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害与淮河流域尚武好勇的民风文化
——兼与徽州地区比较

2018-04-03 08:51孙语圣
关键词:皖北徽州

孙语圣

(安徽大学 社会与政治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淮河流域(简称“淮域”)的地理范畴,以今皖北、苏北为主体,包括鲁西南、豫东南部分地区。本文写作的缘起,在于历史上同属今安徽行政范畴的徽州与皖北(在淮域内)的文教反差甚大,一南一北相较悬殊:徽州以“儒雅”而美名远扬,皖北则以“斗狠”而声名狼藉。此为何?学术界对近代淮北民风劣变多有研究,此不赘述。但细致的深究、兼与徽州地区的对比研究则阙如。考虑到历史上淮域文化的共性一面,也为研究的方便,故以淮域作研究的地理范畴,兼与徽州地区比较。

依据长时段的历史理论,淮域的历史文化要比徽州长。自古至今,与徽州相较,淮河民风文化中好勇斗狠、啙窳健讼、博饮轻教之风比较凸显。虽每一历史时段并非如此,如汉魏时期淮域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人才辈出,文化发达。但宏观上、长时段上确是这般。此与淮域的生态环境、社会环境及政治环境紧密相依,特别是宋以后频发的自然灾害。徽州因崇山峻岭的阻隔,文明的脚步姗姗来迟,属闭塞的化外之地。汉代以降,因北方多次大规模战乱,北人南下进入徽州等地区,也带来了中原的先进文化。向为化外之域的徽州俗趋文雅,文化教育渐臻繁荣,人才辈出,人杰因而地灵。徽州因而成为自宋代以降,尤其是明清时期中国儒学最为厚重、文教最为发达的区域之一,堪比苏杭,淮域则无法望其项背。

一、淮河流域的灾害环境

历史上淮河原本风光秀美、山清水丽,淮河两岸的人民生活也自然平和、自得其乐,当然除战乱外。文人词章对此多有记载。李益《莲塘驿》云:“五月渡淮水,南行绕山陂。江村远鸡应,竹里闻缫丝。楚女肌发美,莲塘烟露滋。菱花覆碧渚,黄鸟双飞时。渺渺溯洄远,凭风托微词。斜光动流睇,此意难自持。女歌本轻艳,客行多怨思。女萝蒙幽蔓,拟上青桐枝。”(《全唐诗》卷二八二)[1]3北宋诗人徐积笔下的淮河景状:“春风拂动,淮水清清;波光潋滟,帆船点点;鸥鹭云集,鱼儿阵阵;渔歌唱晚,笑语盈盈;把酒相对,和乐融融。”[2]36

自南宋黄河夺淮入海,淮域原本良好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灾荒不断,兼之战乱不已,淮域人民生活境况日下,“十年倒有九年荒”。在明初30多年中,淮域有14年发生较大水灾,其中,受灾3省以上的有2年,受灾2省以上的有3年;从1400年至1855年的455年,淮域共发生特大水灾和大水灾共45年,其中,4省同年受灾13年,3省同年受灾32年;从1856年至1911年的55年中,淮域发生较大水灾有8年,其中,3省同年受灾5年,2省同年受灾3年;自1470年至1911年,淮域共发生特大旱灾和大旱灾38年,其中,4省同年受灾10年,3省同年受灾5年,2省同年受灾12年[3]83-84。淮域的皖北更是多灾区,皖北地区的灾害具有灾次间隔短、波及范围广、持续时间长的特点。清嘉道时期,据可考文献记载,皖北水旱蝗灾频繁,凤阳府辖属的凤阳、怀远、定远、寿州、凤台、宿州、灵璧就发生水灾244次、旱灾64次、蝗灾5次,颍州府辖属的阜阳、颍上、霍邱、亳州、太和、蒙城也发生水灾75次、旱灾16次、蝗灾5次,泗州直隶州属辖的泗州、盱眙、天长、五河发生水灾105次、旱灾23次、7次,还有风灾、雹灾等无数次[4]10-20。

同期,淮域的苏北也是灾害连年,相关文献多有记载。以清道光年间《水荒吟》诗集为例,该书记录淮河下游兴化的泽国情况,读起来字字泣血,让人无限唏嘘!

《秋日水上遣怀》反映兴化灾害之重:“匝地翻淮水,滔天走浊河。长堤穿小隙,下邑聚洪波。猛仆千间屋,平沉万顷禾。遗黎凋丧尽,有昊意如何?泛滥遭今日,萧条甚往时。城添新溺鬼,野出旧埋尸。网罟墙头设,舟航树梢移。……雨急夫号妇,风狂子抱爷。何人理荒政,民瘼实堪嗟。”[5]586

《破屋》抒发灾害中悲愁孤寂之情:“破屋寄抔土,水犹未及门。孱残见老妇,独坐愁朝昏。岂无子与媳,空室无一存。惨容坐对水,瞪视默无语。半日水上岸,半日水入屋,半日且安坐,半日无栖宿。我未知所生,只此苦谁告。近城多水村,同声尽一哭。”[5]589

《丙戌税后杂吟》表达灾民无钱、无薪、被迫卖牛的无奈心情:“厨无薪,何以爨?妇来前,尔无怨。囊有钱时薪不贵,今日无钱薪更贵。尔有旧布裙,质钱市一束。负薪归来带湿烧,急切不得麦饭熟。驱牛牛不行,买牛牛无价。踯躅过屠门,牛泣如雨下。牛乃前致辞,而我命相依。死我暂活汝,汝活能几时?吁嗟乎!今年买牛不值钱,明年谁与耕汝田?”[5]593

《卖妇叹》则表述因重灾而骨肉分离的情状:“冻雨凄凄落不止,伤哉人值不如豕。卖女卖妇忒寻常,几人能甘饥饿死。徒死无裨夫妇情,不如尔活我权生。贩夫交钱速妇走,相顾无言愿分手,三日羹汤不到口。”[5]595

黄河夺淮期间,黄河夹带的大量泥沙使淮河河床迅速抬升成了“地上河”,加之沿淮两岸不断决口泛滥,加积两岸地区,或形成坡河洼地,成为地上河的黄河切断了纵横豫皖苏鲁四省淮河水系。黄河夺淮的700年间,苏北之地要承受黄淮巨量来水,客水增加数倍,而许多河湖沟渠却在“浊黄”的作用下,“强半垫淤”,承担行泄洪水的能力却大大下降。此外,还有海洋灾害给苏北人民带来严重的灾害,如海啸、海潮涨溢、卤水倒灌等。

淮域频繁而严重的灾害,各方救治的无力和不力,兼之区域内其他相关问题,经时间的漫长消磨和发酵,人民的体质、意识、认知、行为和文化等都处在潜移变异中,从而衍化、引发和产生多种复杂的互相关联的社会问题,如民风和文化教育等。“窘困的环境却往往导致道德的失去和思想的混乱,从而选择暴力、剽悍的方式保护自己,以至于使‘厌文尚武’的民风继续强化和延续。对于最受自然灾害打击的农村,这种风气则更甚。”[6]184曾任清徐州知府的潘源说:“其民之轻犯法,而命盗案之繁且重也。……推求其故,盖繇乎民贫地瘠,其民贫地瘠之故繇乎八邑皆滨黄河,河日高而霖潦无宣导之路,民间土田或不能树艺,失其业者久矣。民贫则无家室之累,遂易轻生。……水患去则民业复,民业复则皆知乐其生而惧即于死,勉为善良而不轻犯法,此自然之理也。”[7]序

从淮河下游和淮运交汇一带的鲁西南情况来看,1855年黄河改道泛滥和运河淤废,该区域非旱即涝。1898年8月,黄河在历城等处决口,灾区灾情严重。“溜势甚猛,涸退又迟,即地势稍高之处,禾稼皆漂没一空,庐舍亦坍塌殆尽,其民有淹毙者、有疫毙者、有饿毙者、有陷入淤泥而毙者。其幸而未毙者,则自秋徂冬,绵历数月,大都先淘柳叶以杂糠核而食,继采麦苗屑棉籽以杂糠核而食。……父老每一言及,辄为泪下。”[8]338-3391899至1900年,鲁西北一带出现大旱,“田间土脉枯焦,不但粱菽生气不畅,即苇草亦不过仅高尺余。如此处如是,即彼处何莫不然。月前茌、博、清平不靖,……日积月累,势必至于遍地皆是”[9]366-367。

而同时期的徽州地区则少有这样关于灾害频发的文献记录。徽州多为崇山峻岭之地,人多地少一直是限制徽州地区经济发展的先天障碍。多山,徽人就在山脚陇上开辟田地,若再无以为生,即远走他乡经商等。多山地,加以河流纵横,境内的主流新安江直通杭州,水泄方便,使得徽州地区较少有水旱灾害之虞。因此,由自然灾害引发的社会问题和文化变迁在徽州显得并不十分突出。淮域在宋以降因黄河改道造成淮河河道淤塞,淮水泛滥是常有之事,加之淮域地势总体平坦,淮、黄之水无以即时宣泄,一旦遭遇灾害即成片皆灾。在徽州文献中较少有类似上述淮域地区悠长的灾害历史文献记录。笔者以为,此徽之不足反成徽之利。山多的特点和适宜的气候,又为徽州文化的发展提供了诸多天然的物质载体。

二、尚武好斗的淮域风习

宋代以降淮北是全国有名的灾害高发区,特别是自然灾害,频发率之高,程度之严重,是包括徽州在内的全国其它地区所罕见的。从1840年到1938年,淮北地区间隔不到一年就出现一次灾害。这意味着生存环境的每况愈下。灾民流民或逃荒现象就比较突出。而江南土地肥沃,气候温暖湿润;河网密布,交通运输便利;人烟稠密,工商业繁华。在封建时代,文化教育发达程度一般是与经济的发达程度成正比的[10]251、265。

汤因比的“挑战和应战”理论认为,每个地区或民族文化的起源和发展,与其所处的自然环境紧密相关,产生文明的环境不是安逸的而是困难的。“安逸对于文明是有害的,逆境则是一种美德”[11]109,自然环境的恶劣可促使人类对灾害做出一定的积极应对,从而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但这种挑战必须适度,要求“中庸”,“足以发挥最大刺激能力的挑战是在中间的一个点上,这一点是在强度不足和强度过分之间的某一个地方”[11]174,过犹不及,“在过了中间点以后,挑战的的严重性愈增强,相随而来的并不是应战成功程度的增加,反而是应战减少了”[11]181。即过于恶劣的环境对地域文化的发生和发展则会产生消极的阻碍作用,民众的环境应对就具有了负面的效应。淮域人在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灾害面前,疲惫和害怕与灾害抗争,形成了逃荒的行为,加之社会的动乱等因素,厌文尚武、啙窳之风、博饮之习等便逐渐演变为一种社会习俗和文化。社会风习产生了显著的变化,其主要表现为尚武健讼、啙窳博饮、轻视文教等。

(一)皖北的剽悍民风和匪患

1.剽悍素著的皖北民风

淮域皖北民风以剽悍素著。《史记·货殖列传》记载:“越、楚则有三俗。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欲积聚。……徐、僮、取虑,则清刻,矜己诺。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此东楚也,其俗类徐、僮,朐、缯以北,俗则齐。……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楚。”[12]338-339两汉以降,淮北强悍、剽疾之风续传。及至宋元,此俗仍旧。至明清时期,尚武、剽悍、好斗的风气已普遍形成。万历年间进士刘九光说:“夫颍自癸巳(1593年)以来,连岁荒祲,人民凋瘁,风俗颓弊。”[12]6、10清代左辅说:“尚勇争而弗知礼让。下至无赖之子,带刀而不买犊,聚博而不服田,什伯为群,披猖肆暴,遂至身遭刑戮,莫保妻孥,乃尚接踵效尤,恬不知悔。”[13]23

明初以来,寿州人民就尚武好斗。“寿之俗,曰孝行曰节义曰质朴,固可嘉也;而曰勇悍曰轻生曰好争,可恻也。”霍邱民风也尚武好斗,已成积习。嘉靖时,由于“赋役繁扰,民用日匮。俗因以偷,而刚捍强梗之徒种种肆恣,视昔淳朴风不侔矣”。颍上“地广人众。地广则奸宄之察有所难周,人众则斗辨纷争,……况流移杂处,风俗劲悍,抚绥控御少失其机,则祸或由是以作”。灵璧“壤介徐淮,土风劲悍”。嘉靖时期,县民中有不少“桀骜任侠者”。蒙城“明末年间,荒寇频加,民风顿异,时有善佩刀剑、不愿为良民者,时有故避征徭、远弃其乡井者,时有揭竿举旂、辄敢攻略城下者,时有飞网越控、内联外接动倾百余家者,时有甘冒刑狱、不一完纳国税者”。宿州,万历时,由于灾害的破坏和赋役的负担,使得大量灾民颠连外逃,而诸多不逞之徒时刻啸聚山谷。太和原民风淳然,本不习武好斗。明末农民起义爆发,该县为“流贼”所袭,知县以“地方安全,首重积谷讲武”,号召全民习武,“有身价强壮子弟,什伍为群,或习刀棒,或习箭弹”,社会尚武之风因而形成[12]342-347。

至清时期淮域尚武之风全面形成。颍州,“士生其间,浮动易而沉潜难,囿于方也。故厌文好武,相尚无已,以至荡析家产、弃祖父之业者比比而是”“士君子不以礼法自守,小民无所标准,其黠者习于讦告,憨者流于斗狠,下至无等,盗窃成风。……虽斗粟尺帛足酿为祸阶”。各州县民间私置器械,格斗成风,“虽设厉禁不能止”。寿州、亳州、蒙城“民风强悍、遇事忿争,往往号召多人持械格斗”。皖北的还有各色党匪,“什五相聚,各持刀械,踞水陆要隘,藉纳私盐稍贩为名,恣意讹索,滋生事端”[14]2。捻军则使皖北尚武好斗之风发展至极致,“捻匪一股,尤称劲悍。其众始自皖之颍、亳、风、寿,……盖其地居天下之中,风气刚劲,……不轨之徒因之聚而为匪,习惯自然,由来渐矣”[12]24。

至民国时期,皖北民风依然强悍。淮北蒙城,“民风强悍,重武轻文,在前清时代百年间无得科第者”[10]266。

2.匪祸猖獗的皖西北

民风的剽悍往往是社会环境恶化的表征,剽悍好斗与匪患、战乱往往联系在一起,后者是前者的进一步发展,导致地方社会生态不断恶化。晚清民国时期淮北地区社会极为动荡,地方文献中多有记载。如甯氏“大股豫匪犯颍,竟陷城,向各处纵火,万家屋宇皆焦土焉,书籍多沦于火窟”[15]240。“历年战乱,皖北无不殃及,无纪律之军队,每至一处,肆行征发,敲削良善,无微不至,社会经济颇受挫折”;而匪患“烧杀淫虐,无恶不作,匪区人民痛苦备至”“驯至田园荒芜,庐舍丘墟,经济窘迫,不堪言状”[16]。

近代淮河流域的皖西北地区匪患猖獗,除了自然灾害、地理环境、战乱等因素外,与此地剽悍好斗的民风大有关系。这些土匪不是英国社会史学者霍布斯鲍姆在《土匪》中所言的“他们不是被公众舆论当作单纯的犯罪分子……而是作为英雄、战士、复仇者、保卫正义的斗士,也许甚至是解放运动的领袖”的“英雄式”的土匪[17]序言·2。其相当部分是“货真价实”的真土匪。

近代以降的皖西北地区,土匪众多,匪祸不断,为害剧烈,其代表性股匪有老洋人、老代政、李老末、老王太等。老洋人股匪人数之众、活动时间之长、危害范围之广、杀人之多令人咋舌。1922年底老洋人率匪众攻破阜阳,两天后以纵横各30里的股匪阵势自阜阳向南荼毒流窜至大别山区,途经安徽阜南、河南固始,沿途焚烧村庄,奸淫妇女,杀人如麻。老代政曾于1927年率万余土匪,从鲁山流窜到阜南境内,由方集西的陈楼寨沿洪河北岸向东窜到地里城,地方民团虽屡次抵抗,但其野蛮血腥,凶悍难敌,匪徒们每破一村一寨,即大肆杀戮;抵达地里城后,匪骑们四处骚扰,烧杀奸淫,抢掠民财,前后达月余。河南的大杆土匪李老末,于1928年11月率两万匪众,从阜阳流窜到阜南的小田集、杨小寨、孙老明寨、吕小圩、会龙集、方集等,土匪们每到一处就抢掠烧杀,奸淫妇女,无恶不作。1928年冬,河南的大匪首老王太率匪众万余流窜到阜南境内,先后在赵集、苗集、公桥、双碑湖等地大肆扰掠,所经之处,百姓的房屋、草垛均被焚烧殆尽。此外,皖北地区还有诸多为恶一方的中、小股匪,给当地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如1925年著名的孙殿英匪部二、三千人攻克安徽亳县后,全城半数房屋被焚,奸污蹂躏女性。1933年夏,河南巨匪杨黑子、刘得胜窜入程集、洄溜集一带,奸淫掳掠,其状惨烈。1945年,霍邱匪首岳歧山率千余匪徒窜扰曹集、崔集、老观巷等地。该地区土生土长的土匪也毫不“差劲”。亳州以北地区“群盗如毛”。著名匪首程在洛“党羽分散皖北各县约至万人之多”,从1918年至1920年,四处窜扰,祸及周边数县[18]164-165。

(二)苏北的匪患为暴

同样位于淮河下游的苏北,因频繁的灾害和战乱及临近地区的消极影响,匪患极重。“捉不完的虱子,剿不完的匪。”但苏北的匪患主要出现在近代时期,明清时期皖北剽悍斗狠之风盛行之时,苏北的情形反而相对较好。

曾任徐州知府的苏轼曾说:“大胆力绝,人喜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暴而已。汉高祖、项羽、刘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数百里间,其人以此自负,雄杰之气积以成俗。”[7]卷一《风俗》

民国时期骆美奂的《江苏江北各县的没落》一文记载:“江北各县是没落而成为荒凉满目的土匪世界了。……在江北每一县中,是没有一天没有盗案没有杀人案的,洗劫一个村庄,或是掳了大批的人去勒赎,都不算什么一回事。……江北散在民间的枪械有二十万,这二十万条枪中,三分之一乃至一半属于匪类的。有机关枪及迫击炮的股匪,也不算稀奇。”[19]282-283

清末至抗战时期是苏北匪患最严重的两个时期。“水旱灾荒,无岁不有,盗匪劫夺,警告频闻。”“盗匪出没,杀人越货,虏男妇子女,质赎无虚日。”“杀人越货,视为故常。”因惧盗贼,每当青纱帐起,苏北诸多地方行人稀少,商旅断绝[19]283。徐州土匪人口据说“多得难以计数……甚至有些家庭具有土匪的血统……因此,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土匪。整个村庄都知道这么回事,但没有人去议论它”。这些与世隔绝的村社,组织严密,往往赢得“土匪村”的名声,人们尽可能避开那些地方。只要一出现陌生人,信号就会立即发出,行人为避免抢劫一空,要支付高额的“保护费”。很多村子结伙成帮,从而发展成为抢劫的职业团伙,定期下山抢劫那些易于攻击的平原村庄[17]22。

(三)鲁西南大行其道的拳会和运河一带的尚武之风

山东人历来以豪悍刚武著称全国。《前汉书》说,曹州人“昔尧作游,舜渔雷泽,汤止于亳,武王封弟叔振铎于曹,故其民犹有先王遗风”[20]6。这种遗风正是豪悍之气。胡朴安的《中华全国风俗志》中记载了清及以前全国各地多样的民风民俗,其中也记述了淮运一带山东的风俗文化。山东邹县:“邹人东近沂泗,多质实;南近滕渔,多豪侠;西近济宁,多浮华;北近滋曲,多俭啬。”峄县:“其质怀义类鲁,其宽缓阔达类齐,其轻剽任气类楚。”汶上县:“距城二百里许,土旷民悍,视负郭者,如异地然。”菏泽县:“民间子弟,间习骑射,尚义勇。”河南固始县:“斗星之分,其性轻扬;江淮之交,其风躁动。”[21]14-59

义和拳可视为近代山东淮域民风强悍重武的代表性组织,由于频发的灾害特别是干旱、普遍的贫穷、治安的恶化、外部势力的入侵以及迷信的盛行,使得鲁西南大刀会组织在19世纪末发展起来,并在1896年在鲁苏交界的淮河下游一带采取了一系列攻击教民及其财产的行动。大刀会纪律败坏,由原先的社会秩序维护者变成了骚乱的制造者,后遭官府镇压。1897年巨野教案的发生,鲁西南的民教冲突愈发严重,在鲁西北梨园屯的民教冲突中,十八魁、梅花拳等拳会组织积极介入,使得事态日趋恶化,拳民的舞台由鲁西南发展到鲁西北,直至波及直隶等地[22]18-23。

(四)徽、淮之比较

在淮域社会文化圈里,在“以聚众劫杀张威风,寻仇报复为义气”之风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人的个性特征和行为取向与这种社会情境慢慢融合了,“其性格则悍直不狡,慷慨激昂,刘邦之‘大丈夫不当如是耶’,与项羽‘可取而代之’之气概,尤不减于当年。因此刚强过甚,每流于粗鲁,随之而至者,饮酒赌博,如灌婴屠狗辈之生活,不免尚有遗风”[23]18。镇压捻军的四任统帅袁甲三说,皖淮人“总以能聚众为强,不怕死为荣,每遇行刑,谈笑歌舞,既不畏朝廷之法,亦不念骨肉之情”[24]417-418。曾任淮北知县多年的查揆为此曾大发感慨:“其俗之悍戾狠斗,凤阳、颍州、泗州为尤甚……不得已,严刑峻法以求震慑其心性,每年秋谳入情实者,屏首蒙诛者以百十案计。而渠枭大恶,酒酣歌呼以就刑所,市人啧啧叹为豪悍者屡矣。古者辟以止辟,而彼狠戾之状,且谈笑招邀于受戮之顷果何谓耶?天地之间,蜎飞蠕动,湿化胎卵,苟具物性,无不自爱其生、恶其死;而凤、颍、泗之民独不爱其生,岂人情哉?彼盖自知所犯之不宥,而终不悔也……顽犷跋扈之性,赴汤火如衽席。使风气日盛,一旦官府之所不能治,则大可忧矣。”[25]18

不过,处于群山之中的徽州,原属山越文化,民人鲜知礼节,也“志勇好斗”,如绩溪庙子山王氏族谱记载:“吾庙子山村民,乾嘉之前无儒士,而以侠自奋者,盖皆以义起。”[26]178故徽州人也有悠长的重武历史,练武风气在古徽州各地相当盛行,称戈立矛,引弓击剑,且其尚武风气一直沿续到晚清及民国时期。徽州属于典型的宗族社会,明中叶以来宗族为确保和争取生存资源的斗争激烈,械斗之风颇甚,宗族纷纷组织族人习武自卫,培植宗族和主家的武装,名目多样,平日耀武于乡里或充当保镖,械斗时则是冲锋的前驱。至清朝,徽州宗族和绅商为武装自保,徽州团练纷纷组建起来,按户选勇,按村出资,形成城乡设局、绅士统领、设防预警、相互协助、经费自筹的办团特色。甚至一些读书人也常常耍棍弄棒,儒武兼修。从武科举仕来看,明清时期,徽州也有数量可观的武举人、武进士,如府地歙县明朝武榜举人75人,进士21人;清朝武榜举人升至226人,进士则为65人[27]38-40。但其旨趣及社会效应与淮河流域大相径庭。徽州的重武没有演变成淮域普遍的剽悍斗狠和盗匪丛生的社会生态。徽州人习武,非常注重武德,习武之人自觉遵守儒家伦理道德规范。徽州谱牒、宗祠和乡规民约等都对“儒武”的有序发展起到管控的作用,避免了重武之风走向失序的极端,大体始终处于礼乐教化的约束之下。徽州与淮域“武”的内涵也大不相同,徽州的“武”讲究武术技艺,目的更多是为治安防御(当然也有械斗的成分),淮域的“武”则更多以嚣张跋扈示人,以斗狠作盗为宗,以至社风极坏。

同历史时期,也不能说徽州社会总是太平、全无盗匪,只是相较于淮域来说并不突出,社会不安定因素主要来自于战乱。如徽人的宗教信仰偶像有著名的当地人神,以程灵洗、汪华为代表的人神崇拜便是。这种由人成神的信仰由来已久,到明代被列入国家祀典,成为国家正式祭祀的地方神灵。汪、程两位徽州人物,以其历史功业和保全地方平安,而被后世徽州人所尊崇。徽州虽地处崇山峻岭之中,兼儒学教育思想浓厚,盗匪行为因而很少发生,但战乱则不可避免,远则是多次的北人南下,近则是太平天国战乱,徽州都受波及。

三、啙窳好赌之习

与尚武之风相对应,明清以来,淮域民众的啙窳好赌之习也大行其道。“大江以南之农恒勤,大江以北之民多惰。”在明以前淮北啙窳之俗不显,至明清时期方才兴起。该风俗在淮河文化中较为典型,与徽州人民的勤劳善营、“徽骆驼精神”形成明显的反差。

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朝臣的奏疏中即有“北地啙窳,素无集聚”的词语。陈业新认为,淮域啙窳之风初成于嘉靖年间,其后逐渐波及其他州县。嘉靖《颍州志》记载颍人“无沟洫以蓄水潦”,且“不知粪田,种入土而望收”。嘉靖《定远县志》称其民“性习安惰,罔知稼穑。水无潴蓄,灌溉不继,一遇旱干辄负担弃土而逃”。嘉靖《寿州志》记载:蒙城“土地旷夷,居民慵悍,……未知兴沟洫之利,不免有旱潦之虞”。万历年间,宿州“农家类不知粪其田,力其地,种入土辄生以待收。又无深沟广洫以蓄旱潦”。万历五年(1577年),监察御史邵陛奏疏云:“凤、淮之民,慵惰成习。耕犁欹斜,无复畛界。撒种其中,不幸水旱,有束手枵腹而已。”雍正《怀远县志》记载,县民“相习于靡,群趋于惰”。盱眙因淮水泛,其民“氓庶辍耒,流离载道”“为农者惰于耕耘,不务蓄泄之宜,惟望天以待利,故家鲜藏盖”。灵璧则在乾隆时期“农民朴愚而惰,宁忍饥寒,不勤力作,故有种田靠天之谚”[12]305-308。

淮域人“重农但轻于耕耘,怠于水利,冬春安坐”,敛手无事。冬春安坐本是农业社会符合自然规律的一种农事休闲,符合生产生活规律,不能以农人安坐与否来论其勤惰,但“轻于耕耘,怠于水利”,就不能对此一方人民的生产习性和生活态度下好的结论了。

赌博本不是陋习,始称博戏,具有游艺性质,历史也很长,后博戏始与财物联系到一起,陋习渐成。明清时期,赌博主体从游手好闲者发展至民人百姓,再扩展至官僚士大夫,以至全国各地赌习风行。虽朝廷屡加严禁,究因情形复杂,禁不胜禁。淮域赌博之风历史久长,在明嘉靖年间赌博已风行,赌博事件迭发。相关志书记载赌博恶习之种种后果:相诱博饮,倾家荡产而不顾;集市交易之日,民人在肆场大兴赌博,数十人环顾之,孤注一掷,千金不啬;于市售粮卖畜,得钱即博而负,乃空手而归;贫人得十文钱不赌不休,赌尽势必盗。不一而足。参与赌博者初为无赖子弟,后侵染至一般平民大众,地主富室也偶以此为乐,加之该地啙窳风习盛行,赌风格外浓重,以至“从花生筛下来赌到动犁,从麦口赌到赌到大秫市”,一年四季、逢年过节,都是赌博的时机[12]313-315。

徽州地区则无此啙窳之风,徽人劳累奋力,勤以持家,尤以徽商的“徽骆驼”精神而著称。此与地狭人多的生计逼迫和临近江浙的地理优势等有关联。但赌博也是徽州地区的陋俗之一,自宋代即已产生。明清以来,随着徽州社会经济的发展,地痞无赖阶层瞄准富商子弟,以设赌诓骗对其敲诈盘剥。“赌风日炽亡赖恶棍串党,置立骨筹马局,诱人子弟,倾荡家产,甚有沦为奸盗而犯者比比。”因而“徽俗之最恶者曰迷信、曰嗜赌”。不少良家子弟被诱入局,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以至万贯家业数年赌败。赌尽赀财的赌徒不惜犯上作乱,入伙为盗。至近代,赌博陋俗愈发不可收拾,更为猖獗肆虐。

总体而言,徽州和淮域的赌博之风皆烈。徽州富家大户甚多,其部分子弟被无赖之徒诱入陷阱,以至荡尽家业。淮域的情形与之有异同,无赖阶层也是赌博的“急先锋”,但裹入其中的多是一般平民,因淮域富室者少,但因此荡尽微薄的家业者则有之。因赌而犯奸作科者,两地皆有之。另外,官府和社会对赌博屡加严禁和劝谕,则是徽、淮两地的相同点,但效果皆不大。

四、轻视文教

与尚武好斗相对应的是淮河民众对文教的淡漠和轻视,长期而严重的灾害与动乱使得淮域人民无心无力重视和发展文教,文风不兴。淮域人才廖若晨星,文脉气若游丝,人才产出和分布状况与徽州或江南差之天壤。

萧一山在《清代通史》中对清代学者的地理分布做过统计,研究对象共970人,江苏籍学者316人,占32.58%,其中江南占全省四分之三。江南中以苏州府最盛(111人),其次为常州府(66人)、扬州府(47人)。而淮北海州则倒数第一(1人)、徐州倒数第二(3人)。安徽的情况与上略同。安徽籍学者共85人,其中江南徽州府就占了40人,而凤阳、颍州、泗州等淮域三府竟无一人。以科举人才而论。王树槐在《中国现代化的区域研究:江苏省》中对江苏的进士人才作了统计,江南最多,占70%,其中常州府和苏州府合计占45%,而苏北淮域的徐州、海州两府合计仅占1%[28]51。

吴必虎整理的“苏北平原及周围进士的圈层分布图”,也可以看出明清与明清以前“在黄河流经的地区和淮河沿岸,实际上都是文化低分布区”。“黄河夺淮以后,各种自然灾害和社会活动乱给苏北平原的人口发展带来了持续不断的厄运。这些局限性的因素对苏北的社会发展和文化积累非常不利。宋代以后,苏北平原的文化发展就较周围地区、尤其较其南部的江南地区,日见落后,形成苏北文化低俗。”[29]68

自有科举考试,进士和举人等人数及与地方人口比,可作为考察地方文事兴盛与否的重要标尺。明代皖北进士数额为183人,占安徽全省17%左右,且这183名进士,若划分为若干时间段,也呈逐阶段下降趋势,与安徽明代进士总数呈逐阶段上升的趋势正好反过来[12]357。清代淮域皖北的举士数在全省中的比例也较明代为低。清代安徽的进士人才共1 189人,江南亦超乎其前,而淮北同样瞠乎其后[30]6。凤阳府、颍州府和泗州的进士数仅115人,在全省进士总额比例中比明代少了7个百分点。

文事不兴,则武事替之。据对明清时期淮域皖北10州县相关武科举士数据的分析,与明相比,清代皖北武举数有了很大增加,武进士数翻了一倍有余,武举人数增长近6倍。同文举相较,武举对应试者的文化要求当然要低,因皖北尚武民风浓厚,文事不兴,人口文化素质不高,通过武举途径进入官场对不少人来说,是改变自身命运而又切合当地社会土壤特点的一种社会选择。

进入民国时期,灾害等多种因素也极大影响淮域的文化教育和人才培养。时至今日,淮域的皖北地区农村教育意识依然淡薄,虽有现实的因素,历史基因的延续也当然不容忽视。王芳在2013年前后对皖北4 840个农村家庭的教育状况作了调研,72.1%的家长认为子女上学的目的是为了“出人头地”,6.9%的家长选择“提高素养”,18%的家长选择“顺其自然”,2%的家长选择“无所谓”,选择“其他”占1%。这个调查与上述的W村调查的结果显然有所区别。家长的家庭教育虽在观念上发生了变化,比较重视孩子教育,但教育的出发点是为了“出人头地”比例最高,教育理念显然有问题,哪怕极少的家长认为孩子教育是为了提高素养,但实际行动中却基本没有做到[31]98-99。

同时期,徽州则与淮域文教衰败的凄景相反,呈现出一番新气象。徽州自古以来山清水秀,社会和谐,生态环境优良,人们聚族而居,农者勤于耕,商者勤于营,学者勤于研,教者勤于育,男者力作,妇者守道,礼法氤氲,社会井然。由于深受儒学的侵润,财力雄厚的徽商对办学的大力投入,“自井邑田野,以至远山深谷,居民之处,莫不有学、有师、有书史之藏”[26]178,可谓“十村之家,不废诵读”,名家辈出,文化学术繁荣,号称“东南邹鲁”。徽州教育极为发达,十户之村,不废诵读,普及程度之高无出其右,科举中第人数之多独占鳌头。徽州被称为“程朱阙里”“东南邹鲁”,受程朱理学影响较深。由于朱熹祖籍徽州,理学在徽州得到了广泛而久远的传播,并且通过宗族化的社会机制,传播到民众阶层,使之根深蒂固。

宋代以降,徽人极为重视教育,兴办各级各类教育机构,以至书院林立,社学星罗棋布。以康熙年间为例,徽州有书院54所,社学472所,以至出现“十户之村,不废诵读”的景况,培养了大批人才,他们或“学而优则仕”,或“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或“贾而好儒”,或穷究学术等[32]14。徽州的教育思想也较为独特、兴盛,产生了耀如明星的教育思想家和学术大家,如朱熹、郑玉、戴震、程瑶田、凌廷堪等,对徽州教育的发展起了巨大推动和明灯指路的作用。至近代,徽州教育因应时代的变革,新式学堂纷纷建立起来,仅歙县就有26所初等小学堂,初等教育中职业教育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徽州还出现了女子私塾、小学堂等女校,这成为徽州近代教育的一大亮点。

从学术发展史来说,南宋以降,中国学术文化的发展与徽州关系密切,徽州成为中国学术文化的繁盛之区,堪称典范。宋明理学和清代朴学的不少重要人物均出自徽州,其著书立说之多之厚是徽州文风兴盛的一个重要表现。道光《徽州府志·艺文志》记载:明朝徽州学人的学术著作有经162部,史185部,子337部,集579部。明清两朝著述总数为2 486部,历史上徽州著述总数为8 000种[33]87。甚至连闺房也深受风雅浸染,研学有所成就,如江村吴氏著有《香台集》,陈佩著有《闺秀集》等。其次,徽州科学技术也呈现空前繁荣的景象,人才济济,群星辈出,科技著作猛增,发明创造层出不穷,遍及数学、医学、天文、地学、物理、农学、生物学,以及建筑装饰、出版印刷等众多领域。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与中国其它地方相比,特别是淮域,显得较为彰目。此外,徽州的文化艺术以徽州戏曲、徽州画派、徽州刻书、徽州版画、徽州工艺等见长,与淮域的文化艺术以风格异于前者的多种戏曲、绘画、手工艺品等见长有所不同。

五、余论

谈到徽州与淮域的社风民俗问题,总给人留下淮域人健讼、重武、斗狠的刻板历史印象,这个论点基本没有问题。但文雅的徽州人在文气充溢凝重的浓雾下,也有其与淮域形似的重武与健讼的一面。

山高滩急的山区环境又锻造了徽州人团结互助、尚气好义的风尚。《歙问》云:歙县“人尚气节”“宁甘斗讼,好义故争”。《祁门志·风俗》说:祁门人“尚气好胜,事起渺怒,讼乃蔓延”。但这种“尚气好义”之习有其两面性:“厥坚刚,故用之善,则正直,为高明,为风节。用之不善,则为忿戾,为褊固,为狷急。”可见,徽人性格中有尚气、相助、聚合之一面,又有暴戾、偏狭、难处的一面;此犹似于淮域人的剽悍好斗之气。故不可轻下断言,徽州人重文儒雅,淮域人重武斗狠。既要从纵向的历史行程来看,也要从横向同一时间段来看,纵向缕析,两地各有重文重武或文武相重的时期。横向对照,两域的文武各有侧重,不能说徽州弦歌不辍,斯文于兹,雅士儒巾满街;而淮域则白丁丛生,暴戾乖张,武夫悍卒遍地。两域社风皆有文武之气,不过侧重面互有差异,从横向分析,徽州总体重文辅武,淮域总体重武辅文。若纵向言之,徽人的重文主要彰显于明清时期,近代以降即式微;淮域的尚武主要在北宋以降,直至踏入现代门槛之时,在宋及之前,淮域也是文气氤氲,自然与人文环境俱佳,诸多文人雅士游历淮域,或在此做官,特别是淮域南部地区,史料言之凿凿,无数美妙的诗篇佳作是其明证。

徽州健讼和好武也曾十分活跃,或与淮域相埒。徽州民间历来“健讼”,早在北宋时期,民众就已经养成了“习律令”“性喜讼”的民间风俗。到明清时期,徽州民间“健讼”之风愈演愈烈,史称“俗尚气力,讼起杪忽而蔓延不止”,主要问题在于产、墓、继子等。

同时也不可否认,淮域的文化艺术,戏曲、书画、雕塑、手工技艺等,特别是戏曲艺术十分灿烂辉煌,这一点与徽州相比是各有春秋。淮域虽长期武风盛行,好勇轻教,但也有一种“武不害文”之处,节庆娱乐的精神需求是任何时代和环境下人们的一种精神活动,寄托其喜悦与哀愁。今天淮域有许多中国著名的文化之乡,都是历史传承的结果。皖北的泗州戏、梆子戏、拉魂腔等,是安徽四大剧种,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泗州戏的诞生地。泗州戏距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是由流传于淮河流域的民间戏“拉魂腔”发展而来,唱腔优美,旋律动人。泗州戏在泗县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丰富的文化底蕴,取材都是人民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事情,农业生产、婆媳关系、帮扶弱小、弘扬正义等都是歌唱的内容。《三蜷寒桥》《樊梨花点兵》《走娘家》《拾棉花》《喝面叶》等曲目家喻户晓,长期盛演不衰。马戏、打铁花、书画等民间艺术也名闻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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