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论定

贾启艾

(江苏护理职业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2，jqahywx@sina.com)

2011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修订学科目录，将护理学定为一级学科[1]。随后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布置各个学科评议组撰写一级学科的学科简介[2]。依据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其下设立护理学的人文护理学(Humanistic nursing)的研究方向。但是，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界定、学科体系、学科地位等基本理论问题，一直制约和影响学科的理论发展和实践探索。就我国人文护理学学科的发展现状来看，面临一些紧迫的问题，例如学科的基本概念、理论基础、体系架构，诸如此类的最基本问题。确立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就是为了从人文视角拓展护理学的二级学科，重振护理人文精神。这势必深刻影响护理学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疾病解释、护理目的、护理手段、护理模式诸多要素。

1 人文护理学的学科发展现状

1.1 人文护理学学科的理论研究和临床实践起步较晚

国外发达国家例如英国、美国、新加坡、日本对人文护理学的理论和临床应用起步较早[3]，而我国人文护理的理论研究相对滞后，依据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CNKI)，检索时间为建库至2016年7月31日，以“人文护理、人文关怀、人文关怀护理、人文精神护理”等为主题词，相关文献为1936篇[4]；人文护理的临床实践相对弱化，最早是在2006年的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上，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强调护理工作的人性化服务；人文护理的学科建设相对迟缓，2007年4月13日在北京大学医学部研究生院召开了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在《关于医药学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纪要》中提出构建人文护理学二级学科的构想[5]；人文护理的理论与实践结合有待强化，值得关注的是2010年卫生部在全国卫生系统开展“优质护理服务示范工程活动”，从理论和实践上促进人文护理学的进一步发展；人文护理学学科研究团队初步形成，令人欣慰的是国内有一直致力于护理学科建设的护理精英团队；人文护理学的学科研究方向已经明确，2011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修订学科目录，将护理学定为一级学科。按照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其下设立护理学的人文护理学的研究方向。2015年11月中国生命关怀协会人文护理专业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有组织有系统地开展人文护理学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推广，于2017年9月中国生命关怀协会批准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护理学院教学实习基地协和医院等单位作为人文护理的示范基地。人文护理学的理论研究和临床应用逐步开展，人文护理学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逐步被学界认同和接受。

1.2 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概念混乱和学科性质不明

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人文护理与护理人文被相互混用。据文献反映，国内与此相关的学术论文大多使用的“护理人文”，极少数的相关文献使用“人文护理”。只是在“人文奥运”的影响下，国内有部分学者意识到“人文护理”的概念，即使在学术论文中使用“人文护理”的概念，也没有清晰地辨析两者之间的联系和区别，甚至有的是两者的混用和误用。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国内研究人文护理的单位或机构，有的名称为护理人文教研室，有的称之为人文护理教研室，而且像这样的挂牌机构或单位为数较多，也能够反映和说明学界对两者的认识模糊的程度。也许有一种可能，即当学界着眼于护理的学科性质时,称之为人文护理教研室；强调护理的人文属性时，称之为护理人文教研室。如果概念不清，就必然会导致学科性质不清晰，学术研究思维不明晰，学科研究产生误区，科学实践产生误导。例如在开展优质护理服务工程活动的实践中，优质护理服务工程的概念与目标缺乏清晰界定，导致一些护理人员产生极大误解，将其误解为“洗头洗脸”工程。对于优质护理服务工程的概念理解，主要是从优质护理服务工程的“人文考量”[6]， 重点是优质护理服务的“核心概念和目标系统”[7]，因为在优质护理服务工程的目标中，如果没有百万护士的满意，就没有患者、社会、政府等全方位的满意[6-7]。

2 人文护理及其相关的概念

2.1 人文与护理的对立统一

人文与护理关系的问题，直接涉及人文护理学目的、性质、任务等一系列基本问题。人文护理学体现的是人文要素在护理中的应用，是护理学综合应用科学的具体呈现。即人文是基础科学，护理学是应用科学。人文护理学的综合性与实践性决定学科性质。人文与护理聚焦的都是“人”，都是关于人的学科；研究对象与服务对象也都是“人”。人文与护理的交集——“人是什么”成为人文与护理共同关注的论题。生命的存在、生命的意义、生命的价值都是人文与护理共同探索的母题。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决定人文护理的特征是人文性与工具性相统一。但是，在临床护理实践中人文护理的人文性被割裂肢解，让本应只担“工具”角色的技术，成为护理的“统治者”。必须让人文为护理导航，回归护理的人文性的本质属性。

2.2 护理人文学

护理人文学广义上属于护理哲学范畴，总体说来，就是人文关怀和人文精神构成护理专业人文知识体系。具体来说，主要有三种基本含义：①护理人文学科，即研究与探寻护理本质特征的人文学科，通过学科内容构建关爱的护理本质；②护理人文关怀，护患沟通传递人文关怀，展示关爱的护理本质；③护理人文精神，即强调理解人、关心人、尊重人，理解生命、敬畏生命、关爱生命，通过一系列护理关爱行为彰显护理人文精神。而关于护理人文学到底涉及哪些学科的问题，目前尚无定论，还处于学科知识体系的探讨和构建过程中。大量查阅全部国内出版的有关护理人文学论著，也难以检索到对护理人文学的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的明确界定。

2.3 人文护理学

人文护理的主客体是人(以人为对象)，核心是文(以文化人)，载体是护(护以载文)，价值是理(护理以人为本)。人文护理学是以哲学、伦理学、心理学、社会学、历史学、艺术等人文学科的视角和观点来解读健康、疾病与护理关系的，是研究护理的本质、目的、价值、专业精神及其如何在护理服务中体现人文关怀与彰显人文精神的一门学科。其目的在于促进护理与人文的进一步融合，促使患者获得人性化的优质护理服务。

2.4 人文护理与护理人文之辨

与人文护理相关的概念是护理人文，两者容易被人们混淆。2007年4月13日在北京大学医学部研究生院召开了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在《关于医药学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纪要》中指出：将“护理学”定为一级学科，下设“护理心理和人文学”等四个二级学科[5]。在这里显然把“护理人文学”等同于或误用为“人文护理学”。而在2011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修订学科目录后，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就使用了人文护理学。人文护理与护理人文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概念，两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2.5 人文护理学与护理人文学的联系

两者都是人文学与护理学的综合学科，两个概念间的交叉部分，就是人文护理学或者护理人文学研究的领域；两者都否定护理是“纯科学”或纯技术，都致力于拓展护理的人文内涵，在人文视野中探寻有利于护理科学发展的对策，寻求用人文的方式方法解决现代护理发展过程中的难题；两者都反映护理与人文的学科交叉，呈现护理与人文的知识互动，凸显人文因素在新的医学/护理模式中的张力；两者都是以人文关怀作为护理的基石，构建体现护理人文精神的知识体系。人文护理是运用“人文”方式方法进行护理所表现出的人文现象和人文行为，护理人文是人文护理所产生的护理人文价值和人文精神。人文护理是护理的人文化，护理人文是护理人文化的过程和结果。人文护理是通过护患沟通传递护理人文关怀，体现护理人文精神，展示护理的专业价值。其中，护患沟通是手段，人文护理是目的。

2.6 人文护理学与护理人文学的区别

严格说来，两者既有相同点，又有显著区别。其不同点在于：①学科性质不同，人文护理学实质是护理学范畴(这在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中已经明确，人文护理学是护理学的十四个研究方向之一)，护理人文学实质是人文学的研究领域；②反映概念间的关系不同，两者不是属种关系，也不是同一关系，而是并列关系；③研究的切入点不同，人文护理学主要关注护理领域中存在的人文现象，以改变护理目的和护理模式，完善护理主体的人文素养，让人文为护理学导航。护理人文致力于搭建护理与人文之间的桥梁，从人文的视角对护理现象进行思考，探寻人文学领域可以用于指导护理学实践的理论。例如美国护理理论家Leininger与Watson提出的人文关怀是护理学的本质的观点，将护理学拓展到以“关怀整体人的生命健康”为本的人文关怀的发展阶段。

3 学科的研究对象和学科体制决定学科性质

人文护理学是跨学科的研究领域，是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如果成为相对独立的综合性学科，必须界定学科性质。关于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学术界达成共识，大致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人文护理学是人文学的分支学科，应归入人文学体系；第二种观点认为人文护理学是护理学的分支学科，应纳入护理学体系；第三种观点认为人文护理学是人文学和护理学的综合性交叉学科。对于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判断，必须探寻影响和决定人文护理学科发展的决定性要素。

一般认为，学科成熟的标志具体分为学科内在的和学科外显的。学科内在的，主要是指具有独立的研究对象、成熟的研究方法、规范的学科体制；学科外显的，表现为学科是否列入大学课程，是否拥有学位授予点，是否拥有规模的学术组织，是否具备一定影响的学术刊物[8]。目前，从学科内在的因素来看，学科研究对象和学科体制是反映学科性质的必要因素。

3.1 学科研究对象决定人文护理学的学科性质

对于学科的研究，首要任务是明确学科的研究对象。研究对象明晰到什么程度，学科就发展成熟到什么程度。那么，人文护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对于人文护理学的界定和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目前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将人文护理学定义为:人文护理学是集哲学与历史、伦理学、人际关系学、文学、美学、礼仪等为一体，以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为核心的专业人文知识体系。人文关怀是人文护理学的完整体现。主要研究护理哲学、护理历史、护理伦理与美育、护理人际沟通理论与技术。这是从人文精神的理念层面和人文关怀的实践层面所构建的学科知识体系。具体地说，人文护理学包含学科层面人文知识体系(文化基础)、实践层面人文关怀(行动导向)、理论层面人文精神(价值核心)。其逻辑关系是文化基础-行动导向-价值核心。

3.2 学科体制决定人文护理学的学科属性

人文护理学是综合性学科，但是需要进一步明晰其学科属性。从理论上讲，学科体系主要由学科门类、一级学科、二级学科和学科方向组成。但是，目前护理学是一级学科门类，人文护理学只是其研究方向，护理学作为一级学科缺少二级学科的支撑。国务院学位办指出，各高校可以按照一定的申报程序自主设置二级学科[9]。因此，护理学的二级学科如何划分及其内涵如何科学界定，虽然国内有相关文献报道[10]，但是尚未系统深入地研究。从学科体系建构的层级和树状结构来看，建议吸纳《关于医药学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纪要》提出的将人文护理学界定为护理学的二级学科，而将护理学一级学科简介建议的“护理哲学、护理历史、护理伦理与美育、护理人际沟通理论与技术”等作为人文护理学的研究方向，这种学科与研究方向的关系，说明人文护理学是护理学的学科范畴。

4 人文价值取向决定学科性质

4.1 人文价值取向决定学科研究本位

人文护理学以人文研究为本位。人文护理学的学科取向是人文主义，核心精神是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基本思想是人文关怀，表达方式是护患沟通。这就决定了在人文护理学的研究中对人文与护理的地位、作用的研究不是对等关系，而是以人文为本位。护理以人为本、寓文于护是护理的终极目标。基于此，护理的本质就是关爱。护理是科学，亦是技术，更是艺术；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审美的，更是人文的。人文护理学研究领域主要是在护理视野下为人文发挥作用提供平台，发力点在于人文对于护理学科领域所产生的积极效用。

4.2 人文价值取向决定学科资源整合

人文护理学不是人文学与护理学的两个学科资源简单地叠加，而是整合人文学与护理学两个不同学科资源，进行重新学科资源配置的跨学科性质的研究。对于两个学科资源的筛选和利用，必须从学科综合的视角全面考量；即解决人文学科和护理学科的哪些资源需要重新整合，其选择的标准必须是人文价值的考量。人文价值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①技术价值指人文护理中护理技术所体现的价值；②文化价值指人文护理中文化资源(包括文化产品和服务)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属性；③经济价值指人文护理在其感知与应用过程中所体现的经济意义和价值；④社会价值指人文护理对社会发展的意义和价值[11]。鉴于此，人文护理的文化基础知识体系大致包括护理哲学、护理发展史、护理文化学、护理文学、护理美育、护理伦理学、护理传播学(沟通学)等。

5 寓文于护，护以载文的人文护理观

寓文于护与护以载文是对立统一的。寓文于护与护以载文是人文护理的一体两翼。寓文于护，即寓(人)文于护(理)，是对人文的特点和护理的功能之间关系的界定，强调人文护理的精神必须通过护理人文关怀的表达方式，展示护理的人文之美。护以载文，即护(理)以载(人)文，是护理的形式与人文的内容的有机统一[12]。也就是说，护理人文关怀经常是以技术作为工具和载体予以实施的，护理的技术性承载着人文关怀的价值理性。护理只是护士专业照护和传播护理人文关怀的手段或工具，其实质是彰显护士专业价值和弘扬护理人文精神。

5.1 寓文于护的人文护理观

人文是护理实践的附作物，而不是人文经典的定作物。人文的文化力必须通过护理的载体来传播和彰显。人文的社会属性与护理的工具属性相互融合，护理的人文精神在人文护理中交相辉映。人文与护理的融合统一，强调的是在工具性中体现人文性，而不是在人文性中体现工具性，即护理不能只是单纯技术的工具性，还要有人的社会属性的人文性，人的生命，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人的发展，人的精神追求。强调护理不仅是技术层面为健康服务，更寄托人文关怀，彰显以人为本，展示人文精神风貌。人文护理既是护理理念，又是护理实践；既是护理现象，又是护理本质。寓文于护的人文护理观揭示了护理的本质特征。

5.2 护以载文的人文护理观

护以载文，护文统一。护理是人文的基础，如果没有护理根基，人文就失去依托和存在的价值。护以载文是护士彰显护理以人为本的载体，是患者“人文化”的人性体验，是护士真善美的化身，是护患和谐的美好画卷。护文统一要求护士必须通过护理人性化的感知让护理对象可以直接感受的形式，必须是护理形式与人文内容表达的完美统一。护以载文，护文统一，手段目的，完美统一。

人文护理学是一门年轻的科学，学科理论研究和临床护理实践任重道远，期待人文护理学的专家学者和同道们持续关注，在人文护理学研究中升华人文护理理论，在人文护理实践中落地开花与结果。

〔参考文献〕

[1] 国务院学位办. 关于印发《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的通知[Z].2011.

[2] 王巍.考古学成为一级学科的前前后后[N] .中国文物报,2012-06-15(3).

[3] 马语莲.护理人文关怀能力研究进展[J]．蚌埠医学院学报，2011，36(9)：1039-1041.

[4] 刘成媛，卢根娣，罗梦丹．基于中国知网的我国人文护理学文献计量学研究[J].护理研究，2017，31(25)：3159-3162.

[5] 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学会.关于医药学学科专业目录修订调整总结会纪要[EB/OL].(2007-04-30)[2018-01-12].http:www.csadge:edu.cn/xwyjs/detail.

[6] 黄小静，贾启艾.优质护理服务工程的人文考量[J].护理研究, 2011,25 (17) :1505-1507.

[7] 贾启艾，李爱芹.优质护理服务的核心内涵与目标系统[J].中华现代护理杂志, 2012,18 (4) :380-382.

[8] 张艳，姜安丽．护理学学科体系研究进展[J].护理研究，2012，26(12)：3265-3267.

[9]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关于做好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的二级学科自主设置工作的通知[EB/OL].(2011-5-10)[2017-12-16].http://www.moe.edu.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moe_835/201102/115359.html.

[10] 张艳，姜安丽．构建护理学二级学科体系框架的探索性研究[J].中国实用护理杂志，2014，30(29)：75-78.

[11] 贾启艾.护理学的文化价值论[J]．中国医学伦理学,2005,18(2) :51-52.

[12] 贾启艾.文以载医、医文统一的护理人文教育观[J].护理研究，2006，20 (12):3278-3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