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平
(天津师范大学,天津 300384)
全面从严治党是十八大以来党的建设的重大战略主题。如果我们把惩治贪腐和制度治党当作从严治党的物质武器,而作为思想教育重要组成部分的“自我批判”则成为从严治党的理论武器。这种理论武器,只要在马克思主义政党内部彻底地被运用,就能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就能转化为从严治党的强大物质力量。
马克思主义认为,“自我批判”是对客观事物本身的辩证否定,其目的在于实现自我更新与超越。因此,所谓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是指在马克思主义政党内部,通过对党内错误倾向进行理论批判,以实现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更新和自我超越。马克思强调,无产阶级政党,应当经常对自己展开批判,必须“十分无情地嘲笑自己的初次企图的不彻底性、弱点和不适当的地方……”[1](P12)
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必须正确处理其与“自我批评”的关系。自我批评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优良作风,但这种作风不是通过“政党”这一抽象的术语来考量,而是借由党员这一具体的“个体”来体现。党的历史告诉我们,对党员个体工作中的不当言行的纠正应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来解决,而对党的错误思潮的纠正只能通过理论的批判和自我批判才能完成。因此,与“共产党人”对应的是工作的自我批评,与“共产党”相联的则是理论的自我批判;共产党的自我批判决定共产党人的自我批评;欲开展共产党人的自我批评,必先树立共产党的自我批判。
能否正确处理党的自我批判与自我批评的关系,是我党的一个极端重要的经验教训。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我们党始终坚持用理论的自我批判来消除党内的各种机会主义倾向。同时,党也高度重视党员之间自我批评的开展,因而使得这一时期成为党的自我批判和党员自我批评结合最好的阶段。改革开放前,尤其是“文革”的一个重大错误在于,理论上的批判和自我批判取代了工作中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并渗透到全党和社会的各个角落。自此,工作附庸了政治,狂热代替了理性,全党、全社会陷入极端狂烈的政治化、批判化之中,理论上的批判和自我批判已被放大到了极致,结果给党造成极大损失,教训深刻。改革开放后,由于种种原因,党的建设对党员的批评和自我批评的关注多于理论上的批判和自我批判,结果,党员对理论的“崇拜”不多了,对科学批判的畏惧不见了,而在抽去了马克思主义批判和自我批判权威的理论根基后,单纯在工作领域里强调自我批评的作风,显然是不可为继的,这正是一些党员干部之所以忽视自我批评并滑向蜕化变质深渊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因此,正确理解自我批判的含义,正确处理自我批判与自我批评的关系,是党的历史的一个深刻经验。
首先,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性,是由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自我批判”性派生的。
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马克思主义理论“自我批判”性的特质,决定了共产党是一个具有自我批判精神的政党。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批判”性,实质是坚持了马克思主义自我批判理论的统帅地位。
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证明,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能以自身的科学性为借口,而豁免对自己的反思和批判,从这个意义上讲,自我批判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超越自身的重要途径。马克思强调,“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所谓无情,意义有二,即这种批判不怕自己所作的结论,临到触犯当权者时也不退缩。”[2](P416)罗莎·卢森堡则明确指出,马克思主义应使“自我批判的思想武器在历史的电闪雷鸣中最出色保持着自己的生命力。”[3](P241)因此,以“自我批判”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武装的共产党,应如辩证法一样,在对自身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着对自身否定的理解,从其自身的不断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其自身,并通过积极的自我批判,去维护“运动”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性质。
其次,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是由党正确对待自己所犯错误的态度决定的。
共产党人是人而不是神,他们也会犯错误,如第一国际内部存在的工联主义、蒲鲁东主义、巴枯宁主义等思潮;第二国际内部存在的伯恩施坦修正主义思潮;俄国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所产生的民粹派、经济派、孟什维克主义、取消派、召回派等机会主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多次出现的“左”、右倾错误等等。但这些错误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党不能正确对待这些错误。列宁指出,“公开承认错误,揭露错误的原因,分析产生错误的环境,仔细讨论改正错误的方法——这才是郑重的党的标志”。
对马克思主义政党说来,承认错误的态度,对坚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自我批判来说,具有先决作用。因为,积极承认错误,将使过去被某些错误倾向所严重影响、压抑了的全部积极因素,又重新活跃起来,这种民心向背,正是党无论经过何种挫折终能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之所在。
首先,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应承认政党功能的有限性。
共产党是“运动”的政党,这决定了它在运动中既有成功也有失败,既有前进也有后退,既可能向“左”也可能向右,总的运动呈现曲折发展的过程,其实质就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功能的有限性,因此,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首先应承认政党功能是有限的。承认政党功能的有限性,对新时期从严治党的意义在于应批判两种错误倾向:一是否定从严治党的有限性,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领袖集体身上,认为党中央在一定时期内可以一举消除腐败;一是夸大从严治党的有限性,认为从严治党和过去一样,只是暂时的运动而己,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为此,应将从严治党提升到一种新的政治文化的高度,通过相应的政治社会化教育,向全体党员和社会成员传播正确的治党意识,并使之“内化”为自己的政治认知和政治价值观,从而为从严治党的持续进行提供广泛的民意基础。
其次,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应坚持理论的自我批判性。
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手段,主要是理论批判。但是,当前的理论批判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不是用的得心应手,而是不大会用;不是缺乏历史经验,而是忽视了有用的原则。为此,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必须恢复并坚持理论的自我批判性。坚持理论的自我批判性,对新时期从严治党的意义在于:从严治党,必须对党员干部身上旧的习性进行严肃的批判和自我批判。当前,虽然不再提及党员成份问题,但并不等于农村党员干部身上的小农意识已彻底消失,也不等于“知识化、年轻化”的机关党员干部身上旧有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习气和弊病已完全消除。因此,对党员干部身上旧有的、落后的习性进行自我批判,就抓住了新时期从严治党理论批判的关键。
再次,马克思主义政党走向“自我批判”,应划清理论批判的边界。
划清理论批判的边界,对新时期从严治党的借鉴意义在于:其一,从严治党所需的理论批判方法应有边界。党内自我批判的对象是党内一切违反党性原则的不正之风,而非已有的观念教条,这是批判观上的唯物论;党内的自我批判的方法不是简单地否定一切,而是辩证的否定,这是批判观上的辩证法。为此,必须摒弃一切无原则的无政府主义批判观,也要反对固守既有原则的先入为主式的教条主义批判观。其二,从严治党所需自我批判的理论武器应有边界。诚然,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自我批判的同时应体现出对其他理论巨大的包容性和吸纳性,但并不等于说自我批判的理论武器是随意多元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其自我批判必定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批判武器为主、其他科学理论的批判为辅”作为边界的,否则就等于用“批判的武器解除了马克思主义的武装”。
总之,“在自我批判中不断前进,在前进中不断自我批判”,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发展的辩证法。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批判”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性”在政治领域的内生性要求,也是共产党自身建设的传统法宝。因此,在全面从严治党的战略主题下,我们应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批判的理论自觉和选择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