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白羽 党争胜
美国探索频道于2017年10月16日晚在探索频道亚太电视网推出三集电视纪录片“China:Time of Xi”(《习近平治国方略:中国这五年》)。这是国际主流媒体首次聚焦习近平总书记的治国理念,并予以全面解读:选题突出,制作精良,力图用世界语言记录精彩的中国新时代,让世界观众更广泛地了解中国,阅读中国。
“如何再现宏大政策性叙事题材”是决定这部纪录片传播效果和价值的根基,同时也是对其叙事话语进行多维阐释的基点。纵观传统西方涉华纪录片的阐释框架,在分析路径上多采用描述性概览,围绕叙事类型对作品进行内容解构,缺乏对整体符码形式建构的深度剖析;描述焦点多停留于单向一维的信息输送,忽略受众对其作品的互动性阐释;对于叙事话语转换生成媒介的符号理据性缺乏阐释力度。美国的大众媒体如何通过叙事话语的符号化处理,解读中国国家领导人的治国方略?如何借助“他塑”的传播媒介彰显中国形象的嬗变?能否改变西方受众对中国的思维定势?追根溯源,本文以《习近平治国方略:中国这五年》(以下简称为《治国方略》)为分析对象,核心探讨历史事件如何通过视觉符号化,借助特定时空语境组合,转变为叙事话语传达给受众;从符号学视阈中发现“他塑”中国故事的传播路径。
纵观叙事学的发展史,随着后经典叙事学的兴起,研究领域由文学文本拓展到影视批评,电影、纪录片的叙事研究方兴未艾。伊格尔顿说,“叙事是一切人类经验的一种合法的、根深蒂固的模式。”①换言之,叙事是人类整理个人生活经验、社会文化经验的普遍方式,是把所见、所思“说出一个名堂”的途径。事实上,叙事并不是对故事的静态呈现过程,而是一种以事件、叙述者、接受者为要素的信息传递行为②。既然要传递信息,就需要一个媒介物,这个媒介物就是符号。诚然,叙事是一种话语行为,由叙述主体承载,沿袭自身特定的聚焦路径,故事化再现给受众;故事化本质上就是符号化。
纪录片的叙事话语借助语言、影像等信息符号,通过声音、画面、时空等多模态视听转换方式,对事件的行为要素进行“叙述—再现”,最终呈现给受众。本质上,这是一种交际行为,由叙述者和故事原型主人公创造出各种“符码”,在特定时空语境下,传播给目标受众,引导受众进行符号化阐释。一系列叙事“符码”是以“一种独特方式表现出的行为者引起或经历一系列的关联事件”③为根基,通过视觉符号化,构成纪录片中的“话语视象”。
因此,从符号学的维度切入,纪录片的话语建构发生在多维语境下,多重感知体系内的符码信息交际过程中。从本源上讲,纪录片是形象化的文献,是历史叙述的影像参与,最终以话语视象的符号化模式呈现在受众面前。在历史事件变成语言符号的环节中,转换为或转换出信息形式或意义范围(或者信息交换的模式)是一个关键性的环节④;从未加工的原始事件到视觉符号化的故事呈现,这种状态的转变是通过叙述主体一个个具象的符码选择、组合行为予以实现。这些成分与构成故事原则的目的论方面有着相同关系,这种关系就是“功能”⑤。也就是说,每一种编码行为背后都附带着相对应的功能,依靠这种固定关系进行话语的意义建构。这是一种典型的结构主义模式,意义在这种符号表征系统中形成,必须通过有效的解码才能产生效果和影响,处于信息接收端的受众,也同样遵循上述的结构主义范式,通过解码进入话语视象结构,感知叙述主体的行为功能,允许语言中符号化的意义转化为行为或意识。因此,话语视象的生成媒介正是由叙事者的行为—功能性编码和受叙者的结构—阐释性解码彼此交织而成,从而实现多元信息符码化分享的传播路径。
正如美国文豪爱默生所说,语言也是行为,而行为不过是语言的一种。语言和行为这种辩证关系决定了叙事话语的行为—功能性编码理据。罗曼·雅各布逊在《语言学与诗学》中对于文字交流行为的组成要素进行了梳理:发话人发送一个信息给受话人。为了有效,首先信息需要指涉到语境(用另一个稍模糊的术语叫“指示对象”),它能够为受话人所捕捉,它是言语的或者是能够被言语化的;其次,需要一个符码,它完全地、至少是部分地为发话人与受话人(换言之,为信息的编码者与解码者)所共享;最后,需要一个交际,即发话人与受话人之间的物理通道与心理联系,它使双方都能进入交流并保持交流。⑥
在雅克布森界定的基础上,话语交流行为可以进一步分解为表意行为、叙述行为和阐释行为(如图1所示)。为了确保交际过程运行顺畅,要有确定的情境和接触方式,接触的表现形式可以是口头的、视觉的、电子的或是其他的形式。以言语、数字、书写、音响构成物等符号代码作为形式构成接触,代码必须为“说话者和受话者(即编码者和解码者)所完全共有或至少部分共有”,即“大家共同的符码”⑦才能实现说话者和受话者都能理解的功能语境,语境使信息具有意义,交流功能才得以实现。因此,叙事符码的功能性选择和情境化组合是纪录片话语视象的生成路径。
图1 话语交流行为
1.叙事符码的功能性选择
上文提及叙事“符码”是以一种独特方式表现出的行为者引起或经历一系列的关联事件为根基,而这种独特方式恰恰是受到叙事系统功能驱动的表意行为,为达成某一目的而予以建构。所以,符码作为一种言语单位,通过功能性选择,实现由事件到故事的信息转换络。从功能维度出发,罗兰·巴特提出了五种符码用于组织和分析文本中所有的词汇单位,分别是阐释符码、情节符码、意素符码、象征符码、文化符码⑧。所谓“符码”就是一种“引文角度”,实现某种表意功能。然而,它们在功能层次上有一些重叠,比如象征符码和文化符码的所指共性,情节符码和意素符码之间的所属共性,而且情节符码过于笼统宽泛,可进一步体现情节的落实支点。因此,结合《治国方略》这部纪录片的宏大叙事主题,笔者认为上述的五种符码可以整合为阐释符码、行动符码、象征符码,结合整部片子的表意系统予以一一解读。
阐释符码保留了巴特对其范畴属性的界定:这是一种讲故事的代码,它的功能在于提出问题、制造悬念和秘密,然后随着故事的发展作出回答。巴特解释说,阐释代码包括“所有功能在于以不同方式提出问题、回答问题以及说明某类事件的单位。”⑨所以,作为此种符码的词汇单位,旨在向受众传递一种统领性信息构式,由此衍射出多条阐释语义链条,推动事件转化为故事的符号载体。例如,《治国方略》通过三集节奏紧凑的纪录片,分别以“人民情怀”“大国治理”“合作共赢”为阐释符码以此探索新时代的中国遵循怎样的发展理念,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习近平引领中国的执政能力?“中国梦”和世界梦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行动符码指“合理地确定行动结果”的代码,即对某一行动或行动序列的命名。这种确定或命名是基于话语而不是人物。读者在阅读作品时,总要将一些成份归属于一定行动的名下,而这些具有逻辑关系的成份往往形成序列⑩。例如在第一集《人民情怀》中,通过讲述几个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故事,纪录了他们真实的生活和切身感受,亲切生动,富有故事性。从种猕猴桃的农民,到繁忙北京的一位出租车司机;从心怀足球梦想的小女孩,到科技改变生活的小镇商店店主,每个人物的叙事话语构成了一个“中国梦”的行动代码,并且通过“精准扶贫”“基础设施革命”“线上线下互联”等一系列行动序列,集中阐释了习近平总书记“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不仅仅是一句政治口号,而是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
象征符码指从文本中引出象征读义和主题推论的代码。这种代码往往引导人们从文本细节推测出象征性的解释,并由此进入深层的对立结构。例如,片中多次引用习总书记的讲话“不以GDP论英雄,以民生论英雄”“宁可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因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不是要营造自己的后花园,而是要建设各国共享的百花园”。每一句借助隐喻、转喻的修辞手法投射出国家战略发展的几组核心要素: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经济转型和环境治理,单级发展和共赢共享。象征符码通过对深层对立结构元素的再现,引导受众深入了解习近平治国方略的要点,从而对其执政理念予以全面阐释。
基于上述分析,三种符码之间的功能彼此呼应:象征符码和行动符码以阐释符码为核心,集体构成的话语视象的表征系统,集合成一个一个事件符号予以实现信息要素的传递。事实上,紧靠单一的事件符号不足以完成话语表意过程,意义是符号系统情境化的产物,同时借助特定的叙事手段,即“视觉画面的连续性和动态性等特征”构建话语交际行为。因此,情景化的符码组合是话语表意必不可少的环节。
2.叙事符码的情境化组合
1932年英国纪录片大师约翰·格里尔逊发表论文《纪录片的第一原则》指出,“纪录片是对事实新闻素材进行创造性处理的影片。”所谓的“创造性处理”是由叙事主体通过多元视角的融合、交织、互补对叙事符码进行情境化组合,实现历史事件的再现手段;视角就好像一个辐射点,围绕一个特定的主题,向四周发散,每一束光源代表一种聚焦模式,照亮故事的一个侧面,融汇了叙述者的外聚焦和故事人物内聚焦的多元层面,从而给观众带来不同的认知及诠释角度。
外部聚焦往往以一种时间艺术的本质向叙述者讲述,叙述时间占有主宰的地位。与此相反,内部聚焦的时间特性常被削弱,而它的空间效果却会引人注目地凸显出来。正是通过这种时空交错的组合方式,原始事件借助视觉符号化,以话语视象的存在方式再现给受众。同时,每一种聚焦模式的呈现均可以利用不同的人称指涉符号,采用不同的话语形式,构建不同的叙事情境。这种多元情境化的组合方式在纪录片《治国方略》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三集纪录片,每一集均由三位来自不同领域的青年担当叙事主体,他们有着不同的专业背景,想要了解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而这样丰富多重的叙事视角让整部纪录片更加生动、亲切、引人入胜。人类学家玛丽·安·沃赫德开篇点题,引入习近平治国理念中经常出现的“以人民为中心”,予以探索其真正内涵;设计师和电视人丹尼·福斯特用自己的镜头回顾了习近平的从政之路,并探索这些经验对他执政理念的影响;工程师、技术专家和企业家乔丹·阮将从科技创新视角关注民生挑战。三位青年主持的视域构成了整部纪录片的外部聚焦,利用间接话语模式引出每一个采访对象,统领整个叙事走向和主题延展性。每一集都聚焦于以人物为导向的故事案例,通过对不同人物经历感受的内聚焦,以近距离感受对于“以人民为中心”“创新驱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宏大执政理念的心理体验。与此同时,片中还邀请了享誉国际的中国问题专家出镜,作为评论者,通过大量非叙事性话语等对执政理念予以解读。点明人物的行为动机,解释事件的缘由,评判人物的道德规范,或者介绍时代背景,综述故事概貌等,使作品中不够连贯的地方变得连贯,不够明确的地方得以显露,将会大大增强作品的统一性和清晰度。从不同话语模式的转换中能够揭示聚焦模式的关联性和多元话语互渗性(见图2)。
《治国方略》在整体的话语建构层面,宏观上,运用三重视角投射习近平总书记的政策内涵,彼此之间相互交织、融合、呼应,不仅在叙事逻辑上推进内容的衍生发展,而且在时空维度上也呈现了“形散而神不散”的视觉链。叙事视角的多元化,切入视角的平民化,解读视角的专业化,以一个个故事作为叙事支点,用小故事阐释大战略,将国家战略深入民间,浸入民众心中。选定视角,一个个鲜活的叙事元素需要借助灵活巧妙的叙事结构完成意义的建构。换言之,视角不是编码行为,而是为实现表意功能而执行的依据,为受众进行结构阐释性解码提供了“蓝图”。
图2 符码情境化组合
叙事作品的行为功能编码目的不是单纯的“展示”,而是具备“意向性”。符码只有经过有意义地解码,才能实现最终的传播效果。解码过程就是进入符码的结构化表征系统,进行逻辑性和层次性的双重解读。话语视象的逻辑性体现于叙事脉络沿着一个特定的时间序列铺展衍生,形成横向结构;层次性是横向结构背后均隐含着深层结构,打破时间的序列化,采用空间主题化,再现叙事者的情感取向和价值判断。因此,受众观看与进行阐释时,聚焦动力在每一个包含行为功能痕迹的叙事符码中穿梭,透过叙事话语的横向时间组合挖掘作品的纵向空间主题结构。
1.横向时间推衍式解码
电视纪录片的意义建构是叙述主体通过符码特定的选择、组合路径予以实现。因此,从此种意义上说,结构是叙事行为实现从故事层面到话语层面的逻辑跨越,是意义通过时间建构路径得以再现的叙事手法。叙事文的表层结构属于横组合段,按照时间逻辑序列构成故事情节的发展,为此拉波夫提出了完整叙事语篇的六要素:点题(Abstract)、指向(Orientation)、进展(Complicating action)、评议(Evaluation)、结果或结局(Result or resolution)、回应(Coda)。“点题”是叙事者在讲故事之前对故事所作的简要概括;“指向”是叙事者对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背景以及人物涉及的描述;“进展”指故事的发生、发展;“评议”是叙事者对故事发生的原因、要点及讲故事的目的的评论,也包括他人对故事有关情况的评论。拉波夫说评议可以制造悬念,使故事更具吸引力和感染力,因此评议在叙事结构中十分重要,它贯穿在整个语篇之中;“结果或结局”是指故事的结束,包括人物的下场、目的的实现或失败;“回应”则是故事的结尾。为了使读者或听众对故事有一个完整的了解,叙事者往往在故事的结尾用一两句话照应主题。收尾呼应的语篇结构进一步推动叙事进程的逻辑发展,讲故事不仅要生动形象,更要有理有据。
表1 表层横向推衍结构
整个叙事进程在六大要素的弥合下,在时间维度推动整个话语视象的叙事进程。事实上,从视觉感知角度,故事与故事之间存在较大的时空跨越,这种表面视觉下的“不连续性”通过受众对深层结构的解码,捕捉空间的主题化投射,自行建立起一种连续性和层次性。
2.纵向空间主题化解码
纪录片中每个单一的视觉符码群,都通过时间获得清楚的意义,而各个符码群之间又打破了自然顺序时间流,这种不连贯性产生了展开性结构,即叙事的纵向深层结构,“它绝不可能在任何一个符号群中充分展示,却总包含在各个符号群中”。这些符号群具有空间语义,通过重复、累积和交融的初步结合,“将描绘性含意单纯内容中立的镜头组合成为富于理性的上下关系和序列”形成一条纵向主题化暗轴。
在该纪录片中,受众如何通过一个个时空跨越,人物变换的故事阐释宏大的政治理念呢?以第三集“合作共赢”为例,解码行为以空间主题为导向,把分散的叙事线索和层次汇拢,集中完成对中国方案“一带一路”的解读。本集叙事进程包含了6个叙事空间:肯尼亚蒙自铁路竣工,意大利威尼斯的贸易复兴之路,亚投行投资治理印度尼西亚贫民区生态环境,穿越8个国家的中欧班列将西班牙的红酒运到中国,美国学生来中国学中医,中国维和部队在南苏丹保护当地平民。空间通过一个个行动被动态主题化,包括改善基础设施,重新连接亚非欧;推进经济一体化,实现经济全球化;促进文化互鉴,打造利益共同体。通过叙事空间的纵向主题化贯通,受众能够挖掘表层结构符码群背后的语义内涵,即“一带一路”以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为互文参照,积极倡导世界各国开展经济合作,共同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这不仅仅是计划,而是倡议。从6个叙事空间的主题化视象切入,深入解码视觉符号内涵的层次以及在意义和联想的语境指涉和定位,聚焦已然符码化的各种符号与文化的深层语义符码相互交叉之处,进入深层思想解析维度,实现主题阐释的最大张力。
结构阐释性解码行为是进入符码表征系统的绝佳路径。纪录片以纵横交错的结构向读者铺展,层层推进,彼此呼应,为叙事主题视象的意义定位搭起脚手架。受众正是依靠这些脚手架,一层一层对话语视象主题进行阐释和解构,最终实现“理解故事原委,辨别故事层次,将叙事线索的横向连接投射到一根纵向的暗轴上”。
在巴尔关于符号方法的诸多概念中,符号传播链至少有四个环节:编码者、符码、解码者、传播语境。上文主要围绕前三者对《治国方略》进行了详细的论述,而传播语境作为叙事行为的交流媒介,为话语视象的编码—解码提供实践性理据。电视纪录片的叙事话语视象是一种形式存在,但它的存在意义并不仅仅是装载内容,还是一种价值和意义的体现。“既是创作者思想观念的体现,同时也是其观照自我、观照人生、观照世界的体现。”而这种价值意义的体现正是通过传播媒介的符号化转变和他塑中的对话性分享,转化为受众的心理体验。作为西方媒体首次推出的解读中国治国政策的纪录片,《治国方略》在符号化传播和他者塑造的路径上视角独特,不偏不倚,真实还原了新时代的中国形象,是一部“讲好中国故事+开展国际对话”的典范之作。
关于传播媒介的界定,学术界观点一直莫衷一是:实证主义传播学以及法兰克福学派将其“工具化”,定义为“一种传递信息或价值观的中性工具”;而芝加哥学派在个体自我意识形成的层面讨论传播,使媒介变为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与对话,即雷蒙德·威廉斯所谓 “分享式的传播”。传播不再是大众媒体的信息传递和意识形态灌输,而是符号的互动和意义的彼此解释,因而“媒介”的范畴延展至语言、身体等人类交流行为的方方面面,同时人们通过‘媒介”进行的符号互动行为乃是彼此适应性的行动,而非一种受到国家和社会支配的行为。这种符号化传播路径旨在通过多元话语的交互式感知,逐步塑造对形象的认识活动,继而上升到彼此认知的维度。纪录片是形象化的文献再现,通过符号化媒介开展对话行为,以一种来自于各种背景的不同话语之间的相互交织模式,继而实现在对话中传播,在传播中对话的“参与性”交际路径,同时也奠定了可解码的实践操作性。例如,《治国方略》在叙述者、故事人物、评论者之间搭建起多维话语体系,对于“中国方案”进行了多声部阐释,使得受众在个人的思维状态和作品的符号化系统彼此交织,对一个个故事化的形象符号完成有意义地解码。
媒介的符号化有效规避了实证主义传播学默认的 “隔裂的谬误”:个体不再是“单个的,由于它的周围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的有机体,是至少在两个有机体相互之间发生的,相互行动的内部活动”。人们通过 “媒介”进行的符号互动行为乃是彼此适应性的行动,非一种受到国家和社会支配的行为,积极防止“(人类)生活的适应性行动本身变成非适应性的、倒退的、支配性的形式”,继而在行为功能编码和结构阐释解码的交互中,深刻全面地解读中国故事。
对于西方媒体“他塑”中国形象的举动,主要分为理想化和妖魔化两种路径,一直在两极艰难地徘徊,缺乏直面、真实、系统的还原手法。自此,在西方受众的思想意识中,中国形象被贴上了“霸权”“威胁”“崛起”的标签。中国形象的这种嬗变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为了适应西方自身发展的现实需要,由叙述主体过滤、选择和内化为一个形象想象体,此种形象借以“操纵式”的传播手段,实现一种文化对另一种文化的诠释和想象。这种“操纵式”的他塑手法不断加深西方受众对中国的“误读”,从而背离了文化互鉴、互享、互参的价值立场。因此,“操纵式”的他塑传播路径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逐步向“对话式”的他塑路径演变,打破媒介权利的屏障,树立道不同,更需“相为谋”的价值观念。
巴赫金在其“对话理论”中强调:“在地位平等、价值相当的不同意识之间,对话性是它们相互作用的一种特殊形式。”这就意味着交际元素之间处处渗透着平等性,叙述者、行为者、评论者都享有充分的话语权。例如在《治国方略》整部纪录片中,以三位国外青年才俊的叙事视角展开对话,引述完每一个故事,都赋予了主人公自主言说权,由事件的参与者分享各自的心路历程,在时空交错中空间中以“对话”的方式共建思想交融的平台。这种兼具开放性、分享性、包容性的对话立场以及“话语权释放”策略应该引起西方国家对自身发展境况和路向的反思,谋求不同话语系统及文化体系的共存,重“间性”和“他性”,并在基础上寻求相互生发的基点。
《治国方略》通过他者视域下“外视角”和自我“内视角”的多维切换,引发西方观众的共鸣感,也使得西方观众在外媒的评价中重塑对习总书记治国理念的深层解读;通过几位中国专家的深入解读,用国际声音塑造一种“他者认同——使叙述主体超越由文化遮蔽所产生的规范模式,从而具有社会性活力。”例如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评价中国的政界精英培养体制时提到:“中国培养政界精英的体制非常完善;而反观特朗普总统,他从一个商人直接成为总统,在中国政治制度下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没有数十年的执政经历直接从政,这完全不可能。”赞比亚经济学家丹比萨·莫约反观中国的政治架构时,强调“由于中国政治架构的独特性,执政方向不必为讨好或迎合选民而摇摆不定,政府能够聚焦经济发展而不动摇”。英国汉学家凯利·布朗对“一带一路”方案的初衷定位成“确保世界把中国视为合作伙伴而不是威胁”。这些评价一反过去西方媒体对于中国形象的常态化解读,正是通过有机体之间的互动和对话,纠正先前报道中的“隔裂式谬误”。利用话语视象的符号化叙事路径,将一个个行为事件转化为功能性符码,强调视觉,强调描述,强调表现性的行动展示,最终将抽象宏大的政治理念转化为彼此适应性的行动方案,形成公平性、平衡性“对话式”的传播路径。
整部纪录片的他塑手法借助媒介的符号化载体,将人类言语交际的重点转向了叙事话语的表述。每一种表述都是在特定语境中用一种“对话的方式”对该领域中此前表述的应答──或反驳此前的表述,肯定它,补充它,依靠它。基于这种交互研讨式、协商式、共享式的对话模式,每一种叙事话语的建构均是对“他者”表述的应答性反应,话语交际变成积极的“思想交流”,受众在“充满他人话语的回声和余音”中完成对中国形象由感性—知性—理性的进阶性认知活动。
注释:
① 李文英:《中国人类学纪录片叙事表达机制探微》,《现代传播》,2017年第11期。
② 姜小凌:《用世界语言讲述中国故事——纪录片〈中国新年〉的叙事艺术分析》,《新闻前哨》,2017年第12期。
④ [英]斯图亚特·霍尔、肖爽:《电视话语中的编码与解码》,《上海文化》,2018年第2期。
⑥ Jakobson,Roman.ClosingStatement:LinguisticsandPoetic.Style in Language,Sebeok,T.(ed.),Cambridge MA:The MIT Press.1960,pp.350-377.
⑦ 刘璐璐:《雅各布森的语言符号学和诗学研究》,江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第47页。
⑧ [美]杰拉德·普林斯:《叙事学:叙事的形式与功能》,徐强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06页。
⑨ 黄晓敏:《俄罗斯叙事诗篇章中的叙事结构分析》,黑龙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1年,第5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