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印象（五首）

秋天印象

那人坐在高处 云彩遮住了

他的脸

他在翻看一部线装书

都是强者的野心 弱者的泪水

随手一丢 深渊的还给深渊

他踮起脚尖

把生锈的星辰擦亮

遍地的作物 都不出因果

有的青绿 有的渐趋黄熟

等待镰刀的收割

稻子便是稻子 稗子便是稗子

有条不紊 不用谁摇唇鼓舌

予以评说

拂晓时分 那人回到低处

喂猪 劈柴 担水

一只水桶一个朝暾

被他从河坝担回做梦的

村庄

在一起

月亮只和自己在一起

不好看

和树梢在一起就好看

和鲜花在一起是一幅

美术作品 叫《花好月圆》

你和许多人在一起

是置身废墟

和一个人在一起就是高山流水

和自己在一起是一苇渡江的

达摩

（死后葬于熊耳山 有人在葱岭

见过他

墓穴里只有一只鞋）

剪指甲

咔嚓一声

指头上坐着虚空

掉落的部分并非多余

是宿命的一段

不管剪还是不剪 如同舀不舀走

河里的一瓢水

都不能阻止一条河归向沧海

问题是不剪任它长得很长

乃至弯曲 是怪诞 而且藏污纳垢

是野蛮

剪了中规中矩 干干净净

契合人间 是文明

而指头上坐着虚空

榆钱

老木头最厚道

每年春天 一嘟噜一嘟噜的

榆钱垂下 任你采摘

孩子们的小手嫩绿

妈妈的榆钱饭很香

想起那些饥荒年月

奶奶说 榆钱救命

榆钱愉快了一群舌头

赢得三两句赞美

却在一个早上 救赎了

一颗千疮百孔的

日渐沉沦的

中年的心

我不再是我

我有和老木头一样的

性情 纹理 生命状态

草木气息

风筝

总有几只风筝

高过春天的额头

模仿飞禽

父母们都浪漫

扶住春风的梯子

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

一点点爬向天空深处

爬进云里

展翅高飞一回

鸟瞰大地一回

再小心翼翼地下来

放风筝的孩子和不放风筝的

孩子 一样也不一样

天鹅和鹅一样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