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视域中的体育精神论析

2018-04-11 21:28贺业志
东岳论丛 2018年12期
关键词:体育精神道家儒家

贺业志

(山东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体育”一词是近代从西方舶来的新名词,英文physical education,包含了“身体”和“教育”两个方面的含义,可直译为“身体的教育”。从字面上说,中国古代文献中没有与之相对应的专门词汇,但从其内涵上,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中国文化却蕴含着体育的精神。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在历史上形成了不同的派别,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既有占主流地位的儒家文化,影响了千百年来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领域的发展与进步,成为不间断流淌着本土文化因素的主动脉,也有与儒家相互补充、对立统一的道家文化,在建立和完善人格系统与调节社会矛盾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此外,相对于儒家和道家,还有其他亚文化系统,比如阴阳五行学说、侠义文化等等,也在民间广泛流布,影响了整个社会向多元化的趋向发展,丰富了祖国文化的具体内涵。在这种多样性的传统文化中,大都既具有对内在精神文明进行深度开掘的风格,也具有对外在物质文明加以广度拓展的样貌;既重视心灵境界的提升,又关注身体健康的维护。更重要的是,以“天人合一”、社会和谐为总体特征的中国传统文化不同于西方文化往往趋向于片面化、单向化发展的特点,注重内外兼修、文武兼备、身心俱养,这就使得中国传统体育精神不单单只是寻求力量与速度,也不只是强调竞技与胜负,而是通过肢体的运动达到与内在体验的和谐一致,使得整个身心处于愉悦与舒适的状态中。本文试图从儒家、道家以及其他亚文化传统入手,找寻出中国传统文化所蕴含的独特的体育精神,厘清其发展脉络,肯定其在历史上的积极作用,并进而推论:在当下弘扬传统文化的热潮中,不应缺少对中国传统体育及其内蕴的关注与发掘。

一、儒家的礼乐文化与体育精神

在一般的印象中,儒家施行的礼乐教化似乎与体育并无干系,《说文》解释说,“儒者,柔也”,已然昭示着儒家并不以刚直的外力取胜。作为“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周文化继承者,儒家从其创立者孔子开始,就更多地将关注点置于经典文献的传授与周文化的精神继承之层面,强调的是人们内在的知识能力与道德能力的发掘与提升上,至于体魄的强健、体质的提高,则很少在先秦儒家的言论中出现。“文武之道”是儒家的发明,“文”原是周文王姬昌的谥号,“武”则原是周武王姬发的谥号,文王与武王从历史上前后相承,取得了攻伐商纣王、建立周王朝的丰功伟绩,孔子虽然崇扬文、武的功绩,但对二者的行为却做出细微的差别评价。在听到周文王时代的《韶》乐时,孔子称其“尽美矣,又尽善也”;听到周武王时代的《武》乐时,则称其“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这种细微的差别就在于周文王采取的是温和的做法,而周武王则实施了武力来达到目的。“文”、“武”在我们今天已经转义为相对的两种含义,“文”是和平的方式,“武”是强力的方式,后者演化为对身体、力量的强调,是体育的基础。显然,孔子更尊崇“文”的一面,认为“武”相对于“文”,欠缺了道德性的完善。他又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从整体上把上古三代的文化精神归于“文”。孔子这么推崇“文”有其历史的原因:春秋末期,礼崩乐坏,诸侯之间连年争霸,战争频仍,因此都重视武力;孔子崇文,是想匡正时局,挽救周朝的礼乐文明,消除战争和武力所带来的消极影响。

但是,我们不能因孔子崇文轻武就断定儒家在体育方面的缺失。事实上,孔子不仅重视精神方面的“德育”,还重视身体方面的“体育”。众所周知,孔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私人讲学的老师,被后世尊奉为“至圣先师”,是伟大的教育家,他传授弟子的课程不仅仅限于古代的典籍如《诗》《书》《易》《礼》等等,更重要的是周朝规范化的官学“六艺”。“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其中既有文化学科,也有体育学科,如“射”和“御”。“射”是指射箭的技术,教学的内容包含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是五种不同的考校射箭精准度和技巧的方式和标准;“御”是指驾车的技术,教学的内容包含鸣和鸾、逐水车、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是五种驾车的技巧以及在不同场合与环境中的应用方式。射、御的技艺在当时既有实用的价值,也有相应的对身体素质的锻炼作用,是先秦儒家实施教育的两种必备的项目。射箭,出于狩猎与战争的需要,自古以来无论东西方都广泛地加以发展,直到现在仍是国际通行的体育竞技项目。驾车,不仅在战争中是必须的技能,一个好的驾驶者甚至可以左右战役的成败,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被广泛应用;今天除了某些特殊的仪式性场合基本上没有这种活动,那是因为随着军事技术和战争方式的发展,战车渐渐被淘汰,取而代之的则是骑马,于是骑术这一体育运动项目被保留下来,实际上也是从驾车开始的。由儒家“六艺”教育中的“射”和“御”,我们可以看出,以礼乐为核心的儒家文化虽然显露出重文轻武的趋向,但在具体的教育项目中仍然突出了体育的一面,尽管这种对体育的重视还没有将实用性行为与纯粹的强身健体相分离,但这也是古代社会体育运动较为普遍的情况。

孔子之后的先秦儒家以孟子和荀子为代表,二者在思想上同中有异,各自发展了儒家思想不同的进路:“荀子崇学,秉承孔子之意;孟子求仁,同样传承了孔子的学说,但孟学趋于内在化的心性之学,对向外的求知之学则颇显疏略”[注]张明:《学术史视域中荀子的崇学观及其与孟学的分野》,《东岳论丛》,2017年第9期。。从体育发展的角度看,向内转则偏重心性修养,相对地忽略肢体运动;向外求则重视实践行动,需要体质的保障,因而对体育的发展具有推动作用。儒家学说在汉武帝时代取得“独尊”的地位,进而演化成影响力最大的官方学说,受到历代统治者的尊崇,因此儒家关于体育方面的态度就进而影响了两千多年来体育事业的曲折发展。

宋代之后,迄至明代,以崇扬孟子心性之学为规范的程朱理学、陆王心学成为儒家占主流地位的新学派,关注点渐渐由外向内转,引领了当时的社会整体风气将儒家重文轻武、重道德体验而轻体格锻炼的弊端发挥到了极致状态。理学与心学的产生颇受佛教尤其是禅宗的影响,特别强调在沉思默想中体验内心的念动,以求与天理的和谐统一,或者在刻苦自修中达到开悟状态,以领会自身内在的充盈。当这种主静而不主动、讲求道德而不务实践行为的观念流布开来,不仅汉唐以来的体育精神受到遏制,在现实中也造成体质的严重羸弱、士兵战斗力匮乏,军事上节节失利,最终导致了汉族王朝覆亡、异族入主中原的状况发生。

明末清初的儒家学者,在反思历史教训的同时,也对宋明理学的弊病进行了检讨,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层面就是对体育精神的恢复与发扬。以颜元为代表的儒者和教育家,一反程朱陆王诸家主静之说,认为“为爱静空谈之学久,必至厌事,厌事必至废事,遇事即茫然,故误人才败天下者,宋学也”(《习斋年谱·卷下》)。转而提倡“习动”,就是要学生摆脱宋明以来静坐默想的学习方式,而应当切实地行动起来。“习动”包含了体育锻炼的内容,颜元身体力行,一生练习武术,是当时著名的武术高手。同时他还提倡劳动,向农民学习,通过艰苦的劳作,一方面可以体会民众生存的不易,另一方面也可以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也符合体育的根本精神。自颜元一派开始,儒家重拾原初“六艺”教育的精神,文武并重,尤其结合当时具体的历史情况和中国体育的发展特色,武术这种独特的体育形式受到青睐,逐渐成为与儒家文化相结合的体育文化。武术除了它技击防卫的实用功能外,以一种综合性的健身方式逐渐普及开来,由于儒者对它的认可,又赋予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如其中包含了中庸之道的精髓,强调“武德”等等。

总的说来,儒家礼乐文化孕育了中国传统体育精神的形式层面,即在“教育”这个问题上提出了相应的具体方式、具体项目,如先秦“六艺”中的射箭术与驾车术。同时儒家文化中的体育精神明显地带有其实用性色彩,不仅它所提倡的这些体育项目本身可以应用到战争以及日常生活中,而且也没有明确地指向强身健体这个与个体相关的层面上,这是儒家式体育精神的特别之处,也因而显露出与现代体育精神的差异。至于在历史上摇摆于“文”与“武”之间而使得体育事业或兴盛或衰落,这种状况则是儒家内部不同理论派别之间的差异所造成的。

二、道家与道教的养生文化与体育精神的结合

与儒家不同,道家一开始在涉及体育这个问题时,其关注点就在个体自身,而与功利性、实用性的方式有所不同。大约稍后于孔子,春秋末期至战国初期,以杨朱为代表的道家思想流布开来,成为当时影响超过儒家的思想派别。孟子曾说:“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孟子·滕文公下》)可见杨朱道家学说在当时的影响之大。由于文献的缺失流散,我们今日不能全面了解杨朱的思想,但从遗留下来的散篇断章来看,杨朱最主要的观点就是“贵我”“重己”,这里的“我”和“己”很大程度上就是指自己的身体。这并非是说自私自利,而是在当时的乱世中采取的一种自我保全的态度。儒家其实也提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在个人无法掌控的战乱局势下,儒家的方式相对积极而入世,道家的方式则力求自保,倾向于消极出世。但是这种出世的思想、自保的态度,也铸成了道家文化传统中注重“养生”的特色。从体育精神来看,养生与强身健体实则具有一致性,道家把儒家所忽略的个人、身体、生命等内容进行了发挥,形成与之互补的另一种体育文化形态。

先秦另一位道家思想代表,且对后世影响更大的思想家老子,则从相反的方向对身体的存在状况进行了关注。老子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老子·第十三章》)把身体作为“大患”,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身体的重要性,而从治理天下的角度讲,一个人必须以贵重自身、爱惜身体的方式来贵重和爱惜天下,方能成为可以寄托天下大事的人物。老子在国家治理问题上讲求“无为而治”,“无为而无不为”(《老子·第三十七章》),顺应自然规律,不勉强自身的违背自然而行动。在关乎养生的问题上,老子提倡节制自身的欲望,认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子·第十二章》)这些哲学观念启发了中国体育精神关注身体之健康与养生相结合的一脉,身体的存在、体魄的强健,不是为了参与外界的竞争,而是为了保持生命的活力,维持平和的人生境界,达到与自然的合一。

对自然的顺应,达到天人之间的契合状态,强调更多的是庄子。庄子认为,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各种观念都是相对的,“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庄子·秋水》)所谓的贵贱、尊卑、大小、上下等等观念都是从现世具体被“物化”的眼光来看的,从“道”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什么分辨。人们不应被物质世界所蒙蔽眼睛,“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庄子·山木》),要超出物质层面近乎“道”。何为道?“道法自然”(《老子·第二十五章》),就是自然之道,自然的规律。人的活动只有符合自然的规律,才能合乎生命的本来状态,才能保养自我,不为外界所牵累。《庄子》内篇当中专门有一篇《养生主》,专门谈论养生的方法,其中开篇即讲:“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庄子·养生主》)认为养生延命的根本之处不假于外求,不是一种知识性的产物,而是对有限生命的自我体认;生命也与外在的善恶评价无关,行为只需不过分即可。

道教作为中国本土产生的一大宗教派系,与西方和印度的宗教有着重大区别。道教没有来生或彼岸世界的观念,它所追求的是生命的延长、在世的修行。在老庄道家学派的基础上,道教又综合了阴阳五行学说、从印度传来的佛教修行思想等等,一方面发展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传统道家思想和行为方式,另一方面又推动了中华医学的发展,二者相结合就构成以“养生”为目的的体育事业的进步。

道教信徒多以避世隐居、身处山林的修行方式为主,与大自然相亲近,顺应自然的规律,按照天然的方式起居生活,这种生活的方式首先就保证了身体的健康。进一步的,道教徒通过对自然的观察、对身体的感知,逐渐发明了各种用于强身健体的带有体操性质的健身活动。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到了元末明初,传说武当道教祖师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术,历史上把这套体育运动形式称为内家拳,以区别于单纯的表现于外在的格斗技击术。之所以称为“内”,是因为其要旨绝不仅限于以武力达到克敌或防卫的目的,而是着重于修身养性,其特点不是发挥体力的强度,而是通过这种运动使身体获得全面的锻炼,气血通畅,益寿延年。太极拳术流传后世,产生了不同的流派,但其根本的健身要旨却没有变化,时至今日被广泛推广,成为传统体育项目中最为大众接受的一种,持续发挥着它的作用。

谈及“养生”,不能不提到中华传统医学。中医与道教有着割不断的联系,道教徒往往兼通医术,因为在道教活动中也涉及采集草药、炼制丹药的活动,尽管其中带有某种巫术色彩,不完全符合科学的规范,但是通过经验的锤炼,也逐渐掌握了很多治病救人、延年益寿的方法。其中与体育相关的,不是炼丹术,而是通过医学家对人体知识的了解之后所创造的体操项目。早在东汉末年,名医华佗就懂得身体锻炼对治疗疾病的作用,还通过模仿自然界动物的肢体活动创造出“五禽戏”。这种体操运动,活络整个肢体的经脉,气血畅通,病人可以康复,健康之人多加练习可以增强体质。这种模仿动物的做法,很明显地体现了老庄道家取法自然、顺应自然规律的观念。最早记载于南宋洪迈所著《夷坚志》中的“八段锦”,是道教徒的创作,是一种结合了气功的锻炼方法,据说是太极功法的前身。八段锦的健身锻炼方法也一直流传到今天,国家体育总局曾委托北京体育大学对古代的八段锦修习方法进行了研究与整理,创造出“新八段锦”,作为健身气功加以大力推广。

总的说来,从道家到道教,在体育精神上主张以“养生”为宗旨和目的,这就与儒家的实用性、功利化的体育观念有所区别。道家和道教特别强调身体的锻炼与精神状态的联系,但这种精神内核不是儒家式的道德修养,而是讲求与自然之道合二为一的平和境界。道教的这种养生观念必然与中华传统医学相互结合,于是就有了以祛病健身、益寿延年的体育项目被创造发明出来,从“五禽戏”到“八段锦”,再到“太极拳”,这些至今还广泛应用、普遍实行的体育健身方式,仍然受到大众的欢迎。

三、中华亚文化对中国传统体育精神的影响与造就

中国传统文化中除了作为主流的儒家文化以及作为互补性的道家文化之外,还有多元展开的各种支流文化,它们广泛散播在民间,发挥着各自的积极作用,在对体育精神的影响和造就上,甚至往往更为直接和鲜明。

阴阳五行学说具有悠久的历史,在先秦巫史不分的时代就以其原始的方式,试图科学地解释天道的运行与社会的发展规律,尽管其理论显得质朴,但却是华夏先民自己创造的解释学范式。阴阳五行学说的精华也逐渐渗透入儒家和道家的思想中,例如在儒家的仁、义、礼、智、圣这种“五常”的观念里,就浸印着五行说的影子。在道家那里,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第四十二章》)把阴阳理论作为天地创生的根源,体现了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中华古典医学更是秉承了阴阳五行学说的方法和范式,对人体形态、内脏器官作出近乎科学的解释,进行诊断治疗,获得宝贵的医学经验。阴阳五行说强调肢体的和谐平衡状态,强调合理的运动对维护肌体健康的积极作用,尤其当与道家思想相结合,就为“养生”观念的形成提供了理论基础。

阴阳五行说是中国人在思维认知方面做出的独特贡献,影响了中国体育发展的多方面,比如被称为“国术”的武术,有所谓五行拳、八卦掌的不同套路,就是结合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进行的发明。道教以阴阳鱼作为标志性符号,表明对阴阳之间的运动方式有着深刻地理解,太极拳讲究阴阳的道理,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同时对于运动的环境也有相应的要求,比如在清晨日出之时,阳气上升,阴气下沉,符合体育锻炼所适宜的条件等等。

同样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侠”文化,对中国体育精神的影响更为直接。“侠”最直接地指向“武”,当时人总结为“侠以武犯禁”(《韩非子·五蠹》),因为最初开始的所谓侠客,往往是通过过人的武力实施刺杀行为,置法律规范于不顾,例如专诸、荆轲等人。但是侠文化本身并不是要颠覆善恶的普遍标准,甚至它从另一种非常规的角度来看,意图维护真正的善,采取超乎正常的方式,即武力的手段来除恶扶正。从传统体育的角度,侠客代表了最早重视身体的锻炼和培养的一批体育家,他们同样具有某种实用性,但这种实用性并不是通常的参与战争,而是以维护某种“正义”的道德观念为指引。

侠文化很少在正统的历史文献中有记载,大多出自笔记小说。例如产生于元末明初的《水浒传》,描写了宋江等人发动的农民起义事迹,虽然还与“侠”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小说中描绘的英雄人物多具有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和武术技能。他们不同于之前“侠”作为刺客的形象,而更具有生活的气息,他们使用武力主要是为了反抗社会的不公,尤其针对封建社会的黑暗统治。

随着明清时代中国武术的蓬勃发展,“侠”的形象与武术相结合,形成了具有独特身份的类别,即拥有高超武术技能的人。与当今武侠小说等文艺作品的虚构夸张不同,“侠”并不是脱离主流社会的特殊之人,他们往往具有正当的职业,甚至在官方体制之内任职。但是既被称作“侠”,也就不是一般的武术家,而是与儒家的“义”相结合,侠义精神就是行侠仗义,通过武力来维护社会正义。反过来,侠义文化又极大地推动了作为体育项目的中国武术的发展。可以说,中国武术是华夏民族最具特色的体育运动之一,它既有肢体动作,又有器械活动;既具有观赏性,又具有竞技性;既具有强身健体的效果,又具有实用性的功能;既展现了体魄的强健,又融合了中华文化的精髓。

随着近代中国在西方列强的侵略而逐步沦陷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为了报国图强,挽救沦丧,有志之士开始大力提倡“尚武”精神,中华武术作为最受欢迎的体育项目越来越受到欢迎与重视,被称为“国术”,当中也涌现出不少著名的武术家,通过英雄的行为、超人的武术技能,为国为民赢得了荣誉。同时,西方的体育项目和奥林匹克精神也进入中国大地,与中国传统的体育相结合,促使中国体育事业发展走向新时代。1917年,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青年毛泽东在《新青年》上发表他的第一篇文章,文中写道:“近人有言曰: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此言是也。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苟野蛮其体魄矣,则文明之精神随之。”这一断言可以视为中国现代体育精神开创的标志,发展体育事业不仅仅是为了培养士兵的工具,也不仅仅是为了养生延命,而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走向文明的必由之路。自此以后,中国的体育精神从传统走向现代,赋予了新的时代精神内涵。

四、余论:传统体育文化精神的复兴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在今天全面复兴传统文化的新时代里,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体育文化,也必然随之得以复兴。文化复兴不同于文化复古,我们应当按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科学方式来审视、选择,使古老而有益的传统体育被承继下来,发扬光大。具体而言有如下几点:

第一,加强体育教学,增强全民体质。儒家文化将包含体育项目在内的“六艺”当作教育的必备内容,充分说明两千多年前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就不乏对体育的重视,应该为我们当下的学校教育所充分重视。少年强则中国强,身体素质教育必须从娃娃抓起,才能培育出一代又一代身心健康、能够承担祖国建设大任的青年建设者。从学校到社会,应该增加各种各样、适合不同人群的健身项目,主动积极引导大众热爱体育锻炼,拥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各种有益的体育项目,以此来增强全民体质。

第二,建立健康的养生意识,发挥传统体育项目的优势。道家和道教提倡的体育精神以“养生”为本,相对于竞技体育来说,更符合大众化的需求。同时,像太极拳、八段锦这样经历了数百年的不断验证,也非常符合中国人的体质和特点。应当大力推广这些传统的体育项目,既维护和发展了传统体育文化,又对当下中国人的养生需求提供最积极和有效的帮助。尤其在当下关于“养生”话题存在混乱和诸多误区的情形下,提倡健康养生、运动养生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情。面对老龄化社会的压力逐渐增大,通过合理科学的体育锻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进老年人身体素质,延缓衰老,祛病延年,缓解社会压力。

第三,保存、整理和推广传统体育项目,同时加强传统文化的普及。传统体育项目往往不是单纯的肢体活动,而是蕴含着传统文化的深刻意味,比如太极拳当中蕴含着道家取法自然、阴阳调和的意义,很多武术项目中则带有侠义精神。我们保存、整理并推广传统体育项目时,不仅使受众者感受到身体锻炼的益处,也能藉此得窥传统文化的精神,使身心两端皆能有所收获。通过体育活动,不仅身体强健了,精神也丰富了,同时也增强了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心,进行了爱国主义精神的教育。

综上所述,通过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文化、道家和道教文化,以及如阴阳五行学说和侠义文化等亚文化的分析,将中国体育精神的特质以及其中所包含的积极意蕴揭示出来。而处于当今传统文化复兴热潮的我们,应当将中国体育精神的积极意义加以推广,为时代的发展创出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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