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口语中叹词“哎呀”的话语功能

张梦蝶

(北京语言大学速成学院 北京 100083)

0．引言

从《马氏文通》问世到现在,叹词一直受到很高的关注,其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叹词的性质归属、叹词与其他虚词之间的比较、叹词的跨语言异同、叹词的语音表征、叹词的教学问题、叹词的功能问题、叹词的词类特征以及方言叹词的用法。而国外的研究主要着力于话语标记的角度,Schourup(1985)把感叹词归入到话语标记,他认为,这类词虽然缺乏命题特征,却能让语句连贯。Schiffirin(1987)、Wilkins(1992)、Norrick(2009)将叹词看成话语标记。Norrick认为位于话轮开头的叹词其实是话语标记,它能够开启话轮,有特殊的语用意义。但是,关于叹词研究也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叹词个案的深入研究极少,叹词的历时研究也不够成熟,另外叹词与话语标记的界限没有完全划清。[1]所以本文旨在从话语标记角度来研究叹词“哎呀”的特征和功能,以期填补目前叹词个案研究中的空白,深化叹词的研究。

本文的语料是真实自然的口语语料,在其基础上重点考察“哎呀”的使用环境及动机：人们在使用“哎呀”时都是在什么背景下?“哎呀”在交际互动中有没有一定的话语功能?本文希望通过分析以上问题,从互动交际的角度来更好地理解叹词“哎呀”。

1 “哎呀”使用环境的考察

我们首先从如下几个方面考察叹词“哎呀”的使用环境：1)“哎呀”在话轮中的位置;2)“哎呀”涉及的参与者之间的关系;3)“哎呀”的情景语义信息内涵。

1．1 “哎呀”在话轮中的位置

通过语料的转写和分析,我们发现“哎呀”在话轮中的位置主要有四种：居于话轮之首,居于话轮之中,居于话轮之尾以及跨话轮(话轮被打断)。下面我们分别举例来进行说明：

通过口语语料以及现实真实的交际互动情况,我们发现,“哎呀”更多的是用于话轮之首或者是跨话轮的位置。

1．2“哎呀”涉及的参与者关系

这个主要考察“哎呀”与人际环境之间的关系,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哎呀”参与者之间的关系大致可以分为三种：言听双方地位平等、说话人地位高于听者,说话人地位低于听者。具体的参与者关系我们可以列出表格来举例表示：

地位平等 地位高——地位低 地位低——地位高同学 老师——学生 孩子——父母兄弟姐妹 父母——孩子 学生——老师

恋人 长辈——晚辈 ···夫妻 ···朋友···

就频率而言,“哎呀”多用于参与者地位平等,尤其是关系较为亲密的人际关系,说话人地位高于听者的情况次之,说话人地位低于听者的情况最为特殊。

1．3“哎呀”的情景语义信息内涵

“哎呀”具有很强的主观性,在不同的情景下具有不同的语用意义,即具有丰富的情景语义信息内涵。通过语料分析,我们发现,叹词“哎呀”的使用通常是针对以下六种情景语义内涵。

在以上七种情景中,通过深入探究其褒贬色彩,我们发现A和B没有明显的褒贬态度,处于中立的程度。C、D、E带有明显的贬义色彩,F有明显的褒义色彩。这表明叹词“哎呀”在表达不同的主观意义时,更多地倾向于贬义。

2．“哎呀”的话语功能

对于“哎呀”的话语功能的认识,由于目前研究的相对不足,所以还缺乏较为全面深刻的认识。但是学者认为“哎呀”具有话语标记的特征,在保持语篇连贯的同时,也充实了语境从而促进了话语理解。具体来说,学者认为,“哎呀”的话语标记功能体现在标记逻辑/语义关系的功能、话语组织功能以及人际协调功能上。[2]而从上面情景语义信息内涵的褒贬色彩分析来看,本文认为,叹词“哎呀”更多地倾向于贬义情感的抒发,所以其主要的话语功能就是表达说话人的(负面)事理立场。

所谓事理立场,就是说话人对事物的合理性所作出的一定判断,如果一些事物在说话人看来是合理的,语句里表达的立场就是正面的,如果说话人认为事物是不合理的或者不能令人满意的,这个事理立场就是负面的。许多话语研究者把这个属性称为评断立场。[3]本文认为,“哎呀”表达的就是不同程度的负面评断立场。从语料来看,我们可以根据负面程度的高低把其负面立场分为以下三类：

2．1 辩解

“辩解”是因为对方所述之事或者所持立场与说话人有关,但不是说话人的真实情况。对方对事实存在误解,因此说话人用“哎呀”来辩解,达到缓和二人之间关系的效果。例如：

例(11)的背景是男女朋友因女方迟到而吵架,男生以为女生迟到是因为睡懒觉,而女生迟到原因是为了打扮得好看一点儿,故以“哎呀”来开启话轮,为自己申辩,希望对方不要生气。

2．2 更正

“更正”是说话人对对方的所作所为持反对的态度,因此说话人用“哎呀”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以期对方进行更正,例如上文的(6)：

例(6)的背景是女朋友想买新衣服,而男朋友以女生买了衣服不穿为由不想买,所以女生用“哎呀”来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紧接着提出更正的要求,希望男朋友买了那件衣服。“哎呀”在表达更正的事理立场时,往往采用“哎呀＋更正要求”的格式。

2．3 斥责

“斥责”是当听者对某应为行为的无视、忽视时,说话人为听者指出,听者产生斥责的言语行为,这种情况常常会造成双方关系的恶化。例如上文的(8)：

例(8)的背景是妈妈在教训儿子,因为儿子整天只知道抱着手机玩儿,儿子对母亲的行为不耐烦,并进行斥责性的言语攻击,这造成了母子双方关系的恶化。

我们需要指出,以上三种分类只是初步的感知,还需要进一步的科学证明和进一步的完善。

3 总结

本文以“哎呀”为研究对象,利用自然的谈话语料考察了“哎呀”的使用环境及其话语功能,我们发现“哎呀”更多的是用于话轮之首或者是跨话轮的位置,常常用在地位平等且关系密切的说话人之间,而且主要表达负面的事理立场。这一系列的发现为我们理解叹词提供了更为深入和更为广阔的空间,也为叹词的个案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但是,本文依据的语料数量和语料类型还都相当有限,所以所描述的“叹词”的话语功能、使用环境是否科学全面,不同语体、不同时代、不同阶层下“哎呀”的使用情况如何等等,还需要更为充分的语料来加以验证和补充。

[1]施俊武《叹词“哎呀”之多维考察》,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

[2]刘娅琼,陶红印《汉语谈话中否定反问句的事理立场功能及类型》,《中国语文》第2期,2011

[3]姚锡远《现代汉语叹词研究》,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

[4]李丛禾《感叹词的认知理据和语用功能探究》,外语学刊,2007

[5]翟晓佳《手机短信语言中的叹词》,吉林大学,2013

[6]刘双燕 《汉语叹词词类特征研究》,浙江师范大学,2010

[7]刘丹青《实词的叹词化和叹词的去叹词化》,《汉语学习》,2011

[8]李湘 《浅谈汉语叹词语义功能新现象》,语文学刊,2012

[9]Englebretson,Robert,IntroductioninREnglebretsoned,Stancetakingin DiscourseSubjectivityEvaluationInteractionPragmaticsamp;BeyondNew Series164AmsterdamandPhiladephiaJohnBenjamins,2007

[10]Wilkins,D．Interjectionasdeictics,Journalofpragmatics,1992

[11]Norrick．InterjectionsasPragmaticMarkers,Journalofpragmatics,2009

注 释

[1]施俊武,叹词“哎呀”之多维考察,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P3(2－4)

[2]施俊武,叹词“哎呀”之多维考察,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5,P1(37)

[3] Englebretson,Robert,Introduction in R Englebretson ed,Stance taking inDiscourse Subjectivity Evaluation Interaction Pragmatics Beyond NewSeries 164 Amsterdam and Philadephia John Benjamins,2007,p26(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