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 煜
民众教育馆是南京国民政府在各地城乡设立的综合性的社会教育中心机构。①它于1928年发端于江浙一带,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曾风行全国,在近代“社会教育开展的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1]关于民众教育馆的研究,近年来的学术成果颇丰,不过专题探讨民众教育馆举办的救国展览与民众国家意识塑造的论著尚不多见。②鉴于此,本文聚焦九一八事变后民众教育馆举办的救国主题展览,考察这些展览如何透过展品等文化符码渲染“国家在场”的隐喻,以塑造民众国家意识、开展救国民众动员。
国家意识是指人们对自己国家的认知、认同等心理与情感的总和,是一种对国家的归属感,也可称为国家观念。学界一般认为,在近代中国民族主义语境下,国家意识等同于民族意识,也就是中华民族意识。李华兴等指出:“中国近代国家观念的形成过程,是从主权意识这个核心萌动的”,即近代国家意识的核心是主权意识。[2]1931年日本发动大规模武装侵华的九一八事变,该事变成为中国人民抗战的起点。九一八事变后,社会各界掀起抗日救国运动,致力于寻求挽救民族国家危亡的良策。社教界也高扬救国教育的旗帜,以养成民众“爱国之观念”为教育目标。[3]民众教育馆采取诸多教育形式,“使人人具国亡与亡、国存与存的精神,以达到民族复兴的境地”[4]。其中举办救国主题的展览,透过“国家”的视觉呈现,即是唤起民众国家意识的一种重要教育形式。
事实上,民众教育馆自创建以来大体上均有展览设施,“展览为民教重要方式之一”[5]。民国时期,教育部于1932年、1935年先后公布的《民众教育馆暂行规程》《修正民众教育馆暂行规程》,将办理陈列及各种展览会作为民众教育馆的重要事项之一,使之成为民众教育馆的常规工作。在“国难”的社会大环境下,民众教育馆注意从展览着手,聚焦于救国主题,致力于改进展览的表现形式,实施“观感式”的救国教育,藉以唤起民众的国家意识。
抗日救国是民众教育馆举办展览的核心主题。民众教育馆透过日本侵略中国的地图、图片、模型等有关“国难”及救国主题的展品使中国的国境、疆域在民众的认知中清晰起来,一个被侵略的中国形象展示出来。例如,江苏省立镇江民众教育馆的抗日救国展览曾产生过较大的社会影响。[6]该馆的抗日救国展览分日本侵略中国展览室、日本侵略满蒙展览室、军事教育展览室等几个展室,展品包括模型、布幅图、贴制图等形式。如日本侵略中国展览室,包括:(1)历史上中日两国之关系;(2)日本侵略中国之原因;(3)日本侵略中国之政策;(4)日本侵略中国之方式;(5)日本侵略中国之时期;(6)历来日本侵略中国之事实。日本侵略满蒙展览室,包括:(1)满蒙概况;(2)历来日本侵略满蒙之事实;(3)此次日本侵占东北之前前后后。模型包括:济南惨案模型、卧薪尝胆模型、枕戈待旦模型等。其余均为反映日本侵华、侵略其他邻国以及中国各地民众抗日游行、示威及救国义勇军情形的各种图一百余幅、表二百余张。这些图表,展示了日本从确定侵略中国野心、发动甲午战争开始,一直到制造九一八事变、侵占东北的全过程。据该馆对1931年九、十月份的参观统计,最多一天有1 300余人,最少也有300余人,可见参观民众之多。[7]72-77
江苏省立镇江民众教育馆的抗日救国展览,不但内容丰富,而且表现生动,很好地渲染了“国难”的危急以及中国人民的抗日情绪。在日本侵略中国展览室,主办者绘制了一幅中国地图,日本侵略者右手持刀,左手提人头横行其上,中国境内满布骷髅,各个骷髅标注日本制造的各个惨案名称。在日本侵略满蒙展览室,以中国满蒙地图为背景,绘一日人持日本国旗立其中交头接耳密议,眼光乱射,其手乱指,两旁划出的六圈中分绘飞机、枪炮、子弹、书籍、金钱及外交家等,表示日本侵略所用的工具和方式。在这些中心展室中展出的大量图片,将日本的侵略嘴脸用纪实的手法生动地予以揭示。例如,《日兵强占沈阳》图片呈现了一队日军举着日本国旗驱赶我国满身血淋淋的民众前行,两旁的国人尸首遍地,远处炮火连天、房崩屋倒的景象;《日军占沈阳后藉口检查任意戳劫妇女》图片表现了一女乘黄包车,遭数位日本兵持枪威吓调戏的场面。除了反映日本侵略的情形,也有展现中国军民抗日的场景,如《悲昂激壮各地抗日救国大游行》《气愤填膺之各大学请愿团》等图片。[7]71
上海市立民众教育馆在上海一·二八事变发生后不久,即派人赴战区搜集与一·二八事变有关的各种纪念物,在馆内布置“一·二八战绩展览”,以使民众了解事变真相,激发民众的爱国观念。该馆的展览包括实物、模型、照片、图画、文字5大类,共计950余件。其中实物有日军遗留品,如刺刀、军帽、三八式步枪等,还有国军抗日纪念品,如手榴弹、高射炮弹、红十字会救护用品等;文字材料有通电、布告以及一切战事记载等;展出的照片最多,如吴淞残痕、江湾战痕、为国牺牲、汉奸的下场等;图画有朱屺瞻绘作《被毁后之京沪车站》《劳动大学之被炸》《民房被焚之惨景》等油画32件,王济远绘作《无家可归》《民房毁尽了》《北站残迹》等水彩画12件,刘狮绘作《战区遗迹》等油画7件;模型则有闸北战墟模型等。[8]
这一时期,许多民众教育馆借助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五三济南惨案、五九“二十一条”交涉、五卅上海惨案等国耻纪念日举行国耻纪念展览会或国耻展览宣传周等教育活动。例如,安徽省立第一民众教育馆于1934年5月举办“五月国耻纪念展览”,展品包括图表、国耻漫画、名人题词等,内容有中国近代国耻一般知识、五三济南惨案、五九事件、五卅惨案等。该馆办理者认为,“雪耻的工作,须从知耻做起”,并且认为,“这次国耻展览的内容,虽然不能说是包罗万象,我却敢说总能使民众们得到一个系统的了解”[9]。在该馆看来,展览达到了这样的目的。
民众教育馆还举办日本知识展览,以便民众知彼知己,认清日本的国情,服务于抗日斗争的情势。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搜集各种抗日书报,包括中日学者研究日本的著作,如《日本一瞥》《日本与日本人》《日本历史大纲》《日本的地理》《日本的国势现状》《日本的产业》《日本的军备》等,公开陈列,旨在使民众对日本有所认识,提高对日本侵略中国的警觉。[10]279,284-285不仅省立民众教育馆注意举办这类展览,部分县立民众教育馆也有此举。江都县立民众教育馆展览部1933年即有“日本问题”“满蒙问题”书籍的陈列,阅读此类书籍的民众远比文学、哲学、社会科学等类书籍的读者为多。[11]
近代中国的国货展览会始于民国初年,兴起的主要原因在于增强人们的近代国家观念。随着国人因列强在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侵华而产生的忧患意识的加深,特别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面临日本经济和军事侵略、国难深重的时局,全国各界抵制日货的国货运动高涨,举办国货展览会风靡一时。国货展览会不仅主办者呈现多元化的格局,而且在国民政府的支持下,成为救国民众动员的一种手段。[12]69-81不过,既有研究成果对民众教育馆在举办国货展览会方面的作为鲜有论及。
实际上,民众教育馆也积极投身于20世纪30年代的国货运动③,参与举办了旨在抗日救国的国货展览会。例如,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认为,提倡国货的方法很多,而举行国货展览会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可以使购买者对国货有清楚的认识,养成爱用国货的习惯;同时,还可以使国货的制造者互相观摩、精益求精。1933年春,该馆准备举行国货展览会时,适逢上海国货旅行宣传团亦有举办国货展览会的意愿,双方经吴县实验民众教育馆馆长张千里的牵线引介,达成合作举办国货展览会的协议。1933年2月1日,国货展览会在无锡公园内正式开幕,2月21日闭幕,每日平均游览人数在6 000人以上。
这次国货展览会,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担负宣传及联络工作,如印发传单、贴标语海报、发新闻、登广告、从事国货之宣传演说等,经济事务由上海国货旅行宣传团负责。会前,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办理了一切手续,商请救火联合会负责消防,商请公安局及商团负责秩序,并得教育局批准,在县政府、县党部备案。会场共搭建临时房屋46间,参展的相关工厂、国货商店35家,以上海商人最多,无锡本地厂商次之,苏州又次之。开幕式上,上海国货旅行宣传团的徐乔报告举办国货展览会的宗旨,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馆长芮麟(芮子玉)报告筹备国货展览会的经过,无锡县党部代表李惕平、无锡县教育局局长臧佛根、第一区区长钱钟亮、吴县实验民众教育馆馆长张千里等相继演说,“语多激励”。展览会期间,亦曾发生本地商人与上海商人在经济利益上的冲突,出现两次小纠纷,至于因何引发纠纷,查阅现有史料,主办者语焉不详,只是说“本地商人,狃于地方观念,嫉忌外来商人,故发无聊论调”,不过推想应该是参展的上海商人凭借其商品的优势把展览会变成沪产商品的倾销,导致无锡本地参展商人不满所致。由于主办方及时处置,“总算未曾发生重大问题”,因此民众教育馆认为“大体说来,这次国货展览会的结果是可算圆满的”,“一般人的印象很好”。[13]
既然是国货展览会,就难免有经济瓜葛,这也是主办者不能左右的。学者付海晏发现,20世纪30年代的某些国货展览会的重点已经从宣传、改良、劝用国货,逐渐变成了倾销国货,尤其在内地县城或乡村举办的流动展览会更是如此,并由此引发近代机器生产的国货与土货之争④,各地反对国货展览会的风潮亦时有发生。上海等大都市的国货厂商和国货团体纷纷利用政府倡导的国货运动行拓展市场、推销商品之实,国货展览会的地点亦由城市扩展至乡村,由大都市延伸到小县城。他详考1935年上海国货推行协会所举办的无锡国货流动展览会的情形,认为主办者来无锡办国货流动展的目的就是倾销商品,陈列展览只是附带,仅是虚名。既然展览会的意图不在“展览”,无锡国货流动展览会必然出现“跑调”,这也招致无锡当地商会、各业的反对,并引起彼此的矛盾与冲突,在党政机关介入下纠纷才得以解决,避免了风潮的加剧。[14]
与上海等大都市诸多国货团体所举办的国货展览会不同,1933年2月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与上海国货旅行宣传团合办的国货展览会,虽然也有类似经济纠纷的情形发生,但是总体上仍然表现出“展览”的初衷,而并未“跑调”成“倾销”。这大概也是无锡县立民众教育馆之所以认为这次合作的国货展览会比较“圆满”的重要原因。换言之,国货展览会是否“圆满”,从民众教育馆方面考量,更多地着眼于参观人数的多寡,以及展览会是否给予民众“深刻印象”,即是否产生了宣传动员的效应。至于经济“小纠纷”,就成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这种“深刻印象”,也不仅是馆方所说的使民众对国货有清楚的认识,养成爱用国货的习惯等,更重要的在于通过主办者的各种宣传动员,以及展览会本身所传递的“国家在场”的空间隐喻,给民众留下深刻的“国”之观念。
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民众教育馆举办国货展览会的出发点也绝非限于“展览”而已,亦有唤起民众抵制日货、服用国货的目的。1933年5月,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决定向社会征集国货和日货展品。征集的办法为两种:一是代征,二是自征。该馆先采取代征办法,即一面呈请湖北省教育厅代为征集,一面迳函各团体代为征集,一面由馆员直接到有关系的商号,或征集或借用,定期归还。虽然不久湖北省教育厅给武汉商会及武汉商会提倡国货委员会转去了征集国货、日货商品的公函,但是商会事务繁多,并未积极支持。馆方只好派员持函前往商会面商,又请人代为说项,经面商及多次请求,终得武汉商会介绍各同业公会与厂方代为征集,方征得国货四五百件、日货一二百件。由于代征效果不佳,馆方遂采取自征方式。由馆员直接向各商店说项,一面用公函申叙提倡国货之举,出示官厅与商会的函令,说明征集商品的由来;一面动用私人交情,向各商号面洽,或征集,或借用,或购买,至6月16日,共征得物品约计1 200余件。不仅于此,在6月17日至24日提倡国货运动宣传周期间,还函请武汉的各行政机关、商会等派代表来民众教育馆讲演提倡国货,以配合展览。为了提倡国货,民众教育馆可谓“用尽心血,想尽办法”,虽然参观及聆听演讲的民众,每天均达一两千之多,然而馆方亦发现,抵制日货“仍未收效,贩卖者仍在秘密进行”。馆方意识到,提倡国货、抵制日货,涉及商家利益与市场价格,也关乎民众的购买习惯与心理,“似非民众教育馆的力量所能办到的”,“必须官厅帮助举行”,严厉督促,方能施行。[10]369-389
这些问题不仅存在于民众教育馆所办理的展览会,当时风行于各地的由各种国货团体或组织举办的展览会莫不如此。马敏、洪振强认为,从总体上看,国货展览会往往数量多于质量,形式大于内容,宣传效应大于实际效果。[12]79-80这一分析不无道理。不过,就民众教育馆而言,它属于政府体制下的官办社教机构,自然需要体现政府的意志,其举办的国货展览会侧重于发挥其宣传动员的功能也在情理之中。再者,民众教育馆是教育机构,推销商品非其工作范围,而国货展览会又牵涉商品质量、市场营销以及国货土货的冲突,这些显然是民众教育馆所难以驾驭的,也不应该成为其举办国货展览会的题中应有之义。据此而论,尽管民众教育馆举办的展览会也遇到商业纠纷,不过,这些都不是观察的重点。事实上,民众教育馆的国货展览会与当时企业、国货团体等组织的展览会不同之处,在于它侧重于“宣传”而非“销售”,通过国货的“展示”,加之讲演和文字宣传的配合,产生较大的宣传效应,传递出强烈的“国”之观念,使民众认识到国货与救国之间的关系。
为了唤起民众的国家意识,民众教育馆还举办反映中国史地、乡土史地或文物方面的展览,借助历史和地理元素,透过时空符号,唤起民众的历史记忆,强化国家认同,激发民众的抗日救国情绪。例如,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自1931年底成立起即设立了史地陈列处和国耻陈列处。史地陈列处有数件展品,包括:地球仪和汉口市地图、武昌市地图、中华民国地图、中国历史地图、湖北全省地图等;国耻陈列室有挂图35张,包括:选购的外交失败国耻挂图10张,自制的庚子以后国耻挂图8张,日本侵占淞沪图6张,日本侵略中国表11张。[15]66九一八事变以后,该馆意识到应加大对史地陈列室的建设,使一般民众都知道本国历史的沿革和地理的形势,并明白历史与地理是与民族存亡有关系的。1932年该馆史地陈列室的内容有所增加,计有普通图表14件,包括:世界形势地图、中国历史挂图、交通系统表挂图、人口面积系统表挂图、中国地理系统表挂图、湖泊系统表挂图、物产系统表挂图、武昌市地图、风俗民情表挂图、山脉系统表挂图、汉口市地图、商埠系统表挂图、流源系统表挂图及地球仪共14件;国耻图7件,包括:日本侵占淞沪地图4张,国耻挂图1张,新增国耻挂图1张,世界形势挂图1张。1933年又新购淞沪战争地图、东三省与平津热河等地图。这些挂图或模型的展示,意在唤起民众的爱国观念。[16]
山西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发源地,文物遗留极为丰富多彩。山西省立民众教育馆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条件,通过展出发掘的地下古物,塑造民众的历史记忆,唤醒民众的国家意识。该馆认为“教导民众方法虽多,但以展览方式施教,收效较易,因为实物图表等之展览,既适合民众心理,又可给不识字之民众,解决其种种疑难问题,故展览工作在教育上,实占重要之地位”。[17]19该馆先后布置了17个陈列室(展览室),其中排在前三位的陈列室均为古物陈列室。第一古物陈列室陈列历代物品514种,包括瓷器、冥佣、陶器、铜器、钱币、兵器、刑具、服制、造像、碑匾、杂类等类别,分别陈列,每件展品均加以简单说明,注明名称、年代、用途及发现地点。此外,室内还悬挂中国古代名画及古物之照片50余幅,使民众明瞭中国历代社会状况,以增加对中国历史的认识和兴趣。第二古物陈列室陈列历代中外枪炮41种,分别说明其名称、年代,使民众了解历代军事之进化情形。万泉县发掘物陈列室陈列山西省万泉县发掘之砖、瓦、陶器等337种,亦分类展示,并悬挂发掘物之照片、发掘地点之地质以及地形图24幅,使民众明瞭我国古代社会状况。[17]19除此之外,该馆还利用馆藏的中国古代礼器、乐器,建立古代礼器乐器陈列室。该馆馆址,原为太原府文庙,庙内原藏有古代礼器、乐器多件。1934年该馆考虑这些古代的礼器、乐器于“吾国文化有关,乃逐件整理,分别陈列于大成殿内,略加考证,标签说明,于每月一日及十五日特别开放,任人参观”[18]。
史地及古代文物展览相对比较枯燥,不似军事、卫生等题材的展览容易吸引观众,更需要主办者改进展览的方式。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做了一些改进的尝试。该馆对于陈列品,除加笺说明,临时指导外,另设“求知单”于陈列室出口处,俾参观的民众随时将不明白的物件,写于“求知单”上,投于信箱内,请求解释,每晚收检此单,斟酌函复。“求知单”的内容,除了有“请求讲解的问题”一项,还有“受过何种教育”“最合宜听讲时间”等试图了解参观对象和征询展览意见的栏目。[15]69该馆发现,前来参观者中不乏一些看热闹的无知妇女,许多稍有知识的男子也多半对史地陈列物无多大兴趣;限于经费与人力关系,也未能选购更多的图表、仪器、模型等以提高民众参观的兴趣。为了提高史地展览的宣传效果,该馆在陈列室书写“要保国家不亡,种族不灭,须人人有历史的知识与地理的观念”,“一般民众都有国家观念种族观念,当看本国历史和本国地理”等标语。据馆方的观察,参观的民众“似乎比前稍加注意,或者稍有领略,不似从前一逛就过的样子”。[10]213
据统计,1933年上半年来湖北省立实验民众教育馆参观展览的人数,一般每日七八百人,多时甚至达一千余人。[10]217-230至于宣传的效果如何,诚如馆方所言,评估办理展览的成绩毕竟不同于学校的考试检测,参观的民众是处于流动之中的,确实难以考查。该馆也承认存在一些问题,如“教导难谋普及”,开馆以来用函请求解答的尚有多人,但当面询问的,可谓绝无一人;再如“设备难谋扩充”,民众来馆参观“多数是在游新市场看展览会”,展览的物品倘不扩充、更新,也会引起观众生厌,即便展览形式变化,如果物品未增加,也难以办下去。限于史料,对于山西省立民众教育馆古物展览的实施功效也无从详察,不过举办者曾表示:“深感此种直观的教育方法,就其效力上言,感化最深,收效最大。”[17]20-21从史地文物展览看,至少在参观民众中灌输了一定的本国史地常识;“中国”在展出的史地图表中逐渐清晰起来,中国古代文物展览亦透出文物与国家民族的历史与现实的关系。参观的民众即便是走马观花式的浏览,也多少能对“中国”有所认识,增加对“国难”形势的了解。
九一八事变后,民众教育馆的救国展览,除前述的这些方面外,还有军事教育展览、时事展览、战时民众自卫展览、防空防毒展览、国防展览等等,这些不同主题的展览均致力于抗日救国民众动员,重在唤起民众的历史记忆,强化民众对国家的认同。这些展览与20世纪20年代末民众教育馆的展览相比,凸显了关注国家民族命运的爱国基调。江苏省立镇江民众教育馆展览部主任刘之常指出:“过去时期的展览事业,完全做一种现成工作,老实的说,就是‘看守死的东西’”,他认为九一八事变后民众教育馆的展览由“引诱民众”转向“适应民众”“深入民众”,即根据“国难”环境、民众需要举办救国展览,使展览成为“民众教育实施方法上最有力的前锋”。当然,从刘之常了解到的情况看,展览真正走进乡村的并不多,因此他希望展览要“以乡村为中心”,“使中国百分之七十的农村同胞,都可以得到相当的教育”。[19]不过总体上看来,民众教育馆的救国展览对塑造民众国家意识的积极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注 释:
①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民众教育馆,虽然有公立、私立之分,不过私立民众教育馆为数甚少。即便为数甚少的私立民众教育馆也必须接受政府的管控,实际上也被纳入政府的社会教育体系之中。
② 拙著《民众教育馆与基层社会现代改造(1928—1937年):以江苏为中心》对民众教育馆的“国难”展览略有涉及,但因篇幅限制未及详细展开。见该书第283—290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出版。
③ 中国的国货运动肇始于20世纪初,如1905年因华侨问题国人排斥美货,1908年因二辰丸问题排斥日货。辛亥革命后,上海等地出现提倡国货的团体,社会各界也因“二十一条”及五四运动等政治事件而开展抵制日货、宣传国货运动。九一八事变后,抵制日货风潮日涨,加之政府的支持,国货运动达到高潮。参见吕建云文《论三十年代的国货运动》,《浙江社会科学》1996年第6期。
④ “土货”一词,清末即有,系与洋货、外货相对的概念。20世纪30年代,人们把中国乡村生产的土产、手工业品称为土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