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中小学公民素养教育及实施方法

彭丽婷

英国作为最早的资本主义制度国家，其公民教育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历程，公民教育的理论和实践丰富。2000年英国开始把公民课程引入课堂教学中，2002年将其正式列为11-16岁中学生的必修课程，2007年继续颁布《课程检视：多样性和公民的权利与义务》使之符合社会发展要求，2013年开展新一轮的公民教育课程标准改革，在全球化时代培养“全球公民”。该文以英国的福克斯莫尔小学为例， 深入分析英国小学公民教育课程。英国的公民教育及其课程改革可以给其他国家的公民教育提供借鉴。

一、英国公民素养教育概况

英国历来是个多民族和拥有多元文化的国家，新来人口的多种文化、艺术、价值观、宗教信仰和语言以及行为的差异给英国带来多样性，同时也使英国面临社会管理和社会发展等方面的压力和挑战。在全球化背景下英国的移民问题亟需解决，加强公民素养教育是英国加强社会认同感和社会和谐的重要举措。

早期英国的公民素养教育主要依赖于私人群体而缺少官方支持，因此公民教育在公立学校难以进行。随着移民的增多，全球化浪潮日趋明显，英国学校也开始面对学生的民族和文化背景不同的问题。1997年政府颁布《学校优异》白皮书，强调学校应该加强公民教育，并且成立了公民教育委员会。随后“英国资格与课程局”（QCA）组织咨询小组，并且在1998年发布《科瑞克报告》，详细规定了公民教育的目标、内容以及中小学公民教育的框架等。

2000年英国政府开始把公民课程引入课堂教学中，小学教育阶段可以结合个人、社会和健康教育（Personal,Social and Health Education,PSHE）对小学生进行公民教育。但是这时小学阶段的公民教育并不作为法定课程列入正规课程教学之中，直到2002年才正式作为11-16岁中学生的必修课程在中学实施。

此后，为了回应2001年英格兰北部种族紧张局势以及2005年“本土”轰炸机在伦敦的恐怖袭击，政府对于公民教育的重视进一步加强，加强社区的凝聚力，打击极端主义成为公民课程的核心目标。在全球化和多元文化的背景下，英国在2007年成立课程检视小组，并且发表了课程检视报告——《课程检视：多样性与公民身份》白皮书，展开新一轮的公民教育课程改革。白皮书要求公民教育要注重多元文化，保障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和种族的人和谐相处，这也标志着英国的公民教育迈上了新的征程。2013年，英国教育部重新修订和发表公民教育课程标准《英国国家课程：公民学习计划》，强调培养全球化时代具有全球视野和全球技能的“全球公民”。

英国力求做到多元性和社会价值观的统一、民族性和全球性的统一。英国公民教育既强调统一的社会价值观，又对不同的民族文化和宗教团体表示理解和尊重；要求英国公民尊重本国的民族文化，也要融入全球化的潮流，应对新的社会挑战。

二、英国公民素养教育的特点

自从英国单独设立公民课，英国中小学公民素养教育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善的目标。公民教育的实施途径多样化，其中以课程教学为主，辅以丰富的实践活动。英国的公民素养教育评价体系也呈现规范化特征。

（一）公民教育的目标不断完善

早期英国公民教育的目标仅限于传授公民教育知识特别是政治知识。20世纪，英国公民素养教育的主要目标是培养“好公民”，强调公民对国家的忠诚与义务。到了20世纪末，大量移民涌入英国使得英国成为一个多元文化国家，学校开始转移公民教育目标，把尊重彼此的文化、消除种族歧视放在首位，使得不同文化和社会背景的学生能够融洽相处。这一时期英国对“好公民”的要求又增加了多元尊重、和谐包容和承担责任等方面的内容。1998年《科瑞克报告》提出更加详细的公民教育目标，要求学生学习参与民主性质和实践相关的知识、技能和价值观；提升学生成为活跃公民的权利和义务的认识以及所需的责任感; 并在此基础上确定参与本地和更加广泛的社区活动对于个人、学校以及社会的价值；了解地方和国家民主体制的实践（包括议会、理事会、政党、压力团体和志愿团体的工作）; 知晓英国和欧洲正式的政治活动和公民社会的联系；培养对世界事务和全球问题的认识和关心；了解税收和公共支出等经济生活情况。[1]

20 世纪 90 年代后，在全球化和世界一体化浪潮的推动下，英国又提出了“世界公民”的口号。这要求学生去了解周围的世界，尊重多元文化，并且为促进可持续发展以及社会和谐奉献自己的力量。公民教育的首要目标是培养学生的政治判断力和共同参与活动的能力，形成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道德感。

总之，英国公民素养教育的目标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化的。

（二）合理的课程体系

英国细化了公民教育的内容和要求，每个阶段都制订了不同的教学内容。2014年英国中小学国家课程标准中，对于中学阶段的公民教育内容进行设定（见表1）[2]。英国教育部又在2015年颁布小学阶段公民教育的目标和内容，详见表2。[3]

表1 中学阶段公民教育的内容

?第二阶段(14-16岁）议会和宪法的关键要素，包括政府的权力以及行政、立法、司法等；了解区别于英国的政府体系以及公民通过参与民主选举程序影响国家和地方决策；了解地方、区域和国际治理以及英国与欧洲其他国家、联合国和更广泛的世界的关系；学习人权和国际法；了解英国的法律制度、法律渊源以及法律如何帮助处理社会复杂的问题；了解英国国内不同国家、地区、宗教和种族身份的多样性，并且学会相互尊重和理解；公民为改善社区做出贡献的方式，包括积极参与社区志愿工作以及其他形式的活动；收入和支出、信贷等等。

表2 小学阶段公民教育的内容

在新版的国家课程标准中，中学阶段公民教育课程内容在横向上强调了民主观念、批判性思维、参与意识及理财能力，纵向上则包含了培养英国公民、欧洲公民及世界公民三个维度。[4]

（三）多样的公民素养教育实施途径

通过学科课程进行公民教育。大多数学校都将公民教育结合到个人、社会与健康教育中（Personal,Social and Health Education,PSHE）。小学阶段主要通过PSHE进行，中学阶段依然需要PSHE教育并且主要通过学科渗透的方式进行公民教育。英国公民教育渗透在日常生活、游戏、教学、阅读中，将价值观念以“润物细无声”的形式在学科教学的过程中传播。

充分利用媒体和信息技术, 对英国青少年进行更广泛意义上的教育。如公民教育教学联合会为全国的中小学公民教师提供丰富的在线专业资源；英国自从2006年开始推广 “BBC新闻校园报道”工程，越来越多的中小学参与其中。此项目把公民教育的公平、民主、责权等核心观念融入进去，使得公民教育和媒体结合并且取得有效的成果。

英国学校还通过与社区以及慈善团体合作进行公民教育。政府在2008开始实施“未成年人强制性服务计划”，要求中小学生志愿者服务时长达到50个小时，并且有明确的认证和考核制度。还有由公民基金会支持的“律师进校园项目”“金融教育项目”等都是社区和校园合作的佳例，成功地使得学校课程和社会资源紧密结合，为公民教育的开展开辟新的渠道。[5]此外，英国学校与社区合作，让学生接触社会，培养学生的公民意识和责任感。学生在探讨社会问题的过程中解决社会问题，树立社会价值观和信念。社区是学校公民教育的补充和延伸，鼓励学生参加社区活动有利于公民社会的建设。通过学校与社会的联系,把课堂教学和个人经验以及社会环境结合，使得学生在真实的环境中反思权责和公民身份，从而发展学生的公民意识。

英国中小学生还可以通过参与班级事务管理和学校活动来接授公民教育，例如新学期开始，学生集体参与学校和班级规章制度的制定；还有参与学校的辩论赛、校服管理、校园环境的治理、通过选举学习、设计主题活动周等等。在小学，可以组织募捐活动；开展健康、运动和艺术日活动；郊游和访问；进行模拟选举日等。中学阶段的活动有：与小学、特殊学校一起组织小型运动会或举办社区运动会；计划和组织两代人交流活动就与老年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在学校或社区组织提高学生思想意识的活动，如人权日、大屠杀纪念日或欧洲日等等。[6]

在具体的公民素养教育的教学过程中，教师不是简单的灌输和说教，而是通过道德两难教学方法培养学生的道德意识。学生自己去判断行为背后的道德冲突，通过自主道德推理提升自己的道德认知水平。在公民教育教学过程中，教师营造宽松、和谐的氛围，通过小组合作、角色扮演、案例学习和参与实践让学生融入到课堂中，让他们通过讨论充分表达自己观点，培养学生的主人翁意识。

（四）公民教育评价规范化

在2007年白皮书颁布之前，《科瑞克报告》没有要求把公民教育列入中小学的考试内容。英国公民教育的评价方式主要是让学生填写自我评价表，写公民日记，提供参加社会活动的图片资料, 进行角色扮演，制作公民档案袋等。

2007年白皮书颁布之后，英国在普通中等教育证书 (GCSE) 的基础上开发了更为全面的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证书考试把公民教育相关的内容包含在内, 即将历史、宗教等科目加入公民资格考试的内容。

三、英国公民素养教育课程的实施方法——以英国的福克斯莫尔小学为例

2011年，英国教育标准监督局（OFSTED）对英国中小学公民教育的实施情况进行调查和监督，并且发布了《公民身份的统一？》（Citizenship consoledated?）。报告公布了 7所公民素养教育的示范学校，福克斯莫尔小学（Foxmoor Primary School）是其中的一所公民素养教育示范小学。

（一）福克斯莫尔小学的公民素养课程目标

福克斯莫尔小学致力于逐步培养学生成为领导者的技能，使学生在学校生活中提升自尊，提升他们的个人和社会发展能力。福克斯莫尔学校的最终目标是使得所有学生在六年级都有机会做小领导——无论他们的能力发展如何。在学校中，学生们承担起监督和帮助学校的责任。

（二）福克斯莫尔小学实施公民素养教育的方法

1. 课堂教学方法

公民教育以公民科和历史课作为主要的课程。公民课作为直接进行公民教育的科目，强调5-16岁的学生掌握调查与批判性思维、讨论与辩论、商谈与调解、参与学校和社区活动的能力等等。历史课让学生了解英国的历史，对国家的文化和传统有更清晰的认识。通过历史课将学习历史与提高学生的社会认同感联系在一起，有利于学生了解不同社会情境下的英国。

福克斯莫尔小学还通过个人、社会和健康课程（Personal ,Social and Health Education,PSHE）对小学生进行公民教育（小学阶段是在已有的个人 、社会与健康教育 (PSHE) 中进行公民教育，而在中学阶段 PSHE作为非法定科目配合进行公民教育，所以PSHE课程在公民教育中起着重要的作用）。PSHE课程包括健康教育、安全教育、性与两性关系教育、个人卫生教育等等。PSHE课程促进学生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有利于学生的身心健康，与此同时有利于学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培养学生的公民素养，使学生成为社会的一员。

除此之外，英国的宗教教育、道德教育、慈善活动以及志愿者活动相结合，激发学生的责任意识，帮助学生尊重和理解不同信仰、种族和文化背景的人，培养年轻一代成为多元文化社会中的公民。

2.开展社会实践活动

学生从进入学校到六年级都被视为学校管理的合作伙伴，小学六年也培养了学生的技能和信心。在这六年，学生通过参与社会实践活动培养自己的技能和领导力。学校培养公民素养的做法是先建立一套有“四个小团队”的学校系统，从而在学校系统内部建立“小学校”，然后学校通过设计各种各样的竞赛来形成团队认同感。学生们先选出各自“小团队”的队长，再由候选人准备他们的竞选宣言和竞选活动。一旦选举完成，就要培养学生良好的团队合作精神，并且有效地利用其他学生的优势为整个团队服务。学生为他们的“小团队”积累积分，每周都由“小团队”的队长收集和组织集会并管理团队。所有的学生都被要求为他们的“小团队”做出贡献。[7]

从低年级开始，学生为学校的政策和实践献言献策，参与学校和班级的管理。例如，学校出现足球运动员训练干扰其他学生的问题时，学校要求学生反思问题并设计解决方案。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建议学校将场地划分为不同的区域，从而保证不同学生的活动场地和环境，现在这个方案已经实施并且解决了学校的问题。

学生参与课程的制定。例如，在四五年级学生学习都铎时代的历史时，学校的老师建议邀请一家公司来帮助学生在学校礼堂里搭建一个都铎时代的房子。但是这个提议的成本太高而显得不可行，所以老师向全班同学解释了这个活动有可能对他们的学习带来的好处并且提议学生自己筹钱展开活动。于是学生组织了一次蛋糕销售活动，给所有的父母写信并获得了整个学校社区的支持。活动结束后，老师让学生评估他们的学习成果，让学生决定是否把这个课程推荐到下个学期。

学生也可以创建俱乐部，与低年级学生进行合作。例如，一群六年级女学生为30名二年级学生开设了一个午餐俱乐部，而六年级男学生为20名一年级的学生开设了一个“BUG俱乐部”。年长的学生为俱乐部的创设做计划，并以最少的投入或教师监督来领导低年级的学生。

学生之间也相互支持与相互帮助。两名志愿者在夏季举办了帮助五年级学生的俱乐部，带领这些学生设计帮助学生的方案。志愿者要数四岁的孩子拨打999，到第四年学会进行基本的急救。

学生们也要努力改进学校的设施。学校邀请六年级的学生来解决学校场地改善问题。学生要和设计者一起计算成本，并选择在预算之内做出的修改方案。第6年，学生与他们的体育老师就健康和安全问题进行了合作。学生和教师一起合作以确保所有学生都知道如何安全的使用设备。

在六年级开始时，全年组（约40名学生）参加一周的住宿旅行，为成为学校的“小领导”做准备。学生需要调整自己，在不熟悉的环境中承担责任并与不同的人一起工作。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学生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包括午餐小助手、图书馆小帮手、设备组装和管理员等，每个角色的担任要持续一个学期。

四、英国公民素养教育实施效果以及存在的问题

英国的公民素养教育实施取得一定的成效。现在英国公立中小学已经把公民素养教育当作一门课程教授，而且已经有一系列支持公民教育的国家和国际组织机构，包括：公民基金会等非政府组织（CF），联合国儿童基金会，CND，乐施会和红十字会; 专业的组织和网络，如公民教育协会（ACT），教师教育者和研究人员的网络;游说团体，如民主党生活（DL）; 在GCSE和AS /A级开发公民资格的考试委员会; 和与政府和政治有关的机构，例如议会教育服务机构DfE公民专家组等等。学校和社会机构的紧密配合为英国公民素养教育的顺利实施提供条件。

英国自身的政治环境、教育环境和宗教传统，使得公民素养教育的实施面临一些困境。首先，多元价值观冲突问题难以解决。英国的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四个部分有着不同的文化传统。“当代英国正是处于全球化进程中的一个多元文化的社会，这使得英国的共同价值观很难被认可，文化和身份认同冲突对学校教师的教学也产生了冲突。在一个缺乏统一文化和价值观的国家培养认可共同价值观的公民难以实现。”[8]据调查，一些学校对于诸如国籍、民族、宗教等敏感话题感到束手无策，或者对于这些问题的解决只是蜻蜓点水。其次，国家对公民教育的支持不够，导致部分学校没有实施公民教育。2002年时任英国首相布朗要求在学校提供具备“英国特性”的教育内容，增加下一代对于英国本土文化和民族融合的认识，其中公民教育是核心。但是英国教育监督机构调查发现，虽然中学阶段的公民教育已经纳入大纲，但是还是有部分学校没有真正地实施公民教育。调查显示，10%的英格兰中学的公民教育课程严重不足，有的学校甚至根本没有实施公民教育；即使有的中小学已经实施了公民素养教育，但是结果并不理想，学生们对于英国的政治等重要内容缺乏一定的了解。这些学校忽视或者错误理解了公民教育，甚至有些学校的学生政治知识严重欠缺，大纲的知识只是被部分传授，这说明所谓的公民素养教育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加强政府对公民教育的支持和政治问题的指导，使学校、政府以及社区三者合力、共同合作参与到公民教育中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