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世辰,李 磊,许团结
(山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生育文化是指与人的生育活动相关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即人们在婚姻、家庭、生育、节育等活动中形成的思想理论、价值观念、风俗习惯、伦理道德以及相应的法规、制度的总和。[1]它是一个动态的概念,随着社会的发展会发生变迁。改革开放后的经济社会转型发展和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使传统生育文化发生了改变,但在人口新常态和全面二孩生育政策背景下生育文化又会发生哪些变迁?作为农业大国,我国农村生育文化的变迁是整个社会生育文化变迁的重要部分。本文选取山东济南和天津两个市的部分村庄作为调查地,通过分析育龄妇女在生育过程中的现象和行为,探索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东部地区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的规律,为中西部农村生育文化变迁提供参考。[2]
(一)研究背景 生育文化作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对生育主体的生育行为具有指导作用。我国农民占总人口的42.7%,[3]农村生育文化对于人口整体均衡发展的影响深刻。当然,生育文化的发展存在地域差异,东部省市经济发达,相应地生育文化变迁的时间早、范围广、程度深,对于中西部的生育文化变迁具有引领作用。通过对东部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的研究,探索中国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的规律,可以对农民生育文化的变迁起引导作用。
(二)研究意义 研究农村生育文化变迁在理论和实践方面都具有重要的意义。在理论方面,研究农村的生育文化变迁可以丰富新的人口生育政策下我国生育文化学的理论体系,探索新时代中国特色的人口生育文化,推动社会学及人口学等学科的发展;在实践方面,了解东部省市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状况,可以引导中西部地区的生育文化的发展方向。把握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的规律,对调节农村人口规模、提高人口质量、建设新型农村生育文化具有重要意义:首先,研究农村的生育文化变迁可以调节农村人口出生数量,使中西部地区农民的人口生育沿东部的方向发展,实现少生快富;其次,可以促进农村经济的稳步发展,先进生育观念的传播会使农民实现科学健康的生育,避免盲目生育,同时可提高人口素质;最后,可以提高中西部农村人口的认知水平,让他们对于生育文化的内容有清晰的认识和判断。
(三)研究方法
1.问卷调查法。对山东济南市和天津市五个村农民的生育状况进行调查。共发放问卷1600 份,收回有效问卷1500 份,其中济南市发放900 份,天津市600 份。受调查人员中男性村民924 人,女性村民576 人。受调查人员中18-29 岁年龄段村民375 人,30-39 岁 600 人,40-49 岁 525 人。问卷多数采取自填式,同时由调查人员在一旁进行指导;对于少部分文化水平受限的村民采取代填式,由调查员通过提问然后根据被调查者的回答情况进行选择和填答。问卷全部当场回收,并进行统一的数据统计和分析。
2.文献分析法。利用现代传媒手段对相关研究进行梳理,就国内人口学家对于生育文化方面的理论进行整理分析,对有关东部地区的内容进行提炼整理,全方位把握当前研究的成果和不足,从中寻找本文研究的突破点和创新点。
生育文化概念较为抽象,包含内容也比较多,本文所研究的生育文化主要包括生育意愿文化、生育健康文化、生育科学技术文化三个维度。
(一)生育意愿 生育意愿是个人价值观念在生育方面的体现,是一种理想化的生育行为,会对最终的生育结果产生重要的影响,研究农村家庭的生育意愿对于分析他们的生育文化具有重要价值。
1.生育动机。生育动机是人类为了繁衍、生存与发展需要而生殖和抚养孩子的价值取向,生育动机在整个生育文化中处于核心地位。在全面二孩生育政策背景下,农村育龄夫妇生育二孩的动机从高到低依次为“一个孩子太孤单,老年时多个依靠,减轻首子女赡养负担,父母压力,人丁兴旺,第一个子女身体残疾,首子女性别不合期望”,调查资料显示,农村育龄夫妇生育二孩更多考虑的是孩子的健康成长需要以及满足父母的心理慰藉需要,因为首子女性别不合期望生育二孩的比例不足2%,可见“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女平等”的思想在东部农村已经普及。中国的老龄化速度比较快,独生子女一代面临着巨大的养老压力,减轻首子女赡养负担,已成为农村育龄夫妇生育二孩的重要动机。传统的“父母压力,人丁兴旺”生育文化影响已经弱化。详见表1。[4]
表1 东部农村育龄夫妇生育动机调查表
2.生育数量。生育数量反映的是人们实际生育孩子的数量,与生育动机都是生育文化的基本构成要素,深受生育意愿和生育动机的影响。在传统社会,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生育方式得到巩固,人们在传宗接代、养儿防老等观念的引导下普遍选择多生多育。有研究数据显示我国妇女在新中国成立前平均生育子女数为6个。[5]现代社会的生育动机变得多样化,生育动机的变化带来了生育子女数量的下降。二胎政策放开后东部农村地区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家庭依然占据很大的比重,从追求多生到倾向少生的变化与生育动机的变化、家庭发展的需求、社会经济的发展相适应,是生育文化变迁的重要表现。详见表2。
表2 东部农村地区生育数量统计表
3.性别偏好。生育的性别偏好是人们在生育过程中对子女性别的看法和价值取向,是生育意愿以及生育文化的重要内容。数据显示,超过40%的家庭认为生男生女都一样,“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在一些东部农村家庭中依然存在,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比例在逐渐降低。接近12%的育龄夫妇选择“与首子女性别相反”这一项表明,生育两个孩子且性别为一儿一女是最理想的状况,这与之前一味追求生儿子的情况已经明显不同。详见表3。
表3 东部农村育龄夫妇性别偏好调查表
(二)生育健康文化 生育健康文化是新型生育文化的重要内容,主要包括生殖健康、优生优育等内容。生殖健康与生育文化具有密切的关系,生殖健康水平和被接受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生育文化的科学性和进步性。
在生殖健康方面,调查数据显示,赞同人工流产的比例要高于不赞同的比例,赞成避孕的比例要远高于不赞同避孕的比例,而不赞成绝育的比例远高于赞成的比例。在国家生育政策允许的范围内人们可以自主地控制生育,出现意外怀孕情况时,大部分东部农民可以接受人工流产以终止怀孕;农民还通过采取避孕措施以控制生育子女的数量,控制子女的年龄间隔。这样不仅对妇女健康有益,而且可以避免扎堆生育,从而有利于人口的可持续增长。生育权是基本的人权,过去一些地方强制性的计划生育挫伤了育龄妇女的生育积极性,所以,大部分受调查对象都反对绝育。[6]随着农村生育文化的变迁,农村家庭越来越重视生育健康。详见表4。
备孕是健康生育的基础,当夫妻双方通过自我调节生活习惯,提高个体机能后再选择生育才是科学的,这样生育出的子代也比较健康。通过数据我们可以发现有超过一半的夫妇认为备孕是有必要的,在访谈中得知选择可有可无的夫妇更多是受限于经济条件,并不是主观上认为产检是多余的。只有极少数的夫妇认为没必要。由此可见,东部农村家庭的科学生育意识在增强。详见表5。
表4 东部农村育龄夫妇对人工流产、避孕、绝育等行为的态度 单位:个/%
表5 东部农村育龄夫妇对备孕态度调查表
产检是生育过程的关键部分,是确保子代健康的重要步骤。绝大部分的家庭产检次数在4-6 次和7-9 次这个区间,相当于平均一个月就会进行一次产检,反映出东部农村家庭比以前更注重后代的质量。不过婚育知识的掌握和能力的提高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各地应加强宣传,使生育主体——育龄夫妇提高自我保健意识和能力,从而为科学健康地生育打下坚实的基础。详见表6。
表6 东部农村育龄妇女产检次数调查表
(三)生育科学技术文化 现代生育科学技术文化是传统生育文化没有涉及的,随着生物医学技术的发展,生育科技文化成为新型生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二孩生育政策背景下,符合二孩生育政策的对象以70 后为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因年龄大错过了生育二孩的最佳年龄,高龄产妇生育二孩面临着巨大的风险。生育科学技术的发展解决了父母想生育却无法生育子女的难题,包括试管婴儿在内的辅助生育技术圆了很多父母的育儿梦。
然而,调查数据显示,东部农村育龄夫妇对生育科学技术的态度显得较为保守,顾虑较多,对生育科学技术的认知度比较低,且存在一定的误区。他们的顾虑主要在于费用高、成功率低和心理障碍这三项上,很多传统的家庭都持有“生育要亲力亲为”这样的观点,认为依靠技术手段诞生的后代不合伦理。详见表7。
表7 东部农村育龄夫妇对辅助生育技术看法表
综上,随着二孩生育政策的不断完善,东部农村的生育文化变迁呈现进步的趋势。虽然“养儿防老”的生育动机依然存在但总体弱化,对孩子健康成长的需要以及满足父母心理慰藉需要的生育动机是未来新型生育文化的发展趋势;在生育数量和性别上,育龄夫妇对于子女的数量预期逐渐降低,更注重后代的质量,对男孩的偏好仍存在但逐渐淡化,一儿一女的性别组合成为理想;同时农村家庭的科学生育意识在增强,对健康生育愈加重视,但对各种新兴的生育科学技术还存在认识误区,需要加强引导。[7]
影响东部农村生育文化变迁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本文主要从四个方面加以讨论。
(一)个人因素
1.收入。经济发展使孩子的抚养成本越来越高,这对家庭收入提出更高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生育观。收入的增长一方面意味着家庭抚养能力的提高,具备多生的经济基础;同时也说明个人发展能力提高,为晚年不依靠子女养老奠定物质基础;另一方面收入增长可以加快人口职业结构的转变,形成新的生活方式和需求模式,解放个体的思想,形成新的人生观和生育价值观,从而促进生育文化的变迁。
2.受教育水平和职业。不同文化程度和职业的群体生育观念不同,表现在生育数量偏好上。一般来说,文化程度越高,意愿生育子女的数量就越少。农业从业者因为跟外界的接触比较少,受传统生育观念的影响比较深,对于子女数量的期望较高;而外出务工人员和经商者由于文化程度相对较高,观念更新较快,对于子女的期望相对低一些。不同文化程度和不同职业的从业者会有不同的生育观念,进而对生育文化产生影响。
(二)经济因素 经济发展是影响生育文化变迁的决定性因素和终极根源。人口是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当今经济发展水平对人口素质有着更高的要求,多数农村家庭经济条件有限,多生多育的观念导致多个孩子平分家庭资源,都无法得到最好的发展,造成后代素质平庸,在人才竞争中没有优势,无法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这就要求农村家庭转变生育观念,由“多生多育”向“优生优育”转变,将有限的资源投注在1-2个孩子身上,注重后代发展的质量。
(三)社会因素 “养儿防老”观念的根深蒂固不仅仅是因为传统思想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对于不健全的养老保障体系的担忧。对于没有退休金或退休金很少的农村老人来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有缺陷的社会保障制度上,不如寄托在子女养老上更踏实。随着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养老问题得到缓解,对于儿女养老的依赖会逐渐减少,对于后代的传统认知也会逐渐转变,从而形成新的生育观念。
(四)政策因素 国家的生育政策及相关法律是影响农民生育文化的重要因素,因为政策法规都具有一定的强制性、合理性、稳定性和实践性。不管是过去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是如今的全面二孩政策,都是国家针对我国当时的人口状况制定的,因其强制性使得人们的生育文化等产生了改变。当然政策工具对于生育文化的影响是需要时间的,人们从接受服从到认同政策要有一个过程。
(五)科技因素 随着生殖健康这一新概念在农村的普及,人们的思想观念开始发生转变,而生育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人们对于生育健康越发重视。新的技术带来了新的学术思想和医疗实践成果,这些技术已经开始渗透到广大农村,随着经济的发展也会逐步在长期缺乏生殖健康服务的落后地区得到普及,为农村新型生育文化的建设打下基础。
在全面二孩政策的背景下,生育文化的建设和发展不仅有利于提高人口素质,对于社会的稳定与和谐也有着重要作用,基本满足了农民的生育意愿,得到农民拥护,有利于引导农民生育文化的变迁。
(一)丰富生育文化内涵,加强对生育科学技术的宣传,引导群众走出认识误区 随着社会的发展,产检和避孕等生殖健康手段及各种生育科学技术都得到了广泛应用,丰富和发展了生育文化的内容,是新型生育文化的重要内涵。农村育龄夫妇大都不了解相关内容或是存在认识误区,因此为了推动育龄夫妇对生育科学技术的了解,应通过村广播、电视、网络等多样化的途径向村民传播相关内容;同时政务公开栏要及时更新,方便年龄较大不熟悉网络的村民学习;党员干部和村领导应定期请一些具备这方面知识的人员来村里讲解,村干部也要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以更好地为村民服务,当好新型生育文化的宣传员。
(二)强化舆论和利益导向,推动人民群众更新婚育观念[8]受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东部地区尤其是山东省的广大农村地区都追求“人丁兴旺”,讲究“传宗接代”,“养儿防老”的观念也根深蒂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维还很有市场,同时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因此在宣传时第一要将传统思想与新型生育文化的内容相结合,肯定传统思想中符合新时代生育观的内容,同时结合当下的婚育观念,这样便于村民接受;二是要强调利益导向,要抓住当前新农村建设的机会开展新型生育文化建设,制定对计生家庭的相关帮扶政策,帮助按照政策生育的家庭发家致富,努力实现“养儿防老”向“致富养老”观念的转变,尽早使广大育龄夫妇树立先进的婚育价值观,使农民承担起个人责任、家庭责任,科学生育。
(三)强化基础教育,提高人口素质 新型的生育文化不仅要求村民按照国家政策生育,更要注重子代的质量,提高生育质量是新型生育文化的核心之一。这一观念在农村的最终形成和确立,与村民的受教育水平是密不可分的。当前广大农村地区的群众受教育水平普遍比较低,这也是新型生育文化建设的一大障碍。政府应该加大对农村教育事业方面的投入,对贫困家庭给予补贴,防止青少年辍学,保障义务教育在农村的良性运行;广大农民要自觉学习,主动接受新知识,培育新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