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隶 瑛
(渤海大学 教育与体育学院,辽宁 锦州 121013)
近来,现代社会中道德滑坡现象此起彼伏,学校场域中道德教育问题不断涌现,如道德趣味低级、享乐主义与拜金主义盛行。现有的研究尽管对道德教育的失范问题提出很多策略,但更多的是考虑道德教育本身的问题。然而教育不是孤岛,它深深地沉浸于文化之中,文化自古至今一直影响着道德教育。当前,道德教育深受大众文化影响,较精英文化、主流文化下的道德教育呈现出独有的特征。因此,从大众文化的角度审视道德教育有着深刻的意义。
道德教育的发展深受所处时期主要文化形式的影响,道德教育随着文化的演进而不断变化发展,并呈现所处时期独有的特征。封建统治时期,道德教育内容为三纲五常;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文化和精英文化占据主要地位,道德内容偏向政治化;改革开放后,大众文化盛行,道德教育中道德认知与道德行为出现偏差,人们的一些行为不再符合原有道德标准,道德教育显现种种失范现象。
大众文化下的人们对自我道德要求呈现降低样态,其道德认知与道德行为表现出下降趋势,致使低级的道德趣味不断蔓延,充斥人们的生活。大众文化主要依赖大众传媒进行传播,与精英文化、民间文化相比它更直观、简单、明了,追求感官、直觉上的刺激。大众文化下的人们更愿意沉浸于感官上的愉悦代替以道德的标准严格要求自我。诈骗随着电子通信设备的发达而成为一个行业,选择诈骗行业的人也在逐年增长,诈骗手段不断提高。人类对生活更高层次的追求消解于享乐之中,日渐低级的趣味毫无意义的机械重复。在大众群体中,有意识的人格的消失,无意识人格的得势,每个人都不再是他自己,变成了不受自己意识支配的玩偶[1]。“沉迷于游戏”“追韩剧”“追星”“泡夜店”,相似的爱好构成了当今学生的日常生活。人家追什么我就追什么,人家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选择大多没有经过理性思考,跟着感觉走。人们需要的单单是感官的、生理上的满足,无理性的暴力和世俗的大众文化恰好契合。沉浸于手机、电视、网络,获得一种轻松的心理快感与精神的慰藉。
是生活,就是教育;是好的生活,就是好的教育。进行有道德的生活是道德教育开展的前提,过怎样的道德生活,就会有怎样的道德教育。大众文化下的生活重在感官上的享受与愉悦感的满足,在道德上同样会表现出低级的趣味。
读书不再是人们休闲的方式,音乐、电影成为生活的标配。嘈杂的歌声、俗套的电影情节,人们还沉浸在上一段情节的喜怒哀乐之时,下一段已然已经开场,应接不暇的人们像是掉进水中的海绵,不管水质怎样,全部都吸收。希尔斯指出:“大众社会的标志之一是青年成了大众传媒的各种平庸粗俗文化的特殊变种消费者。”[2]恶搞文化一度盛行,史实故事、民族英雄甚至关乎国家发展的主体都不能逃过戏谑。他人的道德判断取代自己的道德判断。大众文化源自大众的思想观念,在大众社会中受到社会的影响加大,个人的特性就会慢慢消融在大众社会中,所有的个人就成了海德格尔所说的“常人”。“常人”所寻无人却又无处不在,跟风与跟流行成为热门。在某种程度上当前社会形成的道德教育的弱智化、审丑化与盲从之心有着直接的关系。审美的定义不断被颠覆,原本的美成为了嘲弄的对象。诚实守信、乐于助人本是生活中必需的良好品质,但在当今社会中,诚实会被人们嘲笑“憨厚”,乐于助人反被人误会;优秀的传统被遗弃,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人们不会轻易信任陌生人,也不再相信还会有好心人为我们帮忙。审美的美不再符合美的定义,这些所谓的流行实质是一种审丑,什么是“美”真的需要深思。
无论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都在消化和吸收着大众文化下的产品,在享乐中迷失自我,物欲的满足成为人们最大的理想追求。卢卡奇在《历史和阶级意识》中提到意识的物化必然会导致文化的物化,大众文化将一切变成物,甚至是人的精神与意识[3]。“宁愿在宝马里哭,不愿在自行车后笑”,这是一个相亲节目中出自一个女孩之口的话,物质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艺术成为工具理性计算的对象,高尚的情怀与消费文化产生联系,并逐渐消融其中。大众文化在市场经济背景下崛起,各生产环节以盈利为首要目标,为大众提供所需的消费品,市场下的生产与消费充斥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导致功利主义的盛行。道德理想期待与追求的内容具有功利性,实用性的科学知识比人文知识更受欢迎,人们不会将精力放在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上。道德理想降到现实、世俗的层面来迎合大众文化,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盛行。对物的依赖主导着人的发展,人们对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消解于物化、功利的追求。
道德教育的失范,与大众文化新兴的价值观、人生观同主流文化下的价值观、人生观相互矛盾有着直接关系,人们在大众文化中为了适应新的文化环境而丢失了道德的本质。因此,认识道德教育失范问题,必须深入透析,做前提追问,深入到大众文化下道德理性、道德精神、道德意义来审视,检视当前的道德教育问题。
道德教育失范表现出道德趣味低级与道德教育的功利化最直接的原因是道德理性的缺场。道德理性是人类在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对道德及其追求的自觉认识,是道德主体的道德思考和道德判断的体现[4]。个体在生活中面临道德问题做出何种抉择,诚信或欺诈、高尚或世俗都深受道德理性的影响。大众文化下,商品经济迅速发展,人们更加注重感官上的满足,道德理想趋于世俗,文化为迎合大众的需要而抛弃所应承载的传统、意义、价值。平庸、通俗是大众文化的主要特征,大众在大众文化下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成为文化的受众者。只求感官上的享受,满足当下的需求,过度的娱乐性瓦解了理性的存在,对道德理想产生漠视的态度,形成了整个社会道德虚无的状态。非道德意识在大众文化中占有一席之位,道德与道德教育边缘化,淡出人们的生活。大众文化的娱乐性、生活性、商业性,使文化中应有的道德理性、审美价值、思想深度、终极关怀等内涵不断被削弱甚至被抛弃[5]。市场经济下的理性更加工具化,使得各种非理性主义思潮不断涌现,为人们追求感官的满足、以他人道德判断代替自己的道德判断、放弃道德追求提供了理论依据。
人有种种精神性的关切,它们是迫切的、终极的。精神是行动的动力,道德精神决定着道德观念、道德行为、道德规范。大众文化下,道德精神的迷失,人们以物欲的满足作为根本目标,失去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失去了对理想追求的欲望与能力。基本生活需求得到满足,感官上的愉悦成为生活的追求,一味沉迷于世俗生活的感性快乐使生活表面上看来丰富多彩,实则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成为精神上的乞丐。鲁洁指出道德教育的本质是一种超越,它是按照某种超越于现实的道德理想去塑造与培养人,促使人去追求一种理想的精神境界与行为方式[6]。当前,道德精神的迷失使道德教育的本质无法得以实现,没有道德精神的支撑,任何道德教育都只是形式上的认知。纵观建国后我国道德教育的发展,大众文化与主流文化下的道德教育在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方式上并无本质区别,但大众文化下功利主义、享乐主义的盛行,使道德教育只停留在道德认知上,道德行为、道德情感很难进一步深化至人心,因此即便形成道德认知却在内心中不再信奉它、在生活中不去实践它,人们对自己精神上放低了要求,导致道德教育处于失范状态。
大众文化中始终存在着相对主义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侵蚀着道德理性和道德精神,瓦解了道德的终极意义。大众文化是由大众创造的文化,大众亦是文化的受众者,大众本身的世俗与平庸在文化中充分得以体现,其平面性、娱乐性、功利性冲击着道德意义。道德意义的瓦解,又使得大众文化下的平庸与世俗肆虐。大众文化,其本质上是“去意义化”的文化,它只注重人们在感官上获得满足与愉悦,是一种依赖于外在而获得的快感,而不是道德意义上的提升产生的精神上的满足[5]。有道德的生活是对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充分关注的生活,大众文化将追求享乐、感官上的满足作为追求的目标,生活理想世俗化、物质化与道德无关,大众文化下的生活是一种与道德相悖离的生活。道德在生活中的道德价值和道德意义被物欲所取代。道德意义在学校道德教育中成为空口号,班会时讲一讲、作文中写一写,理想目标被现实的考试所束缚,关注学习成为培养学生的主要任务,对学生的关怀以及道德理想的培养都被取而代之。
大众文化下道德教育出现种种失范的现象,深刻影响了当下学生的道德教育问题,进而影响学生的身心发展。为此,我们必须深入到道德教育失范的背后与根源,治本进而标本兼治,从道德教育本身出发,重构道德理性、重建道德精神、重塑道德意义,探索大众文化下道德教育的复归路径。
道德理性的重构要遵循道德认识发展过程,以明确道德价值原则为起点。哈贝马斯指出在道德认识中要将利益和价值取向作为先决条件[7]。大众文化的平庸、通俗、过度娱乐、功利性解构了道德理性,其价值是多元化的存在样态,导致价值准则不一的情况。加强以中国主流文化的道德价值观念为主的基本价值准则,为道德教育的开展提供明确的价值原则。一要加强学习和宣传力度,形成良好的社会文化软环境,澄清大众文化下鱼目混杂的价值原则;二是学校道德教育应突出对主流文化道德价值观念的支持,为学生树立主流文化价值观做榜样;三是教师要引导学生建立自我教育模式,以主流文化道德价值观念标准引导受教育者自觉吸收大众文化中的精华。
道德理性作用的发挥主要在道德判断和道德推理中得以展现,道德理性的培养主要在于加强道德判断和道德推理的学习,因此,重构大众文化下道德理性应以道德判断和道德推理为重点。道德判断是道德主体根据道德价值准则对所经历的实践活动做出是与非的判断;道德推理是运用已知道德判断推出新的道德判断的过程[8]。培养受教育者的道德判断与道德推理主要依靠教师。首先,教师要进行平等的对话,为学生提供判断与推理的过程,给予学生探讨与追问的空间,不能将结论直接传授给学生;其次,教学前,教师注意课程中有关道德判断与道德推理的内容,教师要厘清其中的逻辑思路,为学生提供道德情境,使道德主体能通过学习构建起道德判断和道德推理。
终极关怀赋予生活的意义和目的,给人生活的信念,是人道德提升和精神追求的最高境界。终极关怀中关注人精神生活现状、强调正义与道德精神有着契合点。终极关怀的内容就是道德精神的目的、道德的灵魂[9],因此,拯救道德精神的迷失要从终极关怀来切入。大众文化注重感官上的满足,将一切物化,使人们不再追求精神上的关切。以终极关怀来拯救道德精神的迷失,学校道德教育中要多开展实践活动:第一,开展到福利院做志愿者、关爱社区孤独老人等活动,使学生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存在,加深学生的生存体验、生命感悟。第二,注重学生人文素养的培养,引导学生广泛阅读书籍。第三,指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使学生拥有多彩的生活世界的同时拥有丰富的精神世界。第四,教师要为学生学会终极关怀树立榜样,不断提升自己的涵养,以平等的方式与同学相处,做到关心、爱护学生,用情怀打动学生,使学生能学会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重构迷失的道德精神。
道德意义是道德存在的价值,大众文化多元复杂的价值观冲击着道德意义,重塑道德教育的意义不仅要加强以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念为中心的价值准则,更要以“真善美”的价值追求来重塑道德意义新生。
第一,求价值追求之真。“真”即本原、本性、本来面貌,是客观世界运动发展中体现出的规律。“真”道德教育内容还原事物本性,具有着更强的说服力,触动人们的灵魂;追求真的道德教育所培养的受教育者符合道德教育“成人”的根本使命,培养道德真人。第二,择价值追求之善。“善”是具体事物对人类生存发展具有的正面意义和价值,善决定了事物存在的规定性[10]。道德教育中将善作为价值追求,与道德教育传递善、播种善、培育善的目标具有一致性。以善耕耘、用善立人,使道德教育符合其存在的本来价值。第三,审价值追求之美。“美”是具体形象的、生动可感的,是审美活动的目标,反映了人与世界的情感关系[10]。美使我们的精神正直、心地纯洁、情感信念端正[11],美在道德教育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审美过程能够使人形成积极的道德情感,规范人们的道德行为。通过对“真善美”的价值追求来重塑道德意义新生,使人的思想纯洁化、高尚化,从而进一步完善人格。
大众文化是当今社会中的主要文化形式,道德教育的失范因大众文化的盛行而产生,将大众文化下道德教育失范的根源作为切入点,以道德价值原则为起点,道德判断、道德推理为重点重构道德理性;以终极关怀来拯救道德精神的迷失;以“真善美”的价值追求来重塑道德意义新生,为大众文化下道德教育的建构、复归提供思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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