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 陈川
【摘 要】技术作为物质产品从诞生之日起就与社会历史、文化结合在一起,并改变着人的行为和观念。詹姆斯·凯瑞从社会与历史的层面对媒介技术的文化属性进行了研究。结合詹姆斯·凯瑞的技术观念能看出媒介技术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时空格局和传播主体上。它突破了跨文化传播的时空限制,改变了跨文化传播主体的交往模式,加深了跨文化传播主体对全球文化整体性的认同,并与社会文化共同推动跨文化传播的发展。
【关键词】媒介技术;跨文化传播;詹姆斯·凯瑞;影响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自治区社科基金项目“新疆媒介文化消费状态及现代文化引导力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5BXW090。
詹姆斯·凯瑞(James W.Carey)是美国文化研究的代表人物,在20世纪50年代开始涉及传播学,他从社会与历史层面对媒介技术的文化属性进行了研究。在他的文章《技术与意识形态:以电报为个案》中,凯瑞以电报为个案论述了技术与意识形态的三种关系:电报与垄断资本主义(生产力的机构化)、电报与公众想象(技术至上论)、电报与日常观念(技术对语言、时空的影响)。电报作为现代媒介技术的先驱,无论是在理论研究领域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都更新了我们对传播一词的理解。电报在当时是一种新媒介技术,不仅改变了商业模式,对人类思想、行动和社会关系也进行了一次重塑。
纵观人类历史,每一次媒介技术的进步都引发了人类的一次集体精神狂欢。詹姆斯?凯瑞以“第八日”隐喻了人们对于新技术将带领人类走向“电子乌托邦”的殷切期待。工业革命兴起之后,尽管经历了从鼓吹“机械至上”到“电力至上”的转变,乃至21世纪的今天,“互联网至上”的信徒仍然不可胜数,人类对技术的狂热崇拜从未消减。凯瑞将这种对技术变革的虔诚形容为“未来的幻想”。“未来,是一个不断后退的地平线;它从来都不曾实现,人们永远抓不住它。……它永远都在历史之外,只有在社会生活的杂质都被洗涤一清的完美乐途里出现。”[1]而麦克卢汉更是以“地球村”来形容媒介及其技术的发展创造出的新的行为社会类型。现今,在新技术引领下的全球化逐渐将不同的国家、社会连接为整体,而媒介技术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同任何传播过程一样,跨文化传播也具有传播主体和传播渠道。媒介技术在跨文化传播过程中扮演着传播渠道的角色。传播双方或多方则处于不同的文化或地理时空,并构成了一种时空关系。媒介技术既影响了这种时空关系,也影响到了传播主体。结合詹姆斯·凯瑞的一些观点,能看到媒介技术在推动跨文化传播的发展中扮演的角色。
詹姆斯·凯瑞曾在《空间,时间与传播手段》中阐释过伊尼斯的传播思想,伊尼斯的“传播偏向论”主张不同的媒介有不同的偏向:时间偏向和空间偏向。“倚重时间的媒介,其性质耐久……倚重空间的媒介,耐久性比较逊色,质地却比较轻。”[2]任何媒介都以一定的形态存在于时间与空间中,并展示着自身的特性。书籍、报纸是空间性媒体,广播、电话是时间性媒体,电视、网络既是时间性媒体也是空间性媒体。跨文化传播本质上是一种信息共享活动,它既要突破空间条件的限制,使信息突破地理障碍传达万里,也要突破时间限制,使信息跨越时代鸿沟贯通古今。因此,能否突破时空障碍是跨文化传播能否有效进行的关键。而媒介技术本身的时间和空间属性正好契合了跨文化传播的需求。
詹姆斯·凯瑞曾描述电报在统一美国各地标准时间以及商品差价方面的作用,正好证明了媒介技术在突破时空障碍方面的效果。考虑到当时美国各社区几近孤立、相互阻隔的状态,电报的这一作用本身可以等同为媒介技术促进跨文化传播的一次成功的案例。将媒介技术的发展置于大历史环境中,就更容易发现媒介技术在突破时空障碍方面的显著成效。
人类历史上共经历了“语言—文字—印刷—电子—网络”几次媒介技术革命。在前语言传播时代,原始人类只能依靠动作、表情、吼叫或者其他简单音节等非语言符号进行传播。语言的产生加速了人类的进化与发展,口语传播一直以来都是最为灵活、经济的传播方式,但语言的易逝性仍然无法突破时空限制。文字的产生让信息得以长久保存,不过石块、木板等笨重的书写材料使信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完成空间传递。与此同时,文字也带来了知识垄断,精英群体与社会大众因占有的社会资源不平等,在接受以文字为载体的知识时会产生阶级分化。印刷术则真正让我们进入了大众传播时代,批量而迅速的复制信息进行传播成为可能。电子媒介产生后,不仅摆脱了印刷传播所必须的物质運输条件,更是突破空间限制,使跨文化传播成为可能。电子媒介的即时性和便捷性让受众超越空间达到了时间上的同步。而网络媒介虚拟性、共享性和互动性又使不同群体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交换信息,产生了更为多元的传播关系。
从媒介技术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出它对时空限制的突破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媒介技术发展初期(口语、文字传播时代),以时间为代价实现了空间上的突破。第二,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印刷、电子传播时代),在不同的空间可以达到时间上的一致。第三,网络传播时代,几乎完全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所以说媒介技术是跨文化传播突破时间空间限制得以顺利进行的必要工具。
跨文化传播的主体既可以是个人、群体和组织,也可以是国家和民族。媒介技术对跨文化传播主体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对传播主体的交往模式和传播主体自身两方面。
媒介技术使传播主体之间产生了交流、对立和渗透三种不同的交往模式。首先,媒介技术的发展必定导致来自不同文化语境的传播主体产生交集。随着全球化日益深入,国际传播日益常态化,逐步形成了国际通行条例、规范等观念共识,这就是不同主体间的理想的交流模式。其次,因意识形态的不同,在跨文化传播中会产生对立模式,冲突发生时媒介技术就成为了意识形态和文化交锋的武器。如美苏冷战期间,双方宣传和文化交锋不断,从报纸、电台到电视,运用了多种媒介技术。最后,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在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上的不平等,使它们在传播技术和传播水平上存在差距,导致国际间传播秩序不平等,出现“文化帝国主义”现象,形成渗透的模式。例如美国的好莱坞电影作为文化产品大行其道,对其他处于传播弱势的国家形成单向的文化传播,美国的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也就自然而然地渗透到了其他国家的文化之中。“文化帝国主义”有三个特点:一是以强大的经济和资本实力为后盾,主要通过文化市场进行全球文化扩张;二是通过含有文化价值的产品或商品的销售来实现全球性的文化支配;三是这种文化支配和扩张是通过传播媒介来实现的。[3]文化渗透模式多是在潜移默化地进行,以内化的方式获得被渗透国家的主动认同。
从传播主体自身来看,媒介技术加深了我们对于全球文化整体性的认同。西方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传播观,即传播的“传递观”(the transmission view of communication)和傳播的“仪式观”(the ritual view of communication)。“传播的‘传递观通常与‘传授、‘发送、‘传送或‘把信息传给别人等联系在一起……而传播的‘仪式观是一种更为古老的观点。在‘仪式观看来,传播一词主要与‘分享、‘参与、‘联合、‘团体及‘拥有共同信仰联系在一起,反映了‘共性、‘共有、‘共享与‘沟通。”[4]詹姆斯·凯瑞正是传播的“仪式观”的提倡者,他把传播看作是创造、修改和转变为共享文化的过程,是以信仰的方式将大众以团体形式聚集在一起的仪式。在全球化时代,媒介技术扩大了交往范围,让我们从全球不同文化中寻求共性和归属,即所谓获得共同信仰。尽管不同国家的人们有历史文化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异,但媒介技术特别是网络技术的发展使得用户都被置于互联网这个开放的平台上,为“共通的意义空间”的形成提供了必要前提和技术支撑,因此我们有机会对许多符号产生共同理解,获得共同经验,形成文化认同。
媒介技术的产生、存在、发展并不是孤立的,而是与社会有着紧密联系。如果我们仅仅分析媒介技术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而忽略社会、文化因素的存在就会陷入“技术决定论”的怪圈。媒介技术突破跨文化传播的时空限制、影响跨文化传播主体,但媒介技术无法决定跨文化传播的最终命运,因为社会文化也是跨文化传播中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所以,媒介技术和社会文化共同对跨文化传播产生推动作用。
媒介技术的产生与进步为跨文化传播的发展创造了可能性。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直到文字萌芽之后不同民族和国家才具备了跨文化传播的基本条件。到后来的印刷术、无线电、广播、电视、计算机、PC等新技术不断出现,技术的叠加共同推动了跨文化传播的横向和纵深发展。媒介技术通过对时间和空间的突破,实现了全球信息共享,使跨文化传播成为可能。
社会文化的发展为跨文化传播的产生提供了契机。“人类文化包括工具、衣服、装饰品、制度、语言、艺术形式、宗教信仰和习俗。所有一切使人类能适应自然环境和人类相互间的关系。”[5]人类对“乌托邦”的追求永无止境,由此推动了技术改造和文明发展,并构成了人类不断探索世界的动力。例如欧洲资本主义的萌芽为地理大发现奠定了基础,加之东方传入的指南针和火药,加速了欧洲列强对别国的入侵以实现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增长和国家建设。社会文化往往顺应媒介技术的发展,使跨文化传播得以顺利进行。
结语
詹姆斯?凯瑞为我们理解媒介技术提供了另一个角度:技术作为物质产品,它始终与社会的历史、文化结合在一起,并改变着作为社会主体的人的行为和观念。当我们重新审视媒介技术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时,仍然会发现媒介技术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与文化相伴相生,它既能突破跨文化传播外在的时空限制,又能改变人们的行为和内在意识。正如凯瑞对媒介技术的评价,“它是一种有机体,是我们思想、行动和社会关系中的矛盾的真实缩影”[6],“媒介技术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反映的就是社会与人的关系。”
注释:
[1][6]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8-157.
[2]哈德罗·伊尼斯. 帝国与传播[M]. 何道宽译.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5.
[3]庄晓东.文化传播:历史、理论与现实[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128.
[4]汪成军.传播文化学的视野——读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札记[J].青年记者,2012(06):22.
[5]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M].吴象婴,梁赤民,董书慧,王昶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6
(作者单位:李舟,新疆财经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陈川,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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