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末民初中国现代学制构建的类型与路径

2018-01-29 15:55王川
职教论坛 2017年34期
关键词:双轨制分科

摘 要:中国学校教育制度在清末民初的产生和形成过程中,既没有选择欧洲双轨学制类型,也没有移植美国单轨学制类型,而是在“中体西用”思想指导下和开明大臣主持下,构建了一种“中间制”学制体系。即基础教育选择强调德行修养、人格养成的单轨制,高等专业教育力主学术一体、中体西用的双轨制。单轨制强调树德与做人,双轨制偏重功利与实用。中间制学制体系的形成有三个节点:一是壬寅癸卯学制从单轨到三轨的聚变,二是壬子癸丑学制对普通教育“文实”分科、体用合一的争论,三是壬戌学制引进吸收西方教育经验后的模仿、改良与本土化。中国学制形成的路径既不是自下而上顺序的普及推动,也不是自上而下顺序的引领示范,而是先建立高等专业学校搭建起高等教育框架,而后关注小学校(堂)设立以推行平民教育,跳过了中等教育阶段。

关键词:教育制度;单轨制;双轨制;三轨制;中间制;“文实”分科

作者简介:王川(1957-),男,四川成都人,广州华商职业学院教授,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教育原理、教育史。

基金项目:2013年广东省教育科学研究重大课题“现代职教体系下中等职业教育发展研究”(编号:JK009),主持人:许玲。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518(2017)34-0074-10

中国现代学制肇始于洋务学堂的兴办。从京师同文馆(1862)的创办到维新教育改革,至宣统元年(1909)的40多年时间里,清政府兴办了各类专业学校680余所。在这些不同于普通教育学堂的各级各类专业学校中,主要分为外语学堂、武备学堂、实业学堂和师范学堂。其中类似于今天职业技术教育的实业学堂有256所(处)、教员2734人、学生16823人。按管理体制计,有京师督学局所属实业学堂2所、学生174人,各地方所属农业、工业、商业(包括高等、中等、初等)学堂187所、学生12611人;实业预科及其他学堂67所,学生4038人[1]。如果说广义的职业教育包括专业教育和专门学校的话,那中国现代学制体系中的职业类学校是早于普通中小学校出现的。

一、教育制度选择的类型

在教育体制上,反映一个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科技发展状况,政治体制与经济制度,民族文化传统和人口数量结构等,最主要标志是该国的学校教育制度。近代以来,资本主义國家在构建现代学制过程中,形成了“双轨制”和“单轨制”两种截然不同类型的学校教育体系,二战以后又形成了融合这两种学制的“中间制”。

双轨制(double-track system)是指一个国家从初等教育到高等教育设有两套独立的学校体系,一套是以培养国家官吏、思想领袖、科学家等国家管理人员、学术人才为目标,注重形而上的学术训练为教学特点的“精英”教育体系;另一套是以培养实用型、操作型、技能型熟练劳动者为目标,注重形而下的技术技能训练为教学特点的“大众”教育体系。双轨制学校教育体系的生长路径一般是先有较高层级的学校机构出现,如古希腊的“阿卡德米”(Academy)、“吕克昂”及中世纪的大学,近代欧洲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巴黎大学,美洲大陆的哈佛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耶鲁学院,后有较低层次的学校,如美国的“赠地学院”,欧洲的“多科技术学院”,以及更低层次的“工艺技术学院”(德国)、“综合技术学校”(法国)和“工人讲习所”(英国)等。双轨制体系的特点是培养目标明确、教学水平高效质优,具有明显的等级性,两套体系互不沟通。代表性国家有中世纪以来社会等级森严的英国、德国和法国的学校体系。

单轨制(single-track system)是指从初等教育到高等教育上下沟通衔接,只有一套学校教育体系。其特点是公平、开放,但某种程度上也存在效率低下、发展失衡、教学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代表性国家是19世纪后半叶开始形成的美国学制。相对旧大陆国家而言,美国是一个新兴移民国家,几乎没有贵族市民等社会等级的壁垒,也没有充分发育欧洲国家的旧教育体制,社会政治生活中的民主、平等、分权等精神渗透到教育体制的构建中。加之19世纪后半叶开始的第二次工业革命,迫切需要人口稀少、教育资源短缺、劳动力缺乏训练的美国建立一套适合本国国情的学校教育体系,单轨制学校教育体系就应运而生了。

“中间制”是指在基础教育阶段实施单轨制(因时代和国家地区不同,年限从6年至10年不等),中等或中等后教育阶段实施双轨制。中国近代以来的学制建立就一直是在中间制的道路上前行,只不过某一个阶段偏向于单轨制一点,某一个阶段偏向于双轨制一点,概因为中间制有两个特点符合中国的历史传统和教育认知。一是“学术一体,体用合一”。中国办学者历来认为学校教育中传授什么知识不重要,只要对统治者有利、对学习者“有用”就行;推而广之,普通学校与职业学校有什么区别不重要,只要学生毕业的“前途”光明就可以。二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洋务运动引进的新式学校强调教育的功利性和实用性,但传统教育注重“德行”修养和“人格”养成的指导思想不变,学校“以端正趋向、造就通才为宗旨,正合三代学校选举德行道艺四者并重之意”,张百熙等在《奏定学务纲要》中说:“外国学堂于智育体育外,尤重德育,中外固无二理也。”[2]1769“体”“用”之间的张力使中国教育制度很难建立并行不悖的“双轨制”学校体系,但也无法产生可以包容“学术”与“职业”训练的“单轨制”,只能融合二者之长形成“中间制”。

从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学制发展趋势来看,随着民族国家的独立和教育公平化、民主化、普及化成为现代教育理念的核心价值观,义务教育制度被视为现代国家的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和文化建设的基石。而该制度的公平性、独立性和年限长短是衡量一个国家教育现代化程度的主要指标之一。于是许多实施双轨制学校教育制度的国家将6-9年的基础教育阶段并轨,即基础教育阶段的学校及学程(课程)统一设置,到了中等或中等后教育阶段才开始分成学术教育和职业教育的不同路径指向。换言之,基础教育阶段实施单轨,中等或中等后教育阶段施行双轨,类似于字母“Y”型的学校体系,只不过Y字母下半段的一竖,有些国家短一些,有些国家长一些,即有些国家的分流开始得早一些,有些国家的分流开始得晚一些。目前绝大多数国家在义务教育阶段(9年左右)实行单轨制,往后则是学术教育与职业教育分开发展的双轨制。endprint

上个世纪的双轨制学校教育制度像是两条平行的铁轨,向前延伸,永不相交。普通学术教育学校和职业技术教育学校都在向高一级教育机构延伸,但相互之间没有交集、没有沟通,更没有换轨。本世纪以来,实施双轨制学校教育体系的国家也意识到人的发展的可塑性和多样性,15、16岁的学生在高中阶段的分轨并不意味着他会终身贴上一个标签,从事一种职业,所以绝大多数国家都在高等教育阶段建立了双轨制的换轨机制,提供了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互通路径。

中国现代学制的产生,既不是生产力发展和产业革命的必然产物,也不是传统教育的自然进化,而是清政府对来自西方列强坚船利炮威逼下的被动反应。因为科举考试内容囿于传统的文人情怀和圣贤的道德修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抱负无法应对时局剧变。洋务运动中开办的新式学校将类似于中国古代教育的“实学”,即实用知识、实用技术等“术”科视为救国良方,将职业技术学校中的“术”作为新式学校中的“学”来死记硬背。这种特殊历史环境中的“学”“术”一体的知识价值观和“体”“用”合一的教育价值观,明显不同于欧洲的学、术分轨的教育价值观,客观上造就了近代中国学制既不同于欧洲国家的双轨制,也不同于美国的单轨制,而是形成了烙有单轨制和双轨制印记的“中间制”学校教育制度。中间制学制的形成滥觞于1902-1903年壬寅癸卯学制的“三轨制”,过渡于1912-1913年壬子癸丑学制文实分科的争论,终结于1922年壬戌学制对西方国家学制的引进、吸收,比较、鉴别,最终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中国学制。

二、从“单轨”到“三轨”的壬寅癸卯学制

戊戌变法之后,无论是洋务派、维新派、还是君主立宪派,抑或什么派都不是之人,都认识到教育改革势在必行。呼吁废止科举考试、创办新式学堂和出国留学是当时改革的三股洪流。随着大批官员赴欧赴美赴日考察,和留美留欧留日的学生学成回国,新学堂越办越多,清政府也认识到应该有一个统一的学制标准将全国各地各级各类学校的课程内容与学习年限规范起来。1902年(光绪二十八年)初,清廷委托京师大学堂管学大臣张百熙拟定学堂章程。

光绪二十八年七月(1902年8月,是年为壬寅年),张百熙将拟定的《钦定学堂章程》6个文件,即《蒙学堂章程》《小学堂章程》《中学堂章程》《高等学堂章程》《京师大學堂章程》和《考选入学章程》,以及奏折“进呈学堂章程折”呈报朝廷。他在奏折中详述了起草学堂章程的思路是“节取欧、美、日本诸邦之成法,以佐我中国二千余年旧制,固时势使然;第考其现行制度,亦颇与我中国古昔盛时良法,大概相同”,“故今日而议振兴教育,必以真能复学校之旧为第一要图。虽中外政教风气原本不同,然其秩序条目之至赜而不可乱者,固不必尽泥其迹,亦不能不兼取其长,以期变通而尽利”[3]。他以“忠君思想”贯穿章程始终,试图构建中国最早的单轨制学校体系蓝图。

但是不久,张百熙遭到其他人的奏折指责,说他受维新思想影响太深,“喜用新进”,加之清廷对此学制体系不甚满意,便命张百熙等人重新厘订。这种情况下,张百熙在1903年6月(光绪二十九年闰五月)给朝廷上的“奏请添派重臣会商学务折”中,主动请求抽调湖广总督张之洞来一同起草学堂章程:“学堂为当今第一要务,张之洞为当今第一通晓学务之人,湖北所办学堂,颇有成效,此中利弊,阅历最深。”[4]原来,张之洞在两湖总督任上呕心教育、力主留学,办学成果累累、口碑声誉日隆,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不久趁张之洞进京公干之时,张百熙还力邀他到京师大学堂考察参观,对学堂里的各项学务管理和教育事宜指点迷津。张之洞也滔滔不绝、“尽日不倦”,京师大学堂的“教习、生徒,同深悦服”。光绪帝在奏折上批示:“京师大学堂为学术人才根本,关系重要,着即派张之洞会同张百熙、荣庆,将现办大学堂章程一切事宜,再行切实商订;并将各省学堂章程,一律厘定,详悉具奏。务期推行无弊,造就通才,俾朝廷收得人之效,是为至要。”[5]297于是才有了补充荣庆、张之洞为新学制体系起草人的插曲。

张之洞是洋务派后期领袖中的智者,他一直主张向外国强者学习,并且力主“学西洋不如学东洋”,是学习日本军事、经济和教育的坚定倡导者。“此次钦奉谕旨,命臣等将一切章程会商厘订,期于推行无弊,自应详细推求,倍加审慎。数月以来,臣等互相讨论,虚衷商榷,并博考外国各项学堂课程、门目,参酌变通:择其宜者用之,其于中国不相宜者缺之,科目、名称之不可解者改之,其有过涉繁重者减之。”[6]297-298经过他认真修订的《奏定学堂章程》(癸卯学制)由清政府于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1904年1月13日)正式颁布。《奏定学堂章程》是由22个“章程”组成的庞大学制体系文件,勾画出了“三轨制”的学校教育体系,即普通教育体系、师范教育体系和实业教育体系。

第一轨是被称为直系的普通学校体系、也是主流学制体系,共有从初等小学堂到通儒院的六个文件{1};第二轨是被称为旁系的师范学校体系的三个文件{2};第三轨也是被称为旁系的实业学校体系的七个文件{3}。另外还有六个文件,分别是总纲性质的《学务纲要》,管理性质的《各学堂管理通则》,有关考试和毕业奖励的文件《各学堂考试章程》和《各学堂奖励章程》,以及与早前各地兴办了许多外国语学堂(同文馆或广方言馆)接轨的《译学馆章程》,最后是为了解决毕业生出路的《进士馆章程》。

“实业学堂,意在使全国人民具有各种谋生之才智技艺,以为富国富民之本”[2]1769,可以说这是“癸卯学制”的亮点。“国计民生,莫要于农、工、商、实业;兴办实业学堂,有百益而无一弊,最宜注重”[6]298。以张之洞为主新拟订的《实业学堂通则》基本上是比照普通学校体系,将实业学堂分为“五类三等”{4}。高等各实业学堂分为预科和本科两个阶段,预科修业年限均为一年,本科则根据专业不同而不同。如工业学堂和商业学堂均修业三年;农业学堂的森林学、兽医学和土木工学修业三年,农学四年;商船学堂的机轮科修业五年,航海科修业五年半[7]。高等各实业学堂招收品行端正、学力优等、身体健康的中学堂毕业生,不须另行考试;同等学力者须年满18岁、身体健康、品行端正、自愿报名、考试合格者,也可入学。endprint

中等各实业学堂也分为预科和本科两个阶段,前者修业年限为二年,后者为三年,但农业学堂的本科修业年限“亦可酌量地方情形节缩为二年以内,或展长至五年以内”[8]。中等各实业学堂本科阶段入学条件是年满15岁以上、毕业于四年制高等小学堂、经考试合格者。预科阶段入学条件是年满13岁以上、五年制初等小学堂毕业者。初等实业学堂只有三类,即农业学堂、商业学堂和商船学堂,没有工业学堂,其承担的培养培训任务由艺徒学堂填补。初等实业学堂入学条件是“年龄十三岁以上,已毕业于初等小学堂课程者”,考虑到当时各级教育事业均为初办,合格生源不够,遂变通规定“十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已略读经书能执笔作文者,入堂学习”。初等农业学堂和商业学堂的修业年限为三年,商船学堂修业二年[9]。

实业补习普通学堂分为普通科和实业科,似今日之中职学校的专业设置和课程内容。普通科仅有各种课程设置而不分科,相当于今日各通识课目内容;实业科分为农业科、工业科、商业科和水产科,相当于今日职业学校的专业方向。实业补习普通学堂修业三年,招收毕业于初等小学堂以上学力者,或者非初等小学堂毕业,但已16岁以上并已从业、“别无就学之途者,苟特经本学堂监督核准,亦得入学”[10]1924。为照顾就业者的学习,实业补习普通学堂“可酌量以夜间及放假日授之,又或择用雪期、农隙等闲暇时节授之。其每星期之教授时刻,亦可聽各学堂审度地方事情,便宜定之,不必拘限一律。”[10]1924入艺徒学堂的学生“以已毕业初等小学堂者为合格”,或“虽非毕业初等小学堂者,苟由本学堂堂长选取,亦得入学”,但“年龄必须满十二岁以上;其未满十二岁者,恐体力不胜工作,断不可令其入学”。艺徒学堂学生与实业补习普通学堂学生一样,属于半工半读或业余学习性质,故修业年限无定期,“以六月以上,四年以下为限”。[11]

三、普通中学校“文实”分科的壬子癸丑学制

武昌起义后的当年12月29日,由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的代表,聚集在南京召开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会,孙文在大会上被选举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并于三天后,即1912年元月1日,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在随后组建的临时政府中,蔡孑民(元培)先生被任命为教育总长,随后他邀请蒋维乔先生{5}到教育部共事。当时蔡元培和蒋维乔同在上海,二人会面中谈到如何开展工作时,蔡元培说自己在欧洲多年,这次才刚刚回国不久,对中国教育情况有所隔膜,不知如何着手。蒋维乔说道:“前清学制久为教育界诟病,应从事改革。为今之计,正可趁此时日,邀集习教育经验之人,组织学制起草委员会,着手编订草案。至对付目前环境,则应先拟民国教育暂行办法,俾各学校有所遵循。”[12]蔡元培欣然同意。于是蒋维乔主持起草了《中华民国普通教育暂行办法》《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6},共同携至南京。1912年1月19日,教育部在暂借内务司的三间房内正式办公当日,立即在《临时政府公报》(第四号)上公布了这两个文件。在这两个暂行条令中,除了要求各地各级各类学校即行开学外,还对普通学校和师范学校的名称、教育内容、课程设置、教学要求等都作了明确规定,包括废止读经,改称“学堂”为“学校”,初小阶段男女学生兼收等规定。

与此同时,新学制亦在紧锣密鼓地起草。据蒋维乔回忆[13],在拟定新学制草案时,起点和着眼点都非常高,教育部召集了留学英、美、法、德、俄、日等国人才,将各国学制尽数译出,海纳百川、取长舍短,目的是拟定一个既立于世界前列,又适合中国国情的学校教育制度。孰料所译出的各国学制文本条文,与中国国情多“抐凿不相容”。起草委员会经过多次内部讨论和向社会公示、反馈,先后三易其稿,大家都趋向于仍以日本学制为蓝本来拟定,大致于1912年3月份完成草案。

随着南北势力的争斗加剧,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于当年2月15日在南京的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会上,又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旋即,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4月1日孙文在南京向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4月2日临时参议院议决临时政府迁至北京,教育部也就顺理成章地搬迁到北京。当时教育部的主要工作是恢复学堂正常教学秩序,同时抓紧学制草案的修正,以备提交给七月至八月在北京召开的临时教育会议讨论议决。7月10日上午的临时教育会议由蔡元培总长致开幕词,教育次长范源濂等50余人参加,整个与会人数有50~60人,当时国内著名的教育家皆悉数到会。会议期间有个小插曲,即蔡元培辞去了教育总长职务,教育次长范源濂接任。经过近一个月的争论激辩,最后通过的“议决案之趋势,亦归宿于模仿日本制”。民国元年秋天,壬子癸丑学制陆续以部令颁布全国。

壬子癸丑学制形式上仍然继承了癸卯学制的“三轨制”,即普通教育、师范教育和实业教育的三种学校教育体系。1912年9月28日,教育部公布《小学校令》和《中学校令》,“小学校教育以留意儿童身心之发育,培养国民道德之基础,并授以生活所必需之知识技能为宗旨”[14];“中学校以完成普通教育、造成健全国民为宗旨”[15];第二天教育部又公布了《师范教育令》,“师范学校”定为省立或县立,“以造就小学校教员为目的”,“高等师范学校”定为国立,“以造就中学校、师范学校教员为目的”[5]670。

1913年8月4日,即差不多其他学校令公布近一年之时,《实业学校令》才姗姗来迟。究其原因,与当时制定学制的主导者和中等教育阶段的“文”“实”分科有关。蔡元培就任中华民国政府教育总长时就开始了新学制的拟定,他曾经在《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一文中谈道:“实利主义之教育,以人民生计为普通教育之中坚。其主张最力者,至以普通学术,悉寓于树艺、烹饪、裁缝及金、木、土工之中。”[16]意即“实利主义教育”就是与百姓人民生计相关的知识内容的教育,这些内容(如农业种植、烹饪裁缝、工业制造和土建修造等)应该寓于普通学校教育内容之中。在随后“向参议院宣布政见之演说”中仍然延续了这一构想。他设想的教育机构是两种,一种是“普通教育之设施”,包括普通学校、社会教育机构的普通教育性质机构、特殊教育机构(盲聋哑废疾等学校);另一种是“专门教育之设施”,包括专门学校(大学及高等专门学校)、留学教育机构、社会教育机构的专门性质机构。值得注意的是,他把“中等以下之职业学校”归并到了“普通学校”中[17]。民国元年九月初二日以教育部令第二号公布的教育宗旨“注重道德教育,以实利教育、军国民教育辅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也反映了蔡元培在普通学校中传授职业教育内容的思想。endprint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时的中学教育分“文”“实”两科。癸卯学制在中等教育阶段本来是不分科的,五年制的中学堂期间计有12大类的教育科目{7},尽管“法制、理财缺之亦可”[18],但实际教学过程中仍然发现“中学科目繁多,学生并骛兼营,易蹈爱博不专之弊”,所以应该“析为文、实二类,俾得就性之所近,分途肄习,以期用志不纷”[19]。其实学部早在宣统元年三月二十六日的“奏变通中学堂课程分为文科、实科折”中就提出了“文”“实”分科的意见,其理由首先是中学堂学生天赋秉性具有不小的差异,“学生资性既殊,志趣亦异”,随着“年齿已长,趣向已分;或令其博古通今,以储治国安民之用;或令其研精艺术,以收厚生利用之功”。其次是学生毕业时面临有不同的出路和不同的人事,毕业升学时面对的高等学堂有文科实科之不同,经科、法政、文学科属于文科,格致科、农科、工科、医科属于实科。另外,毕业后是有志于从政治国,还是有志于谋生治事,与学堂里的课程学习内容紧密相关。再次是古人办学就有分科教学的案例。奏折援引宋代教育家胡瑗在家乡湖州设馆办学的事例,说明胡瑗办学设“经义”“治事”二斋,采用了“分斋教学”的形式,致使“子弟成就最多”[20]561。最后是他人办学经验,“近世德国学术号为极盛,考其中学堂之制,文科实科则系分堂肄习”[20]561。所以“与其于升学之时多所迁就,何如于入堂之始早為区分;与其蹈爱博不专之讥,何如收用志不纷之效”[20]562,中学堂在清末就开始分成“文科”“实科”教学了。

民国之后,本来中学教育的“旨趣”一是“养成克自树立之人才”,一是为高一级学校培养合格的预备新生,但民初的中学堂实难完成这一双重培养目标,“一炉熔冶,相抵必至于相销。查前清改订学校章程,曾经参仿德制,分中学为文实二科;嗣以各校力难兼营,期年复辍。夫德国中学制度之所长,不在于一校中设二科,而在因二科之性质分立二校,故设备费省,即中学之旨趣各能贯通。”[21]所以在着手改革学制体系时,“拟暂缓制度上之变更”,即普通中学教育阶段仍采取“文科”和“实科”分开实施的学校教育制度,但是在课程设立和标准拟定方面,仍然照癸卯学制分成12门分门教授,只不过在12门学科中就文、实之主要内容,权衡其轻重缓急,各有所侧重。“学生入学之初,令其分科肄习,则心志专一,程功自易,时日宽舒,所得较深。将来有志升学者,本其所学,再求精深,可以收一气贯注之效。”[20]562

因为有了“文”“实”分科,关涉实业教育体系的法令和学校机构较之癸卯学制就大大地简化了。壬子癸丑学制将实业学校分为了“五类二等”{8},“以教授农、工、商业必需之知识、技能为目的”。与癸卯学制比较,“五类”中删去了实业教员讲习所,即实业学校教员不再单列培养,另增加实业补习学校(类似于今日之职业培训学校),其余四类没有变化。“二等”中甲种实业学校相当于“中等实业学堂”,乙种实业学校相当于“初等实业学堂”;癸卯学制中单设的“高等实业学堂”归并到“以教授高等学术、养成专门人才为宗旨”的专门学校中了。专门学校的专业门类比“高等实业学堂”更广泛,开设有法政、医学、药学、农业、工业、商业、美术、音乐、商船、外国语等。因为学生入学资格须有中等学校毕业或经考试有同等学力者,层次应该属于高等教育范畴。

壬子癸丑学制仍然是三轨制,但是此三轨非彼三轨。癸卯学制的三轨是直系——普通学堂,两支旁系,一支为师范学堂,一支为实业学堂。癸丑学制的三轨是普通学校为一轨,实施“中学为体”的传统学术升学教育;实业学校为另一轨,实施基本的谋生就业知识技能传授的教育;专门学校为又一轨,实施“西学为用”的声光化电、西政西艺的教育。此时的师范学校虽然也是两个层次,培养小学教员的师范学校和培养中学校、师范学校教员的高等师范学校(相当于癸卯学制的初级师范学堂和优级师范学堂),但由于其招生对象、课程设置、入学条件、修业年限与普通中学校和普通高等学校基本一致,师范性特点弱化,职业性特点凸现。当时有人评论说“现在师范学校,简直是中学校的别称”[22]888,同时认为“中小学教员完全是一种职业,师范学校不过是职业学校之一种,并非普通教育,也不是高等教育,所以不必列在学校系统之内”,高等师范学校“实是大学及专门学校的赘疣,大可割去”[22]891,有将师范学校一轨并入专门学校一轨的主张。对职业教育而言,壬子癸丑学制的改变一是层次简化,即将壬寅学制的“初等职教”“中等职教”到“高等职教”的贯通体系腰斩,职业教育体系到“甲种”实业学校就止步了;二是界限模糊,如高等实业学校与普通高等教育融合,绝大多数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包括高等师范学校都归并到“专门学校”中了。

四、模仿、改良与本土化的壬戌学制

民国初年百废待兴。尤其是新旧教育更替之时,地方教育制度、学校形态名称百花齐放。早在清末,各省就曾仿效工商业的行会商会,纷纷成立教育会,为本地区的学校事务出谋划策,承担责任,有些教育会还承担了一部分教育行政事务管理功能。民国之后,教育会的宗旨又回归到教育研究上来了。民国四年(1915年),直隶省教育会发起召开全国性的教育会联合会,获得了各省教育会的赞同和响应。当年4月21日,在天津召开了全国各省都参加的教育会第一次联合会,除贵州、广西两省未派代表外,其他各省及察哈尔、绥远各代表均陆续到会。23日的成立大会有29位代表参加,教育部特派员许寿裳{9}、汤中二人出席。第二天全国教育会联合会正式开会,按各地提案性质,分为两个小组,甲组主要审查小学教育、师范教育、中学及女学教育的议案,乙组主要审查实业教育、专门教育、社会教育和教育行政方面的议案。湖南省教育会在本次会议上提出了“改革学校系统案”意见,这是响应年初(2月4日)大总统颁发《整理教育纲要》中的“筹备义务教育办法”,“改革学制”的要求提出来的。因为此案事体重大,未便仓促决议,特分别致函各省教育会征集意见。之后数年虽然未见实行,但新学制的改革是以此提案为嚆矢的。

此后5年半,学制改革无声无息。直至1920年10月20日至11月10日,由江苏省教育会承办的第六次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在上海召开,才有安徽、奉天、云南和福建等省重新提出学制改革的话题。但大会认为学制改革事关重大,短期难以骤行议决,遂建议各省代表本次会议结束后,回去充分商议、汇总各项建议、提出方案,留待下年全国教育会联合会上议决。endprint

1921年10月27至11月7日,在广州召开了第七次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莅会代表35人分属17个省区。在27日上午的开幕式上,大会主席汪兆铭(广东代表)致辞特意强调了“本年会议,最先要解决者,即为学制系统案,关系重大,我同人不可不自勗”[23]。此次会议,各省区教育会共提出议案30件,其中相关学制体系改革方面有黑龙江、广东、甘肃、浙江、湖南、江西、山西和直隶等8个省区的提案,加上上届会议的3件学制改革的提案,本次会议将讨论11个省区关于学制改革的提案。下午的大会即决定成立(学制方案)审查会,选举黄任之(炎培)为审查长,全体会员为审查员。经过一天的审查,大家认为广东方案较为完备,遂决定以广东方案为蓝本,与其他各省区方案比较、补充、完善。

早在上海召开的第六次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结束之后,广东省代表就广泛动员、高效组织省内教育界同仁成立了学制系统研究会,聘请71位相关人士组成6个小组,经过两个多月的资料收集、国情调研、学制比较,开会讨论无数次,最终形成了《学制系统案》草案及说明书,正式作为广东方案呈报给全国教育会联合会于当年8月1日提交大会讨论通过。广东方案形成过程中,出现过姚学修、徐乙垣等会员提出的单轨制草案,即小学6年(可并设补习科);中学6年,前3年不分科,后3年可设选科,其中师范学校不单设,并入选科;大学本科4年,师范大学本科与其他科一视同仁。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廖冰筠会员提出的学制草案仍然维持壬子癸丑学制的三轨制,即小学6年不分初高两级,也不分科;中等教育4年,分为普通系、职业系和教育(师范)系[24]881。大学分科,但高等师范并入大学师范科,不再单设。省立第一中学教员张石朋会员则提出了双轨制的学制改革方案,即小学6年为义务教育时期,不分高等初等;小学之上分为正系“人才教育”和旁系“职业教育”二轨。正系包括中学4年(13岁至17岁),不分文科实科;大学预科2年(17岁至19岁),本科4年(19岁至23岁),研究科(相当于研究生阶段)2年(23岁至25岁);旁系则将师范教育与职业教育合二为一,由初等职业学校四年,专门学校四年。

当时担任广东省教育会委员长的陈独秀也对本次学制系统改革的广东方案起草建言献策。他主张在高等教育阶段实施单轨制,“农(蚕桑、水产、兽医除外)、工、医、矿,均归大学,不另设专门学校”,“高等师范亦归大学,不另设立。说明:高等师范与大学并立,不但重复,设备不经济;而且学生资格及用途往往冲突。日本及北京都已有此等不好现象”。但是在中等教育阶段仍然是三轨制,即师范学校单设,甲乙种农、工、商学校及职业学校也在小学之上单设[24]889。

广东方案中涉及到职业学校体系的改革部分主要集中在中等教育阶段,这是争论最多、情况最复杂,需要重点改革的部分。负责学制起草的中等教育内容研究的小组{10}先后开会9次讨论改革方案,最后形成的结果是:中等教育阶段修业6年,有完全普通科的中学校,有三年普通科三年职业科的中学校,有三年普通科三年师范科的中学校,有一年二年三年的完全职业科学校,有渐减普通科、渐增职业科的四年五年制的中学校。概言之,形式上的单轨制,事实上的双轨制。

经过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的数年呼吁鼓噪,进入民国十一年,教育界人士和政府都已经将学制改革视为最迫切之事务。7月1日,教育部公布了将召开的学制会议议程,9月8日公布学制会议细则,9月20日正式开会。会议应到98人,实到58人,蔡元培当选为会议主席,王家驹当选为会议副主席。9月30日会议结束,其中前后召开了11次全体会议,审查会分两组各自开会讨论若干次,最终形成“学校系统改革案”。

其实早在教育部官方召开学制会议前,各个社会团体、行业协会就讨论学制改革事宜了。职业教育界也组织了许多活动。一是在年初的2月1日至7日,全国职业学校联合会发起并在上海的中华职业学校主办了“职业学校出品展览会”,相当于今天的“职业教育成果展”,来自8个省区的50所学校参展,报送成果作品3039件(展会上售出了329件,計1200余元),参观者达10468人。二是全国职业学校联合会临时会和中华教育改进社(职业教育组)于7月3日至7日在山东济南分别开会,期间又共同召开联席会。来自11个省区的58位与会代表,分别代表了43个社会团体。讨论了19个议案,其中最重要的议案有两个:“陈请中央筹定专款提倡补助职业教育案”和“审定职业学校学程编制标准案”。

1922年10月11日下午,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在济南召开第八次大会,按照前一年广州会议决定的议程,主要是讨论和议决学制改革的事宜。教育部派员携9月学制会议的“学校系统改革案”与会。经过7天的激烈争吵、讨论、妥协和会上会下沟通,最后通过了“学校系统草案”。此案融合了教育部九月份的学制会议案、广东代表起草于第七次全国教育会联合会通过的广州案、以及江苏省的学制修正案等。参加会议的北京代表胡适刊登在《新教育》第5卷第5期上的“记第八届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讨论新学制的经过”,叙述了由他本人和姚金绅(北京代表)、与教育部代表商讨起草的新学制讨论稿,“精神上大部分用广州案,而词句上多采用学制会议案。”“初等教育一段用广州案,稍加修正”,“中等教育一段,采学制会议案,以四二制为原则,以三三制为副则”,“职业学校一项,采用学制会议的概括主义,而不用广州案的列举主义”等[25]1006。经过会议逐条讨论审查修订,最后公推袁希涛、胡适、许倬云三人根据讨论结果修正胡适早先起草的讨论稿,形成了“起草员案”。“十七日上午,甲组审查会召开第八次审查会,讨论起草员案,全文经文字上的修正后,都通过了”[25]1007-1008。经由教育部呈大总统批准颁布“学校系统改革案”,定于当年11月1日起实施。

该案涉及到职业教育方面的内容有六条:与初等教育方面相关的是“(四)小学课程得于较高年级,斟酌地方情形,增置职业准备之教育”。与中等教育方面相关的是“(十一)初级中学施行普通教育,但得视地方需要,兼设各种职业科”;“(十二)高级中学分普通、农、工、商、师范、家事等科。但得酌量地方情形,单设一科,或兼设数科。附注二:依旧制设立之甲种实业学校,酌改为职业学校,或高级中学农、工、商等科”;“(十五)职业学校之期限及程度,得酌量地方实际需要情形定之。附注三:依旧制设立之乙种实业学校,酌改为职业学校,收受高级小学毕业生,但依地方情形,亦得收受相当年龄之修了初级小学学生”。相当于师范教育方面的内容是“(十六)为推广职业教育计,得于相当学校内酌设职业教员养成科”。最后,与高等教育方面相关的是“(二十五)大学校及专门学校得附设专修科,修业年限不等。(凡志愿修习某种学术或职业而有相当程度者入之)”[26]。可以看出,新学制将职业教育并入了普通教育体系内混合设置,本意是不偏不畸,同步发展。孰料由于历史文化传统的因素和社会经济生产力发展的因素,普通教育一轨逐渐势大,职业教育一轨逐渐势衰,整个民国时期的教育实践都表明,职业教育就从来没有与普通教育平行共进过。endprint

五、构建现代学校教育体系的路径

壬戌学制实施若干年后,多数国人对新教育学制成效失望,批评之声日隆。主要集中在1)现行学制过分侧重升学,而现实中不能或无法升学者居于多数;2)现行精英教育下的学制加剧了学生由农村而城市、而省会、而都会,毕业后不愿回到乡村,致使农村无建设人才,城市多浮游子弟;3)无论是普通教育还是职业教育,现行制度与课程多抄袭外国,不合国情。解决之道是修正现行的单轨升学制,自初小毕业生开始,教育就应该多轨制分流,即除了升学的学术教育外,小学、初中至高中都要有分流机制。

一个国家学校教育体系的内部层级上面,会循着两条不同的路径发生:一条路径是从较高层级的学校向较低层级的学校逐级向下延伸,一条路径是从较低层级的学校向较高层级的学校延伸。前者形成的学校教育系统称为“下延型学校系统”,例如西方国家近代教育体系的形成就是首先发展起了大学,然后出现以拉丁文进行教学、注重人文知识传授、以培养绅士或以升学为目的的“公学”“文科学校”,等到工业革命兴起,才开始逐渐普及义务教育,“主日学校”“基础学校”大量出现。后者形成的学校教育系统称为“上伸型学校系统”,如美国学校教育制度就是先有殖民地时期的年限不等、形式不拘的“主妇学校”“小学”等初级学校,随后才有“拉丁文法学校”和独立前后的“文实学校”的开办,以及独立之后的州立大学的建立。19世纪末“综合中学”的出现标志着中等层级的固化,南北战争前后酝酿并建立的“赠地学院”标志着美国学校教育体系的最终确立。

从欧美国家“双轨制”教育体系形成中的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各自生成的路径来看,职业教育体系是按照从低层次教育向高层次教育延伸的“上伸型”学校系统的路径实现的。如欧洲国家的职业教育尽管是在传统大学教育的体系之后建立的,但此时的顺序是:相当于小学阶段的初等职业教育最先出现,如英伦岛上的“慈善学校”,德意志诸邦国的“星期日学校”“工艺—技术学校”,法国的“孤儿学校”等。随着生产力发展水平提高和科学技术知识不断应用于资本主义大机器生产中去,中等教育阶段的职业学校教育体系发展起来了,如法国的“路桥学校”(1747)、巴黎的“综合技术学校”(1795);美国的“文实学校”,德意志的“实科学校”“进修(补习)学校”,英国业余性质的“工人讲习所”等。19世纪下半叶开始,欧美各国开始将职业学校教育体系往上延伸到“中等后教育阶段”甚或高等教育阶段,如美国的“农工学院”“赠地学院”,德国的“工科大学”,法国的“国立技术学校”,英国的“新兴城市大学”“多科技术学院”等。主要原因是职业学校教育是现代大工业生产的产物,生产技术的革新和劳动工具的进步逼迫资本家必须不断提高劳动者素质、提升劳动力的熟练水平。而人类的知识技术、发明创造应用于社会生产是一个螺旋上升的渐进过程,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由生疏到娴熟的过程。职业学校体系也随之由初等到中等、再到高等的路径发生。

中国现代学校教育制度的建立起始于20世纪初,发展路径既非西欧国家那样典型的下延型,也非美国那样的上伸型,而呈现出先设立较高等级的学校,然后向下延伸。但这种向下的延伸不是按顺序实现,而是跳过中等教育阶段,直接关注到基础教育小学阶段的建设。于是学校教育体系中的最低一级紧随最高一级得以发展起来的“中间型”学制体系,有学者称之为“非典型下延型”[27]路径。由此导致中国现代学校教育体系构建过程中的特色现象,即高等教育先行,初等教育繼之,中等教育相对滞后。时至今日,中等教育阶段一直是整个教育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不能不说有先天发育不足的原因。

如果广义的专业教育包括师范学校和实业学校的话,从中国近现代教育体系中专业类学校设立早于普通中小学校的设立就可以看出,“体”“用”之间的张力导致中国学校教育体系无法建立并行不悖的双轨制,也很难包容“学术”与“专业”的单轨制。这也是导致1950年之后历次学制改革的不确定性原因所在。

注释:

{1}即《初等小学堂章程》《高等小学堂章程》《中学堂章程》《高等学堂章程》《大学堂章程》(附《通儒院章程》)《蒙养院章程及家庭教育法章程》。

{2}即《初级师范学堂章程》《优级师范学堂章程》和《任用教员章程》。

{3}即《初等农工商实业学堂章程》《实业补习普通学堂章程》《艺徒学堂章程》《中等农工商实业学堂章程》《高等农工商实业学堂章程》《实业教员讲习所章程》和《实业学堂通则》。

{4}五类是“实业教员讲习所、农业学堂、工业学堂、商业学堂、商船学堂”等,另外的“水产学堂属农业,艺徒学堂属工业”。三等是“高等实业学堂”“中等实业学堂”和“初等实业学堂”。“高等实业学堂程度视高等学堂,中等实业学堂程度视中学堂(水产学堂亦系中等实业),初等实业学堂程度视高等小学堂。其实业补习普通学堂,艺徒学堂,均可于中、小学堂便宜附设,不在各学堂程度之内”。张百熙,荣庆,张之洞:《奏定实业学堂通则》(1904年1月13日),参见:璩鑫圭,唐良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学制演变》,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478-479页。

{5}蒋维乔(1873-1958),江苏武进(今常州)人。1903年入商务印书馆工作,1912年被蔡元培邀请到民国教育部襄助做事,次年10月辞职回商务印书馆。1917年元月与黄炎培等6人组成教育考察团,前往日本、菲律宾考察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师范教育、社会教育。是年九月仍回教育部任旧职。1922年7月出任江苏省教育厅厅长,1925年7月接掌国立东南大学(前身是南京高等师范学堂)。1929年应上海光华大学之聘任哲学教授,后又历任中文系教授、系主任、教务长兼文学院院长等职,前后执教二十余年。1949年,蒋维乔以特邀代表身份出席苏南人民代表大会,被选为主席团常务副主席。曾任武进文献社副社长、江苏省人民政府委员,又任上海市政协常务委员。1953年6月,任上海市文史馆馆务委员。1958年6月病逝于上海,享年86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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