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鸟与浪花（组诗）

/李 伟

水鸟与浪花（组诗）

/李 伟

列车开动了

列车开动了，徐徐地驶离站台

把那个男孩的孤单扔在人群中了。

她回到座位上，止不住掉下了眼泪

颤抖的肩膀捂着脸

那么伤心的样子。可怜的孩子

像是从大雨中回来的一只羔羊。

我无法知道他们确切的关系

唯能猜到的是，他们各自在自己的悲伤里

一定很难过。没有什么能够安慰她

孩子，在对你们疼痛的领悟中

我远逝的青春也突然苏醒。

在海边

黄昏看起来是沉着的，水鸟衔着浪花

跟随一艘归港的渔船飞翔

它雪白的翅膀，愈发显出大海的幽暗。

天色毫无意外地黑下来了

只是，风好像比刚才大一点

一上岸，就一头钻到远处的树林里去了。

银色的沙滩宛如一弯月亮

把大海紧紧地揽在怀抱里。

站在岸边，我是茫然的

我并不比一只水鸟对大海了解得更多。

天快黑时

天快黑时，听见小区里的人家

有锅碗碰响的声音，葱花入锅溅出的油

嗞啦一声，也溅到了我的耳朵里。

突然，惭愧起我的游手好闲了

为什么就不能融入到这热烈的生活里去？

就这样像漂在水上的油花

我无法为这50多年找出更好的理由。

其实，也无需找了，从汾河从容的流动里

我看到了它内心的清澈和宁静。

的确，这样好的时候也不是很多

我劝自己，相信大地，相信生活吧。

礼拜天

草尖上的露珠被风刮得颤抖

我的身体也感到四处漏风了。

天已经凉了，做一次深呼吸

草木的香气就全部吸到肺腑里了。

我用意念打扫一下凌乱的内心

然后，对自己说，这下好了

身体已经很干净了，很干净。

坐到书桌前，便有一种巨大的安详。

多么好的早晨！即使不做礼拜

神也看到了我干净平和的样子

我想，她一定是欢喜的。

空 茫

刚挤过奶的母羊蜷卧在干草上

它的眼里闪动着明亮的泪光。

天空是那种忧伤的蓝

无边的田野里，早春的麦苗暗绿着

哦，这饱含着荷尔蒙的大地！

一朵云就能盖住的小村庄

没有屋檐能高过鸟雀的翅膀。

一爱就是一生，耗尽了谁的悲悯

转眼间，一切都成了隔山隔水的怀旧

仍寒面的风，带走了过路人的歌声。

神啊，此刻，是什么让我心生空茫。

野 花

风一吹，草丛中闪现出略带羞涩的野花

黄得明亮，白得圣洁，紫得禅定

……都那么欢喜的样子

这是我见到的大地之上最小的神。

花朵的杯盏里盛着昨夜的露水星辰

也可安放彩蝶、阳光和整个天空的蓝。不需要太多的抒情，世上所有的美

都在沉默中有足够打动人心的力量。

嗯，用它小心谨慎的香清洗尘心吧

这片繁星般的野花，是我灵魂的入口。

在此岸

接近尾声了，一天开始退场

树木被暮霭笼罩着，陷入隐晦之中。

去年割过的苇草的草梗已返青。

大片的湿地上，还有几只白鹭在觅食

它们细长的腿高过滨河西路。

浮桥、流云、以及远山皆和光同尘。

是的，奢华见惯了亦是平常

立于此岸，只向内求安。

愈浓的夕光，降临在佛性的大地上

这天色，看起来与我的心情多么相称。

春天的片段

河水漾开晨曦，黎明扩大

在它流动的蓝天里，漂着白云的手帕

还有针尖一样小的鱼苗飞来飞去。

从天而降的蝴蝶，身着盛装

犹豫地不知该在哪一朵花上歇脚。

这是诸神觉醒的季节

上帝，一切都将得到赞美和祝福。

寂 静

走近时，蝉突然停止了吟唱

空气噤声，桑树碧绿，远山不语

我仰头找了半天

还是不知道，这只嘹亮的蝉

它到底藏在了哪棵树上。

回过神，见鱼苗跳出水面

把荷塘的一小块蓝天碰碎了。

但立在荷尖上的蜻蜓一动不动

薄翼抖动着阳光的金箔。

向日葵的葵盘里已坐满了籽实

野草齐腰，听得见豆荚炸裂的声音

寂静，四周的寂静还在加深。

5病区

伫立在窗前，目光空洞地

凝视住院部楼下的那块荷塘

莲蓬在污泥堆高的水面上倒立

荷茎黑枯，败叶纷披

一派准备谢世的样子

这景象，多像被癌症折磨的父亲。

神色忧郁地穿过5病区长长的走廊

像穿过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道路。忍着巨大的悲伤，必须忍住的中年。

感觉，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

沁凉的风，是从外环路刮进城里的

连小小的病房里也蓄满了秋天的味道。

李伟，1961年3月出生。现在太原铁路局传媒中心工作。著有诗集4部，散文集2部，诗文合集6部。文学作品曾获得全国铁路第8届文学奖；新闻作品曾获得山西新闻奖；中国铁路好新闻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