之间被当时社会背景中的矛盾与冲突所异化的情感关系,在这些情感关系中女性角色完全颠覆了原有被桎梏形象,而是处于一种“上位”的角色来体现自身的价值与女性意识的觉醒,她们远远凌驾于男性角色。本文的三篇短篇小说中的女性分别通过自己特有的“身体”武器与独特的吸引力,企图将处于对立面的男性驯服,这种驯服不仅只是停留在肉体上,同时也表征在两性心理变化之中。在劳伦斯的作品中,需要重视并审视四种“身体”:女性对象的身体、男性身体,以及两者身体结合过程,还有叙事过程的叙事主体的身体,因此本文会从这四者去解析女性如何在劳伦斯的文学作品中得到心灵的释放,从而达到一种自我认知意识上的觉醒与重建。
一、劳伦斯小说中的身体书写
(一)女性的身体书写
“女孩子却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姑娘。别看她们身着难看的蓝色制服,裙子都遮不住膝盖,头顶没有模样的旧尖顶帽,可身上却都有一种老兵油子式的沉着和自信。”
从此段引文中对女性的身体描写中,劳伦斯善运用浓烈而又娴熟的笔触,极力着墨“女孩们”的出场的“身体语境”。这些由这些女性角色的特定的行为方式和她们的生活元素所勾画出的“身体场”可谓是极具隐喻的含义,同时也不断向读者暗示着他们的心理的变化历程。并且可以为女性们在后文中的性格的成长与成熟埋下了最基础的暗示与伏笔。我们再看文中的“女孩们”的性格相当开朗泼辣甚至是开放,并不再是像传统社会中所描绘的那般对于社会和男性们唯唯诺诺的态度,并且作者也有意抹去了传统中女性温柔娇憨的固有形象,兴许这就是在劳伦斯笔下被战争所折磨,被新兴工业文明所扭曲,从而传统的女性被迫承担不该有并沉重的责任,从而使得“女孩们”在心理上产生了异化扭曲与变形,反映在女性的外在即成为了粗鲁不堪,不再富有女性的温婉与美好,甚至更像一种野兽似的存在,这样的一种形象构建无疑从而使得深厚传统的文明被破坏。并且从侧面可以探析到作者对笔下女性形象的身体叙事透露出作者内心对于当时女性群体的恐惧抑或说是到达了厌恶的地步,并且更深层次的传递出其本身对于女性们的消极情怀与看法。
“伊维特一向认为自己光洁柔嫩的皮肤遗传自母亲。塞维尔家的人皮肤粗糙,内心猥琐。只是在这次吵嘴之后,伊维特隐隐意识到自身另一种圣洁之处,这来自她感觉敏锐的纯洁肉体,塞维尔这家人以他们所谓的道德玷污了它。”
在这里作者通过简约的笔触描绘着少女伊维特的美妙的身体特征,同时通过伊维特本人的内视角反映了其自身对于自我的认知,伊维特皮肤光洁,面容姣好,心灵纯净,她的内心总渴望体验自由新生,拥有全新的人生体验,但是古板的教区长父亲,冥顽不灵而又狡黠的奶奶,色厉内荏的姑姑,无疑都为她的这些“危险”因素缚上了一副牢固的枷锁,让她的心在这个如死水一般的“教区大宅”游荡但又不敢翻越这道藩篱。这阴湿和诡异的氛围之中,虽然给她带来了苦痛的枷锁,但同时又给予她深厚的安全感,因此她只敢在内心想象着并且轻微的试探着,在自己的脑海里描摹那些被世人看起来出格而又荒唐的想法,蜷缩于破败颓唐的“教区深宅”之中。当伊维特遇见吉普賽男人之后,吉普赛男人粗犷而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早已在内心泛起涟漪的伊维特,两人之间又存在着男女之间莫名的磁力,相互牵引着对方的心弦,而结局中的帕普尔高古大水库的决堤,吉普赛男人冒死的拯救,最终也预示着伊维特内心的全面释放与崩解。而在大病初愈之后,娇弱而天真的伊维特最终走出懵懂混沌,不再充满着“天马行空”的想法,而是成为了一个更为沉稳的女性,但是获得新生的代价就是牺牲她所拥有的这若即若离的游弋的“感情”,从此她的人生走向人生的另一方天地,而吉普赛男人注定在她命运的另一端,总而言之两人存在着天壤之别的差距与不同,注定两人情感绝无开花结果之机会。
另一方面伊维特内心一直坚信自己光洁的皮肤与姣好的面容都来自于出走的母亲,无论父亲与家人如何抹黑自己的母亲,损毁母亲的形象,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相信母亲是最为美好的人,并且在内心一直坚信母亲并非旁人嘴中所说之荡妇,因此她在内心总是憧憬着能如母亲那般挣脱这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寻觅属于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求的那份美好的情感。
(二)男性的身体书写
“因为是在战争时期,司机都是些不适于做大活动量的工作的男人,就像跛子和驼子一样。司机是些腿脚不便的愣小伙,再不就是那些柔弱有病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向前缓缓爬行。”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劳伦斯对于文中男性形象的描写具有双重性,第一是小说之中的男性角色本身主体形象,而另一个则是作者创作者的自身主体形象,这是作者的对自我认知与自我关照。我们可以从这些表面的“男性书写”特征中去深入作者的自身的内心,以及对生活,情感和社会的体悟,可以发现这些男性描写具有一定象征意味,既揭示出当时的社会下的思想内涵,或者是作者本身的对于当时社会的男性们的一个总体或深或浅的认知。在这两段文字描写中,作者有目的将男性角色阉割话,使得男性群体失去在男权视角之下的阳刚与健壮的形象,整体呈现出一种疲软的状态,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归结为当时特殊的社会环境使得男性角色异化扭曲,从而反映出心理上的男性化的典型特征在作者眼中遭到放大性的阉割。
二、女性的对男性的规训
故事发生在一战时期的英国中部,讲述的是身体健全的男性列车检票员约翰诱惑了这列单轨车上几乎所有的女性服务员。着重描写的是他与其中一名服务员安妮的调情细节,在此过程中,安妮真正的爱上了他,但约翰依然流连于花丛,并且继续的与其他女孩“游戏”。因此安妮更加疯狂的想要占有约翰,便开始了复仇的计划,并且她联合其他曾经被约翰无情抛弃的女孩,企图通过暴力的方式能够让约翰悔改并且选择他们其中一个女孩。故事的高潮便发生在安妮与她所召集女孩痛打负心人约翰这一节。
“他的外衣后片整个被撕掉了。衬衣袖子也撕掉了,只剩下裸露的手臂。姑娘们扑到他身上,攥起拳头擂地,拽他;或者是扑向他,推他,使尽全身力气用头撞他;再不就是抡开了揍他。他缩着头,吓得东躲西藏,左冲右撞。”
福柯把身体的“规训与惩罚”看作是“统治者”对于“被统治者”的一种凌驾于身体之上的塑造与驯服的重要手段,并由此引发出一系列与规训和惩罚相关的问题;表明人类社会是如何从古代通过酷刑对人类肉体的疯狂肆虐逐步演化为通过对人类精神和肉体施加的普遍“温柔的”暴力而达到被统治者自觉规训和臣服的目的。在这个训诫的过程中,安妮与姑娘们疯狂的行为背后其实是怀着无比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她们是爱着约翰的,但是同时她们又被约翰的背叛行为所激怒。此时她们采取最为原始的训诫方式,从肉体上来惩戒约翰对她们的不忠行为,并尝试在摧残其肉体的基础上,深入约翰的精神,使其精神崩溃,使其不再保持原有男人地位的骄傲,从而使得约翰能顾在心理上屈服于她们。
“她突然跪着扑向他的膝盖,双手抱着他,抱着他的双腿,胸脯贴在他的膝盖和大腿上,奇异地痉挛起来。她自信地紧紧抱住他,把他的大腿紧紧贴着自己,贴着自己的脸、脖子。”
在福柯看来,所谓的规训,就是那些使肉体运作的微妙控制成为可能,使肉体的种种力量处于永久被驯服的地位,并施于这些力量一种温顺而有用关系的方法。在这里梅宝的言语及行为对于福克森医生的视角就无形中成为了一座隐形的全景敞视监狱,医生福克森的一举一动都在梅宝的掌控之中。梅宝充分利用自己作为一个成熟女性的魅力去征服了青年医生福克森,采用女性对男性的性诱惑或者是性吸引驯服了这位不谙世事的青年医生,这是不同于第一种女性集体采用暴力方式训诫男性的方式,而是采取了更为温婉和巧妙的女性手段去使地男人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俘虏,而男性处于一种自愿被驯化的状态。
在《马贩子的女儿》中,劳伦斯大胆的描绘女性个体的生命意识以及性意识的觉醒,并将其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并且在与文中男性话语交锋之时,丝毫没有处于弱势的地位,反而成为了主导话语场和行动场的角色,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传统的男权社会发起的挑战。
三、结语
在劳伦斯的哲学与文学体系中,认为挽救被机械文明所腐蚀的现代人精神的唯一途径就是回归人性自然本能,即用男女之间的炙热性爱以及女性意识觉醒来复活当时被工业文明所压制下的人们的原始本能,把人类身体和灵魂从当时的社会的枷锁中解救出来,使得暗淡无光的人类灵魂得以解脱,重新焕发生机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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