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时代属性

2019-03-05 23:45李墨文
关键词:共同体中华民族建构

赵 刚, 李墨文

(1. 延边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2. 延边大学 民族研究院, 吉林 延吉 133000)

马克思主义认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72。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虽然纷繁复杂,但在一定历史时期都呈现出较为稳定的“时代主题”和“时代特征”,此时“意识”就会打上“时代”的印记。民族“意识”也是如此,“安德森认为‘民族’本质上是一种现代性的(modern)想象形式——它源于人类意识在步入现代性(modernity)过程当中的一次深刻变化”[2]8。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自在”发展到“自觉”与近代中国追求“现代性”的“时代”密切相关,并在随后的“时代”更迭中彰显着时代属性,也就是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是“时代”的召唤,又是对时代“主题”与“特点”的诠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彰显时代特点,表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在时代的需要下不断进行建构的,“时代”的变迁影响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涵。从“民族”的视阈来看,“现代性”的时代也就是民族国家时代,在民族国家时代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已成为迫切需要,民族国家时代下的中国国情特点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注入新内容。

一、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特点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所形成的”[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自在”发展到“自觉”是“时代”使然,郑大华教授认为:“中华民族自我意识是在1840年鸦片战争后,尤其是甲午战争后,随着中华民族危机的日益加深而逐渐形成的”[4]。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时代特点为中国“民族”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时代诉求,一是近代以来,帝国主义入侵中国,他们通过不断发动侵略战争、强迫晚清政府和民国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控制中国经济和培养代理人等多种手段,把中国变成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这就造成了“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是中国社会各种矛盾中的最主要的矛盾[5]631。帝国主义“他者”的到来激发了中国人的“中华民族”观念,梁启超说:“谓对他而自觉为我,‘彼,日本人;我,中国人’,凡遇一他族而立刻有‘我中国人’之一观念浮于其脑际者,此人即中华民族之一员也”[6]1-2。在帝国主义“他者”的映衬下,中国人的“整体”观和“民族”观开始形成,这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帝国主义入侵所带来的中国人“民族”意识。二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帝国主义用文化侵略“麻醉中国人民的精神”,西方文化观念使中国延续上千年的文化传统出现危机,“天下主义”“夷夏之辨”观念在西方民族主义价值理念的冲击下开始崩塌[7]34。伯伦知理的国家学说、洛克的民族主义思想、黑格尔的民族主义等观点,迫使“传统民族观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近代中国民族主义从理论上逐渐生成,成为指导民族主义运动的重要思想”[7]40。梁启超、杨度、章太炎、孙中山、邹容等人,在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阐述了“民族”的思想和理论,初步构建了中国人的“民族意识”,这是古老中国走向现代国家的民族思想历程。三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反帝反封建斗争异常残酷和艰巨,如何唤起民众成为重要的时代课题,孙中山在晚年指出:“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8]925。毛泽东说,在反帝斗争中,“没有普遍和深入的政治动员,是不能胜利的”[5]480。由于民族主义作为“政治上的学说和情感,是一种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强有力的意识形态”[9]530。因此,在抗日战争中“国家、社会、个人已被民族主义整合进‘中华民族’的命运共同体,民族主义意识形态有效地动员社会、激发民族主义情绪”[10]238。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在民族战争中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民族觉悟、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是必须的[5]521。正是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政界和知识界精英们不断宣传“中华民族”观念,才使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觉醒的关键时期。

“‘中华民族’概念及其思想观念的出现,是鸦片战争以来不断加剧的民族危机的产物”[11]31,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觉醒”体现了时代特点,首先,面对帝国主义的“他者”,近代政界和知识界精英们树立了“中华民族是一个”的整体观念。近代民族国家的开创者孙中山主张中国各民族融合为“一个”,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12]158,实质是各民族同化于中华民族。以费孝通、翦伯赞为代表的知识界精英和抗日战争后的中共,主张多民族共存下建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费孝通与顾颉刚关于“中华民族”的论战,有力地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发展。以傅斯年、顾颉刚和蒋介石为代表的知识界和政界人士则主张中国只有一个民族,即中华民族[13]。在这些众说纷纭的思想中占据主流的是融合“各个”民族为“一个”的思想,体现的是近代单一民族建国理论。其次,在西方民族主义理论启发下,“中华民族”的属性问题被政界和知识界精英不断论及,梁启超在伯伦知理学说影响下,提出了“小民族主义”和“大民族主义”论,他的“大民族主义”,即“合汉、合满、合回、合苗、合藏,组成一大民族”。梁启超还提出过“中华民族自始本非一族,实由多数民族混合而成”的观点。孙中山的“民族主义”和“中华民族”观念,也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影响[14]。孙中山在领导革命的早期,他的中华民族观具有大汉族主义色彩,但在其革命的晚期,他提出的“各民族紧密结合为一个大中华民族”和“国内各民族一律平等”观念则具有进步意义[15]109。最后,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知识界和政界精英们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大众化”,有代表性的是资产阶级政党的“民族复兴”宣传和中国共产党的民族独立与民族解放策略。蒋介石政府在抗战中发起的“三民主义”宣传、新生活运动和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推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而中国共产党在抗战中创设性地解读了“中华民族”,确立了国家统一、民族平等和民族区域自治的建国方案,这些思想随着中共在全国影响力的增强而被国人所接受。中国共产党所宣传的中华民族,“为国人提供了民族认同的重要思想资源”[7]185。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觉醒的时代,从那时开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表现出紧扣时代主题进行建构的特点。在这个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出“整体”“一个”“多民族构成”“历史悠久”“文化独特”等观念。但是,将“中华民族”等同于汉族的观念仍然浓厚,少数民族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意识,少数民族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在联系等问题还不甚清楚,这给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伴随着“时代”的发展进行丰富与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

二、 社会主义初创时代特点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启了我国从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的时代。在社会主义初创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构面临着国家性质特点、民族政策实施和集中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任务的多方面时代诉求。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民族独立的主权国家,毛泽东指出:“中国人从来都是一个伟大的勇敢的勤劳的民族”,“中华人民共国的成立,我们的民族将从此列入爱好和平自由的世界各民族的大家庭”[16]293。民族平等团结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解决民族问题的基本原则,《共同纲领》中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各民族,均有平等的权利”,“反对大民族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禁止民族间的歧视、压迫和分裂各民族团结的行为”[16]286。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重要任务是让各民族都得到发展和进步,毛泽东指出:“我们必须搞好汉族和少数民族的关系,巩固各民族的团结,来共同致力于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17]243。社会主义国家性质、多民族的国情和解决民族问题的基本政策,都要求在社会主义初创时代必须搞清楚我国的民族构成、民族关系状况以及民族与国家、民族与现代化建设等多方面关系问题,此时,历史的时代特点和时代主题要求各民族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要以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为核心,这与民主革命时期所要求的各民族以反帝反封建为核心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存在不同之处。

要把“国家统一、主权独立、领土完整、各民族一律平等的基本原则”,“深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每一寸土地、深入到中华民族每一个成员的心里”,就必须“把疏通民族关系、调查多民族国情、开展民族识别作为推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重大任务加以实施”[18]73。因此,在建国初期科学地认识我国各民族和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必须开展民族识别工作和执行好民族区域自治政策。此时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要有三个方面:

首先,建构出了中华民族大家庭意识。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的民族识别,遵从了“名从主人”的原则,在分析了各民族的语言、文化、生活习俗、宗教信仰、人口规模、分布范围等多样性的基础上,确立了我国是由50多个民族共同组成的民族大家庭。民族识别不仅具有落实党的民族平等团结政策的政治工作属性,还具有确立“族称”和“族属”的社会工作属性。毛泽东指出:“我们要和各民族讲团结,不论大的民族、小的民族都要团结。只要是中国人,不分民族,凡是反对帝国主义、主张爱国和团结的,我们都要和他们团结。”[17]188我国民族识别工作灵活地运用了斯大林的民族定义,将那些世居、移居和跨界聚居我国一侧的少数族群识别为我国少数民族,汉族与少数民族共同构成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整体,顺应了各民族自古以来的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趋势。民族识别也是近代以来民族意识觉醒的必然结果,它是对少数民族意识觉醒的政策回应,将少数民族识别为“民族”,引导了少数民族的民族认同,这种民族认同是对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起正面和积极作用的[19]113。正是民族识别等民族工作,帮助各民族建构起了中华民族的一体意识和大家庭意识。

其次,建构了各民族与中华民族国家的关系意识。国家是民族的政治屋顶。新中国成立之初,建构各民族与国家关系是国家政治建设的重要课题。新中国在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统一的多民族的国家”基础上,运用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确立了各民族与国家的关系。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使民族自治和区域自治在少数民族聚居区结合在一起,“它不仅使聚居的民族能够享受到自治权利,而且使杂居的民族也能够享受到自治权利”[20]173。在民族自治地方设立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的自治机关,这些自治机关既是少数民族实施区域自治的机关,又是国家的一级地方政权机关,从而将国家的集中统一领导与少数民族享有的区域自治权结合起来。国家的主体是单一制国家,但同时允许民族自治地方享有比一般区域更多的自治权。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将国内各民族组合成一个大家庭,各民族的国家外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各民族的国族外衣即是中华民族,也就是从新中国建国之时起,在构建多民族国家过程中,中华民族已经越发具有国家民族的属性。费孝通先生将中华民族概括为“多元一体格局”,他认为中华民族的“一体”,“是包括中国境内56个民族的民族实体,并不是把56个民族加在一起的总称,因为这些加在一起的56个民族已结合成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21]。在中国只有“中华民族”才能具有国家民族属性,我国56个民族是中华民族“国族”下的“多元”民族。虽然建构中华民族的“国族”意识从近代就已开始,但真正能为各民族所接受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的。

最后,建构了中华民族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意识。列宁指出:“一切民族都将走向社会主义,这是不可避免的”[22]398。新中国成立后,将中华民族引向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是党和国家工作的重心,除了在汉民族地区推行社会主义改造外,少数民族地区也开展了各具特色的社会改革,党和国家通过慎重稳妥的和平改革方针,将原始公社制的独龙、怒等民族,封建农奴制和奴隶制的藏、傣等民族和封建地主制的回、壮等民族带进社会主义社会,实现了少数民族地区社会制度的伟大变革。这正如周恩来所指出的:“一定要把奴隶制度、封建制度和个体经济制度改革成为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不改革,民族就要贫穷”,“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国家,是任何民族都不能例外的”[20]182。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各民族在经济上确立了生产资料公有制,在政治上实现了人民当家做主,在文化上发展了社会主义共有精神家园。中华民族整体实现了历史性跨越,从前资本主义社会转向到社会主义社会,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意识成为各民族意识的内容。中华民族的后续发展从此与社会主义道路息息相关,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呈现出明晰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意识。

中华民族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意识还表现在社会主义民族关系方面,新中国建国初期,中华民族内的各民族在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改造之后,民族平等、民族团结、民族互助成为民族关系的主流,这一新型民族关系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重要表现层面,由于民族关系易受时代因素的多方面影响,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时代特点更多地表现在各民族关系方面。

三、 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时代特点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社会主义制度为我国各民族团结奠定了制度性基础,“国家的统一,人民的团结,国内各民族的团结”[20]120,既是国家建构的需要,也是民族建构的需要。正确处理民族关系,处理好汉族与少数民族以及各少数民族之间的关系,成为中华民族建构的重要课题。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我们既有因民族政策的“比较稳当”,在获得了少数民族赞同的同时,增强着各民族的交往与交流。又有因“左”的思潮泛滥,将“民族问题的实质是阶级问题”理论绝对化、片面化,从而造成了民族关系的大倒退。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新时代,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指引下,党的民族工作和民族理论研究战线全面拨乱反正,这为我们科学认识中国民族,建构适合时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奠定了前提和基础。

“改革开放”,既从中国自身发展的视阈看世界,又从世界发展的总趋势看中国,是中国与世界紧密互动的过程。如果说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西方世界是以“敌对”式他者来反衬中华民族建构的话,那么在改革开放新时期,西方世界则是以“合作”“伙伴”式他者来影响着中华民族的建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根本目的是让中国人民富裕起来、实现国家现代化,而现代化诉求与各民族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形成反差,因此,在改革开放时代,建构中华民族的重要方面是使少数民族和少数民族地区快速发展起来。随着中国与世界的紧密联系,中华民族在学到了世界其他民族先进发展经验的同时,世界民族问题与民族理论思潮也会影响到中华民族的自我认同与自我构建。一方面,世界各民族和平、发展、合作的时代潮流不可逆转,中华民族在世界民族面前展现了独具魅力的中华文化和国家形象。另一方面,世界各民族仍有纷争,由民族矛盾引发的局部战争和武装冲突成为国际上的焦点。一些敌对势力为了制约中国,极力从民族、宗教、人权等问题上对我国实施西化和分化。极端民族主义思潮和民族分裂活动在我国部分少数民族和少数民族地区影响较深,直接危害着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可以这样说,改革开放时期我们所面临的国家统一和中华民族建构任务并不比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少”,反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中华民族建构不能仅停留在确立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层面,而应在“国家”与“民族”相结合方面、中华民族“一体”方面深入拓展。

改革开放伊始,党和国家开展了民族工作战线上的“拨乱反正”,邓小平提出的“我国各民族经过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改造,早已陆续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结成了社会主义的团结友爱、互助合作的新型民族关系,……在实现四个现代化进程中,各民族的社会主义一致性将更加发展,各民族的大团结将更加巩固”观点[23]186,就具有“拨乱反正”的意味。这一论述将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和各民族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重新确立为我国民族关系的新特点,具有引领中华各民族关系熔铸的重要作用。

首先,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开放背景下凝聚了中华民族的发展意识。党和国家通过确认“现阶段,我国的民族问题比较集中地表现在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迫切要求加快经济文化的发展”[20]251,来确立新时期党和国家民族工作的主题,这就是共同团结奋斗和共同繁荣发展。“共同团结奋斗,就是要把全国各族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凝聚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上来,凝聚到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上来,凝聚到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上来”,“共同繁荣发展就是要千方百计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不断提高各族群众的生活水平”[24]94。党和国家的民族工作主题通过西部大开发、兴边富民、扶持较少民族发展规划等战略加以实施。在国家的大力帮扶下,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民族地区取得巨大成就,社会变化极其显著。少数民族和少数民族地区与中国其他地区同步,在20世纪80年代末基本解决温饱问题的基础上,开始向小康社会迈进,并在20世纪末与全国人民一道总体上进入到小康社会,由此开启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征程。在这一过程中,少数民族的自我发展意识增强,这种意识既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竞争意识,又有与其他民族携手共进的发展繁荣意识。民族实体理论认为:“民族意识反映的是民族存在和民族社会存在”[25]110。改革开放后,中华民族的发展意识正是在各民族新的“存在”条件下凝聚的,而且因时代而具有与改革开放前不同的发展意识特点。

其次,在筑牢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基础上熔铸了“三个离不开”意识。多民族是我国的基本国情,民族关系始终是我国至关重要的政治和社会关系。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在改革开放背景下表现为加强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党和国家始终致力于开展民族团结教育活动,不断加强祖国观、民族观和宗教观教育,在社会上大力宣扬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各少数民族之间相互离不开的思想。“三个离不开”是对我国民族关系历史与现实的客观总结。历史上各民族共同创造了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缔造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成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现实上各民族共同致力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对伟大祖国和中华文化、中华民族认同感不断增强。“三个离不开”不仅是党和国家民族工作的重要指针,也是知识界精英在研究民族问题时致力于解释的问题。20世纪80年代末,费孝通在演讲中提出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解释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共休戚、共存亡、共荣辱、共命运的感情和道义”。他认为“多元一体格局中,56个民族是基层,中华民族是高层”,“一体不是汉族而是中华民族,一个高层次认同的民族”。费孝通“中华民族多元一体”论的提出推动了关于“中华民族”的理论探讨、中华民族史研究和中华民族凝聚力研究[26]192,这些方面的研究有力佐证了中华民族的“三个离不开”,具有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作用。

最后,注重用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凝聚中华民族,树立中华民族振兴意识。民族国家建立后,要求国民“爱国”是国家存在的需要。在世界民族主义浪潮下,党和国家将“爱国主义”“社会主义”和“中华民族认同”等意识形态融合一体,构建了“国家”“民族”和社会发展道路相辅相成的中华民族振兴观。一是运用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来凝聚中华民族,把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作为推动中国发展的精神动力,并提出:“这些精神要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任何时候都要维护我国的独立自主,百折不挠地把我们伟大民族振兴起来”[27]711。二是中华民族振兴必须走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我国各族人民的共同事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解决我国民族问题的根本道路。”[24]71三是各民族要确立四个方面的认同,也就是形成对伟大祖国、对中华民族、对中华文化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信念,这是“中国”符号所具有的民族属性、文化属性和社会属性。从“民族”视阈看,只有“各民族互相尊重、互相学习、互相合作、互相帮助,始终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24]393,才能不断增强上述四个认同。也就是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仅是民族意识,更具有国家意识、文化意识和社会发展道路意识。

胡锦涛指出,改革开放的根本目的是“在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基础上,……振兴伟大的中华民族”[28]150。在改革开放时代下,党和国家领导各民族构建的“三个离不开”意识、国家意识和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意识,是振兴中华民族的必然选择,这些意识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到来,日益显现着推动中华民族建构的作用。

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这是中国共产党对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发展新的历史方位的概括。“所谓发展的历史方位,就是我们从哪里来、现在何处、朝哪里去。”[29]在中共十九大上,习近平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意味着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在世界上高高举起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不断发展,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30]8-9。这就从民族复兴、社会主义和人类前景三个维度概括了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这三个维度,核心应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因为中华民族坚持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中华儿女勠力同心,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道路。这一道路又是中华民族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为人类做出更大贡献的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成功,是当今世界发展中的最大成果,是中华民族为世界所做出的伟大贡献。因此,无论是从国内视阈还是从世界视阈来看,“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都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新时代”诉求着中华民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上具有“主体性”和“在场性”。“新时代”下的中华民族建构虽然具有新时代的特征,但它仍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自觉意识建构的延续,也是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建设、改革时期建构中华民族的新发展,因为历史不能割裂,现今的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特别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自觉醒以来从未中断,只是在不同的历史时代具有不同的时代属性而已。

“新时代”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呈现出政界与知识界相互推动的内在联系。知识界承担着解读党和国家领导人关于中华民族思想的重任,同时,知识界的研究成果也会成为国家领导人关于中华民族思想的重要资源。从当前我国的主流思想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要包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意识、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意识以及中华民族共同体在新时代下的多样化意识表现等。

首先,在民族国家视阈下,形成了国家梦、民族梦、人民梦“三合一体”的中国梦意识。“中国梦”将近代以来觉醒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国家意识结合起来,将中华民族发展与实现国家现代化的诉求结合起来。“中国梦”既是国家富强的诉求、又是民族复兴的诉求,更是人民幸福的诉求,因此,“从根本上说来,中国梦就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31]。“中国梦作为一个伟大的梦想,不是空中楼阁式的空想,而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远大理想,是民意所系、国魂所在。”[32]埃里克·霍布斯鲍姆认为:“国家=民族=人民这道等式中,最核心的项目显然是国家。”[33]21国家是民族的政治屋顶,民族是国家的支撑和基础。“中华民族不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体,支撑着这个现代国家的制度体系,而且为国家的统一和稳定奠定了社会政治基础。中华民族既是巨大的历史遗产,也是现代中国基础性的政治资源。中华民族越是统一、巩固,国家统一、稳定和发展的基础就越是雄厚。”[34]“中国梦”承载着现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它是历史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想的现代反映,充分说明了“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的逻辑内涵。“中国梦”标明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发展指向,中华民族无论内部结构如何,各民族都要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这是中华民族发展的需要,也是中华民族国家发展的需要。

其次,在民族历史视阈下,中华民族形成了在“共同历史渊源、共同的现实利益以及共同的未来愿景之上”的命运共同体意识。安德森的“想象的政治共同体”理论告诉我们,“探究‘民族’这种特殊的政治想象(认知)成为可能的条件与历史过程”是认识“民族”所必须的[2]8。依据历史唯物主义原理,“我国自古以来就是统一多民族国家”“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形成了多元一体格局”“我国各族人民共同缔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等意识,广泛地被政界和知识界建构出来。在新时代下,中华民族的命运共同体意识,主要体现为“一个历程”“一种格局”“一个梦想”和“一种描述”,习近平将其概括为“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的奋斗和发展历程;“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民族构成格局以及“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的伟大梦想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现实描述[35]。中华民族具有的命运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在长期悠久的历史中形成的,也是由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趋势所造就的。“新时代”,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更大的“舞台”,“中华民族”已成为中国各民族意识的核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命运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石。此外,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所具有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属性,更是将中华民族与世界民族联系起来,从而有利于中华民族走进世界舞台的中央。

最后,在民族发展视阈下,“新时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多样化表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结构,促成了协调“多元”与“一体”、把“多元”看成一大特色和把“一体”作为历史传统、未来趋势的思想被建构出来。民族团结是诠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核心理念,民族团结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基本立场,又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容。“民族团结是我国各族人民的生命线”,“各民族要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36]。“石榴籽”形象地说明了“多元”与“一体”既独立又联系的内在关系。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现实状态,也是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抓手。增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意识,一要“推动建立民族互嵌式社会环境和社区环境”[36],二要“尊重差异、包容多样,让各民族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手足相亲、守望相助”[37]。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虽然强调“各民族之间的‘合’,但更强调的是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中的‘和而不同’与‘和谐’”[38],这是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部结构和发展趋势相统一的。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是民族团结和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文化基因,是熔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精神纽带。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蕴涵在中华文化之中,中华文化认同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历史、现实和未来发展的根基。各民族成员只有在“建构共享的历史文化记忆和共享的现实文化形式中,凝练出全体社会成员共同遵循的价值共识”[39],即形成共有的精神家园,才能形成和熔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总之,“新时代”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国家属性、民族属性和人类属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体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和全人类共同发展的时代特点。“新时代”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民族整体意识、民族发展意识、民族复兴意识都充分展现出来,这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未来发展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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