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梅
(湖州师范学院 艺术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明代文人笔记之民间歌唱探微*
安小梅
(湖州师范学院 艺术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中国作为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国,对于古代史的研究,史料记载尤为重要。小说笔记作为一种特殊的记载方式,为后代对文化历史的探寻和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本文通过对《明代笔记小说大观》中的13部著作以及《古今风谣》《陶庵梦忆》《七修类稿》共计16部笔记音乐史料的整理和分析,探寻明代民间歌唱艺术及其音乐活动的状况。
明代笔记小说;民间歌唱;民谣俗曲;戏曲音乐;音乐活动
中国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国家,对于历史的记载尤为重视。每一个朝代都将修著史书作为一项重要的工作完成。除了朝廷官方编写的正史外,一些私人著史也为后人留下了不可或缺的历史档案。明代是一个中国社会发展的转型期,这一时期的社会、政治、经济正朝着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过渡,这也大力推动了中国社会城市化的进程。包括民间音乐在内的城市文化生活也日益丰富起来。小说笔记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的“野史”,对后来人对于历史的探寻和研究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价值。由于明代的小说笔记资料较为庞大,本文主要选取了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历代笔记小说大观”中明代的部分以及明代张岱《陶庵梦忆序》、杨慎《古今风谣》和朗瑛《七修类稿》三本笔记小说,以其中涉及明代民间歌唱史料作为研究对象进行全面梳理和择要分析。
笔记小说是一种中国古代特有的文字体裁,大约始于魏晋时期。刘勰《文心雕龙·总述》载:“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笔也,有文韵笔也。”[1](P1)魏晋后,人们将记载“残丛小语”的故事集称为“笔记小说”。刘叶秋先生认为根据笔记小说的内容,可主要分为三类:小说故事类、历史琐闻类及考据、辩证类。明代笔记小说主要记载的史料,其中以历史琐闻类居多。撰写笔记小说的文人都具有较为强烈的史学意识,补史阙是其记录的重要目的。就这点而言,研究笔记中的音乐史料便有着特殊的意义。一般情况下,对历史资料的研究以每个朝代史官所修的正史作为主要研究的证据。但正史的记载,有着很大的局限性。其所记录的事迹多为帝纪、世家、列传、国家新政、法律法规、历史重大事件等。而在民间所发生的很多奇人异事是没有机会被记录在册的。这使得后人对真实的历史环境、文化在认知上造成一定的缺失,对史料的掌握有很大程度的漏洞,无法开展深入的研究工作。而文人笔记由于对其编撰者所要记录的内容没有专门的限制,作者本身也有着身份上的多样性,因此这种近似于日记般的文体所描写的内容种类繁多,较为庞杂,但其较为真实的记载无疑拓宽了人们对历史的了解,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历史社会,是为后人留下的一笔宝贵的财富。
本文中所涉笔记小说的编撰者多为明朝的文人士大夫阶层,其中有11人在朝廷为官,并官居要位。这个群体具有着较高的文化水平和较高的文学造诣,对笔记小说这种文学体裁驾驭自如,文笔精炼、流畅。其次,由于工作性质的需要,大多数政府官员的都有着较强的史官意识,并且因朝廷官职委派,游历过全国多个省份,见多识广。所以这些文人士大夫有机会去认识社会各个层面的人群,并与他们保持一定的往来。他们将宫廷中的、官宦人家、民间集市、私人宅院等所发生的趣事一一记录下来,或亲身经历,或道听途说,都为后人描绘出了一个真实、形象、生动的社会生活景观。
明代的小说笔记数量较为繁多,不能将其尽数纳入,因此笔者所研究的音乐史料主要来自于《明代笔记小说大观》这一丛书。《明代笔记小说大观》是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版的历代笔记小说系列丛书中的其中一部,共有4卷,数量多达3800多页,共收录了14部文人著作,数量较为庞大,所包含的内容囊括了志怪传奇、朝政兴废、文坛风貌、民间生活等,从各个角度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社会生活,风土人情,具有一定的代表性。通过对这些史料的爬疏,笔者从中发现:在上述14部笔记中,有13部中有关于音乐史料的记载。在此说明,笔者所整理的音乐条目,基本均是当时本朝音乐事迹,所涉及前朝史料的音乐条目,未予记录。
《草木子》共有4卷,八个条目。作者为叶子奇,元末明初著名学者。书中囊括了天文星占、律例推步、时政得失、兵荒灾乱,诸子百家、文史曲艺、典章制度、饮食服饰、草木虫鱼等。[2](P3)在这些条目中有3条有关音乐的记录,分散在原道篇、杂制篇和杂俎篇。
《双槐岁钞》为明黄瑜所著,王岚校点。此书是以黄瑜归老后所建的“双槐亭”取名,记载了洪武讫成化中事迹,共有10卷,其中共计条目220条。其中较具特色的是描述了少数民族文化以及其与汉族的交往、关系等。而且作者不单纯叙事,对一些当时发生的政治事件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因此此书在野史中颇得体要,较为全面地补充了正史。该书记录5个有关音乐条目,涉及多个方面。
《都公谭纂》是明都穆所撰,陆采次编,李剑雄校点。都穆为南直隶苏州吴县 (今江苏苏州人)。该书只有上下两卷,是都穆的随笔札记,记录了元末明初的人物史事、文化逸事等,音乐条目1条。
《寓圃杂记》为明王锜编撰,李建雄校点。王锜为苏州府长洲人(今江苏苏州吴县人)。该书记载了明洪武至正统年间朝野人物事迹,对于苏州地方的历史人物,记录尤为详细。该书共有十卷,另有补遗10条,共有167个条目音乐条目共计2条。
《菽园杂记》为明陆容所编撰,李健莉校点。陆容为太仓人(今江苏苏州人)。《菽园杂记》有“明代说部第一”之誉。书中一些记载可与正史相参证,有较高的史料价值。“需要说明的是,此书中有部分内容是陆氏从茶余饭后友人的谈资中择录的,不免有涉及神异、流于荒诞的记述。”[3](P363)全书共有十五卷,关于音乐的记载收录在卷二中。
《玉堂漫笔》共三卷,是由明陆深所撰,胡勤、蒋文仙校点。陆深,上海人,是明代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本书记载看似琐碎,但多引经据典,杂论事理,并记载了很多乡野趣事。全书共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音乐条目1条。
《四有斋丛说》为明何良俊编撰,李雄建校点,何良俊为松江华亭人(今上海市人)。《四友斋丛说》共有38卷,每一卷都有一个主题,基本分为经4卷、史13卷、杂纪1卷、子2卷、释道2卷、文1卷、诗3卷、画2卷等,其中有一个专门的篇幅取名为词曲。在该书中所整理出的音乐条目共有9条。
《客座赘语》为明顾起元撰写,孔一校点。顾起元江宁人(今江苏南京人),书中所涉历朝典章制度、地理沿革、艺林轶事、市井风俗大多为见闻,也有经文献资料的考证而来的。该书共计10卷,471个条目,其中音乐条目有11个。
《五杂俎》为明谢肇淛著,傅成校点,是晚明一部著名的笔记。谢肇淛为福建长乐人,字在杭,别号武林。《五杂俎》共16卷,天部2卷。地部2卷,人部、物部、事部各4卷。作者著述不信盲从,所见所闻都要亲自去考察,是研究明代社会的重要参考史籍。在事部卷四中有对音乐的记载。
差额计税会计相关规定根据财会[2016]22号文,企业应增设应交税费——应交增值税(销项税额抵减)、应交税费——简易计税、应交税费——转让金融商品应交增值税三个相关明细科目,对增值税差额计税业务进行核算。具体会计处理为:
《万历野获编》为明万历年间沈德符编著的一部鸿篇巨制,杨万里校点。共有30卷,《补遗》一卷。沈德符为浙江嘉兴人。在这众多的史料中明确记录了的音乐文献有28条,在一些诗词中也有对音乐的一些描述。
《酌中志》明代刘若愚所著。全书由24个各自独立的短篇构成,每篇一卷,共计二十四卷,其中对音乐的记录的共有2个条目。
《涌幢小品》为明代朱国祯所著,其为浙江南浔人。该书共32卷。始撰于万历37年(1609)春,天启元年(1621)冬完稿,其中音乐的条目有6条。
除此之外,笔者还找到另几种在明代具有一定代表性的笔记小说。
《陶庵梦忆》为明代著名散文集。由散文家张岱所著。该书共8卷,成书于1644年之后,直至乾隆40年才初版行世。由于作者本身精通音律,对音乐的造诣较高,在他所记录的一些事例中,会发现他与当时的乐人关系密切,常常以乐会友。因此该书中记录音乐的条目有22条,涉及范围较广。
《七修类稿》为明代笔记小说集共有51卷,又续稿7卷。撰写者为明代著名藏书家朗瑛,浙江杭州人。《七修类稿》全书按类编排,分天地、国事、义理、辩证、诗文、事物、奇谑等7类。涉及当朝及前朝史事掌故、社会风俗及琐闻,艺文及学术考辨,其中音乐条目有13条。
还有一本为具有明朝第一才子所称的杨慎编纂《古今风谣》。这是一本中国古代民谣集,共2卷,成书于明代嘉靖22年(1543),收录自上古至明代嘉靖时期古今民谣280余首,其中对音乐做出评论的条目共有4个。
在这些音乐史料中,所囊括的内容多种多样,笔者经过对文献的研读,将所有的文献分为宫廷音乐和民间音乐。而民间音乐中又存在民歌俗曲、器乐音乐、戏曲音乐、宗教音乐、其他杂曲类别。笔者将文献中涉及歌唱的音乐划分为两个主要类型:民歌俗曲和戏曲音乐。下面将按照笔记的内容,对明代的民间音乐史料进行客观的归纳与分析。
明代的民歌俗曲是明代音乐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这在之前的其他朝代难得一见,明代的民歌俗曲的发展为中国近现代传统音乐的形成起到了一定的奠基作用。在笔记中,对于民歌俗曲的记录共有8个条目。这里的记述有对文人填词俗曲的记录,如《万历野获编》中的“时尚小令”;有记录民间传唱的小曲,如《客座赘语》卷九的“俚曲”。这些民歌有的表达了对当时的社会政治统治的不满,有的记录了民间代代相传的童谣。在《客座赘语》中的“古词曲”中记录了86首民歌,所跨越的地域性较广,为民歌的地方性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部分的史料共有8个条目(表1)。在明代,民歌这一音乐体裁发展到了顶峰,这一时期流行着大量民歌俗曲为人们传唱。在这方面保留了较为丰富的民歌集,对于明代民歌俗曲的研究,非常重要。
表 1 明代笔记中的民歌俗曲条目列表
从这8个条目中,可看出民谣的形成主要来自人们的现实生活。《七修类稿》卷五“天地篇”的“潮候歌”写道:“春秋昼歌云:‘午未未未申,寅卯卯辰辰,巳巳巳午午,春秋一般轮。’夏歌云:‘午未未未申,寅寅卯卯辰,辰巳巳午午,夏日要分明。’冬歌云:‘午未未申申,寅卯卯辰辰,巳巳巳午午,朔望冬日行。’”这组歌谣唱出了当时人们对潮水季节性变化的反映。
《万历野获编》“时尚小令”中作者写道“自两淮以至江南,渐与词曲相远。不过写淫蝶情态,略具抑扬而已”,《客座赘语》“俚曲”中,“虽音节皆仿前谱,而其语益为淫靡”。由此可以看出明代的民歌在音乐上与前朝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在语言上更为华丽、奢靡。而且笔记中所记录的民谣俗曲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在《客座赘语》卷十中的“古词曲”条目中,作者按照民歌所传唱的地域进行了分类记录,分为吴声歌曲、西曲歌、梁鼓角横吹曲等。
有些民歌曲目在不同的笔记中反复出现,如《傍妆台》《山坡羊》《耍孩儿》《皂罗袍》《挂枝儿》《干荷叶》等。其在当时的流行、普及,可见一斑。
(二)戏曲音乐
在明代笔记音乐史料中,对戏曲音乐的描述是所占比例较大的一部分。这一分类所包含的内容也较多,共有22个条目(表2)。这其中包含戏曲曲种、曲牌、著名戏曲演员、演出场景、戏班趣事、戏曲填词、评论等方面的记载。从这些笔记史料之中,可以对明朝所流行的民间艺术,提供一个较为全面多角度的认识。
表 2 明代笔记中的戏曲条目列表
明代中央统治集团,树立程朱理学为官方正统意识形态,并对在民间有着巨大影响的戏剧采取禁毁、限制的手段,禁戏政策贯穿明朝始终,在其影响下,明代还出现了以地方政府政令为主的地方政府禁戏行为。[4](P1)但笔者发现,在明代文人笔记中,还是有较多关于戏曲的记录。这其中比较重要的事件是元代的北曲在明代的逐渐没落以及南曲在明代的广泛流行。其中《万历野获编》中“北词传授”和“杂剧”两个条目中的叙述较为明确,全部来自《陶庵梦忆序》中的记载。“朱云崃女戏”“朱楚生”“鼓天锡串戏”都是作者张岱所熟知的著名戏曲演员,他以个人经历记录下了这些演员的演艺生活,并突出了每个人的表演特色,对朱楚生的描写:“楚生色不甚美,虽绝世佳人,无其风韵。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而鼓天赐“多扮丑净,千古之奸雄佞幸,经天锡之心肝而愈狠,借天锡之面目而愈刁,出天锡之口角而愈险”,十分生动形象。朱云崃则是一名培养女戏子的戏班班主,其余条目对戏曲场景描述的有六条,如《陶庵梦忆》中的“金山夜戏”、 卷六中的“目莲戏”“过剑门*过剑门,指两个戏班之间如同竞赛的表演形式,较为特殊。”等。在《万历野获编》中记录了对“西厢”“拜月亭”两部戏的戏剧评论,对戏曲中字词的音韵、平仄、诗词韵律与之前的戏曲进行比较。关于戏曲院本以及填词情况的描述有5个条目,戏曲演出场所记载2条,有关曲牌记录为1条。
通过对以上笔记小说中民间歌唱史料的梳理,我们对明代民间歌唱活动作出如下判定。
第一,民间歌唱音乐记录主体开始多元化。虽然明代是一个文化相对禁锢的朝代,所推行的八股文科举制度,对于程朱理学的推崇,对当时人们的思想观念起到了一定限制作用;但是,明代又是中国文化大规模的转型期,主要体现在城市功能的显著变化中。明代之前,中国文化形态基本处在以农耕经济为基础的形态中,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还需要强大的政治权利加以统治。因此中国城市多为“政治—防御”型城市。[5](P80)但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商品经济对城市功能的改变,一些小城市的城市功能结构发生转变。如此开始使得明朝资本主义经济开始逐渐增长,城市文化开始逐渐地登上历史舞台。伴随城市文化到来的是文人士大夫阶级成为这支文化的主要力量。而这一个群体又是明代民间活动的直接参与者、聆听者、推动者。因此,明代文人成为这个时代民间歌唱音乐的主体。相校于以前的年代,纪录主体为官方的正史史官,而明代的文人群体由于更具有记录的直接性、参与性、体验性,因此,他们更能以基本接近民间歌唱音乐本色的层面进行如实记录或还原性的记录。同时,明代笔记作者对于戏曲有着自己的独到的爱好和见解,并常常和从事戏曲工作的人员,频繁接触,交往密切。在张岱所撰的《陶庵梦忆序》卷四中“金山夜戏”“不系园”“世美堂灯”“过剑门”中可看出这些都是作者眼见为实的真实记录。由此可见,文人对于戏曲的态度是十分积极地参与其中的。所以,他们笔记下的记录对于明代民间歌唱音乐的研究,资料的客观性与历史价值都变得格外宝贵。文人记录群体的出现,也使得音乐史上关于民间音乐记录主体更加多元。
第二,作为民间歌唱主要形式的民歌小曲获得迅速发展。明代以前,民歌小曲的发展状态基本保持着口传心授的方式,传播范围和速度较为有限。而到了明代民间歌曲除了流行于农村的“民歌”和“俗曲”外,文人的积极介入对民歌小曲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事实上,文人与民歌之结缘,有着悠久的传统。例如,唐代以来,词调歌曲“词”的句式结构逐渐与诗歌拉开距离,形成了长短句错叠的句式,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曲子的发展。唱曲填词不仅是乐工们的专业活动,而且扩大到成为广大市民的共同嗜好。但是,只有到了宋代以后,这种填词唱曲更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文人士大夫的这种嗜好,使曲子(词)迅速风靡全社会,成为宋代主要的艺术歌曲形式。需要注意的是,这一传统,在明代中后期发生了极大的变异。概言之,中古及更早之前,文人与民歌结缘,基本上是走着“化俗为雅”“俗为雅用”的路子,文人出于自己的艺术良心,从民歌中汲取营养, 为雅文学的创作提供借鉴。[6](P11)而到了明代,尤其是晚明,这种趋势已经开始产生变异,部分文人一反传统,开始对“雅”文学的审美风格进行“俗”的追求。从李梦阳、李开先到袁宏道、冯梦龙,他们与民歌之结缘里现出一种迥异于传统的群体自觉。此外,明中叶后,一些散曲作家受民间歌曲影响,也写了一些语言通俗且有一定社会内容的作品;又有不少文人开始搜集民间歌曲,并予以刊行,这使得民歌小曲得以以文本的形式保存下来,并且更加广泛的流行与传播,使民歌小曲在明代歌唱音乐活动中得以盛行和迅速的发展,并对清代的民歌小曲的艺术形式及艺术特色产生了重要影响。
第三,杂剧的进一步发展与南戏的兴起。明代文人笔记中关于戏曲音乐的史料所占数量较广。这一现象反映出戏曲音乐在民间生活中具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宋代城市瓦舍勾栏的兴盛,为戏曲艺术的兴起提供了理想的表演场所,而当时尖锐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则为戏曲提供了丰富的题材和内容。宋代杂剧吸收了词调歌曲、说唱音乐、歌舞艺术、器乐音乐等多种艺术形式的精华,变成为一个综合性的音乐戏剧。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杂剧艺术进入明代,为了顺应时代的变革和观众的需要,在与其他艺术形式的竞争中,不断突破固有的体制,音乐表演日趋灵活多样。杂剧剧本可长可短,音乐不再只用北曲,而是南北兼用;演唱形式不拘一格,剧中各个角色都能演唱,独唱、对唱、合唱无一不可。这些艺术革新无疑有益于杂剧的发展。同时,在宋元时期兴盛的北杂剧由于明代政治形式的改变变得落寞,如此使得南戏开始逐渐发展起来,而明清传奇又是在南戏的基础上发展而成,是中国戏曲史上继元杂剧后的又一个高峰。而这些都与文人创作风格的转变是密不可分的,在笔记音乐史料中体现的较为明显,有6个条目在说明北剧的落寞,南戏的兴起,这其中有关于戏剧院本风格的改变,演员角色男女性别问题的改变等;有4个条目在有关戏曲填词,对词人的介绍以及剧本的介绍。而这中间又有着内容上的重复。但笔者发现这些关于戏曲的描述中,有关声腔的改变或叙述并不多,而对于伴奏乐器的使用倒是有较为详细的描述。如《陶庵梦忆序》卷四“世美堂灯”:“演元剧四出,则队舞一回,鼓吹一回,弦索一回。”《客座赘语》卷九“戏剧”:“南都万历以前,公侯与缙绅及富家,凡有小会,小集多用散乐,或三四人,或多人唱大套北曲,乐器用筝、秦、琵琶、三弦子、拍板。若大席,则用教坊打院本,乃北曲大四套市者,中间错以撮垫圈、舞观音、或百丈旗,或跳队子。后乃变而尽用南唱歌者,只用一小拍板,或以扇子代之,间有用鼓板者。”[7](P1360)究其原因在于,作为当时最主流的音乐形式之一,明代戏曲在宫廷和民间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在正史中对声腔发展及研究有详细记载,所以笔记小说当中对于声腔则没有过多的详细记载;又因为戏剧伴奏乐队编制是固定的,方便记录,所以笔记小说对这一问题记录较为详尽。
第四,传奇剧的发展出现繁荣。明代社会经济较繁荣,同时政治腐败、宦官专权,社会矛盾逐渐加剧,特别是新旧矛盾激化,以圣贤、经书为标准的社会真理受到冲激,出现了反对理学,主张婚姻自主等等异端思想。传奇剧在明代前期开始处于中国戏曲史上大繁荣时期。此后,人们的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发生变革,官僚士大夫、文人学士开始参加演出或串演角色,填词谱曲则被认为是风雅之事。由于大批有身份地位和文化水准的人参与到戏曲的创作之中,使剧作的水平得以提高,并成为创作者宣泄个性、表现自己的一种手段。这一时期的剧作家数量猛增,其中代表剧作家有汤显祖、梁辰鱼、周朝俊、徐复祚、孟称舜、王玉峰、阮大铖等。代表作品有《鸣凤记》《浣纱记》《红梨记》《红梅记》《牡丹亭》等。当时的剧作流派有以梁辰鱼为代表的“昆山派”、汤显祖为代表的“临川派”、沈璟为代表的“吴江派”,这三个流派代表了明传奇的最高水准,这些都极大促进了明代传奇的繁荣和发展。明代传奇剧是由南戏发展而来,而南戏是宋末元初最早兴起于中国南方地区的地方戏曲剧种。传奇剧形式上继承了南戏的体制,也采用曲牌联套的形式,与南戏不同的是一折戏中可采用多个宫调,曲牌的使用也根据戏剧情节而定,所有登台角色都可演唱等特点。明代中叶由于大量的文人加入传奇剧的创作,使得传奇剧的语言风格变得精致典雅,但也降低了其戏剧语言的生动性;人物塑造的单向度扁平性格,缺少灵气;剧本的冗长及戏剧语言的晦涩难懂与市井文化相背离;与大众审美逐渐脱离等等,已显示出清代传奇剧的弊端,这些都是传奇剧在清代中后期逐渐衰落的因素。
第五,声腔的多样化与地方化大发展。明代是我国戏曲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是我国戏曲四大声腔海盐腔、余姚腔、弋阳腔和昆山腔形成和发展的重要节点,而在明代之前,声腔的概念较为模糊。例如,四大声腔中的昆山腔,在最初形成之时只是当地民间艺人口头传唱的戏曲曲调,而随着一些音乐家将其创新、改革,才逐渐形成和发展为之后的昆山腔等。同时,明代声腔的音乐特色上出现了明显的地方化趋势,为我国戏曲音乐的发展及地方声腔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六,民歌资料的整理与结集。明代以前,民歌由各朝负责记录音乐的官员收集整理,在各朝正史中是有所记录的,没有独立文集的刊本,而到了这一时期及往后出现了许多文人积极参与当时的民歌搜集、整理、编印成书的工作,有了一批民歌小曲的刊本,如明代冯梦龙编撰《桂枝儿》和《山歌》,王廷绍编撰《霓裳续谱》,华广生编撰《白雪遗音》等,其中明代冯梦龙编撰《桂枝儿》收录了435首作品,是现存于世的民间时调小曲集专集,也是明代民间时调小曲集中的一部巨作。这些对于民歌的提倡、保存、记录,对后代乃至今日我国民歌的继承与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通过对明代笔记小说的阅读和整理,本文发现明代笔记条目中对于歌唱音乐史料的记载虽然数量并不占据多数,但其所涉及的范围是比较广的,内容也比较多元。从宫廷雅乐、教坊乐,到各具风格的民间音乐,雅俗共存似乎是明朝音乐的一大特点。由于明代在中国历史上处于一个转型期和风水岭,音乐的发展也是如此。从文人笔记中很多专业音乐走出了宫廷的限制,来到了民间。尤其是民歌和戏曲这一类歌唱音乐开始规范化,传播的范围逐渐扩大,形式变得丰富多样,其发展也更为兴盛。总之,文人笔记中的民间歌唱史料为后人的研究填补了许多正史中音乐资料过少以及不全面的缺陷,仍是今后音乐史料研究的重要文献,其历史价值不可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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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铁晓娜]
AProbeintotheFolkSingingofScholarsinMingDynasty
AN Xiaomei
(College of Art, Huzhou University, Huzhou 313000, China)
China, as an ancient country with a long history,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history. Fiction notes, a special way of recording, are of important significance and value for future generations to have a research of culture history. Through data collation and analysis of 13 books included inMingDynastyNotebookNovels, Ancient and Modern Fiction, Tao Anmeng Memory and Qi Xiu Lei Articles this paper explored the folk singing art and its music activities.
MingDynastyNotesNovels; folk singing; folk songs; opera music; music activities
2017-03-25
安小梅,副教授,从事声乐演唱及教学研究。
J609.2
:A
:1009-1734(2017)07-00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