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研究

储成兵

安徽财经大学会计学院,安徽蚌埠，233041

1 相关研究与提出问题

我国粮食产量自2004年以来持续增长，到2015年，创造了全世界粮食生产史上罕见的“十二连增”；虽然2016年产量略有下降，但仍是历史第二高产年；2017年更是达到了61 791万吨，但目前我国粮食进口依存度仍然高达15%。粮食生产不仅关系到农民收入问题，更关系到我国粮食安全问题。提高粮食生产效率，对保证中国粮食安全至关重要。化肥的使用对于粮食产量的提高、保障粮食的安全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研究表明，粮食产量与化肥使用量之间存在较强的正相关性。奚振邦、张成玉等研究表明，化肥对于粮食产量的贡献度高达40%～50%[1-2]。目前，我国是世界上化肥使用量和使用强度最大的国家。根据环保部的统计，我国单位面积化肥的平均用量比世界发达国家高3～4倍。我国耕地面积占全球 9%，却使用了全球化肥总量的30%。长期以来，我国约有1/3的农户在生产过程中施用的化肥大大超过了农作物生长的实际需要，导致土壤板结、土地自身肥力下降、水体富营养化以及藻类滋生等问题，严重破坏了农业生态环境；同时，过量施用化肥也导致农产品品质下降，增加生产成本，严重阻碍了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为了减轻农业日益增加的环境压力及提高农产品品质，自2005年开始，我国正式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作为一项基础性的先进农业技术在全国推广。虽然政府和相关部门经过10多年的大力推动，但农户对该技术的认知及实际采用效果仍有待提高。

很多西方的研究者认为，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可以给农民、消费者、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带来一系列的好处，如降低化肥使用量，从而降低农民因过量施用化肥带来的生产成本上升；降低消费者由于长期食用品质低下和含有化学物残留的农作物而罹患各种疾病的发病率，保护生态环境[3-6]。

国内对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一是分析哪些因素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如褚彩虹等研究太湖流域农户调查数据发现，农户获取信息的渠道、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是否有认知及是否收到过指导卡等是影响农户采纳该技术的重要因素[7]。韩洪云等研究山东省的农户调研数据发现，农户农业收入水平、耕地数量、施肥观念、技术指导与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高度相关[8]。而王思琪等认为，在农户分化的情况下，农民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主要受农户受教育程度、耕地的灌溉条件、接受技术的能力、劳动力非农比例、粮食种植的成本和效益与测土服务等因素的影响[9]。张成玉认为，农户文化水平、测土配方卡的发放及使用该技术的成本都影响农户使用该技术的意愿[2]。王丹等运用新疆昌吉 176 位棉农的实际调研数据，表明显著影响棉农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因素主要是农户文化程度、家庭年收入以及棉花种植面积[10]。二是对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后的经济效应进行分析，如蒋艳芝研究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农户生产效率的影响[11]。罗小娟等研究发现，农户化肥施用量随着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用率每增加1个百分点降低0.45公斤/公顷，同时使得水稻单产提高2.91公斤/公顷[12]。葛继红等的研究表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可以提高水稻种植的技术效率[13]。

现有文献在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用进行研究时往往将农户对于技术的认知及技术的采用分割开来，但实际上这两个过程是紧密结合的，因为只有当农户对某项新技术有了足够的认知后才会开始采用该技术；而且现有研究往往把技术采纳行为看成一个二元变量：要么采纳要么没有采纳，但实际上农户在采纳技术后还存在一个采纳程度(密度)的决策问题。目前把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与采纳密度结合起来研究的文献较为鲜见，本文利用安徽省533个农户的调研数据对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及采纳密度进行实证分析。

2 数据来源及研究假设、变量定义

2.1 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来源于2018年6月及9月课题组成员对安徽省6个县农户的实际入户调研数据。调研区域具体包括：霍山县、长丰县、舒城县、当涂县、芜湖县及枞阳县。每个县发放调查问卷100份，共600份，经整理获有效问卷共533份，样本有效率为88.83%。霍山县、长丰县、舒城县、当涂县、芜湖县和枞阳县分别获取有效问卷91、85、88、92、84、93份，在有效的总样本中，有227户采纳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占比42.59%。

2.2 研究假设及变量定义

结合已有研究的成果，本文将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知程度及采纳密度的因素归纳为农户户主个人特征变量、农户家庭经营特征变量、农业信息与技术可获性变量及外部环境变量四类。

2.2.1 户主个人特征变量

(1)年龄。一般来说，年龄越大的农户，特别是老年人具有较强的思维惯性，对于新信息及新技术的理解能力变差，因此接受新事物和新技术也会变得比较迟缓，Rahman实证发现户主越年轻越偏好采用新技术[14]。因此，本文假设，年龄越大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越低。

(2)性别。在农村，因女性接受教育的机会以及同外部接触的机会少，从而降低了她们对信息的处理和解释能力，所以女性对于新技术和新知识的理解更缓慢，因此，本文假设，男性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比女性更高。

(3)文化水平。Feder认为，文化水平高的农户对新事物的理解能力较强，对信息的处理和吸收能力也强，因此采用新技术的概率越高，且时机早[15]。同时，文化程度高的农户对因过量施用化肥及偏施化肥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及农作物质量下降的认知更深入。因此，本文假设，文化程度越高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越高。

(4)是否为村干部。村干部作为党和政府基层的代言人，是党中央相关政策的最终执行者，拥有比一般农户更多的渠道和途径了解外部的信息，在获取农业信息与新技术方面比其他农户更具有优势，同时作为村干部，往往要在新技术的使用方面发挥其骨干带头作用。因而，本文假设，作为村干部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及采纳密度较一般农户要高。

(5)环保意识。日益增大的农业环境压力，使得环保意识强的农户在农业生产中为了保护农业生态环境以利于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往往会主动减少农药、化肥等化学物质的采用，而更多地关注新技术的采用能否改变传统的高能耗、高污染的生产模式。因此，本文假设，环保意识越高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越高。

(6)风险偏好类型。通常风险厌恶型的人比较墨守成规，很少主动去了解一些新的农业生产技术，同时，新技术的采用往往会给粮食产量带来不确定的影响，故风险厌恶型的农户因害怕采用新技术或少施化肥给粮食产量带来负面影响，他们常常通过加大化肥施用量的方法来提高粮食产量。因此，本文假设，风险厌恶型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要低于风险追求型的农户。

2.2.2 农户家庭经营特征变量

(1)家庭人均年收入。Batz分析了农户的收入与新技术采用行为之间呈正相关关系[16]。农户家庭人均月收入越高，表明农户的综合能力越强，其接受新事物、抗风险能力也越强，故采用新技术的意愿也较高。因此，本文假设，家庭人均年收入正向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

(2)家庭非农收入占比。若农户的家庭非农收入占比高，表明其收入来源具有多样性，即该农户对农业的依赖程度低，那么他对农业方面的信息及新技术就不会投入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关注和学习。朱希刚等的研究证实了农户家庭非农收入占比越高，其采纳新技术的动力越不足[17]。因此，本文假设，农户的家庭非农收入占比与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呈负相关关系。

(3)种植面积。种植规模大的农户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和掌握农业新技术以提高粮食的产量和减少农业的生产成本。林毅夫认为，种植面积越大的农户越会主动通过各种渠道寻求各种新的农业生产方法和技术，从而使得种植面积大的农户较种植面积小的农户更愿意去采纳新技术[18]。因此，本文假设，种植面积与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呈正相关关系。

2.2.3 农业信息与技术可获性变量

(1)与村民交流的频率。农村居民与城镇居民信息获取的方式和信息传播途径有很大的区别。在农村，农户的很多信息来源于其他农户，农户之间可通过交流分享在农业生产中获取的经验及对新技术的理解，从而降低农业生产的风险，因此农户之间的交流越频繁，越能提高农户采用农业新技术的积极性。农户具有非常典型的“模仿效应”，即生活于同一个乡村的农户因相互之间的信任促使他们产生相互模仿的行为。当某一农户率先采用新技术后，其他农户与该农户交流后往往会受到激励而采用该技术。因此，本文假设，与村民交流的频率越高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越高。

(2)是否参加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用的培训。没有参加培训的农户对过量施肥及偏施化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认知度比较低，培训能够很好地提高农户对于该技术的全面认识以及在实际农业生产中的运用能力，从而促使农户对该技术的采用。因此，本文假设，参加过培训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更高。

(3)是否收到过测土配方施肥指导卡。对土壤进行检测，然后按土壤的成分进行因地制宜的配肥是由农业专业机构来承担，普通农户只有获取了相关部门提供的测土配方施肥指导卡，才能进一步了解该技术及采用该技术，因此，本文假设，收到过指导卡的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更高。

2.2.4 外部环境变量

(1)到乡镇的距离。处于距离乡镇远的农户家庭往往交通极不便利，从而减少了他们获取信息和新技术的机会。另外，由于交通闭塞，农业技术的推广和培训难以触及这些偏远的地区。因此，本文假设，到乡镇的距离负向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以及到乡镇的距离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纳密度负相关。

根据上述的研究假设，将详细信息列示于表1。

表1 变量定义、描述性统计及预期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作用方向

注：在“预期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作用方向”列中，第一个符号表示各自变量在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知程度

模型中的作用方向，第二个符号表示各因变量在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纳密度模型中的作用方向。

3 模型设定

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行为是一个动态的多阶段过程，包括认知、是否采用及采用程度等多个阶段。目前的研究往往把这些阶段割裂开来，如：单独研究哪些因素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或单独研究哪些因素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用，这种分割不利于从整体上理解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内在逻辑。农户采纳新技术的前提是对该项技术有了解，其对技术越了解，采用的概率和密度就越高。因此，完整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用是认知程度和数量选择两个阶段的结合。所以，本文采用双变量有序Probit模型实证分析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用密度。模型具体形式如下：

(1)

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知的临界标准为：

(2)

(3)

其中,μ和δ为临界表征值 ，并满足μj-1<μj，δk-1<δk；j∈[1,2,3,4,5 ]表示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k∈[ 0,1,2,3]表示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用密度。此时，Zi=j和Yi=k的概率为:

Pr(Zi=j,Yi=k)

(4)

假设μi，νi分布均二元标准正态分布，则Zi=j和Yi=k的概率函数表达式为：

(5)

(6)

4 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运用STATA 12软件进行估计，结果见表2。

4.1 户主个人特征变量的影响

年龄、性别以及是否为村干部这3个变量在两个模型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这3个因素对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的影响并不显著，可能是由于年龄与技术采用之间存在一种更为复杂的倒U型关系；而村干部及女性户主在总样本中占比均很小，故对因变量的解释力不强。

表2 模型估计结果

注： *、**、***分别表示通过了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

户主的文化水平及环保意识均在两个模型中通过了显著性水平的检验，说明这2个因素是显著提高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户主的环保意识越强、文化水平越高，其对于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也就越高。

风险偏好类型在认知程度模型中通过了显著性水平的检验，但在采纳密度模型中并未通过检验，说明该因素在促进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上具有显著作用，但该因素对农户采纳密度的影响不显著。

4.2 家庭特征变量的影响

种植面积在两个模型中通过了显著性检验，系数为正，与预期相符，说明种植规模显著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种植规模越大的农户更愿意采纳农业新技术以获取规模经济效应。

家庭非农收入占比在认知模型中未通过检验，但在采纳密度模型中通过了检验，说明非农收入占比高的农户在获取信息和新技术上具有优势，但由于其对农业的依赖程度低，采纳新技术的动力不足，没有将高程度的认知转化为高的技术采用率。

家庭人均年收入在两个模型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

4.3 农业信息与技术可获性变量的影响

与村民交流的频率在两个模型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

是否参加配方肥技术使用培训和是否收到过配方施肥指导卡在两个模型中均通过了显著性水平检验，系数为正，与预期一致，说明培训和指导卡的发放显著促进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

4.4 外部环境变量的影响

到乡镇的距离在两个模型中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该因素并不是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的重要因素。

5 结论和政策建议

5.1 结论

第一，在实际调研的地区中，调查的总样本中有227户采纳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占比仅为42.59%，说明大部分农户对该项技术仍抱观望和迟疑态度。政府和相关部门虽然经过10多年的大力推动，但该项技术的实际推广进程仍非常缓慢，农户对该技术的认知及实际采用效果仍有待提高。

第二，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和采纳密度的因素具有一定的差异性。户主的文化水平、环保意识、风险偏好、种植面积、是否参加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培训、是否收到过配方施肥指导卡等显著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而显著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纳程度的因素是：户主的文化水平、环保意识、种植面积、是否参加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培训、是否收到过配方施肥指导卡，但家庭非农收入占比对采纳密度呈负向影响。

第三，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程度显著影响农户对该技术的采用密度。在采用一项新技术前，农户首先必须对该技术有足够的了解，比如该技术的使用是否便利、耗时、节约成本、有利于粮食产量的提高及改善粮食的品质等，在新技术符合农户的预期下，农户对新技术越了解，采纳的程度就越高。所以政府在推广新技术时，必须首先确保农户对该项技术有足够的认知和理解。

5.2 政策建议

通过实证分析，揭示了影响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认知和采用的因素，从而可以更好地把握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内在逻辑，进而为相关部门提供政策建议：

第一，提高农户环境保护意识，让广大农户认识到农业生态环境不仅是农业生产的基础，也是整个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基础，逐步让农户树立起“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正确农业生产理念，从而使得农户主动采用有利于环保的可持续农业生产技术。

第二，针对目前农村的实际情况，充分利用现代教育技术和传统教学方式，通过夜大、电大及网络教学等渠道，积极提高农户的文化素质。

第三，种植规模是影响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重要因素，因此，积极推进农村土地的流转，引导土地向适度规模经营集中，让更多的土地向农业产业化企业、合作社、家庭农场和种植大户集中，从而有效提升农业新技术的应用程度。

第四，构建农户农业技术的长效培训机制，培训形式应该灵活化和多样化，如讲座、现场示范、与专家面对面交流等；培训内容应根据农户的实际需要及时予以调整和更新，确保农户通过培训能对新技术有足够的了解。

第五，完善基层农业技术推广体系，提高推广工作的效率和效果。长期跟踪农户在实际生产经营中的技术需求，对农户的技术需求进行有效供给，使农户在采用新技术时能够得到及时和正确的指导。

第六，提高农业技术的社会化服务水平，实现农技服务的横向发展和纵向延伸，扩大其服务的覆盖面及相关性。

第七，政府要继续鼓励农户使用测土配方施肥，加大农户使用环境友好型农业生产技术的补贴力度，以促进该类技术在农业生产中的推广应用。农户运用IPM技术、种植绿肥、测土配方施肥等环境友好型农业生产技术于农业生产过程中时，往往费事费力，增大了农户的时间成本和生产成本，若政府不加大补贴力度，农户往往没有积极性去采用该类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