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自遣是“作”吗?

2018-08-24 10:52孟萌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18年8期
关键词:兰芝礼法刘兰芝

学生是教学活动的主体,常会在教学活动中生成自己的观点与疑惑,如果教师能抓住这样的教学契机,巧妙点拨,那么师生思维的交流、碰撞就能使教学活动呈现出异常精彩的风貌。以下以《孔雀东南飞》一课教学互动为例呈现我对学生解读文本的一点粗浅认知。

教学中梳理故事情节时,学生提问:“老师,兰芝请求自遣,又因为寄身娘家而被逼再嫁,不愿背弃爱情誓言,最终导致她和仲卿的爱情悲剧。她要是可以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可能就不会有这个爱情悲剧了,这样看来,刘兰芝自遣是不是很‘作呀?”

学生提出问题后,我首先提出表扬,然后指出解决问题需要依据文本,深入思考。我提醒同学,你分析兰芝请求自遣是不是“作”的话,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兰芝请求自遣时的境遇,她回到娘家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以及自遣的价值。在思考讨论的基础上最后得出结论。

一、“焦家妇难为”的现实境遇。

诗歌开头刘兰芝用“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这一段话向仲卿诉说婆媳矛盾以及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可见她自认为在焦家并无过错,仍被婆婆百般责难,无法忍受之下不愿再委曲求全而选择自遣。

另外,从焦母面对仲卿请求时所说的“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可以看出婆婆对兰芝的愤怒由来已久,轻易很难改变。

二、兰芝为个人尊严请求自遣,几乎失去一切。

兰芝作为儿媳无法忍受焦母的颐指气使,自遣是为尊严而反抗,因此被指责为“无礼节,举动自专由”。

在自遣之后,她必须脱离原来安稳的生活,离开深爱着的丈夫,以弃妇的身份回到同样也无法自主的娘家,“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

文本的一段描写:“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直接表现兰芝的美丽仪态举世无双,也可以看出兰芝在临别时要给焦仲卿留下深刻的印象,通过这一段的装束、动作我们还可以感受兰芝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彰显自身的女性存在,是女性主体意识的一种觉醒。女性可以是孝顺婆婆、勤劳能干的乖媳妇,爱护丈夫、多才多艺的贤惠妻,也可以是一个美丽而有独立意识的女人。

焦仲卿面对强势的母亲是懦弱而无助的。“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他只能选择暂时妥协,来日方长。因为当时他的母亲在家庭内是有着绝对权威地位的。古代的宗法制在宗族内部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区分长幼尊卑,规定继承顺序,确定宗族成员不同的义务和法则。在这种制度下,强调的是群体意识,人不是作为独立的个体,而是作为特定伦理关系的体现者而存在的,封建家长具有绝对的权威地位,而礼法又规定子女必须尽孝。仲卿、兰芝面对母亲和兰芝面对兄长的谦卑顺从不仅是性格使然,更是个体对社会礼法外部规范的内心认同。

三、以个体力量反抗强大外部势力,反抗的勇气和坚持自我的意识自有其价值。

在漫长的宗法社会,男尊女卑的社會现实,忠孝至上的伦理道德,重重束缚下的女性处于屈从地位,逆来顺受、忍辱负重的女子必然是大多数,这或许可以被看作“无声的悲剧”。

兰芝面对宗法礼教,试图摆脱家庭中亲情造成的压抑和苦闷,保留一点个人尊严,争取个体的独立意识,请求自遣,在此过程中进一步确认夫妻二人深厚的情感。合力对抗封建家长的强大势力,虽然其爱情追求在礼法面前不堪一击,最终在情礼难以两全的境地中走向悲剧命运。或许如同学所说,没有反抗,就没有双双殉情的悲剧。

但是,鲁迅说过,“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刘兰芝偏偏是富有反抗性的个性女子,自遣是她的主动选择。当他们以个体力量与整个体制对抗时,表现出的勇于反抗、慷慨赴死的勇气以及对自我意识的坚持却显示出高贵的价值,因此这不是“作”。在面对同样的境遇时,我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但我们应该有理解之同情。

最终学生通过思考和讨论达成了比较一致的理解,对文章的理解也更深入了一层。我们现在鼓励学生对文本作品做多元解读,但同时也要注意学生在解读过程中常出现一些问题,比如不能联系古人所处的时代化、个人境遇及其个性,用当代人的思想意识去苛求古人,这样的理解是有失偏颇的,我们理解古人的前提应该就是“理解之同情”,这样我们解读古代文学作品就能更加深入细致了。

孟萌,陕西西安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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