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遗产与工业遗产档案概念辨析及关系梳理

尚海永

（唐山师范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0）

世界各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方式都表现出一个共同的演化规律，由工业革命时代进入后工业革命的发展历程，悄然实现着由粗放型经济向集约型经济增长方式的变迁程式。

从目前全球经济发展的整体结构来看，科学技术在各个领域中广泛嵌入，世界范围内工业及其附属遗产也正经历着一场新的时代变革，这对于转型期的国家来说表现尤为突出。工业的大规模更新与结构性调整使得工业主体逐渐湮灭、消亡，与此同时，大量的工业遗产却相继问世，这些工业遗产是工业文明发展的历史见证，是延续和传承城市工业精神、工业文化的重要载体[1]。

在城市化进程中，盲目追求现代都市文化的崇高价值，而忽视传统城市工业精神的延续，逐渐消逝的城市工业精神便造成了城市文化传承链的断裂，被割裂的文化记忆使传统与现代文化传承、延续的博弈产生冲突与矛盾。由此，工业遗产整理与保护的相关研究相继问世。

英国、德国、法国、俄罗斯等发达国家正在尝试建设工业遗产小镇以保护工业遗产，发展工业遗产生态旅游。最早倡议者是英国的Michael Rix，早在1955年他就针对英国工业转型，发表了关于“工业考古”方面的研究，这一研究开创了世界工业遗产探索的先河[2]。

近年来，国内学术界在吸收和借鉴西方工业遗产研究的基础上，结合中国工业转型与城市变迁事项，寻求工业遗产保护的实施路径，通过对国内工业遗产研究文献的梳理也发现，对于工业遗产的概念认知依然存在多种不同的观点和看法。部分研究成果是从档案学的角度来研究工业遗产，并提出了工业遗产档案的概念，但实质上，对于工业遗产及工业遗产档案的概念关系依然存在模糊性，因此，需要在概念辨析的基础上，梳理二者之间的关系，为未来工业遗产的研究提供清晰的思路，避免因概念模糊造成结果混乱不清。

1 工业遗产概念辨析

1.1 工业遗产的狭义概念

要理解工业遗产概念，便需要从狭义与广义两个范畴来加以区分。工业遗产的狭义概念源自对于“工业”的认识，梳理工业发展的历史逻辑与现象逻辑，在全面解读工业进展的基础上，赋予其丰富的内涵解读。18世纪英国工业革命实现了工厂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的转变，19世纪20年代进入现代工业发展时期，40年代表现为电子控制自动化生产的自动化工业，80年代以后，以微电子技术为主导的新能源、机器人、生物工程等新兴工业蓬勃发展[3]。由此可见，工业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一个持续发展的动态科学体系，新技术革命的融入改变了工业的存在样态系统结构，工业所涵括的内容也得以不断丰富。学术界普遍认为，工业（industry）是社会分工的产物，是从早期农业分离出来的一个物质生产部门，通过对原材料进行采集、加工，并将其制作成产品的工作和过程[4]。西方工业考古学的早期探索使人们对早期工业遗产的记录和保存有了最初的认识和理解，他们将工业遗产称之为工业革命和工业大发展时期的工业遗存、遗物。

2003年7月，在俄国下塔吉尔召开的TICO会议上审核通过了《下塔吉尔工业遗产宪章》，确定了工业遗产保护的国际标准，提出工业遗产的重要价值，以及认定、记录和保护的意义。该宪章将工业遗产定义为：“一切为工业活动的开展所建造的实体建筑与结构，及其所包含的工艺、工具，其他相关的物质和非物质表现（工业服务或生产的文件档案、城镇与景观、人工制品等），以及具有历史、技术、科学、建筑等文化记忆的工业遗存，如：工业建筑、厂房、机械、作坊、矿场、仓库、加工生产线、交通运输、基础设施、住所、宗教、教育等与工业活动有联系的场所。”[5]这一概念在时间跨度上主要包括：18世纪的以钢铁、石油、煤炭为主的世界第一次机器工业革命；19世纪以美、日、欧发达国家为代表的世界第二次工业革命；20世纪以原子能、计算机、3D技术为标志的世界第三次工业革命，当然也包括前工业时期（手工业）与原始工业之根。

联合国文教卫组织将工业遗产定义为：“包括磨房、工厂，以及铁路、动力工程、桥梁、道路、运河等物质实体，以及由新技术带来的社会效益和工程成就。”由此可以看出，工业遗产涵盖内容较多，时间跨度较长。在世界范围之内，工业出现了三次革命，那么，狭义的工业遗产以“工业”为上位概念，其时间所指为第三次工业革命遗留作为研究对象，是现代工业的历史遗存、遗留、遗物的总称。

1.2 工业遗产的广义概念

工业遗产的广义概念需要将“遗产”作为上位概念的核心词，“遗产”一词最早属于经济学的概念范畴，并表现出了3层含义。

第一，《后汉书.郭丹传》记载：“家无遗产，子孙困匮。”此处的“遗产”意为死者留下的财富。第二，从历史学角度来看，遗产指历史遗留的物质或精神财富的总和。鲁迅在《三闲集.无声的中国》中提到：“祖先留给我们可怕的遗产……还是难以运用。”第三，在法学层面上，遗产意为被继承人死亡遗留下的财产或法律规定范围内可继承的财产权益。

《下塔吉尔工业遗产宪章》明确指出，工业遗产主要指18世纪中叶至今的工业遗存，当然也不排除前工业与原始工业的遗留。学术界通常将工业遗产的时间跨度年代界定为“工业革命”时期，但是，广义概念也应当包括前工业或原始工业时期遗物及遗存，史前时期用于加工、生产的石器、陶器、工具及加工的遗址也应被涵括在内。例如，古代水利工程遗址、古代陶瓷冶炼工艺遗址等早期的工业技术创造的遗物、遗存。

由此可见，广义的工业遗产在时间跨度上较之狭义的工业遗产概念更长远，在内容上也不同于狭义概念仅局限于历史遗存、遗留、遗物这些物质遗产范畴，还包括工业记忆、口传、习俗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工业传承、遗留的精神文明。正因如此，文章认为，广义的工业遗产是指前工业、原始工业、手工业、机器大工业和现代工业时期所创造的工业遗物、遗存、遗留的一切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2 工业遗产档案概念辨析

2.1 工业遗产档案的狭义概念

工业遗产档案是工业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上位概念为“工业遗产”。对于工业遗产档案的狭义理解则需要将“工业遗产”作为主体，以理解与解释工业遗产档案。

19世纪英国“工业考古学”开始重视对工业大发展时期工业遗迹、遗物展开重点的记录与保护，并做好相关的档案整理工作[6]。到了80年代，荷兰、法国进入工业革命的转型期，也开始效仿英国工业遗产档案的保护策略，对大量的工业遗产文史材料进行整理建档，进而带动了欧洲各国对工业大革命时期遗产、遗物整理的重视，并展开抢救性的档案记录和保存。2006年，中国工业遗产保护研讨会通过的《无锡建议》指出，工业遗产的要素主要包括工业建筑、基础设施、工业生产活动场所、设备、生产工艺、数据记录信息、企业档案材料等。武志辉[7]认为，工业遗产档案是工业遗产的内在要素，包括：工厂人事档案，生产期间记录的各类文件、企业文史材料、科技信息、音像制品和实物档案，以及工业遗产开发、保护、利用的各类文献信息[8]。结合对工业遗产狭义概念的理解，认为工业遗产档案的狭义概念应为：第三次世界工业革命时期所遗留下来的企业文史材料档案、科技档案、音像制品档案、人事档案、管理档案、财会档案的历史记录，特指由文字、图表、声像形式保存下来的有价值的现代工业文件资料。

2.2 工业遗产档案的广义概念

工业遗产档案广义上以“档案”作为上位概念的核心关键词。档案是国家机关、社会组织、机构或个人在社会活动过程中所形成的、保存记录以备查考的文件、文字、音像等材料，及实物、无形资产（如：产品、设备、工具、厂房、样品、商标、工艺、配方等）[9]。由此可见，在广义层面上，档案囊括了材料、实物和无形资产，尽管从内容和形式上来说它们分属于档案内容，具有完全等同性，但材料、实物和无形资产在不同时期可表现出不同的价值形态，在其时效、价值上，从材料、实物和无形资产到档案的认知过程是辩证的，档案是对这些内容信息不断完善、扬弃的过程，是被整理过且具有保存价值的部分，此外档案还是将这些有价值的材料、实物和无形资产从分散、离合的状态按照一定的保存逻辑规律整理在一起的信息单元。

工业遗产一旦用档案的形式加以表述，就成为了被整理过的、有价值的、可存储的实物资料信息，成为了为工业遗产保护提供调查、开发利用的依据。这也表现出工业遗产档案既包括工业的直接遗留档案，又包括被重新记录下来的工业遗产档案，体现了广义层面上的内涵双重性。结合工业遗产广义概念的理解认为，广义的工业遗产档案是指前工业、原始工业、手工业、机器大工业和现代工业时期直接遗存下的材料、实物和无形资产及经过整理与保护后重新记录下的文件资料。

3 工业遗产与工业遗产档案关系梳理

工业遗产与工业遗产档案均属外来词汇，无论是狭义还是广义的工业遗产档案都是工业遗产的下位概念范畴与内容延伸。由于世界各国工业革命并没有一个明确、统一的时间界定，一般来说，世界工业革命的发展阶段以西方工业发达国家作为划分依据。尽管纵向时间跨度区间不同，也就是说西方发达国家在进入以新技术、新能源、新材料为标志的现代工业时期，发展中或落后国家依然处于机器大工业阶段，由此实现了西方工业遗产向东方国家转移的推进范式革命，世界工业格局表现为“东学西渐”的演化格局，但是，整体发展阶段却表现出了高度相似性。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世界工业遗产与工业遗产档案关系并没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差异，它们在内在逻辑关系结构上是一致的。

根据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的广义、狭义概念关系，可以得出它们之间的关系结构图（图1）。由此可知，广义的工业遗产所涵括的内容最为广泛，是工业遗物、遗迹遗留下来的一切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工业遗产在纵向时间跨度上仅局限于现代工业，在内容范畴上的所指为物质实体性，不包含工业的精神遗留。广义的工业遗产档案是工业遗存下的材料、实物、无形资产以及重新被记录的工业文件资料的4项主体内容的总称；狭义的工业遗产档案特指通过文字、图表、声像等形式保存下来的、有价值的现代工业文件资料，对档案的存在形式以及价值规定性和时间跨度上有着明确的限制，是值得开发和保护的文件资料。因此，在概念关系上，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是上位与下位关系；在存在样态上，工业遗产是客观存在的、静态的历史遗留物或精神资产，工业遗产档案则是主客观共同决定的、动态的、不断丰富的，甚至可以被重新改造记录的文件资料。

图1 工业遗产与工业遗产档案关系结构图

4 结束语

国内外学术界从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了对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的探索求证，但二者之间的概念关系依然缺乏辨析，尚未形成一致看法。究其缘由，多方观点皆从广义、狭义视野对二者进行分殊而论，尚未将二者之间的关系辨析清楚，以致研究者混淆了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的上位概念与下位概念之间的联系，因此在方法论上各抒己见。概念的混淆导致了较多研究路径和思维特征的出现，甚至在研究内容上也出现了模糊性。面对方兴未艾的学术辩争，以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概念研究的研究文献作为切入点，借助理性、辩正的哲学思维，求解工业遗产、工业遗产档案的概念，梳理二者之间的应然性关系，望为后续研究有所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