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外国文学民族基因的“世界文学”论反思

2018-02-11 13:27宋艳艳
贵州民族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外国文学文学作品民族

宋艳艳

(郑州大学 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郑州 451150)

全球化环境下,有关“世界文学”的论点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尤其是在西方文学批评中,这种论调尤为突出,加上资本市场的推动,世界文学已经形成了一定市场。“世界文学”论的核心是消除文学的民族性和国家性,认为文学应该是人类精神和情感的共舞和狂欢。随着这种论点的推广,发展世界文学逐渐成为文学工作者关于文学的一个重要评判标准,并对国内文学的发展带来了一定影响。而从外国经典文学作品来看,虽然众多作品的文学内容不同,文学形式有差异,但是守护民族基因却是经典作品的共识,既有普世主题、深刻哲理,同时又有自身的个性特色是外国经典文学作品的普遍特征。文学理论对文学有着指导作用,但是文学的实践发展成果才是文学理论的最终旨归,外国经典文学中的民族基因实践和“世界文学”论的鲜明偏差意味着“世界文学”论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还需要有更加理性的认识,才能在各种观点争鸣中促进国内文学的科学发展。

一、“世界文学”论的形成

世界主义思想由来已久,远可推至遥远的先秦时代和古希腊时期。孔子在《礼记·礼运》篇中曾经提到在大道推行的大同社会中,没有国界之分,社会以长幼为序,男女老少各有分工,鳏寡孤独皆有所养。而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也描绘了美轮美奂的理想国,国民按照不同等级来生活,由智者来治理国家。无论是大同社会还是理想国,实际上都是世界主义的雏形,没有国家、民族之分,全世界所有人类遵照相同的社会秩序来生活。虽然经历了两千多年,世界并没有像先贤圣者所想开启大一统模式,但是这个世界主义观点一直延续至今,几乎在每个时代都有世界主义的跟随者和实践者,如第欧根尼便亲身以自己的行为来实践世界主义,把自己定位为世界公民,在世界上广泛传播基督教也以博爱为自己的教义信条。

世界主义可以说和理想主义一脉相承,其在文学领域的落实,便是提倡“世界文学”,在大同、博爱等思想指引下,世界文学被更多地应用在文学领域中,成为写作者或者文学批评者创作文学或者阐释文学思想的一个基本理论观点。[1]首先,德国浪漫主义作家歌德提出了“世界文学”来临,歌德认为“民族文学”已经过时;其次,英国学者波斯奈特根据印度、中国等不同国家由于相似条件展现出的文学规律总结为世界文学的发展。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作家认为自己不仅仅属于自己的国家,也属于世界,实际上也是肯定了其所进行的文学创作从根本上说属于“世界文学”,泰戈尔直接提出要通过世界文学来探讨人性,而郑振铎先生也肯定了文学具有统一性。

“世界文学”论的发展,使得世界文学成为当下文学创作者对于自身文学创作的一个内在要求,也成为文学批评者关于文学评析的一个重要标准,各方面对此问题的关注一定程度上引导了国内文学的发展方向。理论引用正确与否,必须要以实践来证明,历史具有镜鉴作用,对于国内“世界文学”论的实践还需要从中外文学历史发展的情况来论证。

二、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的民族基因

显然,世界文学的论点对于国家民族文学的发展有一定影响,特别是部分文论者往往以相对成熟的外国文学剖析来佐证这一点,更使得相关观点论据确凿,增强了观点的可信性。因此对于相关问题的理性分析尤为重要。对于这一点,一方面可以从评论者本身的评论方式和方向来论证不足,很多西方文论对于作品的评论往往以纯思辨的方式对自身的观点进行佐证,也有的批评者抓住某一点来突出强调,很容易误读或过度阐释;另一方面,还可以基于中外经典文学的民族基因事实来论证。外国文学泛指所有其他国家创作的文学作品,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文学作品都能代表自己的国家和地区,因此这里所说的外国文学主要是指被视为经典的外国文学作品,如《战争与和平》 《茶花女》 《变形记》 《童年》 《在人间》《我的大学》等,这些作品经过长时期的历史沉淀,依然散发出夺目的光辉,这些作品代表了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学作品。虽然地域不同、内容有差异、作者身份有区别,但是从这些经典外国文学作品来看,这些作品中都带有明显的民族基因,且这些民族基因也成为作品与其他民族国家文学作品区别的重要特点,保证了这些作品的个性化。具体来说,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的民族基因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是民族思想文化。文化分为思想文化、制度文化和物质文化三个类别,其中思想文化是内核,是特定文化体系中的差异化根源,也是特定文化成为此种文化形式的关键要素。外国文学是不同国家文化的集中表现,文化的特质必然也隐含在文学作品中,并成为特定文学作品的内在思想支撑,这种思想文化既包括价值观念、伦理思想,也包括宗教文化思想等。以高尔基的自传体小说《我的大学》为例,高尔基在文中对于自己慈爱的祖母有多次描写,在面对祖父的种种苛责、刁难甚至是拳头时,高尔基的祖母总是以宽和包容的态度来对待,甚至对待各种牲口动物,她也会和对方讲讲自己的上帝,虽然文中的祖父并不认可祖母的上帝,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上帝,虔诚的宗教信仰已经流淌在高尔基祖父和祖母的血液中,成为其行为举止的内在支配因素。[2]

其次是民族情感意识。文学由文学创作者所创作,创作者有七情六欲,因此文学作品中必然会有作者的情感表达,但是这种情感表达往往不是以作者的口直接说出,而是通过文中人物角色的言行来表现。以小仲马的《茶花女》为例,作者对于作品的创作起源于其与妓女玛丽·杜普莱西的分手,两人分手后,玛丽很快撒手人寰,小仲马把自己满腔的悲哀和愧疚付诸笔端,形成了一个感人至深的文学故事。在小仲马的笔下,虽然茶花女玛格丽特沦落风尘,但是依然有一颗纯洁、高尚的心灵,因此在小仲马的笔下,虽然玛格丽特为人不齿但是在外在仪态上圣洁美丽,她的情人甚至在她死后为了见她一面而把棺材发掘出来,作品对于美好思想的赞美可见一斑。

再次是民族社会问题的关注。文学具有虚拟性,但是文学又是透视现实的重要窗口,文学创作者通过敏锐的观察,把社会中各种现象和问题以文学的方式表现出来,从而来达成以文学来警醒、激发民众的创作目的。这一点在高尔基的作品中表现尤为突出,先不说高尔基对于当时社会现实的描述,从其对于当时沙皇统治的形容便可看出,老警察在拉拢阿廖沙时,把沙皇陛下比作一个大蜘蛛,认为他是蜘蛛网的中心,以蜘蛛为中心伸出无数条的“隐蔽的线”,它们紧紧地纠缠着,束缚着所有生活,各部大臣、省长大人、官吏到他自身甚至是下等士兵,就是统治国家中隐蔽的线。这种对于当时沙皇俄国统治现实性的描写,表达了作者对于当时国家社会问题的深切关注。而这种关注换在其他作品中,便转变成为其他问题,在作者对自己国家民族的各种社会问题进行关注时,国家情况的差异性便使得文学作品自然具有了民族性。

最后是民族历史为基础。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发展,而文学创作作为一种精神产物,在其以社会生活为土壤进行创作时,必然要以不同国家民族的历史发展为文学创作的基础和源头。以俄国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为例,该作品以1812年俄国反对拿破仑入侵的卫国战争为基础,以战争与和平为贯穿其中的两条线索,塑造了众多令人激动的人物形象,从而展开了战争前后的社会生活画卷。而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则描写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的风云变化的历史。精神产品以物质生活为基础,有什么样的社会基础,才会形成什么样的文学作品,脱离了国家民族历史的文学作品必然经不起历史的推敲。虽然不同外国经典文学作品可能会在主题方面或者是写作方法方面相似,但是立足于本民族或国家的历史可以说是众多作品的共同之处,而文学作品中隐含的国家民族历史线索也因此成为外国经典文学作品独特的民族基因。[3]

三、基于外国文学民族基因经验的“世界文学”论理性认知

首先,世界文学论并不绝对成立。从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民族基因的影响和意义可以看出,民族基因并不是外国经典文学作品成为经典的根本原因,但是毫无疑问,民族基因使得文学作品具有了自己的个性,也使得外国经典作品有了可以扩展认知的文化语境,同时也使得外国文学作品有了可以立足的文化根基。由此可见,民族基因对于文学创作来说不可或缺,这是文学创作阐发的基础。而这些文学实践显然和“世界文学”论的观点导向是不一致的,虽然近年来由于资本推动,世界文学市场已经形成,一批世界文学作品创作者已经推出了各种民族色彩不明显的文学作品,并形成了一定市场。但是对于“世界文学”论来说,这并不意味着世界文学论必然成立。从理论上来说,世界文学的提出和发展与人类视野的全球拓展有密切关系,同时也是文学创作者关于文学的深度思考。有部分文学创作者直接引用马克思主义的话语,把民族的片面和局限性消失作为一个必然趋势,但是世界文学的提出从根本上来说和资本的跨国运作有直接关系,而从整体来说,马克思主义关于世界文学的理解是在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世界的结果,这是一个前提和基础,显然以马克思主义观点为依据的“世界文学”观点忽视了这一点,因此而得出的结论自然难以成立。在这种情况下,以世界文学的发展来断定民族文学的消失或者以此作为文学作品创作评价的标准显然并不合乎实际,也缺乏力度。

其次,世界文学论不利于文学的多样化发展。综合外国文学经典作品中民族基因的意义,可以看出,由于对于民族基因的延续,因此不同文学作品才表现出了不同的文化风貌,也形成了不同的文化取向,并表达了不同的情感发展,因此表明了不同文化环境下人类思想的成长轨迹,以及不同的生活体验,并带给受众不同的审美愉悦,从而使得各国文学多样化发展,可以满足民众多样化的文学需求。而在“世界文学”论观点中对于倡导民族界限的消解或消除,意味着世界各地文学的发展都将脱离特定地区国家的实际界限,不再是具体实际的文学叙述,而是从更为宏观的场景中来描写,不仅不利于地区经验的表现,也不利于作品特色形成。借鉴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民族基因对于文学作品的价值意义,“世界文学”论实践中的文化单一性发展缺陷尤为突出。

最后,世界文学论和国家文化实力壮大不符。在资本主义的世界扩展以及各种国家交往中,大多数外国经典文学作品都从本国走向世界,为世界读者所熟知,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内涵,以俄罗斯国家为例,该国有数量众多的世界知名作家,从19世纪开始到20世纪上半叶,形成了一大批文学天才,如普希金、果戈里、莱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享誉世界的文学作品远远多于一般国家,充分彰显了俄罗斯国家的文化实力。文化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这里所说的文化是一个国家独有的民族文化,而不是和其他国家相同的文化,文学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一个国家或地区文学的发展如果以世界文学为趋势,文化特色不复存在,文化实力的彰显目标就难以实现,关于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壮大也就无从谈起。

结语

由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的民族基因经验可以看出,无论“世界文学”论在国外如何发展,以世界文学为文学发展导向或标准显然不适用于中国国情。虽然中国在全球化经济发展中获得很多实际利益,但是“世界文学”论在国内的发展对于民族自信心、认同感和凝聚力的作用必然会有一定影响。另外文学发展中的民族基因或文化多样性一定程度上还有助于抵抗资本逻辑,有利于文学本色的坚持,必须要从多个方面来综合认识“世界文学”论,才能使相关理论在国内文学发展中的实践更加理性和明智。

[1]吴书芳.民族情结:我国近代文学译介文化选择的另一种解读[J].中国出版,2013,(13).

[2]杨雪.基于外国文学的民族大学生人文精神培育——以文化全球化为背景[J].贵州民族研究,2016,(11).

[3]徐畅.勿忘坚固物——施莱米尔的影子与德意志民族主义的兴起[J].外国文学,20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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