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胜驹 李爱民
广东省阳江市中医医院内三科,广东 阳江 529500
焦虑、抑郁与躯体化症状在门诊中相当普遍,国外研究发现超过50%的初级保健诊所就诊患者存在焦虑、抑郁或躯体化症状[1]。国内多中心、大样本调查显示焦虑障碍、抑郁障碍、焦虑和抑郁障碍共病的校正患病率在综合医院就诊患者分别为8%、12%、4%,远高于一般人群患病率[1]。焦虑、抑郁与躯体化症状的危害甚大,其症状具有多样性,可涉及全身各个系统,也是引发其他慢性疾病或癌症的危险因素。
焦虑、抑郁与躯体化症状三者归属于中医学“郁病”的范畴。李爱民主任医师总结了历代医家对此类病症的研究,指出《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的脏躁及梅核气均属于此类病症,张仲景认为因忧思过度、心阴受损、肝气失和致脏躁,治则为养心安神、和中缓急、心肝同治,创方甘麦大枣汤。张仲景认为情志不遂、肝气郁结、肺胃失于宣降、津液不布,聚而为痰,痰气相搏,结于咽喉,发为梅核气,治则为行气散结、化痰降逆、痰气同治,创方半夏厚朴汤。至今此两方仍是治疗郁病的核心用方。“金元四大家”中的朱震亨在《丹溪心法·六郁》中的六郁证亦属于此类病症,朱震亨认为肝脾气机郁滞,致气、血、火、湿、痰、食互结成郁结,发为六郁证,治则为行气解郁,“气、血、火、湿、痰、食”同治,首创越鞠丸。成书于嘉靖年间的《古今医统大全·郁证门》指出:“郁为七情不舒,遂成郁结,既郁之久,变病多端。…治法必能内养,然后郁开,按证调理。”已明确情志因素为郁病的主要病因,并且认识到郁病的症状具有多样性。《临证指南医案·郁》列举了郁病的诸多治则,用药清新灵活,并且强调精神治疗。
李爱民主任医师指出:郁病可同时兼有躯体疾病,而且郁病患者除情志症状外,往往会以不同躯体不适症状就诊。故临证时需要识别出患者是否兼有郁病,且要判断其严重程度以及与躯体疾病的关系。李爱民主任医师认为临床上应梳理清郁病和躯体疾病之间的关系,以病证结合为原则,区别对待:①躯体疾病伴发郁病,郁病较轻,治疗上以治疗躯体疾病为主,适当辅以疏肝解郁等治法;②躯体疾病与郁病共病,两者同时治疗;③仅有郁病,并无明确躯体疾病,只是存在躯体化症状,故治疗郁病为主;④有些躯体疾病本身可引起郁病的症状,郁病的症状为这些疾病的部分表现或阶段性表现,如痴呆、颤病、中风、脑癌等。此种情况以治疗躯体疾病为主。
郁病诸症的核心病机是气机不畅,肝气郁结。李爱民主任医师认为导致肝气郁结的原因有二:一是情志因素所致,所谓各种因素引起情志不畅所致;二是身体禀赋所致,易于发生肝气郁结者,源于肝气不旺,所谓气虚引起气滞,肝气旺者,气机流畅,不容易为情志不畅所伤;肝气虚者,每因诸多因素阻滞而发生肝气郁结。肝气的虚实源于肾,因“肝肾同源”。“肝肾同源”包括以下3点含义:①肝藏血,肾藏精,精血互生,故肝阴和肾阴相互滋养,肝肾相生。若先天禀赋不足,肾精亏虚,则肝肾阴虚,精不化气,则肝气虚,易于肝气郁滞。②肝和肾均内藏相火,相火源于命门。若先天禀赋不足,肾阳亏虚,则肝阳不足,少火生气,阳虚则气弱,则肝气虚,易于肝气郁滞。③肝和肾虚实密切相关,相互制约,治疗上多兼顾二脏。李爱民主任认为郁病的发生往往是本有先天禀赋不足,肝肾的阴阳精血亏虚,肝气不旺,再遇上情志等因素而致病。
郁病治疗的目标是尽快消除症状,降低对躯体疾病影响,提高生活质量,提高治疗依从性,预防症状复发,维持良好社会功能[1]。具体分为:①郁病的发生有明确的病因,病因和症状消除后可逐步减药至停药;②难以完全消除病因的患者,在症状消除后还需巩固治疗,以调理脏腑的阴阳气血平衡为主;③严重的郁病应中西医结合,按照“急性期、巩固期、维持期及停药期”长期治疗观察。
治疗郁病首当疏肝理气,但必须细察是否存在肾的阴阳亏虚,涉及肾脏或经久难愈的郁病,须肝肾同治。
郁病辨证主张以八纲辨证为总纲。首辨阴阳。阴证以寒象为主,以身畏寒、肢冷、精神萎靡、脉沉无力或迟等为主证。阳证以热象为主,以身发热感、恶热、肢暖、烦躁口渴、脉数有力等为主证。再辨别表里。病变在皮毛、肌肤和浅表的经络属表。以恶风,四肢关节及全身肌肉酸痛,舌苔薄白,脉浮为基本证候。病变在脏腑、血脉、骨髓及体内经络属里。里证的临床表现是复杂的,凡非表证的一切证候皆属里证。三辨寒热虚实。由此得出表阳虚、里阳虚、里阴虚、表阴虚四主证。表阳虚主证为恶风,或恶寒,有汗或无汗,脉浮。治法为温阳固表、疏肝理气。主方为柴胡桂枝汤。里阳虚主证为面色白,精神萎靡,身疲乏力,声低懒言,畏寒,形寒肢冷,小便清长,下利清谷,脉无力等。治法为温补肾阳、疏肝散郁。主方为右归饮合二仙汤。若表里阳虚,则主方为柴胡桂枝汤合二仙汤,加附子、鹿角霜等补阳散寒之药。阴虚者两颧红,五心烦热,口干,咽燥,盗汗,遗精,舌红绛,舌质瘦或舌面有裂纹,无苔或少苔,脉细数。治则滋阴为主,常用滋水清肝饮。偏于表者,酌情加用葛根、沙参、麦冬、蒺藜等药;偏于脏腑者,酌情加用龟甲、白芍、五味子、阿胶等药。四辨是否合并有水湿痰饮、瘀血等病理产物,随主证加减。合并有水湿痰饮者可合五苓散、平胃散等方药。合并瘀血者可合血府逐瘀汤等方药。
3.1 验案1 张某,女,48岁,2017年3月15日就诊。主诉头枕部及两侧疼痛20余年,以刺痛为主,严重时恶心欲呕,时冷时热,须服“何济公散”方可止痛。平素失眠多梦,心悸易惊,心情苦闷。西医排除器质性头痛。症见:头痛,月经正常,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细。处方桂枝加葛根汤合小柴胡汤加减:柴胡15 g,黄芩15 g,半夏10 g,生姜10 g,大枣10 g,党参15 g,桂枝10 g,白芍30 g,葛根45 g,川芎15 g,龙骨30 g先煎,牡蛎30 g先煎,附子10 g。5剂。
2017年3月20日复诊,患者头痛减轻五成,无需服西药止痛,睡眠心悸等症状有改善,效不更方,继续上方治疗,服药30剂,头痛消失。至今未复发。
本患者从西医角度分析,为紧张型头痛合并焦虑障碍的患者,并存在药物依赖。李爱民主任医师认为该患者为郁病合并头痛,虽然病程长,但是以少阳、太阳头痛为主,合并时冷时热,无里阳虚的症候,所以考虑为表阳亏虚,少阳气机郁滞,兼有风邪上犯。治法为温阳固表、疏肝理气。主方为柴胡桂枝汤。
3.2 验案2 陈某,男,22岁,2017年4月16日就诊。主诉:头昏半年,加重1个月。患者有抑郁症病史3年,2型糖尿病史5年,予以胰岛素治疗。症见:意志消沉,头晕心悸,短气懒言,眠差纳可,二便调,舌淡苔薄腻,脉沉滑。处方予右归饮含二仙汤加减:仙茅15 g,淫羊藿15 g,巴戟天15 g,当归15 g,熟地20 g,山萸肉20 g,鹿角霜15 g,附子10 g,肉桂5 g,柴胡15 g,黄芩10 g,茯苓15 g。7剂。
2017年4月23日复诊,服药7剂后感觉头昏、心悸部分减轻,因为有口渴,仙茅、当归减至10 g,黄芩改为15 g,服药1个月后,头昏心悸明显减轻,精神好转。坚持以上方为主方加减服药3个月后精神状态明显好转,无头昏心悸。
本患者为年轻患者,西医诊断为糖尿病合并抑郁障碍。中医诊断为郁病合并消渴。患者肾阳亏虚,脏腑机能减退,肝气不舒。处方以右归饮合二仙汤加减,补肝肾之精、温养肾阳、调畅肝气。
临床中需注意识别出患者是否合并有郁病的情况,治疗郁病应根据患者病情严重程度,与其他躯体疾病的关系等区别对待,治疗上要以中医为主,必要时采取综合治疗方案,并规范疗程,预防复发。在方药选择上,不能仅仅围绕肝脏用药,往往需肝肾同治,随证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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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莺,刘晓虹,温惠贤,等.214例郁证医案用药规律数理分析[J].新中医,2011,42(10):121-123.
[4]赵锡艳,郭敬,赵天宇,等.仝小林运用扶阳法论治老年抑郁症的经验[J].江苏中医药,2014,46(10):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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