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恨水对章回小说的继承与创新——以《啼笑因缘》为例

王晓玉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732)

张恨水是19世纪30年代一个家喻户晓的作家，在当时拥有各个阶层和年龄段的读者，直到今天他所构造的文学世界仍吸引着诸多读者。张恨水小说的成功与其对传统章回小说态度有着密切的关系，本文将以《啼笑因缘》为例，从题材选择与文体创作两个方面阐释其对传统章回小说的继承与创新，以期呈现其动人心弦而又历久弥新的魅力。

一、题材选择的变通

在张恨水的众多小说中，《啼笑因缘》可谓最富盛名。它以官僚与军阀蛮横残暴的社会现实为时代背景，叙述了一个以樊家树为中心的多角恋爱的故事，同时穿插着关氏父女扶弱锄强的传奇。从题材选择上看，这部小说与传统章回小说中的世情小说、艳情小说、才子佳人小说、历史演义等等不同类型的小说都有着深厚的渊源，又在不同程度上有所发展、创新。

首先，我们来看《啼笑因缘》对世情小说的扬弃。世情小说出现于明朝末年，明末是一个旧的社会秩序遭到破坏而新的社会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时代，堕落的世风，不忠的君臣关系，无情的父子、兄弟关系，朋友间的尔虞我诈是世情小说关注的焦点。《啼笑因缘》既沿袭了世情小说对堕落世风的描写，通过军阀刘国柱这一人物，揭露了统治当局北洋军阀的荒淫糜烂、飞扬跋扈。又与世情小说极致描写世情淡薄、扭曲的伦常关系不同，它赞扬的是乱世中规范的道德秩序，我们可以从交友观、爱情观、金钱观三个方面来看。先看交友观，“平民化”的主人公樊家树，追求自由平等精神的体验，他与处于社会下层的关氏父女成为朋友，不计金钱，“你老人家不过少几个钱，不能穿好的，吃好的，办不起大事，难道为了穷，把年岁都丢了不成？”*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第8页，第258页，第255页，第312页。，“那也不要紧，人品高低，并不分在住的房子上。”②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第8页，第258页，第255页，第312页。樊家树与“义”字当头、“慷慨弃寒家”、“甘为知己死”的关氏父女一起诠释了乱世中慷慨、尚义的品德以及珍贵的朋友之情。再看爱情观，与世情小说着重描写荒淫男主人公蹂躏女子的图景不同，两情相悦是家树与凤喜爱情的基础，这是对传统世情题材的另一改变。最后看金钱观，纵观世情小说莫不是围绕金钱展开的纠葛，《啼笑因缘》以一种近乎反讽的手法呈现，而非直接描写金钱观的时代变异。如第十七回写到：“(家树)望了那张支票笑到：‘你的魔力大，能买人家的身子，也能买人家的良心，但我不在乎呢！’，‘钱呀，钱呀，有时你也会让人看不起吧！’”③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第8页，第258页，第255页，第312页。这是对金钱的唾弃，也是对社会丑恶根源的揭露。“钱”固然被主人公看不起，但不可避免的成为时代的主宰，是畸形社会罪恶的根源。

其次，《啼笑因缘》是对艳情小说的扬弃。艳情小说为迎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而生，注重摹写丽情亵语，色、情、欲是艳情小说真正的主角。《啼笑因缘》虽以“情”为中心但作者所谓的“情”并不流俗，正如作者所言，“我做小说，没有其他长处，就是不作淫声，也不作飞剑斩人头的事。”*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3页。“《啼笑因缘》却能提倡‘乐而不淫’的作风。他要撩拨人家的情感，他要暗示人生的乐趣。自有他的高尚纯洁的笔墨，而绝对不屑作那些咸肉帐簿般的纪录。”*程明祥：《读了<啼笑因缘>以后》，张占国、魏守忠编：《张恨水研究资料》，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91页。可以说《啼笑因缘》中的“情”抛弃了传统艳情小说的内涵，是人性的自然流露。《啼笑因缘》主要以樊家树与三个女子的爱情纠葛展开，虽然主人公被卷入多角恋中，但这并不是滥爱。家树对凤喜的爱自然流露于他的言语、行动中，他救凤喜于贫穷之际，对她悉心照料，有情有义，虽然一半为私，但毕竟是两情相悦，此点由家树第一次去探望凤喜，凤喜赠照片可知。凤喜后来被刘国柱强占后，家树仍安慰凤喜道，“只要丈夫真爱他妻子，妻子真爱他丈夫，身体上受了一点侮辱，却与彼此的爱情，一点没有关系。因为我们的爱情，都是在精神上，不是在形式上，只要精神上是一样的。”⑥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第8页，第258页，第255页，第312页。由此可见男主人公的真情。对于秀姑，家树曾在秀姑的留言“风雨欺人，劝君珍重”下自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第8页，第258页，第255页，第312页。，以此表明对秀姑的情非爱情，而是朋友之情。何丽娜这个人物在小说中是一个巧妙之笔，她与凤喜的长相相近，家树在凤喜不可能与自己复合后，并没有转向外形酷似凤喜的丽娜，更足见家树的重情不重色。《啼笑因缘》中的爱不在形式上，不是一种色相之爱，而是精神、情义层面的爱。

第三，《啼笑因缘》是对才子佳人小说的扬弃。才子佳人小说以才子佳人的相互吸引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基本动力，才子通常具有卓越的才华，佳人则有过人的容貌与才情，穿插在他们思想中的是强烈的伦理意识，表达的是一种期待知音的情愫。《啼笑因缘》在人物塑造上有才子佳人的影子，如范伯群指出 “《啼笑因缘》，我们认为樊家树对沈凤喜的爱情是含有反封建的因素的；但是就樊家树与何丽娜而言，却又是才子佳人式的门当户对了。”*范伯群：《论张恨水的几部代表作——兼论张恨水是否归属鸳鸯蝴蝶派问题》，《张恨水研究资料》，第355页。抛开门阀观念，从才学、性情的角度看，家树、凤喜、丽娜、秀姑四个形象亦隐含着才子佳人的影子。家树受传统“仁义”思想影响又接受西方的民主思想，强调婚姻自主，他认为佳人不仅要有美貌、才华，更要有伦常观念。在家树眼中，三位女子各有各的才华，凤喜是音乐方面的能手，丽娜是跳舞、交际专家，秀姑一身武艺。三人的差别在于性情，“她(秀姑)乃另是一种女儿家的态度，只是合则留，不合则去的样子。何丽娜和凤喜都不同，却是一味的缠绵，凤喜是小儿女的态度居多，有些天真烂漫处；何丽娜又不然，交际场中出入惯了，世故很深。”*张恨水：《啼笑因缘》，第219页。凤喜与佳人的性情不言而喻，温柔体贴，丽娜和秀姑身上亦不乏传统女子的影子，二人一个为家树离开跳舞场，一个潜心学佛，都有着夫为妻纲的伦理意识。此外，才子佳人故事常以一信物作为才子佳人遇合的纽带，张恨水沿用了这个模式，但又略有不同。《啼笑因缘》中照片是使樊家树陷入多角爱的一个关节，三个女子都曾送照片给家树，凤喜和丽娜送照片的意图不言自明，而秀姑在和家树告别之际送照片更有深意。才子佳人小说中的信物导向的是一种大团圆的结局，张恨水设计的三女送照片却像布了迷魂阵，任读者想象都很难预料到结尾。

最后，《啼笑因缘》对历史演义小说也有所扬弃。历史演义源出正史，经由对历史事实的叙述揭示历史发展的规律，注重历史经验的总结。张恨水的小说延续了历史演义小说忠于历史而又高于历史的特色，取材于现实、忠于现实而又高于现实。《啼笑因缘》的时代背景正是北洋军阀你争我抢，轮流执政的时代，作者曾经说过：“像刘将军这种人，在军阀时代，不知能找出多少。何必定要寻根究底，说是有所专指呢。”*严独鹤：《<啼笑因缘>序言》，《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87页，第287页。显然，刘将军这类人是客观存在的，他的荒淫生活也是真实的，作者通过典型的事件加以升华，塑造了蛮横的刘将军这一人物。对于普通人的塑造作者更是煞费苦心，“写《啼笑因缘》，背景是天桥，很多日子，他都泡在那里，沈凤喜、关秀姑以及沈三弦、关寿峰就是从那里体验出来的。”*张友鸾：《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张恨水研究资料》，第139页。尤其是对于关氏父女的描写，作者不落俗套，没有“口吐白光”的奇侠异事，而是以他所见所闻来塑造，保证了人物形象的真实性。“小说是描写人生的。既然描写人生。那么笔下所叙的，就该是人生所应有之事，不当出乎情理之外。《啼笑因缘》全书自首至尾，虽然奇文迭起，不作一直笔，不作一严笔，往往使人看了一回，猜不到下一回；看了前文，料不到后文。但事实上的变化，与文字上的曲折，细想起来，却件件都深合情理，丝毫不荒唐，也丝毫不勉强。”*严独鹤：《<啼笑因缘>序言》，《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87页，第287页。这种合情合理，正表现了作者秉承了历史演义小说家那样真实而严肃的创作态度，不同之处则在于《啼笑因缘》的题材范围以日常生活为主而非记录历史的更替、兴亡。

二、文体创作层面的变通

从叙事时间来看，传统章回小说的开头通常会采用“引首”或“楔子”的模式，用以隐括小说的发展，展现一个广阔或超越的时空结构，既重视时间的整体性，又富有哲学意味，而西方小说则常常从一人一事一景写起。《啼笑因缘》的开篇引入了西方小说的模式，在叙述北京的气候、风俗寥寥几笔之后，便引出了主人公樊家树，由主人公带动故事的发生。传统章回小说起笔多平铺，西方小说起笔多突兀。“平铺”，“突兀”都是指小说中叙事的时间顺序而言，“平铺”多采用顺序的方式写作，即按照时间顺序，连贯叙述。“突兀”则多采用倒叙、插叙等方法，制造悬念，推动情节的发展。从故事的整体记叙时间来看，《啼笑因缘》仍采用的是章回体平铺的叙事路子，但又通过插叙、预叙的运用对章回体进行局部改良。《啼笑因缘》开头写到“而今改了北平”，“这是北京未改北平的前三年”，是以倒叙的笔法引出故事，但故事的时空流转整体上又是顺序的，由主人公樊家树与三个女子的爱情纠葛为主线，按照事件的发生顺序来写，在此过程中又运用了西方小说预叙、插叙的技法。如第八回，家树即将回南探母，凤喜助兴弦断，“弦断”暗示了家树与凤喜爱情的悲剧，这是一种暗示性的预叙写法。又如第十八回，交待刘将军的正太太和姨太太，用的就是插叙的手法交待过去发生的事。

预叙、插叙其实中国古已有之，预叙最早见于甲骨卜辞中借卜筮方式预言叙事，插叙在《资治通鉴》中已有运用，只不过以上笔法并未在章回小说中运用开来，伴随着翻译小说的传入，小说家接触了大量预叙和插叙的方法，这种叙事时间才进入到中国的小说创作中。

从叙事视角的层面看，《啼笑因缘》继承了传统章回小说的全知视角，又通过大量的心理描写和暗示突出了限知视角的意义。传统的章回小说结构宏大，线索纷繁，叙事者通常会采用全知的视角展现广阔的生活场景，但同时在局部也会引入模糊的限知视角。《啼笑因缘》描述人物，向读者展示情节是以全知视角为主的，通过全知视角揭露了军阀的丑恶嘴脸，同时又借助心理描写和暗示呈现了视角的限知。如第四回，家树送关寿峰到医院，秀姑疑惑家树慷慨救父的用意，忽而觉得家树藏头露尾别有用心，忽而觉得冷淡了家树，冥思苦想，百思不解，误会重重，情节性强。此处使用的便是第三人称的限知视角，由于视角的限知，家树的用意变得并不单纯，同时又令读者忍俊不禁，写出了侠女的儿女情长。又如第八回，风喜弦断会让主人公认为这是家树母亲病症的不祥之兆，而实际并非如此这恰恰暗示了家树与凤喜的爱情悲剧，这种不可预料性正体现了视角的限知。

从叙事结构来看，《啼笑因缘》继承了传统章回小说的线性叙事结构，即所谓一张口难说两家话，它必须牺牲掉主要矛盾周围的次要矛盾，把某些情节模糊化。例如，樊家树第十回到十三回回南探母，焦点就由家树转移到凤喜、秀姑身上，省略了家树回南的经过，没有把空间拉得过大，这就体现了线性叙事的特点。

此外，章回小说在叙事结构上关注“字法、句法、章法、部法”，西方小说则关注“情节，性格，背景”，张恨水继承了章回小说以情节为中心的模式，“全书二十二回，一气呵成，没有一处松懈，没有一处散乱，更没有一处自相矛盾，这就是在‘结构’和‘布局’方面，很费一番心力的。”*严独鹤：《<啼笑因缘>序言》,《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88页。例如，第十七回到十九回，仅三回，就交待了家树与凤喜爱情的终结，凤喜的婚姻不幸，刘将军的暴戾、贪婪，秀姑的机智勇敢，刘将军的一命呜呼，大快人心，情节紧凑跌宕、摇曳多姿、妙笔生花。值得注意的是，《啼笑因缘》布局谋篇的灵感还与张恨水对戏剧、电影的热爱相关，他认为“凡一部小说的构成，除了命意和修辞之外，关于叙事，有三个写法：‘一是渲染，二是穿插，三是剪裁。’”*张恨水：《作完<啼笑因缘>后的说话》，《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41页。“我喜欢研究戏剧，并且爱看电影，在这上面，描写人物个性发展，以及全部文字章法的剪裁，我得到了莫大的帮助。关于许多暗示的方法，我简直是取法一班名导演。”*张恨水：《作完<啼笑因缘>后的说话》，《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41页。

在人物塑造方面，张恨水打破了章回小说只以行动、语言等塑造人物的模式，吸收西方小说的技法，通过对相关景物、小动作的描写突出人物的心理，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活。“关于改良方面，我自始就增加一部分风景的描写与心理的描写，有时，也特地写些小动作。实不相瞒，这是得自西洋小说。所有章回小说的老套我是一向取逐渐淘汰手法，那意思也是试试看。”*张恨水：《总答谢—并自我检讨》，《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80页。如第三回，家树与凤喜约会先农坛，作者先由家树的视角进行描写，“进内坛门，柏林下那一条平坦的大路，两面栽着的草花，带着露水珠子，开得格外的鲜艳。人在翠荫下走，早上的凉风，带着那清芬之气，向人身上扑将来，精神为之一爽。最是短篱上的牵牛花，在绿油油的叶子丛中，冒出一朵朵深蓝浅紫的大花，是从来所不易见的。”*张恨水：《啼笑因缘》，第43-44页。这段景物描写与人物的主观感受融为一体，既描绘出景色的淡雅宜人，又暗示了人物心情的愉悦，自是有别于传统章回小说的高妙之笔。关于小动作的描写更为传神，“在肋下纽绊上，取下手绢，右手拿着，只管向左手一个食指一道一道缠绕着。头微低着，却没有向家树望来。家树也不做声，看她何时为止。”*张恨水：《啼笑因缘》，第45页。不仅增强了事件的画面感，更把凤喜作为少年甜蜜、缠绵的一面表现得曲折有致。

三、文体形成的原因

张恨水对传统章回小说的题材和文体采取了继承与创新的辩证态度。究其原因有两方面，一是作者少年时对章回小说的阅读经验所致，一是作者新闻记者身份的促使。“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看到金圣叹批的《西厢》，这时，把我读小说的眼光，全副变换了。除了对故事生着兴趣外，我便慢慢注意到文章结构上去，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的。”*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第58页，第13-14页，第59页，第58页。“对整个《西厢》却有了文学上莫大的启发，在那上面，学会了许多腾挪闪跌的文法。”*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第58页，第13-14页，第59页，第58页。十四岁时，“商务书馆出了《小说月报》杂志，我每月买一本，上面有短篇长篇创作，有翻译小说，使我受益匪浅，于是我懂得买新书看了，跳出了只看旧小说的圈子，也可算作一种跃进吧。我仔细研究翻译小说，吸收人家的长处，取人之有，补我所无。”*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第58页，第13-14页，第59页，第58页。张恨水少年时代接触了中国传统章回小说与翻译的西方小说，由于其对小说的喜爱与感悟，他从阅读欣赏的角度逐步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这对于他日后的小说创作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者后来写到，“这个阶段，我是两重人格。由于学校和新书给予我的启发，我是革命青年，我已剪了辫子。由于我所读的小说和词曲，引我成了才子的崇拜者。”*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第58页，第13-14页，第59页，第58页。“但我的思想虽有变迁，我文学上的嗜好，却没有变更，我依然日夜读小说，我依然爱读风花雪月式的词章。”*张恨水：《我的创作和生活》，《张恨水自述》，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第58页，第13-14页，第59页，第58页。作者在新思潮的冲击下成长，少年时对中西方小说的阅读体验正影响了作者日后对传统小说的取舍，一方面吸收西方小说的写作技法，一方面仍对传统小说痴迷，由此创作了改良的章回体深深吸引着广大读者。

张恨水四十余年的记者生涯令他对现实有着敏锐的感知，为他创作小说提供了及时、有效、典型的题材，使他的小说既打破了传统小说题材的限制，又对新旧题材有机融合，情节曲折紧凑，人物个性突出。作为新闻记者，作者有机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人物，上层社会以及三教九流无一不在作者的观察范围之内，故而作者的小说中真实反映了官僚和军阀的横征暴敛、荒淫无耻的社会现象，同时还以一些新闻作为素材，兼容传统题材，以此吸引读者。此外，张恨水的作品都是首先在报纸上连载、刊登，继而出版成书的，因此深刻认识到市民阶层的接受程度显得尤为重要，作者小说风格的形成正与作者对读者的了解相关。“我觉得章回小说不尽是可遗弃的东西，不然，红楼水浒，何以成为世界名著呢？自然，章回小说，有其缺点存在，但这个缺点不是无可救药的；而新派小说，虽一切前进，而文法上的组织，非习惯读中国书，说中国话的普通民众所能接受。”*张恨水：《总答谢——并自我检讨》，《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79页，第280页。在对章回小说的改造过程中，作者以当时读者的接受程度为准，又注意到章回小说题材上的落后性，认为“大家若都鄙弃章回小说而不为，让这班人永远去看侠客口中吐白光，才子中状元，佳人后花园私定终身的故事，拿笔杆的人，似乎要负点责任。”*张恨水：《总答谢——并自我检讨》，《张恨水研究资料》，第279页，第280页。于是，作为新闻记者的作者认识到社会的黑暗与市民的接受程度偏低的背景，肩负起时代的使命，对章回小说大胆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