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颖,张显春
(桂林旅游学院酒店管理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大众旅游时代的到来预示着旅游业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旅游业作为“幸福产业”,在新时代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功能与作用日益重要,成为我国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此背景下,不断提升目的地居民的幸福感成为发展旅游业的基本价值取向之一。
近年来,研究探讨旅游发展对目的地及其居民影响的成果有了一定积累。这些研究主要侧重于旅游目的地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态度、影响因子等方面[1],基于哲学中的“快乐论”为出发点形成的主观幸福感(subject well-being)及相关理论,依靠自我真实的感受去判断其幸福状态和生活质量[2]。然而相关研究忽略了旅游目的地居民“个人展现”的幸福,以及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的体现和在发展旅游业中个人潜能的发挥情况。目前,以心理幸福感为切入点研究旅游目的地居民的成果较少。本文以国外的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为依托,将心理学领域的心理幸福感引入旅游领域,结合旅游发展实际、旅游特质、国内文化特点等,通过编制问卷对旅游目的地居民进行测量,经过量表开发的规定程序开发出适合国内实际情况的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并进行验证分析,以期为国内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提供有效的测量工具,建立心理幸福感与旅游领域的研究桥梁,为后续开展跨学科的实证研究提供研究基础。
旅游业对当地居民的影响及居民感知一直都是旅游领域研究的主要内容,其影响因素通常也是影响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主要因素。通过文献研究发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对旅游影响的研究。大多数学者都认可把旅游影响划分为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李德山(2010)等把旅游影响划分为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两类,并把“增加就业机会、提高个人收入、生活水平提高、基础设施改善、促进经济发展、增加税收、吸引更多的投资、更多娱乐机会、促进当地文化发展、增加文物保护力度和机会、有利于文化交流”等12个方面归纳为积极影响,把“犯罪率上升、增加环境污染”等7方面归纳为消极影响[1]。总的来说,旅游业能够对旅游目的地的经济、社会和环境、居民生活质量等都产生显著影响,这些影响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旅游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形成。大多数学者对旅游积极影响的共识要远远高于对消极影响的共识[3]。
二是旅游目的地居民感知和态度的相关研究。国外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进行关于旅游地居民感知和态度的相关研究,Getz(1986)就对居民对旅游的经济影响的感知做出研究分析。赵玉宗(2005)归纳总结出,国外旅游目的地居民旅游感知和态度研究的内容侧重在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居民对某些特殊旅游产品的感知和态度、居民旅游感知和态度的影响因素、相关理论以及基于居民旅游感知和态度差异的群体聚类等5个方面[4]。国内对旅游地居民感知和态度则从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江增光(2016)通过对研究文献的统计分析梳理,总结了关于旅游目的地居民感知和态度的研究重点,主要有居民对旅游感知与态度的聚类分析及理论构建探讨、影响因素等[5]。如刘赵平(1999)提出,用发展阶段理论和社会交换理论去研究旅游影响。应天煜(2003)提出社会表征理论等。
三是针对旅游业或某一具体旅游类型对特定区域影响的实证研究也有不少成果。如陆林(1996)关于皖南旅游区居民对发展旅游的态度调查是早期最具代表性的研究;章锦河(2003)以西递为例,通过从旅游的经济、社会、文化、环境影响等角度分析了古村落当地居民对旅游的感知和差异,并分析总结了影响居民对旅游不同感知的因素[6]。宣国富等(2003)对海岛型目的地的居民感知进行实证研究;庄晓萍(2011)对开平碉楼的居民旅游感知进行了实证研究等。旅游居民感知与态度关系研究多以此类实证研究为主。
通过对研究成果的分析发现,目前关于旅游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分析旅游发展对目的地带来的影响,以影响为中介因素转而分析这些影响与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关系,进一步说明旅游发展对旅游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作用,直接以心理学中幸福感的角度切入进行研究的成果相对较少。
心理幸福感(Psychological well-being,PWB)是基于实现论的哲学观点产生的概念,它所强调的是人的幸福不仅仅是快乐和现实享乐,真正的幸福应来自于通过自身努力实现的“个人价值和自我成长”,当自我潜能得以充分发挥时所带来的心理满足和成就感。
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针对心理幸福感的研究都不够成熟,但该领域的研究成果在不断地丰富和完善。国外对心理幸福感的研究已形成较有代表性的三个观点:一是Waterman的个人展现理论,该理论认为心理幸福感是人们从事与自己深层价值观相匹配的活动并全身心投入其中,达到自我价值和潜能最佳状态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和幸福;二是Ryff的六维度模型,Ryff在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炼出心理幸福感的六个维度,分别是自我接纳(self-acceptance)、个人成长(personal growth)、积极的人际关系(positive relations with others)、环境驾驭(environmental master)、生活目的(purpose in life)、自主性(autonomy);三是Ryan和Deci的自我决定理论,该理论认为人的内心想法和资源对于获得幸福感意义重大,能力需要、关系需要和自主需要是获得心理幸福感三种基本因素[7]。近几年,国外针对心理幸福感的测量工具、影响因素和提升心理幸福感的干预等方面的研究也在不断增多。
国内对心理幸福感的研究因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所以研究的成果比较零散。许淑莲等最早在1993年开始对老年人心理幸福感进行研究,许淑莲、吴志平等(1997)《成年人心理幸福感的年龄差异研究》一文是CNKI收集文献中可查询到的国内最早关于研究心理幸福感的文章,文章开始尝试引入Ryff量表探索心理幸福感的年龄差异[8]。苗元江(2003)的博士论文《心理学视野中的幸福》详细地梳理了幸福感的研究脉络,分析了主观幸福感和心理幸福感的区别,并整合了不同的理论模型和测量技术,编制出《综合幸福问卷》(MHQ)。该论文奠定了国内心理幸福感的研究基础,也是目前国内被引用频次最高的心理幸福感方面的文章,截至2019年1月被引用402次[9]。国内学者还关注了某类特殊人群的心理幸福感的研究,如崔春华等(2004)《958名师范大学学生心理幸福感调查研究》对河北师范大学生的心理幸福感的基本状况进行调查分析,并探讨社会支持、内外控等与心理幸福感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多学者把心理幸福感作为结果变量,研究其前因变量和变量间的相互关系[10]。如张雯等(2007)《提供社会支持与心理幸福感的关系——自尊的中介作用》探讨了社会支持、自尊与心理幸福感的关系。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关于旅游发展对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影响的相关文献非常匮乏。
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是由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心理学专家Carol Ryff等学者设计提出的,1995年Carol Ryff在《The Structure of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Revisited》中提出了心理幸福感的六个维度暨自主性 (autonomy)、环境掌控 (environmental mastery)、个人成长 (oersonal growth)、积极的人际关系 (positive relations with others)、生活目的(purpose in life)和自我接纳(self-acceptance)[11]。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有3个版本,分别是18项目版本、54项目版本和84项目版本,平均每个维度对应测量项目为3项、9项和14项。每个维度根据测量得分高低反应出不同的心理幸福感状态。如自主性维度的高分者反映出被测试者独立性强,自我决定能力强,能对自我进行调整去适应环境或事物,一定程度上能够克服社会惯性去思考。如个人成长维度的高分反映出被测试者具备自我发展提升意识,喜欢尝试新事物,希望自身知识和效能不断提高,充分发挥潜能,实现自身的成长和发展。低分反映出被测试者自身处于停滞状态,对生活感到无聊和没有兴趣,感觉不到随着时间推移自身在心理、行为等方面出现进步和发展。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是目前国外用于测量心理幸福感较常用量表,但国内有些研究者使用该量表进行测量时却并未收到良好的预期效果,在运用国外量表测量时需更加注意量表在国内的适用性[12]。
本研究运用文献法、访谈法、德尔菲法等编制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的测量题项。编制过程借鉴文献[13]提出的方法,具体分为以下四个方面:
参考已有关于心理幸福感、旅游影响等相关概念的界定,将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综合概括为旅游目的地居民通过参与城市旅游发展而获得自我潜能和自我价值充分体现所带来的心理满足感和成就感。
本研究以Ryff心理幸福感量表(54量表)为依托,鉴于文化价值差异、旅游特性、文化冲突等因素对原量表中的测试项进行了若干调整,形成36个题项。
通过对20名旅游目的地居民和旅游专业的专家(三位教授和两位博士研究生)进行访谈,对题项进行评价。剔除表述不清晰、内涵无交或重复的13个题项,增加遗漏1个题项,最终确定24个题项。最终的调查问卷由社会人口特征和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测量项两大部分构成:第一部分,社会人口结构特征采用单选的形式作答;第二部分,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测量采用5点式李克特量表法作答,问卷所用语言为汉语。
问卷调查采用问卷星通过网络发放电子问卷进行调研。通过问卷星调研共收回电子调查问卷258份,有效问卷258份。其中,129份用于探索性因子分析,129份用于验证性因子分析(样本构成情况如附表1所示)。
1.探索性因子分析
探索性因子分析主要通过提取主成分抽取成分或因素,达到缩减题项数的目的。旅游目的地居民幸福感的初始量表共有24个题项,在进行因子分析之前,先通过SPSS22.0软件进行KMO-Bartlett球状检验。结果显示,KMO值为0.809,Bartlett球状检验达到0.000的显著水平,表明适合做探索性因子分析。
图1 心理幸福感一阶三因素模型
进行因子分析,将特征值大于1的共同因素保留,结果发现,共有5个大于1的特征值,解释的总方差累积达56.318%,符合可接受的解释变异量程度[14]。同时,在共同性方面,x11、x14、x15和x17这四个题项萃取值小于0.4[14],故将其删除。
对包含20个题项的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重新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发现,KMO值为0.815,Bartlett球状检验达到0.000的显著水平,表明适合做探索性因子分析。此时,共保留3个大于1的特征值,解释的总方差累积达60.138%,说明量表的聚合效度良好。其中,题项1-6共6个题,属于因素1;题项7-16共7个题,属于因素2;题项17-24共7个题,属于因素3。根据理论分析及量表题项的生成过程,将这三个因素分别命名为“旅游与自我认同”“旅游与人际关系”“旅游与环境掌控”。各题项的因素载荷结果如附表2所示。
2.信度与验证性因子分析
本文通过SPSS22.0软件,来测量量表的信度,总体Cronbach'为0.776,因素1、因素2和因素3的信度分别为0.773、0.734和0.756,均大于可接受0.7的临界值,说明量表的信度良好。同时,本文通过AMOS21.0软件对量表的结构效度进行检验。根据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可以分为3个因子,故本文直接构建三因子模型进行验证(结果如图1所示)。
对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一阶三因素模型进行修正后,各题项的标准化回归系数及残差变异量估计值见附表3。各因素载荷量最小为0.503,最大为0.849,介于0.500-0.950之间,说明模型的基本适配度良好。
进一步的,本文分别检验各模型之间的拟合指标适配情况,具体结果如附表4所示,可知单因素模型与双因素模型均不如三因素模型好,因而一阶三因素模型可以使量表具有更好的结构效度。
本研究的贡献在于将心理学领域的量表引入到旅游领域内,并进行跨学科的验证,开发了测量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的量表,丰富了旅游领域量表的开发和研究,同时也丰富了旅游领域关于旅游发展对目的地居民幸福感影响的研究体系,使旅游目的地居民幸福感问题突破了以往主要从主观心理幸福感、满意度的层面为研究视角的局限,增加了从心理幸福感视角研究旅游对目的地居民影响的角度。
本研究在心理学量表基础上通过定性访谈、专家论证等编制了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并经过问卷调查进行定量研究对该量表进行修改和检验。研究结果显示,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包括“旅游与自我认同”“旅游与人际关系”“旅游与环境掌控”3个维度。根据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的内涵,其3个维度可具体解读如下:旅游与自我认同维度是从旅游对居民自我发展提升、自我接受的重要性出发,反应出旅游目的地居民对旅游促进个人成长、实现自我价值和发挥潜在能力的认知、理解和判断;旅游与人际关系维度是从旅游对人际关系、朋友关系的影响,维持与他人沟通的意愿等方面,反应出旅游目的地居民对旅游影响人际关系和与游客交往意愿的认知、理解和判断;旅游与环境掌控维度是从旅游对目的地环境的影响、目的地居民对旅游发展带来的环境变化的接受程度及对复杂环境的适应程度等方面的认知、理解和判断。三个维度对旅游目的地居民的心理幸福感影响都非常重要,只有让目的地居民在这三方维度都得以体现,旅游目的地居民“自我潜能”得以充分发挥时,居民心理才会有满足和成就感,无论忽略哪个方面,都会降低目的地居民对心理幸福感的感知,从而影响对旅游发展的认同度和支持度。数据分析结果也表明,旅游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为旅游对目的地居民心理幸福感的研究提供了测量工具。
附表1 调查样本人口统计特征表
附表2 主成分分析因子载荷表
附表3 心理幸福感量表标准化回归系数及残差变异量
附表4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