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政治经济学解读
——生产关系重构的视角

2017-12-24 02:34郑尚植王怡颖
财经问题研究 2017年9期
关键词:生产力结构性实体

郑尚植,王怡颖

(东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政治经济学解读
——生产关系重构的视角

郑尚植,王怡颖

(东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自中共中央提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来,有学者从西方经济理论出发对其进行解释,如凯恩斯主义、新自由主义和供给学派等,但都存在一定的理论局限和解释困境,并没有真正考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理论本质和实践逻辑。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一部分,必须立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式。本文根据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原理,基于马克思的生产关系理论,分别从生产与消费、生产与交换、生产与分配三个方面解读当前中国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具体表现与现实困境,从而能够真正理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理论本质。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政治经济学;生产关系

一、引 言

在2015年召开的中共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增强经济持续增长动力。自从中共中央首次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后,学界对其进行了多种理论解读。现有文献中,围绕如何理解“什么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大致可以归结为两大思路:第一条研究思路主要基于凯恩斯主义理论,从需求侧失效出发,讨论供给侧在当前的适用性与合理性,从而强调供求双侧平衡,以解决宏观经济问题;另外一条思路主要来源西方供给学派提出的“新供给经济学”,从推动经济增长的五个要素(劳动力、土地和自然资源、资本、科技创新、制度)出发探究相对应的供给侧的动力机制[1-2]。

上述两种研究思路通过比较供给侧与需求侧的各自特征对反思主流经济学有一定的启发作用,但并没有真正考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理论本质和实践逻辑,并且,这两种思路都存在理论局限和解释困境。在理论上,从经济思想史的角度,不论是强调需求侧的“凯恩斯主义”还是强调供给侧的“供给学派”,两者都是把需求与供给割裂开来作为两种宏观经济政策的相机抉择,并没有真正看到供给与需求背后的同一性。所以,从萨伊定律、里根经济学和供给学派等西方经济理论中寻求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理论基础无异于缘木求鱼。

正确理解和把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一方面必须立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和社会总生产的内在要求出发,既可以发现和找寻供给侧运动的基本规律,也能够理解结构性的矛盾所在;另一方面准确把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植根于中国改革实践,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命题蕴含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命题之中,其理论基础也必然蕴含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体系之中,并能为中国改革发展实践的过去和未来提供一致的解释[3]。

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根本出发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运动规律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一方面,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力的发展变化会导致生产关系的发展变化。另一方面,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当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展相适应,就会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当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展不相适应,就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做了经典的表述:“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4]。

但在现实社会中,人们理解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往往会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只看到矛盾体的一方面,即只看到生产力这一方,坚持“生产力标准论”,片面强调生产力的决定作用;另一种观点则更加强调生产关系的反作用,主张生产关系是生产力发展的根本动力,坚持“生产关系标准论”[5]。这两种观点在中国不同历史时期都曾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重要的理论指导作用。特别是“生产力标准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就是遵循这一理论标尺,生产力得到大大解放,经济增长取得显著成绩。然而,近年来,“生产力标准论”逐渐被许多学者和地方官员简单地理解为“生产力唯一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等价于“以GDP为中心”。片面强调矛盾体中生产力这一方,忽略了生产关系已经由适应生产力发展到基本适应生产力发展,最后到不适应生产力乃至阻碍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倾向和发展方向来自于生产力构成要素中人的主导作用,而现实的、能动的生产力中的人是处于一定生产关系之下的人。脱离开生产关系的人所构成的生产力只能是抽象的生产力,生产力的发展离开了人的进步与发展的要求,就不能促进人的进步与发展要求的实现,甚至成为危害和破坏人类社会发展的力量,形成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之间的严重冲突,因而必须变革生产关系以使社会生产回归到促进人类社会进步与发展的道路上。

中国自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经济增长放缓、结构性问题突出、收入分配格局固化等改革困境的出现急需重新审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对立统一关系。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提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本质上就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理论重构。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一方面必须从生产力的角度来认识“供给侧”,另一方面又必须注重从生产关系的角度来认识“结构性”。因此,不能停留在生产力这个层面上,必须深入认识生产关系这个层面所存在的问题,仅仅从生产力角度来理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6]。很显然,当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的主要方面表现为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发展,必须高度重视已经形成的社会生产关系体系对中国社会生产力所产生的巨大能动作用,甚至是决定性作用。因此,重启改革,获取改革红利的关键在于如何重构生产关系以实现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

在马克思看来,政治经济学应当主要研究一定生产关系下的生产,生产关系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整体,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这四个环节相互作用,紧密相连构成生产关系整体。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对四环节运动及其相互间的关系进行了重点论证,从论证的过程和结论中可以看出,社会生产总过程中的四个环节不是各自为政、互不干预的,而是“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7]。正是基于马克思的生产关系理论,本文分别从生产与消费、生产与交换、生产与分配三个方面去解读当前中国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具体表现与现实困境,从而真正理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理论本质。

三、生产与消费:重构供给和需求的关系

(一)马克思关于生产与消费同一性的论述

马克思在其《〈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首次提出“消费与生产之间的同一性”命题,并从三方面对这一命题进行了严谨的和科学的讨论。

首先,直接的同一性,生产直接是消费,消费直接也是生产,生产与消费可以相互转化。“因此,这种消费的生产——虽然它是生产和消费的直接统一——是与原来意义上的生产根本不同的。生产同消费合一和消费同生产合一的这种直接统一,并不排斥它们直接是两个东西”[8]。

其次,“每一方表现为对方的手段,以对方为中介,这表现为它们的相互依存。这是一个运动,它们通过这个运动彼此发生关系,表现为互不可缺,但又各自处于对方之外”[8]。生产为消费创造作为外在对象的材料;消费为生产创造作为内在对象的材料。没有生产就没有消费,没有消费就没有生产。

最后,间接的同一性,两者相互渗透,“生产生产着消费”,“消费生产着生产”。“两者的每一方由于自己的实现才创造对方;每一方是把自己当做对方创造出来。……消费不仅是使产品成为产品的终结行为,而且也是使生产者成为生产者的终结行为”[8]。另一方面,生产能够生产出消费,是由于生产创造出消费的一定方式,由于生产把消费的动力、消费能力本身当做需要创造出来。

(二)萨伊定律与凯恩斯主义:供给侧与需求侧的对立分割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说的生产与消费的关系本质上就是现代经济学中的供给与需求的平衡问题。实际上,在凯恩斯主义之前,古典经济学一直非常重视对供给侧的研究,始终强调供给比需求重要。从配第的“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到斯密、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经济学家们重点研究如何提高社会供给能力和财富创造能力。而法国经济学家萨伊把古典经济学重视供给的传统发挥到了极致,他认为,供给决定需求,供给创造需求,供给是第一位的,需求则是第二位的。萨伊的观点被后来的经济学家们概括为“萨伊定律:供给会创造它自身的需求”。马克思对于古典经济学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时只看到供给侧进行批判,他认为“像李嘉图这样一些经济学家,把生产和资本的自行增殖直接看成一回事,因而他们既不关心消费的限制,也不关心流通本身由于在一切点上都必须表现对等价值而存在着的限制,而只注意生产力的发展和产业人口的增长,只注意供给而不管需求”[8]。

资本主义社会周期性经济危机的出现最终打破了人们对萨伊定律的迷信,20世纪大萧条的到来引发了凯恩斯主义革命,经济学研究也开始从供给侧转向了需求侧。基于马尔萨斯的有效需求理论,凯恩斯主义强调通过政府干预以刺激总需求。在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看来,短期内需求决定供给,只要政府通过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进行相机抉择,就能够实现供给与需求的再平衡。凯恩斯主义长期以来在西方世界被奉为圭臬,成为各国政府制订经济政策的主要理论依据,然而通过需求拉动经济增长的需求管理政策并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资本主义固有的基本矛盾,反而容易导致欧美经济滞胀严重、赤字规模失控和金融风险放大等经济问题。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主要是通过消费、投资、出口三驾马车拉动经济增长,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政府依然通过“四万亿计划”刺激海量投资,最终“需求侧管理”的效率越来越低下,经济发展步入新常态。

(三)“去产能、去库存、补短板”:供给侧与需求侧的协同发力

中国当前宏观经济的主要问题,既不是单独的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也不是简单的产能过剩的问题,而是有效需求与有效供给不足同时并存,所以无论是需求拉动供给的国家干预主义、还是供给创造需求的经济自由主义,都不能全面真正地解决供求平衡问题,唯有供给侧与需求侧两端同时发力,推进双侧协同匹配才能实现中国经济的转型升级。

“去产能、去库存”的重点是解决中国的结构性产能过剩问题,主要分布在钢铁、煤炭、水泥和房地产等行业,这些行业存在大量的“僵尸企业”。为了有效去产能,一方面需要供给侧借助各种化解方式为过剩产能找到出路,毕竟过剩的生产能力并不都是无用的生产能力,积极地为过剩产能寻求新去处,可以减少资源浪费;另一方面需要需求侧发挥优胜劣汰的市场机制,由市场来淘汰过剩生产能力,无效产能最终还是要通过需求侧来消化。值得注意的是,“去库存”更多地需要需求侧的作为,在发展中创造需求,如城市建设、城乡一体化建设、环境治理工程、提高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允许农民进城买房等[9]。所以,供给侧的“产能过剩”问题,既要供给侧本身的调整,也要需求侧扩大需求。

“补短板”就是在生产领域加强优质供给,减少无效供给,扩大有效供给,使供给体系更好地适应需求结构变化。很显然,“补短板”不仅需要在供给侧方面通过技术创新提高产品的质量与档次,还要通过需求侧引导消费者由中低端消费转向高端消费,刺激高端需求,解决高端供给不足的结构问题,以实现供求之间在短期和长期的双向动态均衡。

四、生产与交换:重构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关系

(一)马克思关于生产与交换关系的论述

在马克思看来,生产始终是第一位的,“摆在面前的对象,首先是物质生产。在社会中进行生产的个人,因而,这些个人的一定社会性质的生产,当然是出发点”[8]。所以,生产决定交换,在生产本身中发生的各种活动和各种能力的交换,直接属于生产,并且从本质上组成生产。“私人交换以私人生产为前提;交换的深度、广度和方式都是由生产的发展和结构决定的。……可见,交换就其一切要素来说,或者是直接包含在生产之中,或者是由生产决定”[8]。

很显然,生产决定交换的同时,交换对生产也存在反作用。随着交换过程,货币从商品世界中游离出来,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发生内部对立,表现为商品与货币之间的外部对立,从商品流通转变成货币流通。但是,“随着生产的社会性的增长,货币的权力也按同一程度增长,……最初作为促进生产的手段出现的东西,成了一种对生产者来说是异己的关系。生产者在什么程度上依赖于交换,看来,交换也在什么程度上依赖于生产者,……”[8]。交换价值脱离产品而在货币形式上独立化,与此相适应,交换(商业)则作为脱离交换者的职能而独立化。过去,交换价值是商品交换的尺度,现在,商业的目的不是直接消费,而是谋取货币。可见,交换阶段的发展变化直接影响着生产过程。

对单个资本的循环和周转分析以后,马克思论述了社会总资本的运行即再生产理论。在社会再生产中,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交换对生产的基础性作用。交换是社会再生产的前提条件和基本内容。两大部类生产的平衡与否能够通过商品交换的情况直接反映出来。

(二)“实体不实、虚拟太虚”: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严重脱节[10]

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物质产品的生产占据支配地位,实体经济较多,虚拟经济较少,马克思将其研究重点放在物质生产领域,因而实体经济是《资本论》的研究主题。随着20世纪70年代全球金融深化,马克思关于生产与交换的辩证关系就表现为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相互作用。价值增殖是所有资本的一般本质特征,最初表现为与实际生产过程相一致。随着货币虚拟化进程的加快,价值增殖的形式在发展变化,逐渐表现为虚拟的价值增殖,即与实际生产过程相脱离的价值增殖[11]。虚拟资本循环运动公式由G-W-G′直接变成了G-G′,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呈现高度表面化。

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相互独立又相互依赖,如果处于交换领域的虚拟资本的扩张严重背离了实体经济的发展要求,最终将引发经济危机。当前中国供给侧最突出的结构性问题就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严重脱节。一方面,“实体经济不实”,主要表现为既存在产能过剩、产品滞销,实体企业遭遇生存困境;又面临技术创新不足、产品附加值过低,从而导致实体经济大而不强。另一方面,“虚拟经济太虚”,主要表现为资产价格过高,尤其是以房地产为主体的资产价格连续翻番,逐步向上偏离了由实体经济决定的内在价值相应的价格;同时债务率过高、宏观经济处于高杠杆状态。

(三)“去杠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协调耦合

“杠杆”是一把“双刃剑”,适度的杠杆对实体经济有益,但如果杠杆率过高,债务增速过快,杠杆反而会拖累实体经济发展。很显然,“杠杆”的最优状态就是保证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协调耦合,即两个子系统之间及其内部各要素间在总量与结构上匹配恰当,整个经济系统运转有效,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当前中国政府与企业的杠杠率都远远超过经济可承受水平,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经济金融生态,让经济和社会能够健康可持续发展,“去杠杆”已经势在必行、迫在眉睫。201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去杠杆”列为2016年的五大任务之一,重在防范区域性和系统性金融风险。

基于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耦合关系,要想真正做到“去杠杆”,必须把实体经济做实做强,实体经济是发展的动力源泉和坚实基础,如果没有实体经济的充分发展,虚拟经济也难以健康发展。实体经济中高杠杆的主要原因在于存在大量的产能过剩,只有通过市场机制消化落后产能、淘汰僵尸企业,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换代才能逐步实现降杠杆。

从虚拟经济出发,“去杠杆”必须弱化虚拟经济份额、优化金融资源配置,以金融去杠杆带动实体经济去杠杆。一方面,可以通过提高直接融资比重,鼓励实施债转股,在降低杠杆率和优化债务存量配置的同时,提升企业再融资能力;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和硬化预算软约束,继续推进地方政府性债务管理改革和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因此,重视金融去杠杆能够为实体经济去杠杆提供更好的金融环境、确保金融体系稳定高效。

五、生产与分配:重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

(一)马克思关于生产与分配关系的论述

首先,生产决定分配。个人以雇佣劳动的形式参与生产,以工资形式参与产品、生产成果的分配。分配的结构完全决定于生产的结构。分配本身是生产的产物,无论是生产对象还是生产形式。就生产对象而言,能分配的只是生产的成果,就生产形式而言,参与生产的方式决定分配和参与分配的形式。

其次,分配反作用于生产,生产受分配制约。马克思认为,如果在考察生产时把包含在其中的分配撇开,生产显然是空洞的。“照最浅薄的理解,分配表现为产品的分配,因此它离开生产很远,似乎对生产是独立的。但是,在分配是产品的分配之前,……这种分配包含在生产过程本身中并且决定生产的结构,产品的分配显然只是这种分配的结果”[8]。

最后,生产与分配具有同一性,互为前提。马克思认为,一方面分配先于生产成为生产的前提,“决定生产本身的分配究竟和生产处于怎样的关系,这显然是属于生产本身的内部问题。如果有人说,既然生产必须从生产工具的分配出发,至少在这个意义上分配先于生产,成为生产的前提”[8]。另一方面,虽然这种分配对于新的生产时期表现为前提,但分配本身又是生产的产物,不仅是一般历史生产的产物,而且是一定历史生产的产物。通过生产过程本身,分配就从自然发生的东西变成历史的东西,并且对于这一个时期表现为生产的自然前提,对于前一个时期就是生产的历史结果,分配在生产本身内部被不断地改变[8]。

(二)要素分配扭曲:资本与劳动的收入失衡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分配关系的研究最主要集中在资本与劳动的关系上。根据《资本雇佣劳动》的分析,资本无偿占有劳动的剩余价值,工资和利润是互成反比的。也就是说,“资本的份额即利润越增加,则劳动的份额即日工资就越降低;反之亦然。利润增加多少,工资就降低多少;而利润降低多少,则工资就增加多少”[8]。

即使最有利于工人阶级的情势,即资本的尽快增加改善了工人的物质生活,也不能消灭工人的利益和资产者的利益,即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利益对立状态,利润和工资仍然是互成反比的。可见,即使停留在资本和雇佣劳动的关系范围内,也可以知道资本的利益和雇佣劳动的利益是截然对立的[8]。

马克思以劳动—资本关系为切入点,深刻分析了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微观基础,鉴于中国实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劳资雇佣关系依然成立,这一分析框架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劳资关系仍具有解释力和生命力。很显然,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下的资本剥削和对抗关系不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劳资关系更多体现为劳资双方对经济利益的诉求关系和劳资收入分配的扭曲[12]。当前中国劳资收入分配失衡主要表现为劳动收入份额过低且持续下降,由1995年51.9%下降到2011年44.9%。很显然,现行国民收入分配扭曲的加剧在微观上直接制约居民的消费能力,在宏观上阻碍社会再生产的顺利运行。

(三)“降成本”:生产要素优化配置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本质是从优化生产要素配置出发,矫正要素配置扭曲从而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很显然,劳动与资本是最重要的两大要素,一旦两者之间配置失衡,最终导致错配成本上升,要素生产率下降。2016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降成本”列入重点经济工作,明确提出要帮助企业降低成本,主要包括制度性交易成本、税费成本、社保成本、电力成本、融资成本和物流成本等六类成本。这六类成本都属于企业的显性成本,政府通过相应的体制改革和简政放权,很容易就可以降下来。但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所要降的成本并不是生产过程的显性成本,而是要降低核心生产要素的错配成本。

提高效率和降成本是一个问题的两面。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从一定意义上说是节省要素投入,实际上就是降成本[9]。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最终就是要大力发展生产力,而生产力由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劳动者三要素构成。其中,劳动者是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劳动资料与劳动对象只有与劳动者结合起来才能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所以,供给侧改革必须由要素驱动(资本驱动)向创新驱动(劳动驱动)转变,重视劳动力(人力资本)对产出的贡献从而提高劳动者报酬。虽然提高了劳动力成本,但通过引领要素重新配置可以显著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将明显抵消劳动力成本的提高[9]。

六、生产关系重构背景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实践路径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能简单照搬西方经济学理论,必须汲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滋养,在充分认知中国经济供给侧主要矛盾的基础上,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指导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化解广泛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实现经济健康继续发展,从而适应和引领经济新常态。

首先,根据马克思生产与消费同一性原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实现供求结构的协调兼顾,一方面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通过市场机制淘汰过剩产能,另一方面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做好顶层设计,简政放权,为企业松绑,消除过度的政府干预。供给侧与需求侧必须齐头并进、同时发力才能真正有效解决中国当前的结构性难题。

其次,根据马克思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辩证关系,实体经济是物质财富的根本源泉和国民经济的坚实基础。所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通过优化产业结构、防止产业空心化和提升产业实力来化解产能过剩,从而大力实施提升价值链的发展战略。同时,政府也要培养和完善企业家精神、大力扶持社会创新,激发企业活力,坚守实体经济。

最后,根据马克思生产与分配的相互作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分配制度,进一步完善所有制结构,发挥国有经济主导作用,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努力实现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增长同步、劳动报酬提高和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切实提高劳动者地位,激发劳动者的创新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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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邓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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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6-1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政府作用效率视阈下最优政府规模的理论重构、模型估算与实现路径研究”(16CJY063)

郑尚植(1983-),男,江西上饶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政治经济学研究。E-mail:8707540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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