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的存在给嘉庆朝中琉交往带来的变数

孙薇 孙晴

摘 要：琉球国作为明清两朝重要的藩属国之一，与当时的朝廷交往甚密。经过了明朝，至清朝之时，中琉两国的交往已经形成一套固定的模式。然而，清嘉庆时期，太上皇乾隆帝这个特殊的存在，却给两国早已固定的交往模式带来了一些变数。

关键词：嘉庆时期；乾隆帝；中琉关系

琉球国，即现在的日本冲绳县。明洪武五年（1372），明太祖遣杨载持诏书前往琉球，告知明朝开国之事，随后，中山王察度遣其弟泰期来明朝进贡，拉开了中琉交往的序幕。时至嘉庆年间，中琉交往长达四世纪之久，已形成较为固定的交往模式。

1 请安礼物所导致的抵贡顺延

嘉庆三年的琉球贡使入贡之时给身为太上皇的乾隆携带了请安礼物，并在朝贡之时一同进献。这份请安礼物是嘉庆朝特有的，因为明清两朝皇帝未驾崩而选择让位之事仅此一例。然而，由于嘉庆三年的贡使是在嘉庆五年才进献了贡物与礼物，实际上此时乾隆皇帝已经薨逝了。乾隆帝驾崩于嘉庆四年正月初二，此时，嘉庆三年的贡使已经准备要出发，由于消息未及时传递到琉球国，琉球国中山王世孙尚温并不知此事，这才带来了给乾隆（高宗纯）皇帝的请安礼物。乾隆皇帝已驾崩，而身为其子的嘉庆皇帝不可能替父收礼，因此，这份请安礼物是不能收的。档案记载：嘉庆五年正月初八日，礼部就琉球国进岁贡和请安礼物一事向内务府写下了咨文。咨文提到，除琉球国所进岁贡应照例赏收外，高宗纯皇帝的请安礼应停其收受。礼部大臣在查阅了相关资料后，发现琉球国王进呈的谢恩礼物如果不予赏收，皆准其抵作下次正贡。于是，礼部请旨询问这份请安礼物是否可以批准留抵下次正贡。正月十五日，嘉庆皇帝下旨批准这一请求，同意将致太上皇的请安礼物留抵下次正贡1。

礼物不应该收，但琉球远道而来，并言辞恳切，为了避免他们再千里迢迢地把礼物海运回去，清朝特意恩准将此次礼物作为下次的常贡。礼物留下了，但太上皇已逝，致高宗纯皇帝的请安表却是万万不能收的，只能让琉球使臣带回，《中山世谱》对于此事描述如下：“当经所进太上皇帝御前，请安表文礼物。因太上皇帝宾天，以其表文，交使臣带还；至其礼物，本应带还，但因远国带来，准留抵下次贡物等因2”。即是说，琉球国带来的请安表及其礼物，因太上皇薨逝，表文交给使臣带回，而礼物本应一同带回，但考虑远道而来，准其留抵下次正贡，这与档案所载内容完全相符。

此前，也曾有清朝拒收琉球国的谢恩礼物，并用谢恩礼物抵作下次正贡之事。拒绝收受请安礼物，出于体恤琉球远道而来而准其抵作下次正贡，这符合清朝一贯的做法。然而，嘉慶五年的贡使仍带来了常贡之物，尚温王甚至还于嘉庆五年九月十二日提交奏本懇請嘉庆帝赏收此次（嘉庆五年）的贡物3。于是，无奈的嘉庆皇帝只好下令将抵贡之事顺延，直至嘉庆十三年，这一抵贡之令才得以实现。

时隔十年，由致太上皇的请安礼物所导致的抵贡顺延终于告一段落。

2进香与庆贺

皇帝去世，新帝登基，藩属国要派使臣上香，并庆祝新皇帝登极，这两种使臣被称为进香使和庆贺使。通常，这两种事情是一同发生的，即发生在初改年号的元年，先是给驾崩的老皇帝上香，隔一段时间后庆祝新皇登基。而到了清朝，琉球国也往往派出一拨使臣来兼任进香使、庆贺使，抑或贡使。为了表示对进香和庆贺的重视，琉球国通常会派遣王舅来充当。

以道光朝为例，嘉庆帝驾崩，道光帝登基，进香和庆贺发生在同一年，因此《琉球国王尚灝奏进香事摺》和《琉球国王尚灝奏庆贺登极摺 清单一》这两篇档案的日期同为道光元年八月十六日，而从内容也可知，此次的进香使和庆贺使由同一拨人兼任，即王舅向廷谋和正议大夫郑文洙等人。道光朝进香与庆贺同发生在道光元年，且琉球方派出王舅来兼任进香与庆贺的任务，这符合清朝规律，也是年号更迭时的常态。然而，嘉庆朝却并非如此。给嘉庆朝带来变数的正是乾隆这个特殊的存在—他让位后嘉庆帝登基。

为此，嘉庆元年琉球国派出庆贺使（日期为嘉庆元年十一月十二日的2篇表文和3篇奏本中，就有1篇表文2篇奏本是关于庆贺传位之事的），而乾隆帝驾崩在嘉庆四年正月初二，这使得嘉庆年间进香之事推迟了多年，晚于庆贺。而由于时间的不同，庆贺使和进香使也不可能由同一拨人来兼任了。

嘉庆五年冬，正值天朝封使回国之际，尚温王派遣王舅毛国栋、紫金大夫郑得功、使者向天禧等人赍捧表文方物坐驾头号贡船随封船一同赴闽，于嘉庆六年二月二十三日到京，这一行人就是兼谢封恩及进香的4。此时距庆贺使东邦鼎前来庆贺皇上登极已过去4年。太上皇乾隆的存在使得嘉庆朝的进香与庆贺足足产生了4年的时间差。

3元旦庆典与却金缘由

嘉庆三年的琉球贡使在京城过得无比寡淡，既无加赏，也无赐宴，与往年贡使在京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而这其中缘由还是由于太上皇乾隆帝的存在。《中山世谱》记载，“又因太上皇帝丧服未阕故，庚申元旦，无有朝见之礼，又不赐诸宴。又因太上皇帝一周忌日，皇帝诣裕陵，在齐化门外新桥跪送5”。可见，“不赐诸宴”的理由正是“太上皇帝丧服未阕”。乾隆帝驾崩的时间为嘉庆四年正月初二，身为人子，元旦期间嘉庆帝自然要为父守孝，不宜吃喝玩乐大肆庆祝，这一年贡使的寡淡也就不难理解了。而琉球国身为人臣，为君王守孝乃是理所当然。有清一代，这种没有任何赐宴的元旦大典史无前例，因为历来没有新皇登基后老皇帝才驾崩之事。清朝的惯例，就连下一任皇帝的人选都是放在盒子里，等老皇帝驾崩后才开匣公示的，乾隆实乃有清一代独一无二的“太上皇”。

封使前往琉球之时，琉球国王会对天使以礼金相赠，而历史上封使大都选择拒绝，以体恤琉球国物贫地脊，同时体现天朝大国的大度，史称“却金”。却金本身并不稀奇，而历代皇帝一般也会支持自己属下的清廉之举。稀奇的是，嘉庆五年的封使赵文楷却金后，得知此事的嘉庆帝表示“此次遣使册封在皇考高宗纯皇帝大事二十七月之内，一切筵宴事宜皆自应停止。所有此项宴金，使臣等却还原属，仰体朕意，不欲滋扰外藩，今仍不必收受，令来使带回6”。也就是说，此次却金之举，在嘉庆皇帝眼中并不是因为自家臣子体恤琉球，而是太上皇驾崩未出守孝期，理应停止一切享乐之举，更不应贪图富贵。

小结：乾隆帝的生前让位促使了独一无二的请安礼物的诞生，并导致业已成型的朝贡周期发生了变化；乾隆帝的驾崩又改变了延续数百年之久的进香庆贺的如期进行、琉球朝京使者的元旦活动，乃至数百年来的封使却金缘由。有清一代，清朝与周边诸国建立起宗藩关系，其中尤以朝鲜琉球往来最密。乾隆帝的存在不仅给嘉庆朝的中琉交往带来了诸多变数，而且为中国古代史的最后一个时代——嘉庆朝留下来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文献

[1] 《清代中琉关系档案三编》，p.313，禮部為琉球國恭進歲貢並進請安禮物事致內務府咨文 附原奏一，中华书局.

[2] 《中山世谱》校注本，卷十，p.184，中国文史出版社.

[3] 《清代琉球国王表奏文书选录》，p.604，琉球國中山王尚温爲今番所進常貢懇請賞收事奏本，黄山书社.

[4] 《清代中琉关系档案三编》，p.318，禮部為琉球國謝恩並進香使到京事致內務府咨文 附原奏一，中华书局.

[5] 《中山世谱》校注本，卷十，p.184，中国文史出版社.

[6] 《清代琉球国王表奏文书选录》，p.612，琉球國中山王尚温爲請賞收宴金事奏本，黄山书社.

作者简介

1孙薇，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琉文化研究。

2孙晴，现就读于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2016级日语专业。主要研究方向：中琉文化研究。

（作者单位：天津工业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