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董事性别、地理位置与股价崩盘——基于会计专业独董的视角

周 军

(山东大学 商学院，山东 威海 264209)

一、引言

独立董事制度作为公司治理中一项重要的制度安排，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存在。独立董事治理问题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的热点之一，学者们从独立董事的独立性、声誉、信息特征、社会网络、地理位置、人力资源特征等方面展开了深入研究。随着世界范围内女性职场上的“天花板”现象逐渐被破除，性别特征将是公司治理研究中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荷兰等多个国家通过了女性在董事会或监事会中的配额制度，规定女性在董事会或监事会中的最低比例标准。根据国泰安数据库的统计显示，中国上市公司中女性独立董事占比从2001年的7.62%上升到2017年的18.09%，呈现出明显上升的趋势。可见，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女性在公司治理领域所发挥的作用值得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另外，性别是人最基本的特征，不论是医学还是社会学的研究都表明，女性与男性在心理和行为上存在差异。近年来，学者们纷纷开始研究女性董事、女性分析师和女性高管等在公司治理中的作用，但并没有形成统一的研究结论。众所周知，影响独立董事治理效果的因素很多，这些因素可能在某种机制下共同影响独立董事作用的发挥，独立董事的性别也是如此。随着新经济地理学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学者研究发现，地理距离对微观主体的经济决策存在显著影响[1][2]。当前文献研究表明，地理位置特征会影响到独立董事的独立性，而性别特征同样能影响到独立董事的独立性，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研究，才能减少研究中严重的内生性问题，避免得到错误的结论。同时，由于独立董事性别特征与地理位置特征都能影响到独立董事的独立性，性别差异与地理位置差异之间存在取长补短的可能，比如独立性相对较强的女性独董可以弥补本地独董独立性较弱的不足，使得本文的研究更具现实意义。因此，这两种因素如何共同影响独立董事作用的发挥？会产生怎样的治理效果？这些问题亟待我们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

独立董事的重要责任是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公司管理层出于个人利益考虑往往会有隐藏坏消息的动机，信息不对称的存在恰好为之提供了条件，但当公司对坏消息的容纳达到上限时，会引起负面消息喷发，股价“暴跌”，最终造成股价崩盘[3]。股价崩盘会严重损害中小投资者利益，阻碍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大量学者从会计信息角度研究发现，内部控制信息披露质量[4][5]、会计信息质量[6]和信息透明度越高[3]，未来股价崩盘风险就会越低。因此高的会计信息披露质量可以降低股价崩盘风险，从而可以使得中小投资者的利益得到保护。已有研究证明，相对于其他专业背景的独立董事，会计专业背景的独立董事由于其本身的专业能力，可以更好地监督公司的信息披露[7][8]，而高质量的会计信息可以起到降低股价崩盘风险的作用。基于以上原因，本文将研究在不同地理位置情境下，会计专业独董性别是否影响股价崩盘风险？其影响的机制是什么？同样，在不同性别的情形下，会计专业独董的地理位置是否影响股价崩盘风险？其影响的机制又是什么？为此，本文以我国A股上市公司会计专业独立董事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在不同地理位置与不同性别情形下会计专业独董对股价崩盘风险的影响。研究发现，与异地组相比,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本地组更显著；与男性组相比,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女性组更显著。本文研究结果表明，会计专业独董在性别与地理位置因素的共同影响下产生不同的治理效果。

本文的研究贡献可能有以下三点：一是本文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率先探索独立董事在性别与地理位置共同影响下的公司治理作用机制，从而可以更加清晰地研究性别特征与地理位置对独立董事治理效果的影响，减少内生性问题。二是从性别特征角度拓展和丰富独立董事治理效果影响因素研究。本文的发现表明性别特征能影响独立董事的治理效果，在公司女性董事比例不断增加的时代背景下，性别特征已是一种不应被忽视的影响因素。三是有助于加深对中国情景下独立董事治理行为及其后果的认识，为上市公司选聘独立董事以及抑制股价崩盘风险提供经验证据。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高阶梯队理论”认为，高管的个人特征是影响企业经营管理行为的重要因素[9]。大量心理学和社会学的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在道德水平与风险偏好方面都显示出异质性特征。因而，独立董事性别所带来的道德水平与风险偏好等方面的差异可能对其独立性产生不同的影响。一方面，女性相对于男性道德水平更高。大量研究文献提供了女性道德水平高于男性的经验证据。Muehlheusser等的经验研究表明，相对于女性，男性在利益驱使下说谎的概率更高[10]。Dreber和Johannesson以及Erat和Gneezy的研究同样表明女性比男性更厌恶说谎[11][12]。进一步研究发现，女性比男性有着更强的伦理道德观念和更高的道德标准[13]，从而能在行为上更好地约束自己。相比于女性，男性高管还会在谋取在职消费[14][15]、参与内幕交易[16]等问题上犯下更为严重的商业伦理道德错误。另外，在腐败这一以权谋私的不正当行为方面，男性的倾向程度相对于女性而言更高一些[17][18][19]。由于女性比男性在观念和行为上更加注重商业伦理道德，能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女性独立董事与控股股东或公司高管合谋的行为会受到更多道德标准的约束，从而女性独董的合谋行为相对更少。另一方面，女性会更加规避风险。有实验心理学的证据表明，在风险规避意识上，女性要强于男性。心理学家Byrnes 等为了比较男性与女性的冒险倾向，在实验中设计了16项任务，研究发现16项任务中有14项任务女性比男性表现出更高的风险规避程度[20]。Croson和Gneezy通过对已有经济实验中性别差异研究的总结，发现女性与男性的风险偏好是主要差异之一，女性与男性对待风险的情绪反应不同，当预期负面结果时，女性会更紧张和害怕，对负面结果发生的概率会高估，即女性相对更加厌恶风险[21]。独立董事与控股股东或公司高管合谋，牟取个人利益，会严重损害中小投资者利益。独立董事的这种自利行为一旦曝光，将会受到舆论的谴责，在声誉上遭受损失，如果情节比较严重，还会受到监管机构的处罚，甚至受到法律的惩罚。因此，独立董事与控股股东或公司高管合谋的这种违法违规行为会让独立董事面临“身败名裂”的风险。独立董事作为社会精英，享有较高的社会声誉，对于更加规避风险的女性独立董事而言，会更少地与控股股东或公司高管合谋。基于以上分析，由于女性道德水平更高，规避风险的意识更强，其与控股股东或高管合谋的行为倾向会更低，因而女性独董的独立性会相对更强。

另外，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以血缘、地缘为本位的社会，社会关系的构建与互动是依着“差序格局”来运作的[22]。由于地理的邻近性，在文化理念与处事方式上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公司管理层可能存在很多的共性，共同的地域文化会使得独立董事与管理层之间更“友善”，进而削弱独立董事的独立性。地理邻近性使得独立董事与管理层更可能处在同一个“圈子”里，能为其建立密切私人关系提供便利[23]。Westphal等研究发现，经理人同董事之间的联系不仅能降低合谋违规的协调成本，而且能降低经理人因违规被免职的概率[24]。因而，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相比，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管理层之间更容易形成“裙带关系”，从而更容易引发独立性问题。

由于女性更高的道德水平与更强的风险规避意识有利于减少独立性问题，而会计专业独董在本地履职比在异地履职更容易出现独立性问题，这会使得女性会计专业独董与男性会计专业独董的独立性差异在本地更大。独立性是独立董事制度的灵魂，是独立董事发挥其治理作用的根本保证[25]。梁权熙和曾海舰的研究表明，独立董事相对于管理层的独立性越强，公司股价崩盘风险越低[26]。会计专业独董的独立性越强，越能有效提升公司会计信息质量，公司管理层隐藏坏消息的预期成本越高，其隐藏坏消息的动机与能力就越弱，因而坏消息被藏匿于公司内部的可能性越小，公司未来股价崩盘风险就会降低。所以，相对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样本组，本地组中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在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上的差异更为显著。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设1：

假设1：与异地组相比，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本地组更显著。

我国上市公司中存在大量异地独立董事[27]。在地理位置的影响下，本地与异地会计专业独立董事具有不同的履职特征，主要从信息、精力与独立性三方面影响独立董事的履职能力。国外文献研究发现，本地分析师比异地分析师更具信息优势，其对公司业绩的预测精度更高[28][29]；审计师离客户越近越具有信息优势，审计质量越高[30]。同样国内学者的研究表明，地理邻近的本地独董具有信息优势,监督能力更强,进而能更有效地约束高管获取超额薪酬的代理行为[31][32]。地理位置的邻近使本地会计专业独董利用地缘网络，可以长期直接观察公司的运营情况，及时获悉公司经营环境的变化，向公司内部人员获取内部专有知识，有利于隐形信息的传递，了解企业内部真实的经营状况。与此相比，异地独立董事由于地理距离的增加而削弱了自身的信息获取能力，加大了信息不对称程度[27]。可见，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具信息优势。另外，在精力有限的情形下，本地会计专业独董在履职上具有便利优势，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有更多的精力用于所任职的上市公司。全怡和陈东华研究发现同时任职多家公司的独立董事在精力分配上存在偏好，独立董事对空间距离相对近、交通时间成本相对低的公司投入了更多精力[33]。异地独董往往距离公司所在地较远，一方面参加调研与现场会议需要花费较高的时间成本，另一方面异地独董需要花费额外精力去适应当地的生活环境，导致难以投入充足的精力去履职尽责，进而制约了异地独董监督职能的有效发挥[34]。可见，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具信息与精力上的优势，更能对公司高管发挥监督作用。如果公司管理层得不到有效监督将会导致公司出现会计信息质量问题，而会计信息质量问题是引发股价崩盘风险的重要因素。会计专业独董具有会计专长，对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问题更为熟悉，相对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本地会计专业独董能更充分地发挥监督职能，更有效地抑制财务报告产生过程中的盈余管理行为，降低股价崩盘风险。董红晔研究表明，与异地财务背景独董相比，本地财务背景独董能够显著降低股价崩盘风险[34]。

然而，如上文所述，会计专业独董本地任职比异地任职更容易引发独立性问题，这将削弱本地会计专业独董的监督效果，使得本地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之间在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上的差异减小。在考虑会计专业独董性别的情况下，女性更高的道德水平与更强的风险规避意识，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本地会计专业独董独立性问题的发生，使得本地会计专业独董能扬长避短，更好地发挥治理作用，而男性会计专业独董却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2：

假设2：与男性组相比，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女性组更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 2007 ～ 2016年作为样本研究期间，将样本研究期间中只有一位会计专业独立董事的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研究样本按照下列标准选取：(1)因金融行业的报表结构和财务数据与其他行业不同，予以剔除；(2)ST、PT类上市公司因财务数据经过了一定处理后才得以披露，不具备参考价值，予以剔除；(3)为保证股价崩盘风险指标的可靠性，对年度交易周数少于30的上市公司予以剔除；(4)剔除数据匹配后存在缺失的样本；(5)为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了1%和99%的 Winsorize处理。经过筛选，最终得到公司年度观测的样本10632个。本文研究所需的上市公司注册地、办公地以及独立董事相关数据均来自于对年报的手工整理。除上述数据之外，其余数据主要来源于CSMAR数据库、Wind数据库。行业分类采用证监会2011年行业分类标准，本文运用STATA 13.0进行数据的分析处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为检验假设是否成立，本文选取负收益偏态系数(NCSKEW)和收益上下波动比率(DUVOL)作为股价崩盘风险的衡量指标。借鉴许年行等关于股价崩盘风险的研究[35]，本文通过以下方法计算上市公司的股价崩盘风险。

首先，逐年对个股 i 的周收益数据进行回归处理：

ri,t=α+β1rm,t+2+β3rm,t+1+β3rm,t+β4rm,t-1+β5rm,t-2+εi,t

(1)

式(1)中，ri,t表示个股i第t周的收益率，rm,t表示市场第t周的收益率，εi,t表示个股收益率中不能被市场收益率波动所解释的部分，即模型(1)回归的残差。为了校正股票非同步交易可能产生的计量上的误差，本文在模型(1)中加入了收益率的超前项和滞后项各两期来减少误差。通过计算得到：Wi,t=ln(1+εi,t)，本文用Wi,t表示股票i在第t周的公司特有收益率。

其次，基于Wi,t计算股价崩盘风险的度量指标：

(2)

(3)

式(2)和式(3)中，NCSEKWi，t表示负收益偏态系数，DUVOLi，t表示收益上下波动比率,Up(Down)是Wi,t高于(低于)均值的子样本，n为个股i每年上市交易的周数，nu与nd分别表示个股 i 周收益率高于与低于该个股年收益率均值的周数。nu和nd数值越大，说明股价负向偏离的程度和收益上下波动比率越高，崩盘的可能性也越大。

2.解释变量

独立董事的地理位置是指会计专业独立董事的日常工作地与上市公司的注册地是否一致，用Localz表示。Localz为虚拟变量，若会计专业独立董事日常工作地与上市公司注册地位于同一地级市，取值为1；若会计专业独立董事日常工作地与上市公司注册地位于不同的地级市，取值为0。独立董事的性别信息来自上市公司年报，以当年12月31日在任的会计专业独立董事为研究样本，独立董事性别用Gender来表示。Gender为虚拟变量，若会计专业独立董事为女性，取值为1；若会计专业独立董事为男性，取值为0。

3.控制变量

本文借鉴许年行等、叶康涛等和周军等的研究[35][4][36]，选取了超额换手率、股票年度收益率标准差、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资产年收益率、账市比、会计信息不透明度和大股东持股比例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变量定义详见表1。另外，本文还控制了年度和行业效应。

表1 变量定义表

(三)模型设计

本文主要验证在不同地理位置与不同性别情形下会计专业独董对股价崩盘风险的影响，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来分析。

为了检验假设1，我们构建了模型(4)：

CRASHRISKi，t+1=β0+β1Gender+β2∑Controlsi,t+β3∑Yearsi,t+β4∑Indusi,t+εi,t

(4)

式(4)中，CRASHRISKi，t+1表示股价崩盘风险，分别用NCSKEWi，t+1和DUVOLi，t+1衡量；Gender表示会计专业独立董事的性别；Controlsi,t表示上文提到的控制变量；Yearsi,t和Indusi,t分别表示年份和行业；εi,t表示残差。

变量定义详见表1,我们首先在全样本中对模型(4)进行回归，检验会计专业独董的性别对其所任职公司股价崩盘风险的影响。在全样本中，若Gender的系数β1显著小于0，则说明与男性会计专业独立董事相比，女性会计专业独立董事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为了验证假设1，我们用会计专业独董的地理位置(Localz)这一变量作为分组依据，将全样本划分为两组，即本地组(Localz=1)和异地组(Localz=0)，对分组后的数据进行回归。若本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β1显著为负，且本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比异地组的系数更为显著，则说明相对于异地组，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本地组更显著,假设1得到验证。

为了检验假设2，构建如下模型：

CRASHRISKi，t+1=α0+α1Localz+α2∑Controlsi,t+α3∑Yearsi,t+α4∑Indusi,t+εi,t

(5)

式(5)中，CRASHRISKi，t+1表示股价崩盘风险，分别用NCSKEWi，t+1和DUVOLi，t+1衡量；Lcoalz表示会计专业独立董事工作地与上市公司注册地是否一致；Controlsi,t表示上文提到的控制变量；Yearsi,t和Indusi,t分别表示年份和行业；εi,t表示残差。

变量定义详见表1。我们首先在全样本中对模型(5)进行回归，检验会计专业独董地理位置对上市公司股价崩盘风险的影响。若Localz的系数α1显著小于0，说明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为了验证假设2，本文将样本分为女性组(Gender=1)和男性组(Gender=0)两组对模型(5)进行检验。若女性组Localz的系数α1显著小于0，且女性组变量Gender的系数比男性组的系数更为显著，则说明相对于男性组，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女性组更显著，假设2得到验证。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文运用STATA13.0对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具体数据如表2所示。从表2中可以看出Gender的均值为0.229，说明有22.9%的样本公司聘请了女性会计专业独立董事，有77.1%的公司聘请了男性会计专业独立董事。Localz的均值为0.535，说明有53.5%的样本公司聘请了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有46.5%的公司聘请异地会计专业独董。可见，中国上市公司聘请异地会计专业独董的数量庞大。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详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二)在不同地理位置下独董性别与股价崩盘风险的回归分析

表3列示了相关的回归分析结果。首先在全样本中对模型(4)进行回归，列(1)～(2)为相应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变量Gender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均为负值(-0.0156、-0.0071)，但是不显著，表明整体上男性和女性对股价崩盘风险的抑制作用并无显著差别。为了验证假设1，本文对全样本进行了分组，按照会计专业独董的工作地与上市公司注册地是否在同一地级市，将全样本分为本地组与异地组两组，回归结果见列(3)～(6)。在本地组中，Gender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为-0.0406和-0.0214，分别在10%和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本地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本地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在异地组中，Gender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为正，分别为0.0087和0.0061，且均不显著，说明异地女性会计专业独董与异地男性会计专业独董在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上并无显著差异。本文进一步经Bootstrap法得到的经验p值也证实了上述差异在统计上的显著性：其中列(3)和列(5)组间系数差异的经验p值为0.088，列(4)和列(6)组间系数差异的经验p值为0.072，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共同的地域有着共同的文化与习俗，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公司管理层可能有更多相似的理念与处事风格，使得合谋违规的协调成本更低。同时，地理的邻近性使得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公司管理层更可能处在同一个“圈子”里，更容易形成“裙带关系”。因此，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更易引发独立性问题。而另一方面，相对于男性，女性具有更高的道德水平与更强的风险规避意识，女性的这一特征会在独立性问题更多的本地履职中体现得更为明显，使得男独董与女独董在本地履职时有着更为显著的治理效果差异。因此，相对于异地组，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本地组更显著。本文的假设1得证。

表3 在不同地理位置下独董性别与股价崩盘风险的回归结果

注：(1)*、**、***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值；(2)为了节省篇幅，没有报告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3)“经验p值”用于检验组间调整系数差异的显著性，通过自体抽样(Bootstrap)3000次得到。下表同。

(三)在不同性别情况下独董地理位置与股价崩盘风险回归分析

表4列示了相关的回归分析结果。首先在全样本中对模型(5)进行回归，列(1)和列(2)为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变量Localz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265和-0.0088，前者在5%的水平上显著，后者不显著，说明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相比，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结论并不完全成立。为了验证假设2，本文对全样本进行了分组，按照会计专业独董是否为女性，将全样本分为女性组与男性组两组，回归结果见列(3)～(6)。在女性组中，变量Localz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704和-0.0324，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女性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女性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在男性组中，变量Localz对NCSEKWt+1和DUVOLt+1的影响系数均为负，且均不显著，说明男性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男性异地会计专业独董在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上并无显著差异。可见，相对于男性组，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在女性组更显著。且经Bootstrap法得到的经验p值也证实了上述差异在统计上的显著性：列(3)和列(5)组间系数差异的经验p值为0.062，列(4)和列(6)组间系数差异的经验p值为0.068，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由于地理位置的影响，一方面本地会计专业独董在信息和精力上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具优势，另一方面本地独立董事更易引发独立性问题，会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信息与精力上的优势。本地的女性会计专业独董可以扬长避短，既能通过自身道德与风险意识的特点减少独立性问题，又能发挥本地独董信息与精力的优势，而本地的男性会计专业独董在独立性方面不具备女性独董的优势。所以，相对于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本地优势对女性会计专业独董的治理效果影响更显著。本文的假设2得证。

表4 在不同性别情况下独董地理位置与股价崩盘风险的回归结果

五、稳健性测试

(一)内生性测试

为了进一步控制独立董事选择的内生性问题，通过工具变量两阶段回归对假设1和假设2的相关回归进行重新估计。

1.对假设1进行两阶段回归

为了克服会计专业独董的性别(Gender)自选择问题带来的偏差，本文采用两阶段回归法来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阶段，本文将会计专业独董的性别作为因变量进行Probit回归。本文借鉴李小荣等和Faccio等的做法[37][38]，考虑到同年同行业中其他公司的会计专业独董的性别比例(Avesex)对本公司的股价崩盘风险无直接影响，将同年同行业其他公司的会计专业独董的性别比例(Avesex)作为工具变量加入回归之中。表5给出了两阶段回归的结果，由表5中第(2)列和第(4)列的检验结果不难发现，在利用工具变量控制内生性问题后，本文的研究假设依然成立。

表5 假设1的工具变量两阶段回归

2.对假设2进行两阶段回归

对于独立董事选聘与盈余管理之间的内生性问题，我们采用两阶段回归法来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阶段，我们将变量Localz，即独立董事的工作地与其任职的上市公司的注册地是否为同一地级市，作为因变量进行Probit回归。特别的，我们将上市公司注册地的GDP的自然对数作为工具变量加入回归之中，因为，一般而言当地GDP水平越高，本地人才越丰富，该公司更有可能在本地聘请到合适的独立董事，而GDP水平与该公司的盈余管理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关联。表6给出了两阶段回归的结果，从表6中第(2)列和第(4)列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内生性问题后，回归分析的结果与上文结论一致。

表6 假设2的工具变量两阶段回归

(二)考虑独立董事变更的检验

我们进一步检验了研究结论是否因独立董事变更而有所差异。现选取样本年度中任职超过6个月的会计专业独立董事对假设1、假设2进行重新检验。表7、表8列出了回归结果。可以看出，表7中的本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显著为负，而异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不显著，与上文假设1的回归结果一致。表8中的女性组变量Localz的系数显著为负，而男性组变量Localz的系数不显著，与上文结果一致，支持了上文的假设2。研究结果未发生改变，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表7 考虑独立董事变更的假设1回归结果

表8 考虑独立董事变更的假设2回归结果

(三)考虑本地独立董事和异地独立董事的不同划分标准

为了使本文的研究结论更加稳健，对独立董事的地理位置变量Localz进行重新定义:若会计专业独立董事工作地与上市公司办公地一致则赋值为1，否则为0。重新检验假设1和假设2，表9、表10列出了回归结果。可以看出，表9中的本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显著为负，而异地组变量Gender的系数不显著，与上文假设1的回归结果一致。表10中的女性组变量Localz的系数显著为负，而男性组变量Localz的系数不显著，与上文结果一致，支持了上文的假设2。研究结果未发生改变，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表9 考虑本地独董和异地独董不同划分标准的假设1回归结果

表10 考虑本地独董和异地独董不同划分标准的假设2回归结果

六、结语

本文以2007～2016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会计专业独立董事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在性别与地理位置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会计专业独董对股价崩盘风险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本地组比异地组更显著；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的现象，女性组比男性组更显著。在对内生性问题、独立董事样本选取问题以及关键变量定义问题进行稳健性检验后，本文结果保持稳健。

本文的研究结论有以下几点启示和应用价值：第一，从整体上看，女性会计专业独董与男性会计专业独董对于抑制股价崩盘风险并无明显差异，如果将独立董事地理位置细分，本地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本地男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而异地组无明显差异。上市公司在聘请本地会计专业独董时，性别应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第二，本地会计专业独董与异地会计专业独董在抑制股价崩盘风险上的差异并不完全显著，在考虑性别因素后发现，本地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比异地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更能抑制股价崩盘风险，而男性组却无明显差异。上市公司在聘请女性会计专业独董时，需要关注独立董事的地理位置，尤其是对异地独董的聘用需更加谨慎。第三，本文发现会计专业独董性别与地理位置通过“独立性”共同影响上市公司独立董事治理，为今后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经验证据，有利于减少相关研究中的内生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