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加旺,宋继科,毕宏生
根据流行病学数据统计,我国青少年近视发病率逐年升高。教育部分别于2005年、2010年和2014年对中国7~18岁儿童青少年视力情况进行调研结果显示,近视检出率分别为47.4%、55.6%和57.2%,表明我国青少年近视率处于较高水平并不断增长[1]。青少年近视已成为危害我国儿童青少年健康最突出的问题之一。
西医常规治疗手段主要包括使用睫状肌麻痹剂滴眼、近雾视法、远眺练习等解除睫状肌紧张状态;佩戴框架眼镜、佩戴角膜接触镜、行屈光手术等治疗真性近视[2]。但现行的治疗手段对于青少年近视的临床疗效欠佳,对我国青少年近视发生率未取得很好的防控效果。面对这种严峻的儿童青少年近视防治形势,传统中医学的针刺技术,治疗青少年近视有其独到的效果,值得进一步的研究和推广。
近视在中医学上很早就有认识,称为“目不能远视”“能近怯远症”。“目不能远视”最早记载见于《诸病源候论》中,至清代,《目经大成》才始称“近视”。
《难经》云:“目得血而能视”,认为血与目的关系十分密切。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中记载“劳伤肝腑,肝气不足,兼受风邪,使精华之气衰弱,故不能远视”。他认为近视的发生主要与肝气不足有关。明·傅仁宇《审视瑶函·内障卷》曰:“怯远症,肝经不足肾经病”及“阳不足阴有余,病于火少者也”。认为近视的病机在于阳气不足而视不能及远,书中还批判了《难经》对于目病重血而不重气,重阴而不重阳的看法,认为血得气为水火之交,阴阳平衡,互相为用,阴得阳则有所发越,阳得阴则有所约束。傅仁宇又指出:“阳虚不能视远,阴乏不能视近”,亦强调阳气在近视的病机中的重要性。清·黄庭镜《目经大成》云:“纵恣嗜欲,丧其元阳”“阳衰过阴,病于火者。”并且认为近视的治疗应运用“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的原则,亦佐证了傅仁宇观点之正确。
现代中医亦有相关性的研究,毕宏生等[3]对临床青少年近视患者进行了研究,认为近视的中医病机主要是“肾阳亏虚、经气失达、神光拘敛”,提出了“温肾益精、宣导经气、发越神光”的辨治原则,认为肾阳、经气在青少年近视的发病以及治疗过程中都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通过上述论述可得,认为近视的病因病机为“阴有余而阳不足”,近视发生时患者多阳虚或阴过胜,阴不得阳之升发,阳为阴所阻滞而脉络涩滞,阴阳失衡,聚散失度,目中无所主而致视远不能。
针刺治疗近视的记载最早见于《针灸甲乙经》中。西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云:“远视不明,承光主之”。明·杨继洲《针灸大成·考正穴法》曰:“精明,主目远视不明”。宋·王执中《针灸资生经》云:“承泣,主目不明”。这些论述均指出了针刺相应穴位可治疗近视。中医认为,针刺相应穴位可以调节眼睛局部的阴阳气血,疏通眼部经气,达到治疗近视的目的[4]。
根据针灸学理论,腧穴具有近治作用、远治作用及特殊作用。近治作用指针刺腧穴可以治疗该穴位坐在部位及邻近组织、器官的局部病症。远治作用指针刺腧穴不仅能治疗局部病症,还可治疗本经循行所及的远隔部位的组织器官脏腑的病症,有的甚至可影响全身的功能。特殊作用指某些腧穴所具有的特异性的双重性良性调整作用。在针刺过程中这3种作用相辅相成,配合相应的补泻手法,提升全身以及眼睛局部的阳气,促进经脉循行,平衡阴阳,使得阴得阳所发越,最终达到阴阳的动态平衡,神光收敛发散有所主,视物清晰。
有研究者试图从西医角度解释针刺治疗近视的机制。1996年,杨光等[5]研究了针刺治疗近视的机制,认为针刺可以通过改善颈内动脉和眼动脉的血流循环从而解除血管壁平滑肌的痉挛恢复血管的舒缩功能,达到缓解睫状肌的痉挛的目的,在此基础上治疗近视。2010年,陶晓雁等[6]运用随机临床试验的方法研究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认为针刺对青少年近视有着良好的疗效。其作用机理是针刺可以使交感神经兴奋性提高,从而对眼外肌、瞳孔括约肌和睫状肌进行调节,解除睫状肌痉挛使晶状体前后径和等效球镜相应减小从而降低屈光度,通过这种反射性调节使近视得以改善。
针刺治疗近视的常规治疗手段包括体针、头针、梅花针、耳穴压豆等,其中以体针配合电针最为常见。根据全国中医药十二五规划教材《中医眼科学》[7],针刺治疗近视的针刺取穴方案以按局部取穴为主,全身取穴为辅的取穴原则,根据患者的体质与病情需要,选出2~3个穴位组,定期轮换针刺穴位。常用穴位有承泣、翳明、四白、肩中俞、头维、球后、睛明、光明、太冲、照海、丝竹空。每日针刺一组,轮换选穴,10次为一个疗程。由此可知,在穴位的选取上,除照海穴、太冲穴外,其余均为阳经穴位以及眼周穴位,这与近视“阴有余而阳不足”的病理特点相符。
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因选取的经络穴位不同,临床疗效上会产生差异,所以经络与穴位的选取是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的关键因素,根据近视的病理特点而选取相应的腧穴,往往能够取得良好的临床效果。近年来关于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的循经与取穴的临床研究一直在进行,Deng Y等[8]于1997~1998年选取 7~17岁符合近视诊断标准的青少年 52例,选取睛明、四白、合谷、血海、足三里、太冲、风池、膈俞、肝俞、脾俞、肾俞、太溪等穴位针刺,以裸眼视力作为观察指标,结果显示治疗后针刺组视力平均提高0.342,针刺总有效率为97.9%。李学惠等[9]于2001年选取58例14~24岁近视青少年,针刺风池、攒竹、瞳子髎、四白、养老、合谷、光明、太溪、太冲等穴位,治疗前平均视力0.25,2个疗程后平均视力0.43,与对照组有显著差异。陶晓雁等[6]于2007年~2010年将4~6岁青少年近视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每组160例,治疗组取鱼腰、下睛明、太阳穴等经外奇穴对照组取攒竹、丝竹空、四白穴等经穴,治疗1个疗程后分别对两组患者疗效及治疗后裸眼远视力变化进行对比,结果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5.3%,而对照组为92.2%,认为奇穴的疗效优于经穴。高云仙等[24]于2011年选取109例5~20岁青少年,进行随机临床对照试验,试验组给予针刺与中药熏蒸治疗,对照组点阿托品散瞳治疗,结果显示试验组有效率83.3%;对照组有效率40.9%,认为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效果优于散瞳疗法。柴芳芳等[26]于2013年选取80例11~20岁青少年假性近视患者,选取风池、攒竹、翳明、头维、太阳、丝竹空与鱼腰等穴位,进行随机临床对照试验,最终试验组患者总有效率为97.5%,高于对照组的80.0%,提示针刺相应阳经穴位对于青少年假性近视效果良好。
笔者综合分析了2000年至今发表的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的文献32篇[6,8-38],统计研究所选取的穴位,分析规律,发现选取频率最高的三条经络分别是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图1)。说明了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在循经上多以阳经为主,且多选取下肢阳经。这可能与近视“阴有余而阳不足”的中医病机相关,阳虚患者本身阳气亏虚,而针刺阳经穴位可以迅速地疏通经络提补阳气,使得阴精有所主,神光有所发越,缺少的阳气得以补足,所以临床上多选阳经。下肢阳经循行多经过眼周,治疗效果较好,所以选取较多。在穴位的选取上,多以眼周的穴位为主,包括眼周经穴与经外奇穴,选取频率最高的穴位有攒竹、四白、合谷、太阳、承泣、光明、丝竹空、风池等(表1)。根据针灸理论,眼周穴位密集经气充沛,针刺眼周穴位可以更好地发挥其近治作用激发经气推动眼睛的气血循环,提升阳气。阳虚的状态得到改善,阳气充足则脉道通畅,气血运行不受阻滞,阴阳收敛平衡互补,聚散有度,近视得到改善和治疗。因此,针刺治疗近视的循经与取穴规律具有“多选阳经,多选眼周穴位”的特点。
根据中医“辨证论治”的理论体系,针对不同的患者乃至同一个患者的不同生理病理状态,其治疗方法也有有所不同。所以在针刺时亦可以辅以不同功效主治的全身穴位,如肾俞、脾俞、胃俞、足三里等,能够更好地治疗青少年近视。
图1 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循经规律统计图
表1 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取穴规律统计表
近视在中医很早就有了相应的认识和研究,总结历代医籍,可以发现近视具有“阴有余而阳不足”的病理特点。阳主生发而阴主收藏,阳性升扬而阴性收敛,阴阳协调,共司瞳仁的开合与神光的收发,相辅相成既可视近亦可视远。阴阳平衡是维持眼睛正常屈光调节的生理基础。如阴有余而阳不足,阳生发的功能为阴所阻滞,神光发越无力而不至远处,视物能近怯远。由此可知,针刺相应阳经穴位,可迅速鼓动阳气,疏通气血,配合相应的补泄手法,平衡阴阳,从而达到治疗近视的目的。
针对不同的经络上的穴位具有不同的临床效果,经有关学者的研究,这与经脉循行和经气会聚程度密切相关,经气汇聚程度越高,临床疗效越好[39]。十二经脉中有九条经脉(其中有7条阳经2条阴经)交接循行或络于目系,可见眼周经络循经密集、穴位丰富且经气汇聚程度高。经外奇穴是指不在十四经循行路线上的有固定位置及主治作用的穴位如太阳、鱼腰等穴位,因其往往具有良好的临床疗效,作为经验要穴得到历代医家的推崇。眼周的经外奇穴因与眼睛距离较近,兼具眼周穴位经气旺盛的特点,且对于眼病往往具有特效,更易发挥针刺作用,所以在针刺时亦多选取。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时选取眼周经穴及经外奇穴,可迅速提振眼周阳气,调动眼周气血、平衡阴阳,达治疗近视之功。
现代研究认为,针刺可以有效的刺激支配睫状体的交感神经,缓解长时间肌肉紧张导致的睫状体的痉挛状态,从而相应地调节了眼睛的屈光度治疗近视。
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在临床上应用广泛,本文根据近视“阴有余而阳不足”的特点研究了相应的经络与穴位的选择及其根据,总结针刺治疗近视具有“多选阳经,多选眼周穴位”的特点。但目前还缺少对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相应机制的更深入的研究,且针刺治疗青少年近视的临床疗效,需要更具说服力的循证医学证据,有待于更多的研究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