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瑜
(南京农业大学,江苏 南京210095)
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在报告中强调,要“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这为新时代“双一流”建设赋予了更宽广、更丰富的内涵。从“双一流”建设的关系看,“一流学科是一流大学的基础,没有一流学科的大学就不可能成为一流大学。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基本任务之一就是建设一批世界一流的学科”[1]。因此,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当以世界一流学科建设为突破口和着力点。那么,什么样的学科可以称为世界一流学科?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应遵循怎样的逻辑?如何推进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对于这些问题,本研究尝试从学术性与实践性的视角进行展开探讨。
近年来,国内一些学者根据自己的理解和认识从不同角度对“什么是世界一流学科”进行了探讨,并归纳出世界一流学科的一些共性特征,如一流的师资队伍、一流的育人质量、一流的学术成果、一流的社会贡献和一流的学科声誉等。但依笔者之见,世界一流学科作为一个学术性的社会组织,无论从哪些方面对其进行描述,学术性与实践性兼备应是最能体现其内涵的特征。
1.学术性是世界一流学科的根基
学科是伴随着科技进步、社会发展和文化变迁,在人类认知客观世界的过程中形成的知识谱系。从本源上讲,学科是与学术探究联系在一起的,“是对同类问题进行的专门研究,从而实现知识的新旧更替、系统化与再系统化”。[2]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人们认识的不断深化,学科的含义已得到不断拓展,成为一个内涵丰富的概念。尽管如此,通过对未知世界的探求和认识产生新知识始终是学科的生命所在。换言之,学术性是学科的内在逻辑,离开了学术探究,学科的延续与发展就失去了源泉。也正基于此,衡量一所大学中某个学科水平的核心标准就是看其学术探究的水平,即在同行中的学术地位和影响。世界一流学科是一个世界范畴的比较概念,其称谓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国际性标准的存在,即评判某所大学中的某一学科是否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必须放到国际坐标系中去检视,由国际同行来认定,看其所研究的问题是否为国际同行所关注,所研究的水平是否与世界同类学科的先进水平相当。因此,对于任何一个学科来说,只有积极开展高水平的学术探究活动,勇于挑战最前沿的科学问题,在相应学科领域引领世界科技发展的新方向,才能真正走向世界一流。
2.学术性是世界一流学科的主线
学术性是大学学科组织的最本质属性,学术发展则是推动学科师资以及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等各项事业发展的基础和创新的源泉,是贯穿学科组织各项要素的主线,也是使学科组织各项要素有机结合、相互促进的核心力量。《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提出的建设一流师资队伍、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提升科学研究水平、传承创新优秀文化、着力推进成果转化等五大建设任务都是以学科为依托、以学术为主线。世界一流学科在师资队伍、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和学科声誉等方面均表现出卓尔不群,而在这些重要特征中,没有一项不与探究的学术及其水平的一流密切相关。没有一流的学术探究活动,就不可能造就出一流的师资、培养出一流的人才、产出一流的成果、提供一流的社会服务,也就不可能赢得一流的学科声誉。因此,积极开展高水平的学术探究活动,不断追求学术上的一流,并取得世界领先的学术成就,始终是贯穿世界一流学科形成与发展过程中的主线。
1.实践性是世界一流学科肩负的重要使命和责任
开展一流的学术探究活动,是世界一流学科的本真之所在。然而,学术研究的目的不仅在于完善高深知识,还在于解决社会问题。因为“人们探究深奥的知识不仅出于闲逸的好奇,而且还因为它对国家有着深远的影响”[3];“学术的价值不是取决于学术自身的名词术语,而是取决于它对国家和世界的服务”。[4]况且,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占用着越来越多的公共资源,有必要对政府投资有所回报,用自身的知识来支持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以此彰显其所做工作的价值。此外,各国政府斥巨资推进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绝非肇始于某些学科自身发展的需求,而是根源于国家重大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的迫切需要。因此,扎根本国土壤,聚焦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需求,更好地服务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既是世界一流学科必须肩负的重要使命和责任,也是世界一流学科的根本价值追求。
2.实践性是世界一流学科赢得极高声誉的重要源泉和基础
学科声誉是指学科的社会声望和影响,是学科社会知名度、公众美誉度的重要体现。作为一种公众认知,学科被社会公众知晓、认可的程度越高,学科的名气就越大、社会地位就越高,因而学科的声誉也就越高。学科声誉作为衡量学科地位和软实力的重要尺度,是社会对某一学科的综合评价。判断一个学科是否为世界一流学科,最简单的标准就是看其是否为全世界所公认,即是否在全球范围内享有极高的声誉。影响学科声誉的因素很多,但卓越的社会贡献,尤其是对所在国家和民族做出重大贡献则是一个学科赢得极高声誉的重要源泉和基础。当然,对所在国家和民族做出重大贡献的学科并非都可以称为世界一流学科,但这是其跻身世界一流行列的基本条件。一个学科如果对所在国家和民族都没有做出重大的贡献,就不会获得本国政府及社会的高度评价,更不可能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进入新时代,我国在经济、政治、文化、军事、外交等各方面都已取得突出成绩的基础上,仍面临许多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这些问题既为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创造了历史新机遇,也对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提出了新要求、新期待。我国大学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必须扎根中国大地,致力为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
学术性强调世界一流学科的学术领先地位,要求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要遵循学科发展的内在逻辑;实践性则强调世界一流学科的社会卓越贡献,要求世界一流学科建设要回应作为投入方的政府和社会需要。不过,学术性与实践性并非各自独立、互相排斥,而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它们共同推动着世界一流学科的形成与发展。
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必须面向国家重大需求,致力为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虽然国家重大需求既包括当前急迫的重大需求,也包括长远性战略性重大需求,但满足这两类重大需求,都需要扎实开展基础理论研究。就解决国家当前急迫的重大现实问题而言,只有建立在深厚的基础理论研究之上,对重大现实问题有了深入的认识,从学理上弄清楚了问题产生的根源,才能促进该问题及同类问题的解决。就满足国家长远发展的重大需求而言,更离不开高水平的基础理论研究。人类近现代文明进步的历史已充分证明:“基础研究的重大突破对提高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对高新技术产业的形成、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乃至人们的生活方式,都将产生深刻的影响和引领作用。”[5]如果忽视基础研究,没有基础研究所产生的新知识、新原理、新方法,不仅会使技术创新失去源头和根基,而且会使国家的长远发展失去依托和动力。因此,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必须始终站在国际学术前沿,所研究的问题必须是国际同行所关注的问题,即使对国家当前急迫的重大现实问题的研究也应该是高水平的基础理论研究。只有不断地研究和解决那些根本性的科学问题、从科学上解释和技术上解决那些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瓶颈问题,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才能为国家发展、民族振兴和社会进步做出卓越的贡献。
学科的发展除受到科学系统自身不断扩展和深化的内部需求驱动外,国家与社会发展的需要则是其发展的最重要推动力量。对此,恩格斯曾经指出:“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6]国家和社会发展需要中蕴藏了大量的创新机会,如能善加把握,就会使学科找到社会急需且具有真实意义的问题作为学术研究的主攻方向,进而在相关领域取得重大突破,既促进重大现实问题的解决,又引领世界学术发展方向。比如,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是一所把“为州服务”作为自己办学理念的大学,始终坚持学校与社会共生,把学校的资源和能力直接用于解决社会公共问题,在为州服务的过程中,学校的畜牧科学、生物科学和细菌科学等学科迅速取得全美领先地位。[7]因此,增强服务意识,主动对接国家战略和社会发展需求,着力解决国家和社会发展面临的一系列重大问题,是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学术卓越的重要途径。此外,当代学术研究尤其是高水平的学术研究是需要大量资源投入的事业,不仅需要政府的投入,还需要地方、企业及社会其他诸方面的大力支持,这就决定了世界一流学科建设需要不断拓宽筹资渠道,使建设经费的来源更加多元化。然而,国家和社会支持学术研究的重点和力度则取决于学术研究契合社会需求的程度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水平。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只有适应国家重大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致力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出实实在在的贡献,学术研究才能获得国家和社会的强力资助,学科的学术绩效和社会效应才能得以提高。
创建世界一流学科,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学术性与实践性双向互动关系的建立。换言之,学术性与实践性不会自动融合,它取决于学科建设主体的责任意识和行动路径。为促进学术性与实践性的融合,本文从国家、高校、学科组织、学者四个学科建设主体方面,就我国高校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提出具体建议。
世界一流学科既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更是国家和政府持续干预的结果。如二战后的美国,出于国家军事战略和基础科学研究的需求,通过组建国家实验室的方式加大对一些顶尖研究型大学的投资力度。这些实验室在国家的重点支持下,既为国家重大战略的实施做出了巨大贡献,又极大地提升了所在大学相应学科的学术实力,进而使这些学科走向世界一流。事实上,“各国对不同学科有差别的支持力度,不完全是学科之间自由竞争的结果,也不完全来自学科研究成本的差异,其中还渗透着各国政府有意识的权力干预”。[8]作为国家公共行政权力的象征、承载体和实际行为体,政府始终是推动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的重要力量。我国推进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寄托了国家对某些学科发展的诉求和期望,其初衷就是通过对某些学科的重点建设,使其在服务国家战略实施和经济社会发展上作出重要贡献。因此,为推进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我国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应站在落实国家战略的高度,认真做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的顶层设计和战略规划,通过出台相关政策对高校进行引导和鼓励。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要根据国家宏观战略发展需要,认真做好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对象的遴选工作,其遴选的标准“不应是简单的拔尖,而应该首先考虑谁最需要”。[9]换句话说,入选世界一流学科建设的学科既应是国家建设最为紧缺的学科,又应是该类学科中基础最好的学科。总之,应坚持择需与择优相结合的遴选标准,对那些事关国家宏观战略且基础较好的学科进行重点投入,使它们得到快速发展,既增强它们服务国家和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又提升它们的国际竞争力。
创建世界一流学科必须以现有的优势学科为中心,这是高校建设世界一流学科的根基。然而,高校中的各个学科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每个学科都需要其他学科的支撑。世界一流学科只能产生于良好的学科生态之中,其建设、发展及活力的保持与高校营造的学科生态密切相关。学科群是为克服科学知识的纵深发展不能满足问题解决途径复杂性的需要,由若干关系密切、互动性强的学科围绕某一共同研究领域组合而成的学科的集合。作为一种突破现有学科边界的组织设计,学科群建设有利于促进学科间的交叉、渗透与融合,因而已成为整合学术研究力量、提高现有学科创新能力、挖掘新的学科生长点、解决重大问题的有效途径。世界一流大学在面对经济社会发展新需求、新趋势、新机遇和新挑战时总是能做出恰当的调整,开放灵活地构建学科群,努力为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新的贡献,同时不断巩固自身的学科优势与特色。推进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我国高校应以优势学科为依托,着力打造世界一流学科群。一是要以支撑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为导向,以与国家和人类发展有关的重大问题为牵引,明确学科群建设的目标,凝练学科群建设的主攻方向,找准学科群建设的突破口。二是要根据重大问题研究的需要,有效整合相关学科,建立开放、灵活的组织形式,促进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的有机结合和协同发展。三是要建立学科间的交叉融合机制,促进学术人员开展跨学科、跨领域的高水平研究工作,提升学科群的原始创新能力和解决重大问题的能力,强化学科群的优势与特色,提升学科群的核心竞争力。
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是学科主体根据学科发展规律和社会发展需要,结合自身实际,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各种资源,促进学科组织走向世界一流的一种社会实践活动,是一个求真务实、追求卓越、不断超越自我的过程[10]。在此过程中,无疑需要明确学科长远发展目标、凝练学科发展方向、整合优质资源、促进学科的交叉融合等。“然而,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着力研究和解决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大问题,则包含了学科长远的考虑、学科方向的拓展(与其他学科的交叉)、优势力量的整合等,让学科的研究方向及选题更有意义、发展的机会更多、获得的资源更丰富、出大成果的可能性更大。”[11]就学科组织层面而言,我国高校的世界一流学科建设必须按照“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经济主战场”的要求,找准学科发展的主攻方向,选择处于重大科学问题探索和国家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需求交汇点上的问题展开研究,着力解决制约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进而在服务国家长远发展和重大现实需求中提升学术创新能力,在相关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和划时代意义的研究成果,抢占学术制高点,引领学科发展方向,快速提升学科的国际影响力。同时,要主动加强与兄弟院校、科研院所、行业企业和政府部门的各类合作,建立协同创新的战略联盟,整合校内外各种学科建设资源,加大学科建设的开放力度,提升学科对接国家重大需求的能力,增强学科的原始创新能力和社会服务能力,以理论创新确立学科的学术领先地位,以实践创新保持学科旺盛的生命力,进而促进学科走向世界一流。
学科归根结底是学者的学科,学者是学科建设的实际执行者,学科的水平取决于学者的研究水平。这就决定了学科建设不应只是靠外部推动,更有赖于学科内部学者的努力,学科建设目标只有转化为学者们的有意识行动才能实现。世界一流学科实际上就是一个由高水平的学者(包括教师和学生)所组成的卓越学术共同体,其取得的卓越学术成就是长期积累、厚积薄发的结果。一个学科要实现世界一流的建设目标,最关键的就是学者们要有国家情怀和国际视野,具备专心致志和持之以恒的意志,善于解决那些事关国际但又是本国发展所亟须解决的问题。袁隆平、屠呦呦等科学家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骄人的业绩,无不与他们勇于创新、长期坚持有着莫大的关系,无不与他们聚焦国家需要、人类疾苦有着莫大的关系。为加快世界一流学科建设步伐,学者们应以学术为志业,自觉将个人学术兴趣融入国家、民族与社会的发展需要之中,努力实现学术创新与服务社会的有机统一;应提升从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中凝练科学问题的能力,开展问题导向的原创性研究,既避免在坚守学术本位中封闭僵化,又避免在服务社会中迷失学术理想。同时,学者们要建立与社会互通互融的通道,加强与社会实践者的交流与合作,充分利用社会反馈的信息来检视研究中存在的问题与不足,并在未来的研究中设法加以解决,进而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世界一流的创新能力和学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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