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早期新闻著作中的古代中国形象
——以《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和《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第一篇论文)》为对象分析

2018-03-31 18:27黄新宇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书报新闻出版马克思

黄新宇

一、马克思早期新闻著作中的古代中国形象

17世纪末以来,“观点的自由市场”经由弥尔顿发轫,其后经由斯宾诺莎、密尔等人不断扩展充实,新闻出版自由在欧洲得到了广泛传播,专制残暴的新闻检查制度在欧洲多数国家逐渐消亡,追求新闻出版自由以及言论的自由市场理念,追求公民的民主权利与保护公民精神自由权利的发展进步便成为一种时代的历史必然,而与此相对的思想及行径多会被认为不合时宜而遭到摈弃。

所谓的国家形象是指“特定国家的历史和现状、国家行为、国家的各项活动及其外部影响在国际社会和内部公众心目中产生的印象、认知和评价”[1]。同时,国家形象作为不同的评价主体根据各自的知识、经验、观念、立场乃至利益进行评价的结果,就会出现迥异的认识。在青年马克思的意识观念中,中国的国家形象又是如何的呢?马克思1818年5月5日出生在德国莱茵省特里尔城,自小深受文艺复兴以来的工业文明濡染及涵化,中学毕业即立下为“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而努力的志向,一生追求正义和民主解放运动,在其发表于1841年12月的《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2]和1842年5月的《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第一篇论文)》[2]两篇新闻著作中,就展现了他追求新闻出版自由以及追求人的解放和自由的伟大思想,并提出了自由报刊所应具有的人民性观点,坚定地捍卫人民的民主权利。在早期的这两篇新闻著作中,马克思以新闻出版自由作为追求目标,反对当时德国封建反动的报刊检查制度。青年马克思胸怀正直,嫉恶如仇,对腐朽的封建旧势力进行勇敢的反抗,在这两篇新闻出版自由论著中展现出对真理和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并抨击邪恶、针砭时弊,表达其对周围世界的感受、态度、认识与理想。在青年马克思的这两篇论著中,与中国有关的词句总共出现了六处(一处为引用他人演讲言论),其中有一次不包含对古代中国的任何评价和感情色彩的倾向性评判,仅仅作为书报检查令自相矛盾的一个伪证案例,其余四处对封建中国的形象作了落后蒙昧、野蛮专制、幼稚可笑、偏僻遥远等负面评价和定性,另外一处是引用他人的演讲,映射中国文化艺术的代表之一“中国画”为“缺乏表现力”“没有价值”“别与这种死气沉沉的民族为伍”。[2]综合来看,结合马克思的人生理想与追求,古代中国形象在其青年时期是以负面为主的,是应该被否定和批判的。

二、两篇新闻论著中涉及的古代中国形象

写作《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时,马克思23岁。在文中,马克思分析认为:该书报检查令是前后互相矛盾的,是反社会以及反进步的,因为“它一方面不允许按照超出法令界限的意旨来实行书报检查,但另一方面又规定书报检查应当超出这种界限”。在对于这一问题的论述中,马克思提到新颁布的书报检查令允许检查官“也可以坦率地讨论国内事务”的同时,又说到“旧的书报检查法令,即在检查令中引用的第2条,不仅不准坦率地讨论普鲁士的事务,甚至也不准坦率地讨论中国的事务。”[2]因为新的书报检查令认为,这种讨论会破坏普鲁士邦和德意志联邦其他各邦的安全。这是马克思在该文中第一次提到中国,为什么“也不准坦率地讨论中国的事务”呢?而且还在前面加上“甚至”二字呢?作者寓意以及其心目中的“中国”是什么形象呢?从字面来看,此处所指的“中国”,仅仅是作者表达对新的书报检查令对新闻出版自由过多过分的限制的一种反讽,不存在任何对中国的歧视或褒贬之分。但是在同一段的下边的论述中,其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中国的国家形象也随之变化。“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还允许对中国或土耳其的国内事务进行坦率的讨论吗?”“既然如此遥远的情况都威胁着德意志联邦的脆弱的安全,那么每一句对内部事务表示不满的话又怎能不威胁它的安全呢?”在文中,马克思用“如此遥远”这样一种感叹词与悲观的语气,从当时的世界发展情况来看,马克思在本段的叙述意指中国地处偏僻,远离德国,远离欧洲这个当时的世界文明的中心,是一种偏远、蒙昧、落后、荒蛮的代名词和贬义词,是与世界发展不同步的“落后分子”,如同未开发、未进化的落后、偏僻、荒蛮之地。

在接下来的文中,马克思论述新闻出版自由“是精神的使命”,是光明的,是普遍的人民民主权利,而不是黑暗的,不是“虚伪的自由主义”,因此“我们不要有弊病的书报检查制度,因为甚至你们自己也不相信它是十全十美的,请给我们一种完善的报刊吧,这只要你们下一道命令就行了;几个世纪以来中国一直在提供这种报刊的范本”[2]。本文发表于1841年,19世纪40年代以前的中国,正是封建制度走向没落衰亡的挣扎时期。清政府作为从东北入主中原的异族,为了压制异己巩固自身统治地位,对内实行高强度残酷的镇压和奴化、愚化政策。从17世纪中叶顺治年间开始在文化上大兴“文字狱”,迫害敢于反抗或具有反抗意识的知识分子,一大批文人才子遭受牢狱之灾,甚至引发杀身灭门之祸,到康熙初年及其以后的各个帝王统治时期,特别是雍正年间变本加厉,朝廷里出现了专门的言论检察官,与普鲁士的“书报检查官”如出一辙,但其做法比起普鲁士来说简直是残暴至极。清政府当时进行苛刻的言论出版审查专制制度,同时杀戮了大批文人,也冤屈了成千上万良民才子,清政府所提供的言论审查制度的“范本”,导致禁锢民众思想,摧残人才,严重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也违背了社会潮流的发展进步。在青年马克思看来,普鲁士的书报检查制度是不合理的,有弊病的,其实就是“把自己军队中身强力壮的汉子抽调出来,使他们成为不健康者的医生”[2],而且,其手段也不高明。因为几个世纪以来,中国的“文字狱”乃至先前的秦朝的“焚书坑儒”就是破坏言论出版自由的极端范例,已经为书报检查制度做出了恶劣的榜样,即“中国一直在提供这种报刊的范本”,一直在进行自由报刊的破坏与迫害。由此可见,马克思对当时中国的这种言论控制“范本”进行了极大的反讽、嘲笑,认为这是人类历史的一种倒退,是反社会反文化的,因而当时的中国国家形象在马克思看来也是贬义的、阴暗的、负面的。

在《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第一篇论文)》即《关于新闻出版自由和公布省等级会议辩论情况的辩论》一文中,有三处地方提到中国,分别在第140页、第167页和第200页。在第140页,马克思仅仅将中国用作一个比喻,而未进行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评价,因而不具有褒贬爱憎之分;在第167页,马克思提到了“中国人的直线——八卦”[2],也是运用比喻的方式,否认书报检查官简单的思维与行为,如同八卦一般狭隘、幼稚、天真、直接,从中可看出马克思对中国形象及其文化所持的意见和观点;在第200页,马克思为了说明新闻出版自由被限制是不合理的,对新闻自由被议会议员们的忽略忽视也提起了抗议,并引用其中一位城市等级议员的话进行批判,其中引言里提到了“这种缺乏表现力的情况就像一幅缺乏阴影的中国画”,也暗含了马克思的一个基本观点,即对中国国家形象的一种贬损。

《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第一篇论文)》于1842年5月5日发表在《莱茵报》中,马克思时年24岁,主要是针对省议会关于新闻出版自由的虚伪、虚假的骗人表现手法进行揭露,他认为真正的人民新闻出版自由不能成为个别人物以及国家机关(即政府)的特权,而是要成为人民应当普遍享有的权利,应当具有人民性,代表人民精神。《普鲁士国家报》自白书通过所谓的统计数据(即通过统计当时总共有多少家报社,发行多少种报刊,比起检查令颁布之前有所增加),基于自欺欺人的数字妄下结论,武断地说当时的报刊检查令是符合时代与国家发展要求的,得到了民众更多的认可,而且还认定其检查制度也是致使报刊得以发达、繁荣、自由的重要原因。但是,自白书并未从根本上、本质上进行统计和说明,仅仅是印刷的张数多了呢(如是否增加了广告、垃圾信息所占的版面和页码),还是通过某些行政手段、促销手段导致发行数量增加了呢(如采取行政权力强制征订,或赠送、免费发放,或政府补贴等),也没有对量化乃至质化进行具体的说明,比如统计数据里没有说明在增加了几家报社,多发行了几种报刊的情况下,从而引起发行总量以及民众自由自愿征订总量的增加,更没有说明是否因为民众接受教育的程度增加了,人口也增加了,经济收入提升了,导致阅读需要的增加等等因素,自白书也没有说报刊是否得到了广大民众的好评。甚至还存在一种相反的可能:报社多了三五家,报刊多了数十种,但发行总量却比先前减少了,自白书也没有就此进行详细说明,仅仅从表面的、表象的“增多”的“繁荣”,就说是由于书报检查令的颁布这种美好的原因,就展现出并促进了报刊出版自由、报刊繁荣局面的美丽果实,是得到了民众的普遍喜爱,却否认其束缚自由的本质,否认其对民众精神的自由与解放的压迫本质,因而马克思认为这些统计结论是极其片面的认识和庸俗的经验,这些“数字表格可以启迪民众,而不会激起他们的热情”[2]。另外,“《国家报》凭借它在统计领域的重要地位,不仅把自己同中国人(此处可能指伏羲,编者注)并列,不仅同宇宙的统计学家毕达哥拉斯并列”[2],在这里,马克思将《国家报》自命不凡的重要地位比喻为伏羲在中国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因而是可笑可鄙的。此处所提到的“中国”,仅仅作为一个比喻及类比,把当时书报检查令的地位等同于伏羲作为中国人心目中一个神话人物所具有的开创性历史地位,是自不量力的,仅仅是对《国家报》做法的一种嘲讽和讥笑,并未对古代中国及其国家形象进行分析与批判,不带有感情色彩,因而属于中性判断,结合到后边提到的科学家毕达哥拉斯,我们甚至可以认为是褒义的、正面的。

在论述到书报检查官对书报进行审查并修改涂写之时,马克思再次提到中国,“书报检查官涂改时画的叉叉杠杠同书报的关系,与中国人的直线——八卦——同思维的关系完全一样”。八卦是中国《周易》中的八种基本图形,相传为伏羲所画,其中以“-”为阳,以“--”为阴,由乾卦和坤卦等八种简单、粗糙的直线符号组成,马克思认为其所表达的是一种幼稚、单纯、狭窄、狭隘的原始意义。在青年马克思看来,“自由确实是人的本质”,因而书报检查官对作者的文稿所进行的叉叉杠杠的涂画、修改、删除,如同古代中国的八卦一样也是简单、粗暴的“直线”素描,甚至是对作者高贵自由思想的践踏和侮辱,因此新闻出版自由不能成为个别人物的特权,而应该成为人类精神的权利。在这里,马克思对古代中国是持否定的态度的,其心目中的古代中国国家形象是简单、粗鲁、蒙昧、野蛮、幼稚、单纯的,中国古人的思维也是简单的、直白的,他们只会用直截了当的直线来表达、描述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因而难免是蒙昧、幼稚的,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野蛮的、不真实的、不成熟的,不符合社会发展需要及表现形式的。虽然在本段中马克思仅仅用一个比喻来说明省等级会议自白书的粗暴、简单,但在其中所蕴含的古代中国国家形象至少在当时是否定的、阴暗的、负面的。

在文章接近结尾处,马克思对莱茵省议会的议员未能就新闻出版自由进行很好的辩论感到“令人不快”“怀着不满的心情”和愤慨,并大段地引用城市等级议员约·亨·鲍尔的演讲辞,对省议会代表忽视甚至是为“故意顽固到底的特权”阶层服务的态度表达不满,对代表们的“软弱无力的不彻底的自由主义”也进行了批判。马克思在文中引用到:“如果一个人没有指责的权利,他的赞扬也是没有价值的。这种缺乏表现力的情况就像一幅缺乏阴影的中国画。但愿我们别与这种死气沉沉的民族为伍!”[2]我们看到,该引言不是马克思的原话,但其作为论文的引证,作为一种佐证和辅助材料至少也就具有一定的思维倾向和情感色彩。古代“中国画”作为中国文化艺术的一个杰出代表,作为代表中国国家形象的一面镜子、一个窗口、一种成就,却缺乏事物本应具有的客观存在的“阴影”,缺乏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因此,无论如何进行艺术的美化和言语的赞扬,“也是没有价值的”,“缺乏表现力的”,“死气沉沉的”,是不客观、不真实的,所以不要“与这种死气沉沉的民族为伍!”窥管见豹,透过文化窥见该国的人文与国民,乃至成为反映其国家形象的一个侧面。可见,青年马克思是认可议员约·亨·鲍尔的倾向性意见的,认为古代中国是单调乏味、缺少活力、了无生机的一个代名词,其国家形象是不值得肯定的,甚至是等同于引文中所定义的形象。

三、马克思早期对古代中国形象定性的原因分析

在马克思早期的两篇新闻著作中,总共有六次提到中国,其中有一次是肯定的,或者说是赞许的,其余五次都是否定(至少是倾向于否定性词句)。所占比重超过了80%,其感情色彩与认识倾向是较为明显的。因而可以认为,在青年马克思的思想意识中,中国的国家形象是被“抹黑的”,是不值得肯定的,是远离世界文明中心的野蛮、荒蛮、幼稚、粗暴、狭隘,其文化及制度是专制、独裁的,是不发达的,是为世界所诟病和不齿的。那么,作为一个充满哲学辩证思维的青年,马克思为何对19世纪40年代之前的中国有如此之深的“成见”呢?为何对这个泱泱东方大国抱有这样的态度呢?

第一,马克思一生追求新闻出版自由,追求人的自由、进步及解放,因而对所有对自由进行限制的行为都极为不满。在少年时期,马克思就在其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一文中,清晰地表达了他对人类自由与幸福的热烈追求和崇高抱负,表达其为全民服务的人生理想:“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2]。为人类幸福而工作和争取自由解放的崇高理想和人生目标一直在激励马克思一生的奋斗方向,因而对于古代封建中国的一些倒行逆施、愚昧落后、荒蛮残忍,特别是诸如文字狱、焚书坑儒等暴行,青年马克思当然要进行抨击、批判、讨伐。

第二,马克思写作这两篇论文的19世纪40年代,欧洲大多数国家已进入工业文明阶段,从封建社会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现代科技发达,理念较为先进,各方面基本都能引领时代潮流,代表着世界的文明与进步。正如弗朗西斯·福山所说的:“在所有社会的发展模式中,都有一个基本程序在发挥着作用,这就是以自由民主制度为方向的人类普遍史。”[3]青年马克思基于人类民主与自由的意识观念,自然对封建制度的桎梏持否认的态度。同时,自文艺复兴以来的工业文明里,启蒙主义的进步观念极大地影响欧洲社会,并形成西方中心主义的现代文明,“对这种新生文明的认同,必须同时建构一个时间与空间上的‘他者’……西方人不仅在进行西方现代化的自我认同,也在构筑以西方为中心的观念中的世界秩序”。[4]而东方中国当时还处在封建地主没落的统治之下,进行愚昧野蛮的专制统治,远远落后于西方发展潮流,即使是泱泱古文明大国,却也日薄西山、江河日下,逐渐在世界竞争中显现出老态龙钟的迟暮、不合时宜、不可理喻、幼稚无知等丑态,因而在青年马克思的思维观念中自然成为被贬损的对象,其国家形象自然处在“灰暗的地带”,变得“遥远、奇特、黯淡”。

第三,马克思一生都在捍卫人民的民主权利,对封建统治特权持否定、反对态度。当时中国处在封建社会末期,清政府也走到了统治的穷途末路,成为“停滞的帝国”[5],在政治、经济、文化、言论出版等方面执行严厉的闭关锁国、封闭压制、株连治罪、因言获罪等残酷镇压政策。在马克思看来,一个与人民的自由、平等、民主权利相违背的国家,就是一个非理性的、反动的、腐朽的政治集团,是与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相对立的,就应该受到批判和反抗,不能让其任意立法就把占国民比例为极少数贵族的特权变成国家的法律,甚至把反动统治者的观点和要求提升为国家法律,而不是把法律展现为人民意志的自觉表现。马克思在《共产主义和奥格斯堡<总汇报>》《本地省议会议员选举》等文章中也表达了要求实行人民代表制,要求建立起真正代表人民利益的国家机构,代表人民的普遍利益,体现人民的精神力量,只有如此才能捍卫全体人民的民主权利。当时在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恰恰处处表现出对言论出版自由的钳制,对人民大众民主权利的随意践踏侮辱,对非理性、反动的、逆潮流的统治本质进行极力的维护和美化。因而,在当时的西方看来,封建中国在精神上是愚昧的,在道德上是堕落的,在政治上是专制的,历史也是停滞的,如此的国家形象,完全演变成为映衬西方民主政治制度和自由主义思想的需要而生的负面对照物。这只“东方睡狮”不断积贫积弱与沉沦,因而其国家形象自然得不到基本的肯定、认可和尊重。

结 语

18世纪以来,中国封建制度已步入穷途末路,到处显现出愚昧落后、简单幼稚、粗暴刻薄、残忍连坐、偏僻遥远、无知无能的丑态,同时封闭的中国断断不能进行自我良好形象的塑造,未能积极展示自身作为四大文明古国的资源优势及博大精深的文化巨人形象。在欧美,自17世纪末以来就有1694年弥尔顿的《论出版自由》传播发行,1766年瑞典通过的《新闻自由法》专门法律,以及1791年美国著名的《宪法第一修正案》等,这些国家以立法的形式使新闻出版自由得到了司法保障。在欧美民众看来,新闻自由作为一种权利是任何人都不可剥夺的自由,不受限制地传播信息和发表观点作为人的基本权利之一,不应受到政府过多的检查与干预,这在当时的欧美已被以宪法、法律的固定形式加以确认,并逐渐成为欧美等西方民主制国家的基本价值观之一。[6]因而,新闻出版自由、言论自由的思想在马克思写作《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和《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之前就已在欧美社会生根成长,成为国民的共识并得到认同,也濡染了青年马克思,使其对诸如“焚书坑儒”“文字狱”之类的做法极度敏感、反感,自然,古代中国的国家形象也就包含在其反自由之中。此外,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马克思当时年仅二十三四岁,从其两篇论文酣畅淋漓的笔调,一气呵成的气势,散文式手法词句的大量运用等等,即可看出其年轻气盛的部分端倪,其对中国作全面、客观、真实的认识也难免有失偏颇。

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以及从世界范围内来看,在以“中心——边缘”结构为范式的世界政治格局中,在以近现代性的扩张为主旨的全球化浪潮中,出现了近现代性发展较为充分的西方发达国家试图用西方性统摄近现代性,用近现代性拒斥民族性,用特殊性取代普遍意义的一种现象。[7]同时,在每个时代的理论思维中,都会出现其历史进程的印痕与标志,不同时代存在不同的表现形式,出现不同的表达及表述方式。马克思生活在新闻出版自由较为开放的欧洲,难免会对遥远的、专制的封建中国产生负面的形象认定。在当时的西方国家看来,清朝及其之前的中国国家形象,基本上只能停留在根据他者书本和游历人士所描述的样本进行相应程度的“他塑”,中国也只能任由他者来进行身份形塑,多多少少都会存在着与中国真实形象“自塑”之间的一定差距,而在当时的国际话语权里,中国又处在弱势、劣势、封闭的状态,在他者眼中自然不会得到高大伟岸的形象“他塑”。马克思直到中晚年时期,对中国的认识才逐渐发生了一些转变,如在其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为《纽约每日论坛报》等报刊撰稿期间,在文章里才出现了对中国形象的再认识:多次声援世界各国人民的革命运动,特别是对东方的殖民地运动予以了同情和支持。期间,马克思和恩格斯写下了不少涉及中国的文章,勇敢地揭露了英法等国对中国的殖民压迫与掠夺,谴责沙皇俄国对中国领土的侵略,支持中国人民为争取主权与独立的正义革命斗争,中国形象在其心目中也被赋予了更多的光明和进步的一面。

今天,欧美国家无论是在学界还是在其他部分民众的意识及思维认识中,关于中国国家形象及其成因的全面而客观的认识仍然不容乐观,甚至更多的带有负面的刻板符号及图像意义,特别是在全球化时代所塑造的“中心——边缘”的经济格局、政治格局和文化格局中,中国仍然处于被动地位[7],如不断见诸报端的“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等。在全球化、区域化时代,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之一,需要与其他国家进行平等友好的交流和对话,在全球传播格局不平衡的当下,中国的对外传播以及国家形象塑造应更公平、健康、积极、光明,建设相互增强理解、追求共识、健康公正、和谐友好的全球传播新秩序,塑造更客观、真实、积极、进步、向上的国家形象,则是中国新闻传播学界必需直面的议题和共同追求的目标。在国家实力增强与国际交流日益密切的当下,重视对外传播理念、方式及效果,塑造负责担当、积极进取、正面和谐的国家形象则成为更为迫切的任务。

时代已逝,追思抚往,只有自我扬弃,审视劣势,正视不足,自强不息,赶超跨越,完善自身,我们才能“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8]。中国在21世纪的国际竞争与角逐中,只有主动树立正面、积极、光明、和谐、友好的国家形象,努力进行自我国家形象塑造,增强整体实力,增强文化自信、道路自信、理论自信以及国家形象的自豪感,增强文化自觉力、向心力、凝聚力,建设便于国际交流的软实力思想体系,努力建构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才能最终实现千百年来祖祖辈辈共同追求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才能对人类文明、文化作出自己的应有贡献,这也就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价值。[9]这是当前我国学术界、理论界、文化界以及外交部门乃至国家决策层都责无旁贷的一项重要任务,也是我国当代文化软实力的一种智慧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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