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字句习得研究中的两个问题

2018-09-10 03:55刘颂浩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普遍性

[关键词] “把”字句;回避;普遍性

[摘 要] 文章讨论“把”字句习得研究中的两个问题:把字句的回避现象以及研究结果的普遍性。文章认为,基于作文语料库得到的“把”字句的使用率和偏误率等,反映的都是书面语言中“把”字句的使用情况。文章强调,一、由于把字句内部小类众多,仅仅依据总体使用率来讨论回避现象是不全面的;二、语言能力有不同的類型,反映书面语言能力的偏误率无法自动推广到其他领域,比如即时口语交际中的“把”字句运用情况。

[中图分类号]H193.1;H0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174(2018)02-0013-07

“把”字句是对外汉语教学中关注度很高的句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少学者认为,“把”字句难度极高,需要特别重视。比如史有为先生(2017)在最近一篇谈论“字本位”的文章中有一句话:“最难的‘把字句教学,你能贴什么标签?”史先生将“把”字句看成“最难”,应该不是孤例。“把”字句难度高的一个自然推论是,这一句式的使用率很低,学生甚而至于回避使用“把”字句。因此,研究“把”字句的使用情况,研究“把”字句中是否存在回避现象,对于教学中应该如何处理“把”字句有重要意义。

北京语言大学张宝林先生(2010)借助HSK动态作文语料库,研究了作文语料中“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泛化率和偏误率,并对“把”字句的回避问题进行了讨论,提出了“‘把字句回避说显然证据不足”等不少新的看法。这一研究发表之后,有关“把”字句回避问题的研究就很少出现了,由此可见该文的巨大影响。本文将从回避和研究结果的普遍性两个方面讨论张宝林先生文中的若干论断。综合学界的有关研究和个人的认识,本文认为,张宝林先生发现的“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泛化率和偏误率,对于理解学习者书面语言中“把”字句的使用情况以及“把”字句的总体难度,有重要的参考作用,但在讨论“把”字句的回避问题以及依据自己的发现对已有“把”字句习得研究进行批评时,张宝林先生的观点尚有可以商榷之处。

1.“把”字句的回避问题

张宝林先生(2010)指出,除个别学者外,对外汉语教学界普遍流行的看法是,“把”字句中存在着回避使用的现象。他根据HSK动态作文语料库(1.0版)的检索结果,发现在400万字的语料中,“把”字句的使用率为0.092%;而在大约3700万字的人民日报语料中,汉语母语者“把”字句的使用率在0.0754%~0.0767%之间,比外国人的使用率还低。对于人民日报语料,张的看法是,它“反映了当代中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内容与语体多种多样”。张引述的另一项大型统计(李宁、王小珊,2001)说明,对335万字语料(包括文学作品、政经论文、新闻报道、人物专访、电视谈话、采访实录等)的调查统计显示,汉语母语者“把”字句的使用率约为0.0894%,也低于外国学习者的使用频率。在此基础上,张宝林得出结论:与中国人相比,外国学习者使用把字句的频率并不低,甚至还高一点,“‘回避说显然根据不足”。

张宝林先生(2010,2011)还提供了另外两项统计,用以支持上述观点。其一,HSK作文语料库中“把”字句的偏误率仅为12.52%;其二,“把”字句还存在着泛化问题,作文语料库中泛化率在35%左右,和回避率很接近。不过,偏误率低,能够直接说明的只是把字句“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难”(张宝林,2011:23)。另一方面,泛化和回避有联系但并不等同。讨论回避时,偏误率和泛化率只能看做间接证据。下文集中讨论“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问题,这是张宝林先生论述回避时使用的核心证据。

张宝林先生关于“把”字句总体使用率的发现,揭示了学习者书面语言中运用“把”字句的总体情况,是一项重要的研究成果。从总体使用率的角度对比学习者和母语者的语料,也是值得赞赏的方法。在充分肯定张文的这两点贡献的基础上,我们想指出的是:一、真正的回避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二、由于“把”字句内部尚有不同的小类,仅从总体使用率的角度来谈论“把”字句的回避问题,所得结论并不全面;三、学习者的作文语料和母语者的语料在性质上有比较大的区别,直接对比是有问题的。

1.1 关于回避的定义

定义回避时,学术界有不同的做法:不出现即为回避(李宁、王小珊,2001),出现少即为回避(罗青松,1999),语境为能用而学习者未用即为回避(熊文新,1996),语境为能用、学习者会用而未用即为回避(余文青,2000)。刘颂浩(2003)进一步指出,严格意义上的“回避”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确认回避行为时,必须有足够的来自学习者本人的心理活动或能够说明其心理活动的言语表现的证据。我们知道,人类的言语行为非常复杂。某些言语行为,呈现出的是言语活动的最终结果;另一些言语行为,则能够呈现言语行为的过程,至少过程的一部分。前者如作文,我们看到的是学习者运用语言的最终产品,此时无法从中推测其心理过程,包括回避。后者如刘颂浩(2003)所举的例子:

问:北京有那么多汽车,你觉得汽车对空气有什么影响?

G3:怎么用?把……?嗯,把……,我觉得,嗯,对不起,我不会。

对话以G3放弃努力而结束。此时,可以认定,G3在被动的情况(要求用“把”的任务)下,想到了要用“把”,但后来回避掉了。从G3的话语中,可以明显地看出这一点。张宝林先生(2010:265)的定义与熊文新比较接近:在该用“把”字句、母语者一般会使用“把”字句的情况下而二语者未用“把”字句的中介语现象。这一定义相对宽松,判定回避时依据的也不是学习者的心理现象,而是外在的语言使用情况。尽管这一定义确实能够覆盖一些回避样例,但我们想指出的是,仅仅根据外在的语言使用情况来判断回避现象,是不全面的。举例来说,假如有学生接触过“这门课把我学苦了”这样的表达,但自己想这样用时觉得难度太高,因此改用“这门课特别难”。仅仅从学生说出的“这门课特别难”来看,因为这不是一个“母语者一般会用把字句的情况”,所以很难被认定为回避。简单地说,真正的回避有可能踪迹全无,从外在的语言表现无法判断。张宝林先生对回避的定义及其操作方法,有可能漏掉某些严格意义上的回避。另一方面,学习者未用“把”字句,也有可能是根本就不会,不会的东西也就谈不上回避不回避了。从这一角度讲,张的定义和操作方法,又会扩大回避的范围。

从上面所述可知,张宝林先生使用作文语料来探讨回避问题,是无法谈论心理学意义上的回避的;而只能从偏误的角度,把回避看成是一种偏误之后再来谈回避。如果这只是研究策略方面的无奈选择,确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根据研究的需要定义自己的术语是研究者的自由。然而,在回避问题上,如果所选择的定义漏掉了心理学意义上的回避,同时包括了很多不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回避,那么,这样的定义是否合适,就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果真如此,张宝林先生关于回避的一系列看法,比如,回避源于学习者对“把”字句的无意识和不敏感,回避对学习者学习、掌握“把”字句没有任何积极作用等,也都需要重新检讨。

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中,一般将交际策略分为两类,一类称为“成就策略”或者“弥补策略”,学习者采取各种办法,尽量表达自己的意思。另一类称为“减缩策略”或者“回避策略”,学习者意识到可能无法表达某些意思,因此决定放弃。减缩策略中,可以是整个话题的回避,也可以是某个词语和结构的回避(比如不说“买点儿面包”,而说“买个面包”,因为想回避儿化音),或者是意义的缩减(比如在叙述一个电影故事时,把不知道怎么用目的语讲的部分略去不讲)。回避策略的发现,则和对比分析有关。早期的学者坚信,将两种语言进行对比分析,可以发现二者之间的差异,差异是学习过程中的难点,难点又会表现为学习者的错误。而事实上,对比分析预测的难点往往并没有出现。不少学者认为,这是对比分析的问题。但是,Schachter(1974)的看法正好相反:学习者的话语中没有出现对比分析预测的难点,这恰好说明了对比分析是正确的,因为学习者可能意识到了难点但有意回避了。因此,以学习者的偏误为分析对象的偏误分析原则上是无法处理回避问题的。这些是第二语言习得研究历史的一部分,“回避是一种有意识的言语行为”也是学者们的共识(参看刘颂浩,2007)。也许,改变回避的定义,将回避视为一种跟意识无关的偏误,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学者的研究方法,也关涉到对第二语言习得研究历史的认识,因此不可不慎。

1.2“把”字句小类和回避

即使把定义问题搁置起来,暂时接受张宝林先生关于回避的定义,根据“把”字句总体使用率不低这一现象,是否就必然得出学习者没有回避“把”字句的结论?如果将“把”字句看成一个内部一致的句式并从总体上来观察的话,答案也许是肯定的。不过,我们注意到,“把”字句内部的情况比较复杂,总体使用率并不能全面反映各小类的习得情况,学习者不回避容易的“把”字句小类但回避比较难的“把”字句小类,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刘颂浩(2003)根据调查,曾提出如下假设:“把”字句的核心用法(表位移和变化)并不难,外围用法(表致使和不如意)则较难;在结构上,“把”字句的主要困难都与动词有关①。“把”字句的回避,主要就是因为这两点。结构问题我们暂且不讲。在语义上,根据这一假设,学生不会回避容易的表位移和变化的“把”字句,而会回避较难的表致使和不如意的“把”字句。

“核心用法”和“外围用法”的区别,依据的主要是使用频率。不过,这样的区分容易引起误解。刘颂浩(2017)根据本体研究的最新成果,将“把”字句(A 把 B V,V为附加成分 )”的语法意义概括为“主观致使”:由于A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行为的影响,使得B处于某种(明示的或隐含的)新状态。这里区分有意识的行为形成的把字句(相当于传统的“处置把字句”)和无意识的行为形成的把字句(称为“致使把字句”)。无意识行为形成的把字句,相当于刘颂浩(2003)所说的表示致使和不如意的“把”字句,比如“大风把墙刮倒了”“我把钱包弄丢了”。“处置把字句”和“致使把字句”这一区分,分类标准比较明确,也避免了“核心”与“外围”的争论。用这一新的分类框架,可将刘颂浩(2003)的假设重新表述如下:学习者一般不会回避相对容易的处置把字句,但是会回避比较难的致使把字句②。

这一假设陆续为后续的研究所证实。比如黄自然、肖奚强(2012)对60万字韩国学生中介语语料库的考察发现,韩国学生对带处所补语、结果补语和趋向补语的“把”字句习得较好,语料库中没有“致使把字句”的用例。刘同坤(2015)根据语义关系,将“把”字句细分为如下四类,研究了母语为英语的汉语学习者的习得情况。

(1) A(施事)+ 把 + B(受事)+ VP +了

小张把小王打伤了。(小张打小王,小王伤了)

(2) A(施事)+ 把 + B(对象)+ VP +了

我把这篇课文背会了。(我背课文,我会了)

(3) A(施事)+ 把 + B(与事)+ VP + 了

她把手绢哭湿了。(她哭?,手绢湿了)

(4) A(致事)+ 把 + B(施事)+ VP + 了

这首歌把我听烦了。(我听这首歌,我烦了)

结果发现,中级组英语母语者基本掌握了第1类语义格式,高级组对第2类的掌握也基本达到了母语者水平,而在第3、4两类语义格式(尤其是第4类)上,即便是超高级组也仍然难以完全习得。第3和第4类是“致使把字句”。

来自心理语言学的研究也支持上述假设。王永德(2014)以常用的10个句式为语料,以母语是英语、日语和韩语的留学生为被试,探讨了跨语言因素对留学生理解汉语句子速度的影响。所用的10个句子中,有兩个“把”字句,“王老师刚才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表处置)和“这么多的衣服把老太太洗得手酸了”(表致使)。研究结果发现,“致使把字句”更难处理,反应时明显长于“处置把字句”。王永德(2014:30)认为,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是:

形式标记“把”在语义功能上对“施事前的标记”映射程度没有它对“受事前的标记”高,造成形式标记“把”两个对立的语义功能在理解时存在竞争。三组被试理解该句式时需要排除汉语内部无关信息——“把”通常是“受事前的标记”的干扰,因此反应时增长。

这就是说,“处置把字句”出现频率高,学习者也经常遇到,比较熟悉,这类“把”字句处理速度快,相对容易。而“致使把字句”出现频率较低,处理时需要明确认识到其中的“把”不表示处置,因此需要更长时间,相对较难。总之,“致使把字句”比“处置把字句”更难处理。在这两类“把”字句中,学习者更容易回避难度更高的“致使把字句”。

1.3“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

对“外国学习者使用‘把字句的频率尚且高于母语者”这一结论,我们认为有进一步讨论的余地。在作文语料库中,学习者的语料只有一种类型,即在考试时所写的作文,而张宝林(2010)和李宁、王小珊(2001)两项统计中母语者的语料,都包含多种多样的类型。将二者直接对比可能是有问题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已有“把”字句研究的一个重要发现是,母语者“把”字句的使用频率受语料类型的影响。请看郭圣林(2004)的统计结果:

可以看出,文艺语体和科技语体中“把”字句的出现频率高于政论语体,这三者又远远高于事务语体。杜文霞(2005)的考察得出了基本相同的结论。在上边提到的几种语体中,学习者的作文语料与文艺语体应该更接近一些,而在文艺语体中,母语者的使用频率(每万字13.66个)远高于学习者(每万字9.2个)①。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两点结论:一、语料类型不同,母语者对“把”字句的使用频率随之变化,总体使用频率掩盖了这一事实,因此,将性质单一的作文语料与母语者的综合语料进行直接对比得出的结论,在可信度上是存在疑问的。外国学习者使用“把”字句的频率是否高于母语者,需要用性质相同的语料进行检查才能下最后结论。二、“把”字句内部有不同的语义类型,难度也有差别,难度高的语义类型可能(因回避)根本不会出现在学习者的语料中,学习者“把”字句的总体使用频率也无法反应这一事实。换句话说,张宝林先生(2010)所提供的证据,即使能够说明学习者“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不低,即使学习者经常泛化使用“把”字句,也仍然不足以推翻“把字句中存在着回避现象,难度高的致使‘把字句更容易回避”这一结论。

2.“把”字句研究结果的普遍性

张宝林先生(2010)发现,他所研究的3682 个“把”字句的正确率为87. 48%,错误率仅为12. 52%。张宝林先生(2011:25)认为,HSK动态作文语料库“是学习汉语的外国人在标准化考试中不借助任何参考资料和工具书的情况下,运用汉语进行规定题目写作的即时表现,最真实地反映了他们运用汉语进行书面表达的实际水平。”据此,一个自然的推论就是,学习者在运用汉语进行书面表达时,“把”字句并不很难,错误率也仅为12.52%。这一推论以及所依据的12.52%的错误率,是“把”字句研究中的重要成果,对正确认识“把”字句以及在教学中正确处理“把”字句都有很大的指导作用。

不过,张宝林的推论不止于此,而是更进了一大步。张宝林(2011)指出:目前诸多“把”字句的研究(所举的例子有刘颂浩,2003;刘宏帆,2007;程乐乐,2006;黄月圆、杨素英,2004等),考察的范围小,结论的普遍性不强,对习得情况认识不清。他强调,比较大的样本可以减低样本统计量的变异,依据较多样本和较大规模语料得到的数据无疑具有更大的普遍性,结论也就更可靠。“把”字句12.52%的偏误率依据的是400万字的作文语料库,规模最大,因此,12.52%的偏误率更接近“把”字句运用的真实情况,更有普遍性。如果这里的“更有普遍性”说的是HSK语料库的研究结果普遍反映了“把”字句的书面语运用情况,也许异议不大。然而,张宝林(2011)所批评的其他研究,既有小规模语料库研究,也有小型调查研究;既有基于书面语的研究,也有基于口语表达的研究。与张宝林(2010)相比,这些被批评的研究的共同点是数据量不如HSK作文语料库大。因此,有理由认为,张宝林(2011)所说的更有普遍性,其实意味着,根据书面语材料得到的结论,同时适用于学习者的其他语言运用,比如口语表达。

对于这样的推论,我们不敢苟同。语言能力不是一个单一的概念,这已经是第二语言习得和教学研究中众所周知的事实。研究目的不同,使用的方法会有差别,涉及到的也会是语言能力的不同方面。比如刘颂浩(2003)采用的是口头回答问题的方法(17名外国高级班学生或研究生回答16个旨在引发“把”字句的交际问题),考察的是学习者的即时表达能力。结果表明,高级学生“把”字句的错误率高达44%。这项研究中,学习者只说出了100个“把”字句。17个调查对象,100个“把”字句,从数量上是无法与400万字的语料相比的。但这是不是意味着,12.52%的偏误率就比44%更可靠,更有普遍性呢?不一定。与即时口头表达相比,写作时有较多的时间进行推敲和修改,错误率低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即使同为写作任务,具体的条件不同,对研究结果也有影响。以温晓虹(Wen,2012)为例,她采用书面图片描述的方法,调查了初、中、高三种程度的学习者使用“把”字句的情况。对每幅图片,学习者都要回答特定的问题,比如“这个工人不喜欢面包。他刚刚做什么了?”温晓红的研究结果如下:

换句话说,学生的错误率在50%(高级)到64.7%(初级)之间。这里的结果和刘颂浩(2003)接近,和HSK语料库的结果差别则很大,而且温晓虹的调查对象每种程度也只有30人。能不能说温晓虹的结果没有张宝林的可靠呢?同样不能。首先,HSK語料库中学生来源复杂,母语也多种多样;温晓虹调查的则是没有任何汉语背景的英语母语者,二者可能无法直接进行比较。退一步讲,即使二者可以直接对比,我们也认为,有明确要求的写作(温的研究即是如此)和自由写作(比如只给题目但没有具体要求的作文)的难度可能会有差别(刘颂浩、曹巧丽,2015)。任务难度如果有别,学习者的语言运用也可能会受到影响。这当然只是一个假设,但从这一假设出发,可以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从而加深我们对问题的理解。这比以数据量小为理由简单否定其他学者的结果要有意义得多。

刘颂浩与温晓虹的调查对象数量都较少,其结论是否具有普遍性,还需要考察更多的同质的调查对象才能确定。在这个意义上,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大数据研究优于小数据研究。但同样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习得研究中的普遍性,只能以对象的同质为前提。对象变了,普遍性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在这个意义上,研究中数据量上的差别不再具有特别的含义。张宝林先生的12.52%的偏误率,不管是在多大的数据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书面作文语料中全体学生的偏误率,在其他条件下(比如口语语料当中,日本学生书面作文语料中)偏误率如何,需要其他的研究来探讨。

3. 结束语

在HSK作文语料库中,把字句的总体使用率并不低,错误率也不高,而且有相当多的泛化情况,这些都是张宝林先生(2010)的重要发现,有助于我们从总体上更深入地了解“把”字句。本文的分析表明,在将作文语料库中“把”字句的使用率和母语者语料进行对比时,在根据“把”字句总体使用率对回避现象进行讨论时,以及在对其他学者的“把”字句研究成果进行批评时,张宝林(2010)的观点尚有不全面或偏激之处。

作文语料库反映的是学习者运用书面语进行交际的能力。“把”字句在学习者书面交际能力中的“表现”无疑从一个重要的侧面反映了“把”字句的总体特点。从这一逻辑出发,我们赞同张宝林(2010)对“把”字句的总体认识:不应过分强调“把”字句的难度。对外汉语教学界持此看法的人其实并不少。熊文新(1996)发现,学生很早就会用“把”字句,而且初级学生的使用并不比中高级少;施家炜(1998)所考察的两类把字句(他把我打哭了,我把書放在桌子上)在22种句式中处于习得等级的第二级,与“是……的”句、比较句、选择问句等难度相当;刘颂浩(2003)更明确地提出,“把”字句从认知和结构上都并不特别难,“把”字句的难度在很大程度上被夸大了。张宝林先生(2010)的研究,为类似看法提供了书面能力方面的有力证据。

尽管如此,必须明确认识到,上述看法并不是“把”字句难度方面的定论。否则,我们就无法解释本文一开始提到的现象:“把”字句特别难的看法依然广为流传和接受。这提示我们,在“把”字句的问题上,仍然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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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ba(把)-construction; avoidance; generalizability

Abstract:This paper discusses two issues in the study of ba(把)-construction: the avoidance phenomenon and the generalizability of research results. The article argues that the utilization rate and error rate of ba-construction found in composition-corpus-based studies reflect the use of ba-construction in written language. The article emphasizes that:1)Since ba-construction contains many sub-types, it is not comprehensive to discuss the avoidance phenomenon of ba-construction based only on the overall utilization rate;and 2) language ability has different types, and the error rate of written language ability cannot automatically be generalized to other fields, such as online oral communi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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