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斯佳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000)
简论鲁迅小说《头发的故事》的连环画改编*
韩斯佳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000)
画家殷恩光用黑白线描将鲁迅小说《头发的故事》改编成了连环画,并用对比、烘托等艺术手法塑造出愤世嫉俗、冷中见热的N先生人物形象,图像与文本相辅相成互为补充,更加形象地批判了辛亥革命的软弱性和不彻底性,连环画的展现使小说更加形象生动、通俗易懂。
头发的故事;N先生;连环画;图像
《头发的故事》最初发表于1920年10月10日上海的《时事新报·学灯》,后被收入小说集《呐喊》。2015年为了纪念鲁迅先生的《“连环图画”辩护》发表78周年,中国大众艺术出版社策划了一套《鲁迅小说全编连环画》,这套连环画收入了鲁迅先生的全部小说,《头发的故事》也包含在内。这套连环画以1938年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上海复社出版的《鲁迅全集》为底本,按小说原文分幅,一页文字,一页画面,图文结合,在绘画方面则吸收了多种绘画艺术表现形式,比如国画、油画、水彩、传统白描、漫画等,《头发的故事》的绘画者殷恩光先生采用了传统线描的画法,用25幅单纯简洁的连环画来展现小说内容,再现故事情节。殷恩光是上海市连环画研究会会员,上海东方书画院画师,其笔艺精湛,纸上人物形神兼备,出版连环画有《毛主席的好工人盛林法》《火眼金睛》《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等连环画作品。
鲁迅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重视和喜爱连环画的:“书籍的插画,原意是在装饰书籍,增加读者的兴趣的,但那力量,能补助文字之所不及,所以也是一种宣传画。这种画的幅数极多的时候,即能只靠图像,悟到文字的内容,和文字一分开,又就成了独立的连环画。”[1](P458)连环画本身的群众性特点使其能让不识字的人或是毫无艺术修养的人也容易看懂,鲁迅认为连环画“一面是用图画来代替文字的故事,同时也是用连续来代活动的电影”[2](P572)。和其他单幅画比起来,连环画突破了单幅画只能表现一瞬间情节的局限,而把整个故事前后联结起来,取得引人入胜的效果。因此,鲁迅把连环画看成是向群众进行宣传教育的有力工具,由此可见这套连环画在今日问世的价值和意义。
鲁迅的《头发的故事》写于民国九年(1920),当时,许钦文的妹妹许羡苏考进了高等女子师范学校,寄住在鲁迅的公寓中,而她是剪去了头发的,“再没有发可梳盘龙髻或S髻”,而这时虽然已是民国九年,但仍然有些人嫉视剪发的女子,高等女子师范学校的校长M自己虽被天“夺其魄”,头顶秃到近乎精光的程度,但仍以为女子的头发可系千钧,示意许羡苏留起来。“设法去疏通了几回,没有效,连我也听得麻烦起来,于是乎‘感慨系之矣’,随口吟了一篇《头发的故事》。”[3](P261)由此可见,鲁迅正是根据自己的遭遇和见闻写下了这篇小说,塑造出N先生这个愤世嫉俗、冷中见热、乖张狷介的人物形象,并通过对N先生和辫子这一社会意象的描绘,批判了辛亥革命的软弱性和不彻底性,表达了对封建顽固守旧势力的痛恶,指出了中国社会改革之难。
《头发的故事》的情节相当简单,文中仅出现了“我”和“N先生”两个人物。小说以星期日的早晨,“我”揭去一张隔夜的日历为开篇,以N先生走到“我”的寓里来谈闲天入题,因“双十节”时市民的冷漠态度,原本乖张的N先生的情感大门被打开,不满与愤懑的情绪喷泻而出,一发而不可收。N先生向“我”大谈辛亥革命以及与辫子有关的血泪史,愤恨地回忆了自己这一代因辫子吃苦受难的经历。而“我”同N先生在“双十节”的几段对话便成了小说的主要内容,对话成为《头发的故事》的特殊之处。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全文共二千三百余字,其中叙述语句共只有二百五十余字(这个字数包括了对话前的诸如“他说”、“我说”等引导语),“我”的话才三十五字(包括标点符号),其余二千字都是N先生的话。从中可以看出,鲁迅写这篇小说,不是为了编织精巧的故事情节,作品呈现的是一个人物的独白式话语,小说的深刻性正是在于借助N先生这一人物对自身经历和感受的回顾与思考,提出如何正确地改革社会和启蒙民众这一重大问题。
中国连环画的创作常以左图右文(或上图下文)的形式出现,殷恩光在绘制《头发的故事》时也采用了这种图文并存的方式,将小说的语言文本和图像文本相照应。这种形式一方面能以直观的图像表现视觉形象,另一方面又能通过文字印证图像,形成图文互动叙事的合力效果。
贺友直说过:“人物形象是通过情节体现的,这就要求连环画作家必须具备会演‘戏’,会‘制造’情节的本领。”[4](P22)《头发的故事》原文篇幅不长,殷恩光将其编为连环画25幅,基本呈现出“制造情节”和“出戏”的功力。25幅连环画可分作如下几组:第一二幅是“进屋”,在我撕下日历的同时N先生恰好带着抱怨声进入寓所;第三至五幅是“悲愤”,N先生因人们对双十节的忘却而心情郁结;第六至九幅是“历史”,N先生大谈从古至今,中国人因这不痛不痒的头发吃的苦、受的难;第十至二十幅是“回忆”,N先生从“历史中的辫子”跳跃到“头顶的辫子”,向“我”吐露自己亲历的因辫而起的故事;第二十二幅、二十三幅是“呼吁”,N先生痛心疾首地发出呼喊:改造中国社会,必须借助“皮鞭”或“毒牙”等暴力手段方能奏效;第二十四幅、二十五幅是尾声,“离去”,N先生欲言又止,戴上帽子,萧瑟离开,这是N先生留给我们的最后印象。
鉴于《头发的故事》是由人物独白来推动情节的小说,因而在连环画创作时N先生形象自然便成了画家笔下的重中之重。阿英在《中国连环画史话》中阐述道:“连环画是造型艺术与文学相结合的艺术,它所表现的内容离不开人物的活动,因而,塑造人物形象成败如何,也就直接关系到一部作品的艺术生命力。”[5](P19)殷恩光十分重视对N先生的人物刻画,而在这篇由对话构成的小说中,N先生除了进屋和离屋,就鲜有其他行动迹象,这无疑给绘画者增加了难度。殷恩光将笔墨的重点移向了N先生的神态、表情和动作。在整部连环画中,有N先生出现的就占19幅之多,近乎占据了整部的百分之八十,其中有13幅N先生是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出现的,另外5幅则是以口述故事中的人物出现,并且这些画面中给N先生安排的大多是特写或近景。这十余幅画面均按故事情节发展,细致描绘了N先生的不同神态与动作,先是愤怒不已,再是沉痛不堪,忽又故作欢笑,洋洋得意,然又激愤难平,近乎咬牙切齿,丰富的表情堆砌出一个复杂立体的N先生,给读者留下了难忘的深刻印象。
在对N先生的刻画中,殷恩光主要抓住了鲁迅笔下人物错综复杂的心理矛盾,并以其起伏有致的感情脉络为线索进行创作。画幅中,进屋时N先生拄着拐杖,头戴软毡帽,国字脸,两撇八字胡,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很不高兴”的样子,似乎“脾气有点乖张”,会“时常生些无谓的气,说些不通世故的话”;当N先生开始回忆双十节时,第三幅中的N先生说话时先是忍不住伸出食指,似乎压抑不住情绪想要大谈特谈;而到了第四幅画中则又举起了杯子,正欲呷上一口,看起来像稍稍稳住些情绪。在前五幅画中,总体可见N先生瘦削的脸庞上所流露出来的悲怆与沉痛。第六幅画中的N先生神态突然有了变化,他“忽然现出笑容,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摸”,这一次食指再次扬起来了,竟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N先生翘起了二郎腿,换上了轻松随意的坐姿。当N先生开始回味历史上中国人因这辫子所受的苦时,神情又冷了下来;N先生抬起了头,“两眼望着屋梁,似乎在想些事”,先前得意的神色早已一扫而空;到第十九幅画,N先生再一次以讲述者的形象出现时,神情可以说是愤怒与诘责胜过悲伤了。第二十幅则正面描绘了N先生,他的两手叠放在拐杖上,眉头锁得更紧;而二十一幅,“N显出非常得意模样,忽而又沉下脸来”,两手一摊,神情稍松;二十三幅中,N先生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正愤愤地对坐着低头喝茶的我诘问,愤世嫉俗的形象呼之欲出。从激愤到沉痛,从沉痛到得意,再发出诘责,殷恩光在N先生感情急剧变化的情节中,并没有放过对他复杂的内心世界的探索,对N先生的感情矛盾洞幽察微,将四个层次的感情起伏在画幅上表现得迂回曲折、跌宕多姿。
对比和烘托是创作中常用的艺术手法。鲁迅在小说中大量运用了对比描写,显示出他独特的艺术个性与美学风韵,给读者以美感。殷恩光在连环画改编中,也多次采用了对比手法,图1是N先生的出场图,也是“我”和“N先生”的第一次同框,我和N先生的服饰形成了对比。民国初年,男式服装以长袍(长衫)和马褂为主,连环画中“我”穿着清朝时期汉人根据满族旗装改的男式长衫,而N先生则身穿笔挺的西装。在当时,思想开放的人士爱穿西装,服饰暗示了他思想的先进性。另一方面,图像中“我”手里捏着一张刚揭下的隔夜日历,N先生对于辛亥革命是有历史记忆的,感触颇深;而我则对今天是双十节并没有多大反应,形成了两种人物形象的对比:N先生是一个通世故者,代表着那些喋喋不休却无能为力的少数人;而“我”是不明世故的,是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员。
图2描绘的是扬州十日、嘉定屠城的凄惨景象。清顺治二年四月,清军进攻南明,兵围扬州,二十五日城破,军民遂巷奋战,大部分壮烈牺牲,清军众兵屠戮,“十日不封刀”,人民死亡在八十万之上,这便是“扬州十日”。清顺治二年六月,清军下剃发令,命令十天之内,江南人民一律剃头,“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人民纷纷奋起抗清,这便是嘉定屠城。连环画的画面中,可谓是横尸遍野,近处,一尸体仰面朝天,四肢大展,嘴巴微张;一尸体正面趴倒在地,身旁是一个掉落的篮筐,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而画面中由近及远是更多更小更密集的尸体,众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没能逃过一劫。远处立着的孤独的城楼彰显着曾经繁华的城市早已在攻掠下变成废都,而画面的左上角,是一群骑着马远去的士兵,举着写有“清”的旗帜,在血腥的屠戮后,大张旗鼓地离开。一死一生的对比被一近一远的画面放得更大,清军的残忍和百姓的无辜在这触目惊心的比对下更令人唏嘘。殷恩光在此图的右下角还精心设置了两个站立着的一高一低的背影,他们侥幸在这场屠杀中存活下来,两人衣衫褴褛,面对遍布的尸体,小孩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无力面对这幅惨象。在这里,两个活着的人和一片尸体的对比,对读者的视觉冲击更加强烈。
烘托常在艺术创作中用于侧面渲染来衬托主要写作对象。鲁迅在《论俗人应避雅人》中阐述道:“优良的人物,有时候是要靠别种人来比较,衬托的,例如上等与下等,好与坏,雅与俗,小器与大度之类。没有别人,即无以显出这一面之优,所谓‘相反而实相成’者,就是这。”[6]N先生讲述了自身剪辫的故事,“谁知道头发的苦轮到我了”,殷恩光绘制了多处别人对剪辫的态度和反应,凸显了N先生因为头发而遭受的歧视、奚落和冷嘲热讽。图3绘制的是留学时期的N先生剪短了头发穿着中山装捧着书站立在过道里,而左侧是身穿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的监督,伸出食指对N先生愤怒地指指点点,“说要停了我的官费,送回中国去”,而旁边站立的其他四个同学也都偷偷侧过脸看着N先生,他们拖着长长的辫子,向其投去嘲讽与厌恶的目光。
图4中是穿着西装一头短发的N先生大步走在街上,画面右侧是一对走路的夫妻,女子像是在暗示丈夫看N先生——这个奇怪的剪辫人,而画面前端露出一个脑袋的则是一个挑着扁担的人,他即使身负重物、行动不便,也忍不住转过头去瞥身后的N先生几眼,自然站在N先生身后的那些看客更是明目张胆了,中间的男人紧盯N先生的背影,可以感受到彼时彼刻N先生的焦虑、愤慨和忧愁。殷恩光正是通过绘制这些次要人物,来烘托出主要人物的艰难处境,通过对比、烘托,殷恩光的画笔像一个扬声器将鲁迅的声音扩大了,把主题更清晰地表达出来,并用图画语言彰显出了鲁迅小说的深刻与力量,带给读者强烈的视觉冲击与丰富的内心体验。
图像与文字是两种不同的艺术符号,“‘实指’和‘虚指’是它们的基本属性。语言是实指符号,因而是强势的;图像是虚指符号,所以是弱势的”[7]。故而,图像叙事与文字叙事也就具有了不同的艺术功能。小说的语言与视觉的图像既有相辅相成、暗合互补的一面,又有各具优势、游离超越的一面,因而形成了小说与图像间的多层次互文关系。
对于图像的创作,画家刘岘感受颇深:“我认为文学作品的插图,不比随意创作一幅容易,因为这首先要受着作品描写的情节、人物所制约,作品所描写的事物,要通过画笔形象地跃然纸上,实际也就是通过再创造,准确而具体地展现出原来文学作品的人物和思想。”[8]图像艺术毕竟具有它的独特性,作家的再创造自然就会产生文字与图像的对应、增加与遗漏。比如图5,图中的文字说:“他们都在社会的冷笑恶骂迫害倾陷里过了一生:现在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忘却里渐渐平塌下去了。”殷恩光将图像描绘的重点放在了后半句,画面远处是一些稀稀落落的坟墓,墓碑歪歪斜斜显得破旧不堪;而稍近处,是放在墓碑前的供品,像已许久无人问津,在荒芜的草地上更显凄凉与孤独。画面左下角是干枯没有一片树叶的枝桠,杂草仿佛快到树的半腰。连环画中,一棵凋零的树、一簇杂乱的草、两碟孤单的供品,殷恩光借助这三个小道具一下子就将那种冷清苍凉的氛围呈现出来了。殷恩光对文本前半句的省略,对后半句的突出,使得图像更加意味深长。
图6描绘了古人所使用的四种刑法:大辟、宫刑、幽闭、髠。此页图像与文本一一对应,画幅被分割成四小格,依次是以上四种残暴的刑法,用刑者既有大刀举过头顶者,又有高抬脚试欲踩踏罪人者,还有拿着刀片拉扯着犯人准备剃去其头发者,无不盛气凌人、气焰万丈;而受刑者或低垂着头跪倒在地上,或双手抱头伏倒,还有全身赤裸仰着头张嘴尖叫哭喊和用力挣扎试图躲避的;画面惨烈悲戚。为了更加强化作品的感染力,殷恩光还在画面中间增添了一只狗,它耸着毛,展开身姿,面朝刑场,对着血腥的场景狂吠不已。殷恩光在这幅画中的元素增加,让图像别有一番风味。出现“狗”的图像还有一幅图7,N先生穿着长衫,右手拿着软毡帽,左手手中的手杖扬起来,指向周边嘲笑戏弄他的人。看到N先生的手杖,那些“看客”忙作鸟兽散,但一边躲避一边依旧指指点点、嘀咕不停,更有一人转身捏紧了自己的辫子,似乎怕自己的辫子像N先生那样被人剪去,而这时候在画面低处再次出现了一条小狗,它看起来也受到了惊吓,露出惊恐的表情,对N先生的手杖感到害怕(图五手杖)。在殷恩光的笔下,看客们的愚昧软弱、冷血自私一览无余;而看客的存在又显出N先生的可悲处境,欲抗击不能,欲退让也不能,他面对的是一个“无物之阵”。小说中有一句N先生的反语:“仍然留起,嫁给人家做媳妇去:忘却了一切还是幸福,倘使伊记着些平等自由的话,便要痛苦一生世!”
在图8中,殷恩光则抓住了第一句对话来构建图像,画面是旧式婚礼图,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香案,香烟缭绕,红烛高照,父母坐在高堂之上,新郎执彩球绸带拉着新娘,而新娘头盖红布,被牵引着,旁边有人吹唢呐敲锣鼓,亲朋好友堆簇,热闹非凡。殷恩光还原了一个旧式婚礼现场,辛亥革命进行了社会改革,但是人们的思想并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变,因此N先生故意说让那些女性“还是嫁给人家做媳妇去”,好麻木但平安的过一世。N先生在这里对辛亥革命的失望、对社会改革收效甚微的颓废心情跃然纸上。N先生曾借用阿尔志跋绥夫的话,认为要改造中国社会,必须借助“皮鞭”或“毒牙”的暴力手段,而旧的封建的婚礼场景正突出了改革的必要性。画家通过自己的再创造将所要表达的信息娓娓道来,完成了对小说文本的阐释与超越。
在连环画改编的过程中,画家自然会表达自身的阐释赋予作品更多的弦外之音。但同时,他的再创造“必须使它和原作的内容紧密结合”[9](P139),以此反映原作的主旨和精神。画家殷恩光坚守了这两点,很好地完成了对鲁迅《头发的故事》的改编。
“连环画的画面很像故事员的语言,讲故事的口齿清楚、生动流畅,又能运用重轻、缓急、起伏和模拟各种音响的口技等技巧,就能把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在连环画的画面取景构图和处理上,同样要做到画面清晰明确、生动流畅,有节奏、有旋律,丰富多彩而又完整统一,这样才能很好地描绘故事,突出主题,塑造人物,从而吸引读者,打动读者。”[10]殷恩光的连环画创作基本符合以上美学规律和要求,既使一个画面完整,又使情节与情节之间有机联系,达到了作品的完整统一。
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说:“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11](P437)《头发的故事》便是鲁迅的一段呐喊,N先生的遭遇实际上是鲁迅根据亲身的经历来写的,这可在鲁迅的《病后杂谈之余》《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等一系列文章中得到印证。鲁迅通过塑造N先生,借N先生之口,表达了自己在辛亥革命前后经历的往事和所有的感受,发出改革社会的呐喊。殷恩光正是借助连环画的形式将鲁迅的呐喊声扩散开来。编撰《中国连环画史话》的阿英这样评价连环画:“连环画是一种通俗普及的艺术形式。由于它的图画文字相互配合,浅近易懂的特点,成为广大群众极为喜爱的文艺读物。”[5](P35)鲁迅所写的这篇小说原本有些小说的晦涩难懂,在殷恩光简约的线条和大胆的描绘下变得通俗生动、主旨鲜明。
鲁迅以笔为武器,塑造出一个抽象的N先生,他外冷内热、愤世嫉俗,内心深陷“纪念”和“忘却”的矛盾,痛苦不堪;殷恩光把画笔作为工具,使N先生变得鲜活可感,并从字里行间走了出来,生动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1]鲁迅.“连环图画”辩护[M]//南腔北调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2]鲁迅.一个人的受难》序[M]//南腔北调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3]鲁迅.坟·从胡须说到牙齿[M]//坟.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4]贺友直.关于做“戏”和“制造”情节[M]//贺友直说画.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
[5]阿英.中国连环画史话[M].北京:中国古典艺术出版社,1957.
[6]鲁迅.论俗人应避雅人[M]//且介亭杂文.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7]赵宪章.语图互仿的顺势与逆势——文学与图像关系新论[J].中国社会科学,2011(3).
[8]刘岘.我为文学作品的木刻插图[J].新文学史料,1982(1).
[9]王朝闻.适应与征服[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3.
[10]顾炳鑫.怎样画连环画·六[J].连环画报,2016(7).
[11]鲁迅.呐喊·自序[M]//呐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陈义报]
ABriefIntroductiontotheComicAdaptationofLuXun'sNovel“HairStory”
HAN Sijia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00,China)
Painter Yin Enguang has adapted Lu Xun’s novel "Hair Story" into a comic book with black and white lines, and he takes advantage of contrast and other artistic techniques to create a cynical, cold Mr. N. The use of images and text helps to criticize the weakness of the Revolution of 1911 because comic books make the novel more vivid, and it is easy to understand.
“Hair Story”; Mr. N;a comic book; an image
2017-05-1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现代文学图像文献整理与研究”(16ZDA188)阶段性成果。
韩斯佳,在读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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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734(2017)07-0076-06