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如父母

散文 柯柯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父亲母亲从来没乱花过一分钱，从他们很年轻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

父亲常常对我说：“钱要用在刀刃上，要计划着用，不该用的、可用可不用的地方，就不要用；一个地方节约一点，大不可细算；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一个人要学会节约钱才对。”

母亲不善表达，只是对我说不要乱用钱。

而我总是听不进他们的话，总是习惯大手大脚的花钱。

记得小时候，每逢赶集天，晚上，父母都会拿着笔和纸，在灯下一笔一笔的算账：今天买了几样东西，每样是多少钱，总的用了多少钱；这个月到目前一共用了多少钱，家里还剩多少钱；这个月还有多少天，估计哪些地方还会再用钱，哪些地方就没必要用了；这个月可以省下多少钱存起来。那时父亲的工资有300元左右，在八十年代末期，钱比较管用，我们家在村里的生活条件算得上中间偏上一点，每次看见父母认真的算账，我都会觉得他们“好小气”。

参加工作后，为了照顾我的孩子，父母搬来和我住在县城。那次我们搬家，收拾母亲的衣服，发现母亲就只是那么几件少得可怜的、普普通通的衣服，夏天冬天的全部凑在一起，还装不满一个只装五十条烟的纸箱，平时我都大意得没去在意母亲的穿着，偶尔买件衣服给她，也要被训斥半天，后来就不敢买，似乎已经习惯了母亲的简朴。彼时，看着没装满的纸箱，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泪水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再想想自己，衣服鞋子一大堆，足以开一个服装店了，真是满心愧疚！从那以后，我便很少买衣服了。

那时父母和我住在县城的下半城。一次，家里要急用一颗钉子，父亲上街去买，好半天没回来。我打电话给父亲，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父亲说，他在下半城的五金店看了，要一块钱一颗，他去上半城的五金店买，才五角钱一颗，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我的心陡然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更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从下半城气喘吁吁爬坡到上半城去，购买一颗钉子，然后又满头大汗赶回来，只是为了节约五角钱。而作为他的女儿的我，哪里会把“五角钱”看在眼里！别说“五角钱”了，连五块、十块，五十块、一百块都没看在眼里，拿在手里根本没感觉，好像压根就不是钱似的，随便就花出去了。那天我一直在质问自己：衣服倒是很少买了，可化妆品没少花钱，两千块一套的化妆品，一年要用三四套，浪费了多少钱啊！

2012年，弟弟在昆明参加工作后，父母带着我的孩子随弟弟去昆明上学。为了节约用水，父母在卫生间放置了一只大桶，把洗脸水、洗脚水、洗手的水储存起来冲厕所。我日常生活用水总习惯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上卫生间也是用背水箱冲厕所。去到昆明，每次洗手，母亲都会说:“咋会把水开那么大！开小点嘛！”我直接就充耳不闻，心想母亲真是太节约了，连洗个手都要管，几秒钟就洗好，又不会浪费多少水。上卫生间时，孩子告诉我：“妈，你上厕所要从桶里舀水来冲，别用水箱，水费贵得很。”我根本不在意，屡屡再犯。孩子见状，便拿了一小张白纸用钢笔写上：请舀水冲厕，千万别用背水箱，切记！！！十岁的孩子“很聪明”的把这张纸条贴在水箱的按键上，遮住了按键。我再上厕所时，看见了孩子写的纸条，脸顿时火辣辣的。从那以后，我改掉了浪费用水的坏毛病。父母的厉行节约，毫无保留地跨代传递给了我的孩子，而我从小至今的坏习惯，不知让父母操了多少心。是啊，从我小时候到现在，父亲母亲就一直在经意或不经意地用他们的言行牵引我，纵然我的秉性再“难移”，也终究会被彻底改变。

这次去杭州学习，我提前一个星期就把来回的机票订好，从网上找了最便宜的航班，往返组合只需894元。如果我临时订的话，往返总价最低也要1430元，还有的航班高达两千多、三千多的。到杭州，住最便宜的酒店，和学员拼房，节约了1200元。杭州丝绸比较出名，去服装店看了看，对漂亮的旗袍心动了，按捺住了冲动，只饱了眼福，至少节约了600元钱。一直想尝尝杭州著名的“东坡肉”，一看价格要38元一小份，那就不用尝了，点餐馆里价格最低的18元一份的炒饭，能吃饱就行。一个星期下来，伙食费节约了500元左右，去机场乘的是大巴，虽然从酒店乘公交到乘机场大巴的地方有点麻烦，但是可节约100元……回来算了一账，这一趟杭州之行总的用去3000元钱，节约了差不多一半。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父亲说的“一个地方节约一点，大不可细算”的意思。

父母最了不起的地方，还在于他们把这么美好的德行完美地传承给了我的孩子。孩子不但教会了我节约用水，还教会了我更加宝贵的东西。从杭州回到昆明后，我到省中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继续抑郁症的治疗。出院后，我带孩子看了一场电影，看完电影，孩子说想吃羊肉米线，我便带孩子在云大附中附近找了一家比较有名的羊肉米线馆，点了加肉的米线给他吃。孩子边吃边说：“妈，我下次想带外公外婆来这里吃米线，你明天就要回镇雄了，先拿30元钱给我。”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孩子竟有这么孝道，随后，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在我的心里流淌、翻滚。我问他，“你怎么只要两碗米线的钱？”他说：“我看着他们吃就行了。”我更加奇怪了，问，“你为什么不吃？是不是这家米线没有小区后面那家好吃？那你为什么还要带外公外婆来这里吃？”孩子说：“比那家好吃多了，但是我今天已经尝过了，这家米线贵得很，我下次就不用吃了，可以节约钱呢！”在我还来不及别过脸去的时候，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孩子这么珍贵的品德背后，闪烁着我父亲母亲的光芒。

父母一辈子为我和弟弟操碎了心，现在又为我的孩子操心，他们脸上的每一根皱纹、头上的每一丝白发都是最有力的见证。父母年龄越来越大，每次去昆明看见他们，总感觉他们又老了一些，我的心就会一阵比一阵心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恢复健康，节约出一笔钱来，每年带父母去旅游一次，看好看的风景、吃好吃的东西，尽量让父母的晚年过得舒坦一点、丰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