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一流”建设背景下大学逻辑通识课“人”“才”教育

（苏州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6）

随着“双一流”大学名单的公布，“双一流”一词成为高校热门话题之一。十九大报告也提出“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新要求。从2015年10月国务院印发《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到2017年1月教育部、财政部、发改委三部门为落实该《方案》联合印发具体实施办法，再到9月名单公布的近2年时间，各大学均在为进入名单而努力。无论成功与否，作为人才培养基地的高校均应以此为契机，着力纠正以往重科研、轻教学等人才培养问题，把办学理念和职能定位真正回归到“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使命。无论是一流大学还是一流学科，最终皆为培养一流人才，正如《方案》指出：“引导和支持具备一定实力的高水平大学和高水平学科瞄准世界一流，汇聚优质资源，培养一流人才。”对于一流人才培养目标（以下简称“目标”），方案进一步指出：“坚持立德树人，突出人才培养的核心地位，着力培养具有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心，富有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各类创新型、应用型、复合型优秀人才。”[1]

通识课是面向所有学生的非专业课程。通过跨学科体系设计，可拓宽学生知识基础，培养其多角度思考问题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等。现代大学教育越来越重视通识教育理念与实践。清华大学等一流大学已在本科教学体系中开展以通识教育为基础的宽口径教育，推进通识教育实践。苏州大学近几年在持续推进，培养大学生综合素养，包括人文、艺术、科学、心理和思维素养等。思维素养中最重要的即逻辑思维素养。提高逻辑思维素养对加强素质教育，培养能力型人才具有重要作用[2]。而逻辑通识课目标即培养和提高学生的逻辑思维素养。因此，在“双一流”建设背景下，逻辑通识教育可在培养一流人才方面发挥应有作用。

一、逻辑通识教育契合“双一流”建设需要

逻辑思维素养即逻辑思维能力，是指能正确、合理思考的能力，主要包括判断真假是非、抽象概括、理解识别、形式推理、比较类比能力等。恩格斯曾言：“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而理论思维核心即逻辑思维。西方国家一直重视理性思考，将逻辑作为通识教育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更将逻辑思维训练贯彻教育始终。近代西方科技持续发展与其重视逻辑教育和理性思考密不可分。而在中国，古时多偏重整体直觉感悟，缺乏逻辑思维传统，虽较早出现名学，但未得到系统发展，逻辑学研究和应用一直落后于西方，也是近代我国科学发展迟缓的重要原因之一[3]。

近年来，随着教育发展，逻辑思维能力培养越来越受重视。（1）以BAT为代表的众多互联网企业，均在招聘要求中列入“思维敏捷，逻辑思维能力强”之类要求。（2）国内各类能力型考试，如国家公务员行政职业能力测试和硕士学位研究生入学考试（MBA联考、MPA联考、MPAcc联考、GCT等），将逻辑和批判性思维能力作为主要测试内容。（3）现代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把培养和提高逻辑和批判性思维能力作为重要目标，对学生的要求由原来简单认知性掌握学科知识提升为主动、独立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华中科技大学杨叔子院士言：“思维能力的培养很重要，学生只会记忆知识，不会独立思考不行”“人的价值无非是思想境界如何、思维能力如何。”

“双一流”人才培养目标顺应时代发展，明确新形势下一流人才新定义。对大学生逻辑思维能力提出较高要求。“目标”提到的对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心、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培养，均要求学生在处理重要问题时能作出准确、合理判断与决策，这需要具备较高逻辑思维素养和良好思维结构。逻辑思维不能仅通过自发学习培养，还需专门学习，且需开展有效的思维训练[3]。设置合理的逻辑通识课，如“逻辑学与批判性思维”即可满足需求，契合“目标”需要。

二、逻辑通识课有助于促进“人”“才”培养

钱学森曾言：“什么是培养科技领军人才的模式？这种模式就是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的训练并重地实施教育。”逻辑思维训练正是逻辑通识课的核心内容之一。人才培养可分为两个维度：“人”的培养与“才”的培养。“才”的培养可理解为传授专业知识和培养专业技能，帮助学生找到理想职业，为社会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此为专业教育主要内容。“人”的培养可理解为在教育过程中，首先作为一个人接受的教育，即培养一个完整的人。逻辑通识课可传授逻辑学知识、培养理性思考习惯、训练逻辑思维能力，从而有助于促进“人”与“才”培养。

（一）“人”的培养

一个完整的人通常需具备四种能力：有效地思考、清晰地沟通思想、作明确判断以及辨识普遍性价值[4]。这是哈佛大学《自由社会的通识教育》红皮书中提出的通识教育培养目标。最首要和基本的是培养正确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落实到实际即培养：具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从而较好应对生活中的错觉、欺骗、迷信，更好地发现自我价值、发展道路和人生意义[5]。此外“目标”中提到的一流人才应具备“历史使命感”“社会责任心”“实践能力”，同样是“人”的培养的重要方面，是四种能力的具体表现，可通过逻辑知识和方法加以提高。

1.增强历史使命感。历史使命感是在正确历史观指导下，对一定时代社会和国家赋予使命的感知和认同。在当今中国，培养学生历史使命感，即要引导学生以振兴中华、实现现代化为己任。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形成历史使命感，须正确看待历史。如何从漫长而曲折的历史长河中看成败、鉴是非、知兴替？须“坚持正确的历史观”“让历史说话、用史实发言”。

事实上，正确评判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问题，是从历史现象出发的逻辑推理和论证过程。如中日关系是近现代历史上最复杂的国家关系之一，阻碍中日关系发展之事时有发生。近年来还出现日本右翼分子否认历史、美化战争论调。利用批判性思维评价这一历史现象：一方面坚持政治立场和原则，借助档案、影视资料及人证、物证揭露历史真相，看清右翼分子行为实质；另一方面不能以偏概全，部分右翼分子不代表爱好和平的日本人民，如日方尊重历史、承认错误，中日关系仍可向前发展。

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主流媒体不再是信息传播唯一渠道，个人均可根据知识积累形成自身历史观，并通过微博、微信、论坛等自媒体传播。非主流与主流历史观共同影响人的思想。如“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是有婚外情”之类泛娱乐化历史观，“鸦片战争一声炮响给中国带来近代文明”之类虚无主义历史观等。如能具备一定逻辑思维素养，即能合理分析和判断纷繁复杂的历史问题和现象，面对非主流历史观点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从而增强历史使命感。

2.强化社会责任心。社会责任心是在特定社会里，人在心理和感觉上对其他人的伦理关怀和义务。新一代大学生以独生子女居多，长辈过度呵护使其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模式。在遇到具体问题时，特别是当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社会利益发生冲突时，往往优先考虑个人得失。同时需看到，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伴随着经济高速发展，国内产生一系列诸如道德与诚信、教育和医疗改革、食品安全、大学生就业等社会问题。因此，强化大学生社会责任心，更应通过引导其正确看待社会问题，培养对他人、社会和国家的情感，建立对社会的责任认同。

一方面，逻辑学中理性分析方法有利于看清问题与关系。如南京彭宇案、天津许云鹤案，在社会上掀起关于“老人摔倒该不该扶”这一道德问题的热议。如不能看清社会问题，可能会认可不道德行为。2011年9月6日，武汉一位老人在菜场摔倒，躺地1小时竟无人敢扶，最终在众人围观下老人因鼻血堵塞呼吸道窒息死亡。在逻辑课上以此为辩题组织学生开展辩论，反方同学认为，既然做好事没好报，还不如明哲保身。正方同学则利用逻辑知识反驳，指出反方同学在运用简单枚举归纳推理时犯了“以偏概全”的逻辑错误：只根据彭、许等少数不公平遭遇，推出“搀扶倒地老人必会遭冤枉索赔”的一般性结论。辩论帮助学生看清问题本质，增强自身责任意识，今后在遇到此类社会问题时能够做出正确判断和行动。

另一方面，逻辑学分析法有助于正确把握社会问题与经济发展之间关系。学生思想单纯、社会阅历有限，易将社会问题简单归咎于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甚至因此对当前道路和制度产生怀疑。课堂上引导学生利用逻辑学因果联系方法分析两者关系：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因果联系，因社会问题在某些经济欠发达国家和地区同样存在。中国经济发展速度快，而管理理念、经验和措施未能及时更新，同时有少数管理者急功近利，多方原因导致社会问题在短时间内凸显。此类引导有助于学生理性看待社会矛盾，认同国家和社会在不断发展和进步，勇于承担社会责任。

3.提高语言表达能力。作为实践能力的一部分，语言表达能力指正确而灵活组织语言材料并准确表达特定思想内容的能力。语言表达能力是人在社会实践中创造并发展起来的基本能力。日常交流、面试、演讲、辩论需口头表达能力，而撰写科研论文需书面表达能力。目前流行词“影响能力”，其基础组成部分之一是表达能力。语言表达能力对人的发展尤其是当代大学生发展非常重要。只有才华却不善表达可能丧失机会，科研成果因行文不清而被期刊退稿，均令人遗憾。因此，作为“双一流”人才培养目标要素，语言表达能力培养应受关注。

语言表达能力体现综合实力，逻辑思维素质是其中重要一项。缺乏逻辑性是表达不畅的常见原因。华丽生动但缺乏逻辑的表达让人费解。语言学家吕叔湘曾言：“要把我们的思想正确地表达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讲逻辑。”准确、生动、鲜明是语言表达三要素。准确性实际即逻辑问题。莱布尼兹道：“语言是人心智最好的镜子。”此言反映语言与智力的关系：语言表达能力是其智力言语的外化，而智力核心是思维能力。因此，逻辑思维素质是语言表达能力关键，要提高表达能力首先要提高逻辑思维能力。

作为指导正确思维和有效沟通的工具性学科，逻辑通识课不仅教会学生如何正确思考和表达，还能使表达更有感染力，提高论证表达水平和沟通交际能力。在教学中除介绍形式逻辑外，还应补充介绍论辩逻辑、辩谬逻辑等非形式逻辑内容。一方面结合以往学生论文的逻辑错误，引导学生利用已有知识和经验识别和纠正谬误，从纠错中学会正确表达；另一方面借助生动有趣实例让学生了解例证、类比、喻证、对比、反证、归谬等常见论证方法，使表达丰富有力，并通过组织演讲、辩论、写小论文等方式为学生提供实践机会。

（二）“才”的培养

“目标”提出要培养“创新型、应用型、复合型优秀人才”，人才能力侧重点有所不同，大学生应具有优秀的专业课成绩、良好的自我学习能力以及较强的创新思维能力。学好专业课是前提和基础，具备良好的学习能力和创新思维能力能够尽快适应新领域、新知识、新环境、新技术需求，充分发挥所长，进而成长为社会所需的创新型、应用型或复合型优秀人才。不同于一般通识课主要培养“人”的作用，逻辑通识课提供的逻辑学知识和逻辑思维能力训练还有助于“才”的培养。

1.为专业课学习提供逻辑理论基础。逻辑学是现代科学的基础学科。集合论已被证明是现代数学基础，而集合论的基础是逻辑。逻辑学又是应用性和交叉性很强的学科。除日常生活外，其在语言学、法学、数学、计算机学等专业学科中均有广泛应用。在认知科学研究中，逻辑学与语言学、心理学、生理学、脑科学、神经生物学、人工智能等互相融合，出现多学科交叉倾向，产生很多崭新、具有发展前景的研究领域[6]。英国数学家乔治·布尔为研究逻辑学提出数学工具——布尔代数，在自动化技术、电子计算机的逻辑设计等工程技术领域中有重要应用。逻辑学为语言学提供分析方法，并产生交叉性新学科——语言逻辑，而受现代逻辑影响，语言学形成被称为语言哲学的许多新学科，如克里普克的语义模型与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在社会科学领域，逻辑学与哲学关系最紧密，我国现有学科体系把逻辑学列入哲学下的二级学科。除哲学外，法学与逻辑间关系也极为密切，逻辑从产生时起就与法律紧密联系。库德里亚夫采夫言：“逻辑学对于法学,特别是对于定罪的意义是不容置疑的。”[7]逻辑与法学的交叉性研究还产生逻辑的一个新分支——规范逻辑（道义逻辑）。

因此，逻辑学知识对学科专业课的学习具有重要作用。同时，逻辑思维方法也为学习所必须。学生如能掌握逻辑思维基本方法，即可在课程学习中学会思考、理解和运用，学习即能一以贯之[8]。通过系统学习逻辑学理论，可为专业课学习打下逻辑理论基础，教师在授课时可结合专业开展教学。如在命题逻辑一章介绍主范式求解时，补充介绍逻辑电路设计问题，在模态逻辑一章专列一节介绍规范逻辑。

2.培养学习能力。在信息化时代，人才竞争力不仅在于知识储备，还取决于学习掌握新知识的能力。一方面，互联网不断发展使得知识传播、存储和获取变得极为便捷。另一方面，知识增长和更新速度极快。复旦大学原校长杨福家教授曾言，一个大学生在毕业离开大学那天，他在四年里所学知识有50%已经过时。因此，无论专业课学习、参与科学研究还是将来走上工作岗位，均面临获取何种新知识、如何快速获取所需知识等问题。新时代人才需具备专业知识体系，更需要自我学习能力并更新知识体系。在无教师引导时，如不具一定逻辑思维能力，很难有效自学，因逻辑是教学活动的基石[3]。此外，现代学科日趋完善和成熟，抽象程度越来越高，逐渐向形式系统化、公理化发展，如无一定逻辑思维能力支撑，很难深入学习。大学四年期间的学习成绩，与大学生入学时测试的逻辑思维能力呈正相关[9]。

辑通识课对学习能力培养还直接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任何科学均具有概念、命题、推理、论证等逻辑要素。在逻辑通识课上介绍演绎、归纳、类比等逻辑方法，可帮助学生正确理解和掌握知识内涵及其相互关系，吸收并内化为自身知识体系的一部分。其次，现代学科出现新的发展趋势，对符号、人工语言运用能力提出很高要求。逻辑通识课中的现代逻辑部分核心是把逻辑推理符号化，通过对命题、推理的符号化，培养学生对符号、人工语言的运用能力。再次，网络知识多呈碎片化，且客观性未经验证。逻辑通识课介绍的谬误理论和辨谬方法可帮助学生从海量碎片化知识中快速筛选有效信息。

3.培养创新能力。人才创新能力成为国家国际竞争力和国际地位的重要影响因素。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早日实现中国梦，迫切需要大批具有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高水平人才。对于创新人才培养，《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第32条第一项即明确指出，要“注重学思结合”[10]，强调培养的人才必须学会思维、善于思考。要实现这一目标，必须懂得且遵循合乎逻辑的思维。

逻辑思维是创新思维引擎。人们易将创新归功于灵感，其实不够全面。正如胡适先生的治学名言——“大胆猜想，小心求证”，创新思维过程可概括为创造性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两步骤，前者主要依靠灵感、猜想、顿悟、预感等直觉思维，解决问题则更多依赖逻辑思维，直觉思维一般只是提出大方向，细节问题还需逻辑思维加以检验、修正和完善。且灵感等直觉思维并非与生俱来，其在一定程度上依赖逻辑思维，是对长期知识积累和逻辑思维的“奖励”。因此，创新过程中，逻辑思维起关键作用。逻辑学的归纳推理、类比推理及寻求因果联系的穆勒“五法”中，结论断定的范围均超出前提，有助于大胆猜想，即提出创造性假设。演绎推理可在小心求证（即由旧知推新知、检验新知）过程发挥作用。如图论中著名四色定理起源于格色里（Francis Guthrie）1852年提出的四色猜想[11]。在随后一百多年时间里，肯普（Kempe）等多位数学家致力于证明该猜想。直至1976年阿佩尔（Kenneth Appel）和黑肯（Wolfgang Haken）提出基于肯普链的可约性方法，并用包含成千上万条代码的计算机程序运行1 200小时，最终证明该猜想。整个过程均离不开逻辑思维：格思里提出四色猜想利用归纳推理，四色定理证明过程则运用演绎推理反复证明和反驳。

应摒弃传统“注入式”教学法，采用“启发式”“探究式”等教学模式，不仅传授逻辑知识、培养逻辑思维能力，且兼顾保护和培养学生直觉思维能力，引导学生通过解决来自日常语言和思维活动的生动有趣的问题，学习逻辑方法、寻求逻辑规律。

三、结语

在“双一流”大学建设战略稳步实施之际，高校应以此为契机，把办学理念和定位回归到人才培养上来，按“双一流”建设方案要求，致力于培养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通识教育是大学生能力培养的重要一环，逻辑通识课无论对“人”的培养还是“才”的培养，均有积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